“你不说就算了,只是啊,自己多保重点吧!你最近看起来又瘦了,风一来都吹得倒似的。”
左千寻对她笑了一笑,没表示什么,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喂,今天是你生日对不对?”黄文芳又说。
“是呀,怎么样?”
“我想你没有男朋友,家人又都不在台湾,自然是没有人帮你庆祝,所以呀,我跟玉蓉他们几个商议过了,今天在敦化南路的一家餐厅替你庆生。”黄文芳笑意可掬地说。
左千寻听了,显得有些迟疑。
“不太好吧……”
一语未完,黄文芳立刻说道;“我话先说在前头,这一次可容不得你推辞。我们已经预约了,蛋糕也都订好了喔!”她笑着警告。“你如果不去,我还好说话,玉蓉他们可是饶不了你的。”
听她这么说,左千寻觉得不好再推拒,何况她今夜也不想太早回去那只有她一个人的住处,因此便答应了。
她不知道阿彻是怎么回事,一直让她联络不上;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他今夜不可能上她那儿了。
既然不用担心他会不定时造访,那她今夜就算彻夜不归也无所谓。
见左千寻答应,黄文芳显得很开心。
“那就这样说定了,下了班我们一起过去!”
左千寻点点头。同事们对她这么好,她应该觉得高兴的;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那样落寞。
* * *
下班之后,左千寻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到他们预订的那家餐厅坐定。
他们先喝茶闲聊,过了一会儿,公司里的两位男同事提着一个十六寸大蛋糕来到。
玉蓉等几位女同事连忙接过来打开,是一个特制的提拉米苏。
“很不错的蛋糕吧,是我们特别订做的呢!不过,说到费用,那就要感谢我们阿钺了。”黄文芳说着,指指刚才拿蛋糕来那两位男子的其中一个。
那个青年男子名叫萧钺,今年约三十岁,在司里任职行销部经理;浓眉大眼,英姿俊朗。
左千寻和他称不上熟,只是因为玉蓉他们的关系,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
听黄文芳这么说,左千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对他点一点头,说声:“谢谢。”
“不用客气。”箫钺笑了一下,笑容爽朗大方。
他们一行八个人说说笑笑,不觉餐点已经一道一道送上来了,他们便边吃边聊。
左千寻乍来到这家餐厅,原有些不自在,因为她很少来到这种属于高消费的餐厅——
她自食其力,有限的薪资供不起她这种花费;阿彻虽然常来,但为了避人耳目,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可能带她来这种上流的地方,怕遇到熟人。
但过了一会儿,和玉蓉他们说说笑笑,就觉得安心多了。
正谈笑着,玉蓉突然指着前方说道:“你们看!那是谁来了?”
众人随她的指示看去,见到他们总裁怀里拥着一个美女,在侍者的带领下走到事先预订的雅座。
“好巧,是总裁耶!”一名女职员说道。
“巧什么巧?人家总裁那么有钱,三不五时就会来这种地方吃饭,是我们运气好,难得来一趟就碰上了。”黄文芳说。“不过,总裁身边那个尤
物是准?看起来挺高贵的,浑身的香奈儿。”
“你的消息好不灵通,这也不知道?”玉蓉笑着说。“王氏企业董事长的掌上明珠啊!听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就被我们总裁追到手,前些日子商业周刊还炒了好大篇幅呢。”
“且不要闲讲这些,好不容易有这机会遇到老板,要不要去打声招呼?”一个男同事问道。
黄文芳面露迟疑,“不要吧,我们和总裁又不熟,没事认什么亲?装作没看到吧。”
他们打算装作没看到,李明彻却刚好侧脸见到他们。
在他的目光和左千寻接触到的那一刹那,神情很明显僵了一下。但他掩饰得很好,立刻别过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总裁也装作没看到我们。我们还是吃我们的吧。”黄文芳低声说。
众人低下头继续用餐,只有左千寻一动也不动,一对木然的美目呆望着李明彻和那名女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认识了新的女友,所以顾不得她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心痛如割的,然而她并没有。望着李明彻俊逸的背影,她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寒。
“千寻?你怎么了?”萧钺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发什么呆呢,不舒服?”
