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峻对她的心虚与相迎视而不见,步伐仍不停地从她身旁掠过。
巫姗张口欲言,然而严峻却不给她开口说不的机会,直接跨进他自己的私人办公室。
“啊!”她欲言又止,没胆叫住他。
严峻的办公室一向是非请莫入。
而多年的习惯,早让她养成未经严峻许可,绝不敢擅入他办公室的习惯,但是……她着急呀!
她急着想向严峻求证,急着想脱身!
巫姗心知,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难收抬……而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逃亡机会就这样错失。
要不要冒着激怒严峻的危险,勇闯虎穴呢?
就在她迟疑不决时,在办公桌后坐定的严峻突然丢出一句,“进来。”
“呃?”巫姗微愣。
他意料之外的召唤让她心生危机的预感。至此,她不由得慎重考虑,是不是要不顾一切地拔腿逃亡。
严峻冷眼凝视一门之隔的巫姗,沉声警告,“巫姗——”
催魂命令再下一道!面对严峻的召唤,巫姗可没有胆子让他再下第三次。
事已至此,她心知不管这一趟是福是祸,她是注定躲不过了!
此刻她真可说是举步维艰,一点想迈步的欲望也没有,却仍得硬着头皮跨进严峻的私人领域。
“严总,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巫姗的语气无比谦卑,试着用无比卑微的形象为自己预留后路。
“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严峻连头都不抬,直接截断她的话,“你先把今天既定行程报告一逼。”
巫姗苦着睑,只能依言摊开行事历,乖乖地遵令行事。
当一句代表着报告完毕的“以上,就是今天的行程。”自她口中说出之后,严峻公事公办的态度立即改变。
“好,现在公事说完了,换私事。”他抬头双臂环胸,盯着她的眼神炯炯,“你想说什么?”
撤下原来公事公办的冷淡面孔,严峻换上充满威胁与恐吓之意的冷酷眼神。论起变睑的速度,他比谁都快。
“我……”巫姗猛地吞下一口口水。
她自认为有充分的理由质问,偏偏只要一对上严峻那双冷眼,她就没胆,什么说词、理由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高人一等的气势压迫人!巫姗很想当着严峻的冷睑对他这么吼回去。
只可惜说到底,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只敢“很想”,也只能“很想”而已,谁叫当初巫母怀胎时,偏少生给她一颗熊心,以及一颗豹子胆,让她无从生出反抗暴政的决心——她没那个勇气呀!
巫姗张口欲言,但在历经数次无言之后,她摇头。还鸵鸟地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杞人忧天,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悲惨……
“既然你没有,那换我说,”严峻勾起一抹冷笑,“关于我们两人‘两心互许’且已决定‘步入礼堂’之事,我已经向岳父母‘说明’过了,订婚仪式的日期也订下来了。”
“什、什么?!”巫姗基地停下脚步,简直不敢相信她耳朵所听到的内容。“你……你说了什么?!”
不会吧!“两心互许”?!“步入礼堂”?!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还有谁和谁的订婚日期已经决定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就是你和我的订婚日期呀!”严峻一副理所当然地重复道,“订婚的日期已经决定了,就订在下个月二十一号。”
什么?!他真的是说,要举行订婚仪式,而且日子就订在下个月引
巫姗急了。“可……可是我们不是只是演演戏,做做样子而已的吗?!”
没想到事实居然会比她最可怕的恶梦还要可怕。
“一场戏而已,真有必要将场面做得这么隆重盛大吗?”她犹做挣扎地问。
“当然。”严峻扬起嘴角微笑。
“可是……可是……”因为他的话,巫姗心头全无主意,乱了方寸。
花名在外的严氏少东换新女伴的消息,和严氏总经理举行订婚仪式即将结婚,这根本是两种不同等级的状况呀!
反正三天两头,严峻就会传出和某某某过从甚密的消息,又或者是和谁谁谁喜事将近的新闻……
类似这种“狼来了”的讯息实在是太多了,早八百年就没有人会认真听信。
可小报、周刊上的八卦消息虽多,但严峻却也从不曾真的和谁公开订婚过,谁想到,这次他居然来这招?!
不管严峻订婚一事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但受制于一纸契约,身为他钦定的主要女演员、他名义上的现任女朋友,她都有必要陪他演上一遭,在众人面前公开亮相。
但……天晓得,这一场戏演完之后,她会落得什么凄惨的下场?
又,到时候将会有多少政商名流到场,以及将有多少小报杂志的记者们,会为了这件事群起而动?
她怕呀!
