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一阵热意涌了上来,她强抑着不让泪水掉下,虽然她怕死,也还眷恋着大好人生,但若能奉献小小的自己解救全村,那就值得了!
不能哭,不该悲伤,她该高兴自己终于有点用处。
颤抖的嘴角慢慢上扬,元晴强迫自己回想过去。
村子里的春天,骄阳如炙,菜园子里是盛开的花及翩翩低飞的白色粉蝶。
她和孩子们在园子里嬉戏,细数炊烟几许,猜测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是谁家在做好吃的东西,然后冲到那户人家验证结果……
啊!某次她闯进隔壁朱婶家时,发现从她家传出来的臭味竟不是炸臭豆腐的味道,而是朱婶解开裹脚布,在那里抠脚趾……
朱婶气得连鞋都来不及穿,拿起搁在墙角的扁担追出来……还有……
“妳不怕吗?”
她猛然回神,屏住呼吸倾听。
她有没有听错?刚刚似乎有人在讲话,那声音若有似无,低沉得令人心惊,仿佛从阴暗的深谷底冒出来,可是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这里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声音?
是幻听吗?
元晴头皮发麻,牙齿更是频频打颤,不久前,香姑的殷殷叮嘱在她脑海浮现。
今天是妳大婚之日,记得一件事,新婚之夜无论新郎对妳做什么,都不可开口惊扰新郎,毕竟妳要嫁的不是一般人……
她要嫁的是个叫做“水”的妖怪。
妖怪会是长什么样子?三个头,四条胳臂,还是面带慈光,有如菩萨般的圣容?如果是,那就阿弥陀佛,万幸万幸了。
就怕她不是嫁,而是被吃,吃得尸骨无存。
前途茫茫,万事不由己,到底她看不看得到明天天明?
“妳很怕吧?”
吓!
她听到了,真的有人在说话,低沉的男声,阴冷的在她耳边缓缓放送,是那个“水”吗?
元晴想开口问,但张了口后立刻又闭上。如果她能看,就能确定吧?可是他若长得出乎意料的恐怖呢?
想到这里,她又庆幸香姑蒙上了她的眼睛。
“吓昏了吗?我的新娘。”
果然是她的新郎,她等待的命运终于降临……
风,呼啸得更大声,雨势,迅速加强,冷意更是在她身上泛滥得厉害。
是他做的吗?元晴剧烈颤抖。
风如刀,颳吹在她的衣裳,她可以感觉到衣服稍稍被吹开自己的肌肤,然后嘶一声,破了吗?
她不敢确定,但应该是。她敏锐的感受到雨珠打在裸露的肌肤上引起的微微痛楚,还有丝丝麻痒。
雨如细吻。
是雨吧?应该是雨吧?
啪!啪!
什么声音?
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解开了,是他弄开那些粗绳的?
来不及细想,她身体乏力的往前一倒,根本使不上力站起,但预期身体会猛烈撞击地面的事却没有发生,她……似乎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飞?怎么可能会飞呢?
蒙眼的黑布,让她什么也瞧不见,只能试图漫抓,但四周一片空茫,什么都抓不到。
风仍是嚣张的呼号着,放肆的拂过她的每寸肌肤,没有热度,毫不轻柔,却引起她心底一股渴望,她想要……想要更猛烈的接触。
恐惧渐消,取而代之的是她无法理解的想望,到底是什么?
雨势更大,吻上她的红唇和似玉般的肌肤,撩拨着她全身的感官,让她娇喘不已。这就是夫妻间的鱼水之欢?
元晴的背贴上冰凉的表面,她似乎躺在什么地方,赤身裸体的,不知羞耻的大敞着双腿。
她害羞的想要拼拢,身体却不听使唤,痠软得乏力,她到底怎么了?又被怎么了吗?
她猜不出来,伸手想要抓,却被莫名的力量压住,然后大敞的腿间,有着冰凉的奇异触感,是什么在触摸她?是风、是雨、是他?
元晴弓起身,颤抖的低吟,沁凉的东西侵入了她温暖的身体轻轻骚动着,一次又一次的轻搔。
不,不要!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底处流了出来,可耻却又令人迷乱的东西。
“啊!”元晴一声轻呼,强大的重量压上她的身躯,熨合的贴上她的肌肤,沁凉的畅快穿透她热烫的全身。
“不要怕。”他声音低沉的在她耳边轻语。
奇异的低柔让她所有的疑虑消失了。
她一点都不怕,只期待着他的下一步,不是风,不是雨,是他,她的“水”夫君。
“呃!”更大更冰冷的东西侵入了她温暖的小小身躯,让她有更多的不适,元晴握紧拳头,屏气承受,“呀!”放声大喊,一股尖锐的痛从身下迸发。
好……好痛,为什么这么痛?是因为他改变主意要“吃”她了吗?为什么要从那么下面的地方“吃”起?
“放轻松,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该相信他吗?