左千寻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没事,没什么。”
一顿饭吃下来,左千寻一直维持着弧度的嘴角麻痹得僵硬,而心早像冻结了一般,再也没有丝毫感觉。
吃完饭后,有人提议再到PUB喝点小酒。
左千寻没意见,随便他们决定。
到了PUB,她点了酒精浓度不低的伏特加。
她的酒量非常不好,而且因为有胃病,向来是滴酒不沾;今日却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干,当伏特加是啤酒似地猛灌。
众人三杯下肚后,也都各自微醺起来,一群人打打闹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不寻常的酗酒举动。
等到黄文芳发现左千寻因为喝多了酒而显得极不舒服的时候,众人也都醉得差不多了。
他们结了帐,烂醉如泥的,由比较清醒的负责送回家;左千寻就由黄文芳送回去。
一路上,她只是似梦似醒的,没有吐酒,只是胃抽痛得厉害,好似浸在酸醋里一样。
黄文芳将左千寻送回她的住处,她以为她只是醉了,便将她扶到床上睡,自己就回去了。
左千寻躺在床上,却一直睡不安稳。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醉酒这么难受,头痛欲裂,而且很想吐——
才这么一想,一阵反胃,她就翻身伏在床沿大吐特吐起来,连爬到浴室的力气都没有。
她吐一会儿,呻吟一会儿,肚子里所有一切都吐到精光还止不下来,直吐得冷汗直冒,热泪直流。
真的好难受,喉咙像火在烧灼般刺痛。
她扶在床边喘息,觉得自己好像吊在岸边一条半死不活的枯鱼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恍惚中,似乎隐隐听到有开门的声音,但却又觉得是自己神志不清产生的幻觉。
她真的醉了,醉到出现幻听现象。
左千寻闭着眼,只觉得神思昏溃,很想沉沉睡去,是不是真的有人开门她也管不了了。
李明彻拿着左千寻的备份钥匙开门进来,门一打开就闻到一屋子浓重的酒气,他不由得大皱眉头;又见到左千寻伏在床沿呕吐,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
“你喝酒了?该死!谁让你喝的?你的胃那么不好,还能喝酒吗?”他扶起左千寻,神情甚是焦躁。
左千寻下意识地推开他,疲怠的身子又软趴趴地伏回床上。
“你……管不着……别吵!”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是李明彻来了,只觉得耳边好吵。
“你喝醉了,该死!”居然说他管不着,可见醉得离谱了。“你给我躺好。”
李明彻再次将她扶起,让她平躺在床上,头下拿枕头垫好。
“我不要。我没醉……”左千寻挣扎地爬起来,重新趴在床沿。“我要……吐……”
看她明明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了,还一个劲地干呕,李明彻既心焦又心疼。
一向不喜欢酒味的她,怎么会让自己醉成这副德性呢?生他的气吗?因为她最近一直找不到他?还是因为……
今天是他们之间的纪念日?
这几天他知道左千寻一直在找他,她打了几次电话其实他都知道。
他也不是故意不理睬,只是刚好最近公事和私人的事情两头忙,害他匀不出时间来理她。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能多陪在她身边,但有什么办法?他实在太忙了。还好他知道千寻是最体贴他的,绝对不会因为这样而生他的气。所以他就可以先不去顾虑她,专心于自己目前手边的计划。
前些日子他和一票世家子弟打了赌,看他是否有本事把王氏企业那刚回国的千金大小姐把到手。
虽然赌注是小事,输赢也算不得什么,但他却必须表现出异常热衷努力的样子,势必要将那位王家千金追到手不可。
倒不是他真的对那位王小姐这般迷恋,更不是爱面子输不起,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表面上他是在对那位王小姐殷殷追求,实际上,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经济利益。
王氏企业手中握有雄厚的财力资金,是商业界众所皆知的事情,所以各大需要拓展公司营运的企业集团,莫不争相竞逐与王氏企业合作的机会。
他李明彻当然也不会例外。
他明白,如果能追求到王董事长唯一的掌上明珠,对他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一旦追求到手之后,他也不必跟她来个什么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只要让他顺利和王氏企业签妥眼前这项合约,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如果签约成功,取得这一次和王氏企业合作的机会,他们李氏财团起码可以赚进亿万的暴利,对旗下各分公司的营运拓展大有帮助。
他是吊儿郎当的,然而凡是对财团有利益的事,他就算不择手段也会去争取,因为,他一定要使他父亲亲手交给他的事业更加蓬勃发展;而且,在他斗垮李氏财团内部那群李家元老之前,他绝不能让他们给瞧扁了。
大家只看到他目前对王家千金紧追不舍,谁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在他目的达成之前,他也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计划,只装作单纯和那些世家子弟打赌。
只是,他最近都在盘算怎样借由王氏千金取得合作机会,却苦了千寻——
他真的忘了今天是她二十五岁生日,也是他们在一起的五周年纪念。
直到刚才在餐厅见到公司里的职员替她庆生,他才猛然想起——原来最近她一直找他是为了这件事,惭愧得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他也真的太糊涂了,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生他的气也是应该的。
李明彻不禁叹气。
可是再怎么生他的气,也不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万一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总之是他不对,等她清醒后再好好赔罪吧!