怕死了到时候四面八方蜂拥而上的狗仔队,更怕死了订婚典礼上,每一位为了将她“拆吃入腹”而出席的严峻前女友……
她还以为,这合约只要她“假装”成严峻的女朋友就够了,或许会为了配合严峻的谎言,在董事长面前佯装成他的未婚妻即可……
至于对外,遵循严峻处理私事的一贯态度,什么都不否认,却也从不公开承认……然后,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大可说一切皆是传言,并理直气壮地对外澄清说,他和她只是上司与秘书的关系而已,绝无私情等等。
谁晓得这一次,严峻居然大改常态,要行订婚仪式并广为宣传?!
这种事……他的契约里面根本没有提到呀!
“你以为那个老头子好讲话?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又怎能塞得住他的嘴?”
严峻冷笑地看着巫姗大势已去的反应。
“总之,这件事已经决定。对了,订婚礼服你是想自己飞去意大利订制?还是让设计师飞来台湾量身打造?”
“可不可以都不要?”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不死心地一问。
“不行。”严峻脸上笑容很璀璨,答案却很冷酷,“还有,别忘了你已签订契约,除非你愿意负起毁约的后果,否则……”
“呜——”大奸商!这一次的契约,她真是亏大了!
巫姗哭丧着脸,捧心吐血。
居然要公开订婚……这种事,签约前,他一个字也没提过,否则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签下契约的……
想想,一旦严峻公开承认她这个“未婚妻”的身分之后,将会有多少的麻烦上身,巫姗就一个头两个大。
严峻真不亏是名成功的商人,够奸的了!用那么一点小钱,就要她做那么多的事及牺牲,却只给她这么点报酬而已,这根本是诈欺嘛!
巫姗边想边吐血。
想到白花花的钞票凭空而去,她真是心痛到无可复加。
再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严苛任务,以及和任务下成正比的收支,她就忍不住想拿把刀子砍人。
天晓得,这次高难度的任务判断,若能“正常收费”,她的银行帐户不知又能添加个几位数……这下,全没了!
第四章
在那之后,不管严峻还说了些什么,巫姗已经无暇顾及。
她两眼无神,身形似一缕幽魂地飘出严峻的办公室,整个人神情呆呆楞楞地,除了宛若机械般应付一些日常公事之外,她一个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发呆还是发呆。
此时,桌上电话响起。
基于习惯使然,即便是巫姗的神情委靡心不在焉,但她却可以在本能的驱使之下,第一时间拿起话筒接听。
“喂,严总办公室,您好!”她比平常更有气无力地答话。
“巫秘书?”话筒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嗓音。
“董事长?!”意料之外的人物来电,让她立即精神一振。“您好,我立刻将电话接进去严总办公室。”
她恭敬且精神十足的口吻,全然不见上一刻的委靡神态。
不管在何时何地,巫姗永远不会怠慢了发薪水给她的人,而这,也正是她之所以如此畏惧严峻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忙,我找的人是你。”
“我?!”巫姗尾音微扬。
在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之后,接着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然后呢?再来又会冒出什么意外?
“对,能不能麻烦你上来一趟?”电话中,严玺客气地询问着。
巫姗无言。这种小事还用得着问吗?
对发她薪水的人,她一向言听计从。
“是,我立刻上去。”毫不意外的答案,她一口答应。
☆ ☆ ☆
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您有什么指示?”在严玺打发秘书出去之后,巫姗开门见山地问。
“还叫董事长?该换个称谓了吧。”严玺的微笑恰似一只老得成精的狐狸。
“在你和臭小子的关系确定之后,你我之间不该这么生疏,就算不叫我一声‘公公’,至少也该来句‘伯父’吧!”
巫姗无言。
潜意识里,一股不太妙的感觉正压迫着她的神经,致使她不寒而栗。
任凭严玺的笑脸如何“慈善”,她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没胆答腔。
霎时,气氛僵得可以滴水成冰。
“好、好、好……是我太心急了,女孩子家脸皮薄,我不逼你……对了,”严玺语气一转,一派闲话家常,十足八卦的模样。“最后,臭小子和你是用多少价码达成协议?”
他的语气是轻松的,但尖锐的问题内容已一举刺向巫姗的要害。
她猛地抬头,一脸的瞠目结舌。
“别说没有这回事,臭小子才刚要律师拟定契约内容,十分钟之后,我手上就握有副本了。”
听着他的解说,巫姗脸上的表情一幻十变,又惊又惧。
早猜到,她和严峻之间的协定是绝对瞒不过严玺这只老狐狸的,可她却没想到严玺连最细微的条约内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仿佛没看见她的畏惧似地,严玺继续摆出好商量的和善态度追问:“说嘛……你从臭小子身上挖了多少?”