元晴的头仿佛有意识的自己点动,她努力放松,如今能做的,只有听凭他的处置,无论他要做什么。
然后身体里的他慢慢移动了,缓缓的、徐徐的,神奇的赶走她的紧张,她的不适,然后快速的引燃适才差点熄灭的火花。
“嗯……呀……啊……”娇喘不已,呻吟不止,她难耐的扭动身躯,催促着身体里的他加快动作。
快,再快一点……她要更多更多的他。
狂风暴雨加骤,在他与她之间。
☆ ☆ ☆
风歇雨停。
朦朦胧胧中,元晴自极倦的浑沌世界里慢慢苏醒,晕黄的灯火照在眼上,令她掀动眼睑张开眼睛,然而看到的却是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
骤然起身,薄被滑下赤裸的身体,她连忙捞起来遮掩,敏感的察觉到乏软的身体隐含着疲累的痠疼。
不久前的风雨记忆在脑海浮现,她的双颊立刻涌出羞涩的红潮。作梦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那么大胆的回应,放浪的呻吟,简直就像……就像村里男人口里描述的,城里花楼的淫娃。
好丢脸。
所以夫君才不等她醒来,迳自离开吗?
藉着木桌上一盏烛光瞧清了屋里的摆设,深灰的床幔层层叠叠,漆黑的木制家具没有半点光泽,紧闭的门窗看起来沉重得难以推动,从窗棂望去,是一片黑……天还没亮吗?
可是,感觉上时间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啦?
她的夫君就住在这么黑的地方吗?对身体不好喔!难怪他这么冰冷,一定是因为住得太暗、太溼,导致全身气血不顺。身为他的妻子,她一定要想办法改善才行。
取来床边搁着的黑色长袍穿上,元晴伸出脚踩上冰冷的地板,强撑着疲软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门口。
这里好静。
没有风声、雨声,更没有虫叫蛙鸣,宁静得透着一股诡异,虫子应该是无处不侵的吧?怎么这里没有?
哈!她想太多了,说不定是这里除虫有方哪!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的夫君,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而她也可以好好开始善尽妻子的责任,努力服侍他。
她伸手欲拉门闩,门却嘎啦的自动开了,外头的景致在她面前展现,她讶然的张开口。
外面竟然有一颗颗的火球在漆黑的空间里浮动,照亮了层层相叠至高处的楼阁屋宇,地上长着许多矮树,以及一朵朵该是在黑夜里才盛开的昙花,暗香浮动,飘进了鼻端。
那些“鬼火”是怎么回事?月亮呢?星星呢?
“夫……夫君?”元晴惊悚的低喊,四目极望,她才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她放足奔跑了起来,绕过回廊,穿过小桥,“夫君?”声音由小变大,从安稳转为破碎,“夫……君?”不要再丢下她一个,她什么都能忍受,只求不要孤独,不要在这漆黑里寂寞。
“妳找我?”
元晴骤然转身,迎上一双带笑的眼眸。
第二章
看着她的睡容,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
她像“她”,不是面貌,而是她的心。
我听到了她要坏心的祭师放心,要她狠心的爹保重自己,明明很恐惧害怕,却偏偏装出一脸大无畏的笑。霎时我明白了,她有一副宽厚的心肠,就像那时的“她”。
所以我更不该害她。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虽然他们称我为“爷”,却一点也不把我当主人,在他们眼里,主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魔界之王。
而我是他们饲养的宠物。
如今,再加上她。
我同情她,却没法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她,不让他们以为我很在乎她,那么至少她会安全些。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温暖的身体,偎在我半死半冷的身上。
“爷,你要去哪里?”秋枫挡住了我逃离的脚步。
我转身走往另一边。
“爷,她伺候得你舒服吗?”白桦挡住了另一个方向,“她有比我好吗?”
女人,总是爱比较,无论是否真的在乎。
我不语。
“爷,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秋枫摩拳擦掌的提议,“你想你的新娘分辨得出来谁是她的夫君吗?”
☆ ☆ ☆
眼前这人真是她的夫君?
元晴痴痴的望着含笑为她盛饭夹菜的少年。
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只有十来岁呀!
似雪般的肌肤、瓜子般的脸蛋,闪亮的星眸、高挺的鼻,以及如严冬盛开的红梅般的双唇,他优雅移动的纤纤玉指甚至比她的手还要好看。
他如果是红梅,那她就是梅树下的一颗石头,还被皓皓白雪掩盖。
这样的美少年是她的夫君?她真受宠若惊,而且简直不可思议!跟她想像的完全不同,他……太美了,美得让她自惭形秽。
“为什么这样看我?”秋枫对她盈盈一笑,笑得几乎令她快停止呼吸。
真是美呆了!
“怎么?爱慕我吗?”他抬高头,让她欣赏他最美丽的角度。
元晴困难的吞咽着口水。可惜他的态度跟声音不衬,低沉有力的男性嗓音配上轻挑自恋的举止,强烈的显出不调和感,给她不对劲的直觉。
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她应该感到高兴的,原本她是该给丑恶的山妖拆吃入腹、尸骨无存,没想到最后却没死,还成了“貌美如花”的山妖之妻。老天保佑,菩萨赐福,她大概前世烧了好香吧!