见左千寻呕吐稍歇,静静趴在床沿睡去,李明彻将她扶回床上躺好,自己到浴室打湿毛巾替她擦脸。
因怕她半夜又起来吐,所以李明彻也不敢离开,和衣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来,随时等着照应。
过了一会儿,他也渐渐睡熟了。
第三章
隔天,左千寻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两眼睁得清亮,神志却还有些恍惚。
夜里她仿佛作了很多梦,梦的片段她早记不清了,印象中只记得见到阿彻和很多陌生女子在一起。
她怔怔地回想那些梦,眼中不由得流下泪来。
为什么梦中的情景会逼真得那样刺心呢?原来那不纯粹是梦,现实生活中,她确实亲眼看见李明彻和其他女子成双成对。
忆起昨天她在餐厅里所见到的,心痛的感觉依然深刻。
早就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关于李明彻的花心成性,她也时有所闻。
她并不是到现在才无法忍受——她都已经忍了五年,还差这一次吗?
只是昨天是他们五年前一起约定好的日子,却让她撞见那种情景,末免太令人难堪了!
李明彻最近又结交了新欢,难怪她一直找不到他——不,不是她找不到,是李明彻根本故意躲着她。
当然,她的重要性很明显是远远不如那位王氏千金,论家世、身价,她没有一样可以跟人家相提并论,能怪李明彻重彼轻己吗?她自然不敢,但……
他们在五年前彼此约好的呀!
李明彻一直以来都不很重视她,如今连这个约定也不放在心里了吗?
难道是他们在一起太久,她留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长久以来这样轻忽她,是因为厌倦她了吗?
左千寻渐渐想到这个问题,有些心惊也有些心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暗示她应该离去了?
她越想,泪落越多。打从心里涌出的泪水和悲伤,几乎将她淹没。
不能再想了……别再想了……她这样告诉自己.随便抹去脸上的泪痕,挣扎着要起身。
她一坐起来,就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
李明彻!?
左千寻愣了一下,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揉揉泪眼想看清楚一点,可不就是他吗?
只见他身上穿着衣服便睡在床上。
他什么时候来的呢?记得昨夜她吐得一塌糊涂——
她连忙转头看看床下,只见地毯上一堆稀薄的呕吐物。
左千寻不禁红了脸,顾不得宿醉的不适,连忙下床清理地上那一片狼藉。
他难得来到她这里,她却把自己和房间弄成这副德性,实在太不应该了!让他在这样脏乱的房间过夜,真是委屈了他……
她一面这样想,一面拿清洁剂将地毯上的污渍擦拭干净,再将稍显凌乱的房间整理得有条不紊。
都收拾好之后,她到浴室洗了个澡,也把自己弄干净,连忙地替李明彻准备午餐。
昨夜的委屈她已经完全抛在脑后,一心只想为李明彻张罗东张罗西的,就像从前一样。
李明彻说过,只有在她这里,他才能完全放松自己;所以她希望能尽其所能地提供他一个最舒适的环境。
她到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简单的料理,分别放进电锅和微波炉中;自己则趁这空档回到李明彻床边。
见他身上还穿着衬衫,想必睡得极不舒服——她知道他是不习惯穿着衣服睡的,所以轻轻地替他解开衬衫上的钮扣。
才解了三个,李明彻蓦然醒了。
他睁开眼,左千寻连忙把手缩回来。
“你醒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丁脸。“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穿着衣服睡不舒服……”
不等她说完,李明彻长手一揽,让她伏在他怀里。
“别这样,我头发没干……”
左千寻微微挣扎了一下,李明彻却将她抱得更紧。
“昨天怎么喝成那样?”他将她发丝微湿的头颅按在胸前,不许她起身。
“没什么,几个同事帮我庆生,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她轻描淡写地说,不愿多说。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有用,何必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小心眼?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李明彻揉揉她轻柔带着香气的秀发,说道。
左千寻知道他说的是昨天的事,虽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一句对不起,又能挽回什么?
她无心记恨,只是觉得悲哀。
如果一句对不起就能解释一切,为什么她现在还是觉得心痛?没用的……
胸膛上传来的湿意,让他知道左千寻在哭,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