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旁,脱下他那已掐了领、去了袖的奇装异服,帮她披上。
“没事了。”
他的软言安慰,反而引得她悲从中来,泪水更是潸流,一发不可收拾。
“抱我,抱紧我,好吗?”受惊过度,又浑身疲惫的她,急欲找一副厚实的肩膀,好好的大哭一场。
李靖抚着她光滑了无遮蔽的背脊,心中当真五味杂陈。这女人将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会成为他的二婶,两人抱成这样,成何体统?
“你,哭够了吗?”如果哭够了就回房换件像样的衣裳吧。
“当然还没喽,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陆少琪发起娇嗔,索性勾住他的颈子,坐到他膝盖上头。
唔,他厚实的臂膀宛如一个舒适安全的港口,依偎在他怀里,让人衍生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也许正如欧里德所言,她的确是个管不住自己的野丫头。
甫失恋的人该有的伤心欲绝,她只简短的维持了一两天就痊愈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李靖的出现才让她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疗伤止痛,心中的七情六欲好似酿蜜,厚重黏稠,脑中不时被他的形影塞得满满的。人家尚未采取行动追求她,她已先一步泥足深陷了。
“我是怕,怕待会儿我理智崩溃,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额头的汗水已经豆大豆大的往下流淌,双臂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朋友妻尚不可戏,何况是他二叔的女人。“不要挑逗我,我承受不起。”
“要是我说,我不介意呢?”这大胆的告白,吓坏了她自己。全世界最不懂矜持、最厚颜的女人想必非
她莫属了。
“但我介意。”李靖脑海不小心浮现李雄飞那张趾高气扬、老气横秋的脸,害他差点不举。“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
陆少琪根本充耳不闻,她将他往后推,献上她殷红的唇瓣……
完了,他注定要被他二叔碎尸万段了,一世英明就要毁在这不知天高地厚,人间险恶的小娘子手里。
陆少琪口中的芝兰馨香,勾魂摄魄地骚扰他的感官神经,逼他跟着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男子汉大丈夫,过于被动,就显得懦弱了,历经几番天人交战后,他决定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直须折,他倏地反客为主地掌握住她,给予更热烈的回应。
他迫不及待解除掉她身上所有的藩篱,然而在两人交缠绸缪之际,脑海中那只恶魔又出来作祟,搅得他良心惴惴不安。
他把狂吻改成轻啄,双眸焦灼地凝视着她美得令人炫目的水颊,仅存的一点理智拼命提出告诫,君子不夺人所爱。
他无奈的站起身,叹了一口气,“跟我回台湾,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不懂。”两情相悦,在意的应是今日今时的欢愉,为什么得等到回台湾以后?
“到了那儿你就会明白,相信我。”李靖拎起衣服遮住她最挑逗养眼的部份,再度将她嵌进臂弯里,让彼此的心跳逐渐缓和下来。
“你在顾忌什么?让我知道。”她察觉到他的不安。连日来的相处,他流露出的爱慕之情,即使反应再迟盹的人,也该有所知觉。“抑或,你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孩,嫌我太轻桃、太随便了?”
“呃,不是,都不是。”超保守的小家碧玉,本来就不适合他时而癫狂,时而离经叛道的性格。在他眼里,她已经够克制的了,谁能在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的魅惑下,不心猿意马,小鹿乱撞?“我只是不愿亵渎你的纯洁无邪,美好的事物总该留待最后,比如……”
“洞房花烛夜?”这句成语她七岁就会了,是她妈妈教她的。
“对对对,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天知道他心里所想的,和这句伟大的中国传统思想简直差了
十万八千里。
“你说谎的技术实在很拙劣。”陆少琪故意用指头戳他的胸膛。“我不可能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也不奢望是最后一个,请不要拿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信的借口来拒绝我。”她是错看了欧里德,但还不至于笨到连起码的观察力都丧失。
“照你所言,我应该是很滥情,很花心喽?”李靖赶快摆出无辜的可怜相,把她哄回去。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 陆少琪推开他,继而起身,当着他的面翩然起舞。
她秾纤合度的美丽胭体已经足以诱发任何人的情欲,何况这撩人心肺的舞姿,更是令李靖呼吸困难,濒临破功边缘。
嘴唇持续干涩,喉咙开始紧缩,他不是不想要她,他从来就是一匹无人能缚缰的野马,飞驰狂跃起来,连他父母均莫可奈何。
陆少琪明知她在玩火,然而就是止不了诱惑他的欲望,她需要真实的抚触。
他轻喘着气,然后,倏地用全副的身躯紧贴拥抱她,让她感受他明显的生理需求。