但是……
“还发呆,快吃,饭菜都凉了。”他又体贴的夹菜到她碗里。
她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似的。
元晴看着手上的碗,再看看笑着等她动作的他,蓦然间没了食欲,不管她有多久没吃饭,还是把碗放了下来。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请问。”他的眉毛上扬,看似愉悦。
元晴皱起眉头,强烈“不真”的直觉涌上,就是觉得他很假。
“这里是哪里?”
“山里。”
“星星和月亮呢?”如果在山里,怎么会看不到这些景象?
“在天上。”
废话!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怀疑他在耍她。
“那为什么看不到它们?”
“给山挡着啰!”
她偏着头,努力思索,什么样的山可以挡在天上,让她看不到星星月亮,除非那山很大,而且比羽毛还轻。
怎么可能!
“哈,哈!”元晴干笑两声,当他开玩笑,“丈夫”有此雅兴,作“妻子”的当然要合作一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晌午吧!”
“呵,呵!”可是不怎么好笑耶!晌午怎么不见太阳?“那你今年几岁?”
“三千五百岁。”
“嘿!嘿!”还给她装傻。
秋枫也笑得开心,“我是说真的。”
当她没知识、没常识,更没见识吗?她哪有那么好唬?又不是小娃娃。“喔!喔!”她还是配合的笑。
他讲真的,她笑假的。
“请问贵姓大名?”元晴再转个话题。
“我没姓,不过妳可以叫我秋枫。”
秋枫?
她想起深秋时分,满山遍野的红枫飘飘,再看他一身醒目的红衣。嗯!这名字跟衣服很配,可是他是男人耶!怎么取个这么女性的名字。
“夫君,这不好吧!”这名字不好,该换一个。
秋枫不笑了,很慎重的强调,“哪里不好?很好,很好,叫我秋枫就好,千万别叫我夫君。”
她一愣。为什么?称呼夫君是很寻常的呀!对了,一定是因为他久居山上,陌生了人间礼数。
“可是……”
“也别叫我相公。”
看来他是真的讨厌这类称呼,“为什么?”元晴睁着大大的眼睛。
秋枫神秘的对她一笑,“如果妳够聪明,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可是她不聪明哪!她爹老笑她笨,邻居也讥她傻,村长更说她的反应异于常人。
“可是猜不到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短短数十载,何必知道那么多。”秋枫耸耸肩。
她的头更偏,“你说什么?夫……”
“嗯?”秋枫板起脸孔。
“秋枫。”她赶紧改口,暗自咋舌。
“叫得好,夫人。”
咦?为什么他可以叫她“夫人”,她却不能叫他“夫君”?
元晴想再问个明白,但一吃完饭,他马上藉口要小睡片刻,一闪身就消失了。他到哪个房间去了?
“秋枫?”她追了出去,紧张的呼喊,一一打开这座楼里能打开的房门,“秋枫,你在哪里?”
开得她手好痠,天哪!地方怎么这么大,有好多房间,有的房间满满都是书,有的摆满蒙灰的陶器、有的满是刀剑武器、有的则空荡荡的……但同样都没有人迹。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抬头望天,依然不见天日,放眼望去,飘着鬼火的漆黑世界一望无际。
她该不会坠入地狱?更或者,她的身体其实还绑在木柱上,她是饿昏了,才有这些真实的幻想?
恐……恐怖,尤其她还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仿佛伺机攻击猎物的猎人。
元晴猛然停止脚步,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迅速升起,直觉告诉她,在黑暗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
未知的恐惧掳住了她,她转头狂奔。
“秋枫,你别吓我呀!”她又打开一个房门,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白,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床幔、白色的桌子、白色的墙……没看过白得这么彻底的房间,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元晴小心翼翼的踏入,拿起桌上的白色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带着一股异香,好像是……胭脂。
不会是秋枫用的吧?秋枫应该是喜欢红的。
还是,另有他人住在这儿?而且还是个女人。
希望是后者,她可以接受自个儿的夫君美若天仙,但不能接受他喜爱穿女装,用女物,那还不如大家一起做姊妹。
砰!
“啊!”吓了她好大一跳,转过身,才发觉是风吹上了门。等等,这鬼地方根本没风啊!莫非……
“妳在干什么?”一双手搭上她的肩。
好冰!她眼角余光瞥到穿着一身白衣服的……女鬼?
“哇!”元晴放声尖叫,下意识的把胭脂盒往那白色鬼影一扔。
霎时漫天白雾茫茫,元晴猛然后退,惊愕的看到尘埃落定后,一张惨白蒙埃的怒容。
真的是女人!白色的长袍裹不住那高耸的胸部,如雪般的浓密长发更在头上盘了个高高的髻,而且高到令她叹为观止,可能有这女子身高的一半,造型真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