面对这样不正经的董事长,巫姗情不自禁地连翻白眼。
她不明白严玺找她上来问话的用心?
说他是在逼供兼兴师问罪嘛……又不像,哪有人逼供是用这种八卦的态度和口气的?
若不是,他干么找上她这个小职员?论财、论势,她根本不够格当他的敌人……还是,他另有更阴险的计谋没有使出来?!
“啊!你别担心,对你我并无恶意……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没关系的,”看穿巫姗的顾虑,严玺赶紧安抚,“追问你这件事只是一时好奇,至于你和臭小子之间的协议,基本上,我是乐观其成。”
“是吗?”她可怀疑得很。这种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咧,更何况是她!
“当然。”严玺愉悦地点头,“毕竟,能看到那个臭小子出丑甚至吃鳖的机会并不多,我怎能不乐得欣赏?”
最重要的是,不管严峻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这子小公开对外承认和巫姗的婚事,他就有机会将这小子逼进礼堂假戏真做,完成他的心愿。
“所以,对于你和臭小子的协议,我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得很……”
对于他这样的谈话,巫姗无言以对。
严峻有出丑、吃鳖的时候吗?
好吧,就算有,但这又关她这个小人物什么事?为什么严玺要特别将她找来,还对她说上这么一番没头没尾的话?
都已经知道严峻和她的协定,也知道她只是一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小角色,严玺对她说这些是何用意?
更何况,若他真的知道严峻所订定的契约内容,他就该知道,对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协定,未经严峻同意,她是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否则就算违约。
仔细思考之后,巫姗慎选用词开口,“我……不明白董事长您话里的意思。”
“不明白?没关系,”严玺“慈祥’微笑地摇头。“找你上来,只是想要你知道,不论你和严峻之间有什么协议,只要事关严峻的婚事。我绝对是抱持着赞成的态度。”
换句话说,包括她假装他儿子的未婚妻,帮着严峻堵住他对他逼婚的要求……
她巫姗是命苦、带衰,不得不跟着严峻的剧本演出,可,他应该没有陪着儿子玩这种把戏的义务吧?!
为了堵住他的逼婚,身为儿子的严峻,想出这种比电视肥皂剧更肥皂、荒谬的事,而当人家老子的他明知是假的,居然也赞成,还摆出一副欣然乐见的态度?
有这种事吗?还是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她还是那句老话,“是吗?”语气不觉渗入一丁点的嘲讽。
对严玺所说的话,巫姗一个字也不信。
“你不信?”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巫姗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还用得着问吗?她又没疯!
他和严峻可是血脉同源的亲父子呢!两人一狼一狐,全都是出了名的狡猾。
况且,她的缺点虽然有一大堆,但至少老实这一点,可是她少之又少的优点之一耶!
她巫姗和他们严氏父子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短,看的例子也不少。
除非是白纸黑字立下条约,否则他们的话信一半就算很多了。
特别是,她才刚从严峻身上获得一桩“血淋淋”的痛苦教训,此刻,她当然不可能蠢到再次完全相信严玺所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这种一点也不符合逻辑的说词。
更何况,不管严玺的神情、语气如何诚恳,她却隐约有种事情不太妙的预感,总觉得不管严氏父子俩在心底打什么主意,到最后倒楣的,一定只有她这个没有关系的无辜路人甲。
至于他们父子,或许一笑泯恩仇,但更有可能是戴着狐狸的假面具,彼此微笑地继续玩着他们父慈子孝的老戏码。
巫姗叹了口气,“董事长,不论您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开口,别再兜着圈子耍我了。”
在她的办公桌上,还堆有一叠待办公务呢,她可不想继续在这陪他浪费时间。
“唔——”严玺脸上有几分被戳中心思的尴尬,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显然对他而言,被人直接戳破假面具是种罕见的事。
当然,若在平常,巫姗也不会去当这个坏人,只可惜今天因为他儿子之故,伤心的她已没有什么耐心陪老人家练习说话的艺术了。
两人互瞪数秒。
敛尽脸上虚假的演出,严玺恢复商场上谈判时的精明与内敛,“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既然人家都直接点明,再玩下去似乎只会自讨没趣。
“我要你帮我把严峻弄进礼堂。”他直言地要求。
“咦?!”巫姗扬眉,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用意。
他明知道她和严峻之间只存在一纸契约。而且这纸契约存在的理由,正是为了规避他的逼婚。
巫姗讶异的眼神,不住地传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