“不要折磨我,不要把我对你的尊重视为嫌恶。”
拭去他额际潸然而下的汗水,陆少琪这才省悟,因自己一时的误解和任性,害他受了多大的煎熬。
“对不起,我、我去冲个凉。”她冲进浴室,用蓬蓬头喷洒而出的水掩去羞愧和窘迫,眼泪忽然涌了上来,一滴滴滑落双颊。
和欧里德在一起时,她不曾这样激情伤心过,也许,她已经没头没脑的爱上了门外那个拼着命不肯草率要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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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漆黑的夜,在街头最末的灯光处,他仿佛看到她曼妙的胴体腾空凌跃,每一个回旋都完美妩媚得教人血脉愤张。
除了心理学上的专精,他没想到她连舞都跳得这么好。她良好的家世背景,将会阻碍这条情路的发展吗?不论是与他或三叔。
他迷矇地点上一根烟,让袅袅的烟雾模糊眼前的焦点,像是为自己找着了得以隐身的洞穴,暂时逃避那恼人的问题。
“今晚留下来过夜。”陆少琪裹着浴衣,散发满身洁净的清香从房里走出来。
李靖转过脸来,抛给她一记颓丧的笑,回眸间瞥见她领子敞开的浴衣,露出细致雪白的颈子,上面尚有点点未拭净的水珠,延着锁骨缓缓流入胸臆间。
他赶紧调开目光,害怕愈陷愈深。“今晚我约了人。”
“女人?”陆少琪语意中充满酸溜溜的醋味。
李靖又笑了,笑是很好的掩饰,可以当尴尬问题的挡箭牌,也可以装糊涂。
“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她一个箭步挡在大门口,不让他轻易地说走就走。
凝睇着她微怒的脸庞,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移到她胸前那片光滑柔嫩的肌肤上。孔老夫子曰:食色性也,他是标准的“性情” 中人,要他坐怀不乱实在有违人道。
“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到机场。”转移话题是他惟一能做的,他必须坚定立场,语气强硬,不做狂蜂浪蝶的非份之想。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跟你去台湾。”她负气地板起面孔。
“我们当初的协议可没包括坦承我拈花惹草,风流倜傥的优良本性。”他的笑有着虚浮的轻佻。
“你有女朋友了?”还不知道实际情形,她已经气得鼻翼扩张,龈牙恨咬。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换女朋友的速度就跟换衣服一样,一日不可缺,但不消几天就腻了,聪明的女孩子不会找我这种男人维持长久关系。”
她望着他,愤怒至极,朝他左腮突地就是一掌,然后掩着面,冲进房里。
李靖宜在原地,既不追过去给予安慰,也不想多作停留,只在临去前喃喃念着,“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打我了,以后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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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八点五十分,李靖提前出现在陆少琪家的大门口,意外地发现她已打理好行李,并整装待发。
他欣喜地牵动唇瓣,正要开口,她已先发制人。
“什么都不要说,我按照当初的协议,跟你到台湾辅导那名问题儿童,三个月后,我们就一刀两断,桥
归侨,路归路,从此再没有任何瓜葛。”
她严正的宣示内容,李靖只听进“问题儿童”这令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名词。
“呃,你所谓的问题……”
“我已经告诉过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听不懂吗?”见到他装傻的嘴脸,她就忍不住光火。
一坐上车,她立刻偏过头,闭起双眼假寐,表明了拒绝和他谈论任何事情。
李靖斜睨着眼,悄悄端详她,她今天眼窝有点黑,眼皮浮肿,标致的瓜子脸依旧白皙但了无血色,显见昨晚大概哭到大半夜。
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他长长地喟然一叹,娴熟地操纵那部租来的Mercedes-Benz,若无其事地哼起不知名的歌曲。
他这旁若无人的自在,更加刺痛了她那过度膨胀的自我。
从进机场入关的那一刻起,她每分每秒都企求他的举止言行能流泄一丝一毫的情意,或对她软语相劝,说点动听的好话,表示他仍是在乎她的。
但,什么也没有,直到上飞机,看他倒头便睡.她终于死了这条心。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必定是非常难熬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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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返台的消息,在李家造成相当大的骚动。
上至甫自纽西兰回国的老奶奶,下至李雄刚的外孙们,无不兴奋的想看看那位传说中漂亮得如电影明星的心理医师长得啥模样。
昨儿一大早,李家长媳吴贵珠,即吩咐仆妇们,必须把宅子内外仔仔细细打扫干净,特别是准备给陆少琪住的红楼,更是打点得美轮美奂。
李家在台南是有名的富豪,虽然数代以来,没出过一名官宦子弟,而且和权贵也攀不上关系,但他们凭着经商手腕,以及黑社会份子的标悍个性,在南台湾打出一片天下。
要不是近几年,他们极欲转型,让李家名下的产业得以名正言顺的摊在阳光下,他们也毋需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李靖身上。
陆少琪肩负着调教李家接班人迷途复返,迈向康庄大道的伟大使命,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自然也是
应该的。
“你准备派什么人到机场接阿靖和那位陆小姐?”老奶奶一早就起来,到处巡视,生怕稍有遗漏,将会对人家失礼。
李雄刚膘了站在一旁的弟弟李雄飞一眼,说:“我想,就让阿飞派几名弟兄,开两部车子去。”
“他不能去,他今天另有要事。” 老奶奶笑咪咪地瞥向她的宝贝么儿。
这种贼兮兮的笑容,令李雄飞莫名的背脊一凉,他老妈肯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今天堂口要谈一笔重要的买卖,我得过去一趟。”不赶快溜之大吉,后果将不堪设想。
“谈生意比你老娘还重要?”老奶奶哼了一声,表现出难得一见的威严。“老实告诉你,今天我已经和乡代主席张泰东约好了一起吃中饭,你得陪我一起去。”
又是另一个无聊的相亲大会!李雄飞就差没翻出白眼,让他老妈看清楚,他心里头十二万分的不情愿。
“不如这样吧,我直接约张二小姐一起出去吃饭.你和张叔呢就请自便了。”有他们两个老家伙在旁边啰哩八嗦,添油加醋,这顿饭包准教他食不下咽。
“不行。”知子莫若母。老奶奶岂会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从他二十六岁以来,总共安排了不下数十次的相亲,他哪次不是把人家丢在餐厅坐冷板凳,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是她四十出头才又生下的么子,从小就最得她的宠,没想到长大以后,却最让她烦恼。“这次我要全程参与,陪你们喝咖啡、看电影,还要游南园。”
“吃饭就吃饭,还得去游园?” 光那南园占地就有十二甲呐,带着两个老伙仔,就算那儿风光再明媚,张二小姐长得再漂亮迷人,他也提不起兴趣呀。
“没错,这些丰富的余兴节目,统统是你老娘我一手安排的,满意吗?”李雄飞脸上的表情愈痛苦,她就笑得愈得意。哼,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年年底以前她铁定要逼着他讨房媳妇,以了她多年的心愿。
“妈,”李雄刚见老弟急得快跳脚,赶忙开口帮他解围,“听说那张二小姐个性刁蛮,嚣张跋扈,真娶了这样的媳妇进门,恐怕也是个麻烦。”
此话一出,李雄飞马上投以无限感激的眼神。
“那么以你之见呢?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总不能叫阿飞当一辈子罗汉脚吧?”
“好对象不是没有。”李雄刚别有深意地瞟了李雄飞一眼,接着说:“听老二说,那个叫陆少琪的小姐,长得非常美丽出色,而且端庄乖巧。”
“嘿,你扯到哪里去了?”原以为他大哥是帮着自己的,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又拿条绳子套向他的脖子。
李雄刚挤眉弄眼地要他稍安勿躁,这虽然不是个金蝉脱壳的好法子,但起码是个缓兵之计。
“不要吵。”老奶奶一听到有适合李雄飞的女孩子,马上眼睛发亮。“你确定那位陆小姐没有男朋友?”
“应该没有吧,否则她怎么肯到台湾来一住就是三个月?”李雄刚故意瞄了眼手腕上的表,提醒大伙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出发到小港机场,不然怕接不到阿靖他们。”话一说完,立即拉着李雄飞就往外走。
“等等。”老奶奶在后头大喊,“阿飞!你给我去换件像样的衣裳,顺便去理个头,嘴上的胡须也该刮一刮。”
“知道啦!”李雄飞跑得之快,比被黄蜂螫到还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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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港机场,陆少琪仍绷着一张冷如冰霜的脸,对他爱理不理,无论他说什么,她硬是不肯答腔。
不一会儿即在大厅见到前来接机的李雄刚兄弟,但她还是面无表情。
“干么呀你们这是……”李靖最不喜欢他老爸任何芝麻小事也要劳师动众,根本不管别人是不是领情。
“迎接大少爷回国呀。”李雄飞揶揄完毕,迅即把目光盯在陆少琪身上。
“口是心非的家伙,你想迎接的是谁,以为我不知道?”李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陆少琪推到他面前,“喏,人给你带回来了,以后怎么样就看你的造化了。”
“什么意思?”这句话陆少琪和李雄飞几乎是同时问的。他们互瞟一眼,旋即又把目光集中到李靖身上。
“呃,没什么、没什么。”李雄天担心西洋镜太早揭穿,会坏了全盘计划,忙道:“有话回家再说,阿靖他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是不是哦?”他话声才落,两部宾士六○○已经停在车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