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孙曦尤一起吃?”她无法忘掉两个星期前她所目睹的景象,恍然不觉地微挑起眉头追问,胸口早已发酵出浓浓的醋意。
“没有,她偶尔才来。”而且他们谈的也不是复合的事,而是颖若。朱展麒不悦地抿嘴,将自己面前的餐点挪到她的位置。“两盘都是给你的,等你全部吃完了我们再谈。
“你当我是猪啊,两盘我怎么吃得下?”她诧异地将眉挑得更高。
“你绝对吃得下,才几个礼拜不见,瞧你瘦成什么样子。”他目光十分严肃地睨她,“没人在你身边,你居然能连自己的身体都没照顾好,不把你喂回来,你教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原本刘颖若听到前头的话,心里隐约还有点高兴,宁愿相信他是担心她的,可是听到后来是为了她妈,她欣喜的心情马上就被浇了一头冷水。她沉下脸,水灵的大眼在脸颊上显得大得突兀,"你是为了我妈才怕我变瘦?"
朱展麒额前的青盘微跳了下,表明关心的话总是说不出口,他干脆抓起叉子卷面。抓起她的左手将叉子塞上,“吃!废话那么多干么?”
刘颖若直瞅着他,却有些愣了,他好像变得有点霸道,不太像是她所认识的朱展麒,但他手掌中温热的温度却源源不断地传来,惊异地减缓了她心中起伏的醋意。
“吃啊!"朱展麒朝她努嘴,同样地也感受到了那股异样的暗流。以往在他们之间看来十分平常的动作,此刻竞觉得有些怪异,他不由在心中自问:是因为颖若的手吗?他曾经以为她拥有惊人的力道,她的手也该比一般女孩子粗糙,但他却未料她的手居然比他小上许多,柔和细腻的触感也不尽相同……
脑海中闪过刘颖若笃定是女人的想法,朱展麒诧异地发觉她真的不同了。那是他从来不曾注意过的一面,他一直以来认定她虽然是女的,却总在心底将她当成男孩子看,但事实至今才准确地袭击他。
划颖若忍受着他诡谲的目光,但她的手……她摇了摇被抓住的左手,试图将尴尬的情况恢复一点以前哥儿们时代的模样。“叫我吃,你却不把手放开,你教我怎么吃?难不成你要喂我吗?”
“抱歉。”他收起了他的傻相,蓦然地松手。
“猪就是猪。”刘颖若翻了个白眼,低头藉吃东西的动作掩去眸中的动摇,一再地在心底告诫她今天早上说服自己的事情。她绝不能想,绝不能再想什么以前暗恋他的事了,她已亲眼看着他和孙曦尤走上复合的道路,她绝不能再让自己重蹈十九岁时的覆辙,那段无法说出口的单恋,实在大痛苦。
她不晓得为什么情况会变得如此难控制,她应该是很哥儿们地来扰他哈啦,然后被他骂一顿,最后她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一切恢复正常。但是,为什么她做不到呢?硬要将他当哥儿们,很难啊!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容易。
刘颖若简单地扒了几口面,突然觉得没胃口了,她放下叉子打破沉默,“好啦,我吃饱了,你可以开骂了。”
一时间朱展麒也想不到要从何骂起,他瞅着她抿嘴的神情,只好找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你跑哪去了?”
“我不是说过我在旅行啊。”她又习惯性地抿嘴,“台湾所有的名胜古迹,大概都跑过一遍了。”
“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让所有人找不到你?你晓不晓得大家有多担心?”
其实她只用了一个礼拜,剩下的两个星期,她窝到向吟家疗伤去了。刘颖若不安地瞄了他一眼,耸肩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一个人想事情,有太多事情得交代,我的情绪会被干扰。”
“打个电话给我也算干扰?”他为她急得团团转,她却净想着不想被干扰的事?“颖若,你太任性了!”
“对,我就是任性,那又怎么样?”刘颖若深吸口气,淤积在心头的无力感化成尖锐的利箭,“反正我就是不该烦你嘛,两个礼拜前我来找过你一次,你显然也忙得很,哪有时间管我?”
“你来找过我?”他的心跳登时漏跳一拍。“为什么我不知道?”
“嘿嘿,刚好看到你和孙曦尤出去吃饭,我当然晓得我这个电灯泡最好问得远远的,不必打扰你们。”表面上话虽说得轻松,她的心头却开始滴血。刘颖若吊儿郎当地抱胸脱他,唇边挂着冷淡的讥笑,“不用感谢我这么识时务了,十几年的死党,总得先为你的未来着想。”
“该死!你非得气死我不可?”
“气死你是我人生最大的乐事,”她瞅着他气得头上快冒烟的模样,很无赖地咧开笑容。"好啦!你破镜重圆有望,我也改行有望,两个人皆大欢喜,犯不着两个人坐在这里干瞪眼。哪,明人之前不说暗话,借我钱吧!”
“借你钱?”她居然来找他借残?朱展麒眯细眼,“你银行里不是还有吗?”
“笨!金融卡使用次数到了,我存把又放在家里怎么补登?”
“你的意思是,你到现在还不想回家?”他语气非常的危险。“宁可找我借钱,等钱一到手人马上又玩失踪的把戏,是不是?”
“我在旅行嘛,出外靠朋友,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啊?”刘颖若朝天猛翻白眼。的确她不想回家,可是向吟那个钱鬼收留她两个礼拜,居然跟她讨房租、餐费、心理谘询费和害向吟拖稿的费用,她身上零钱所剩不多,怎么付得起向吟像高利贪似的结算金额?“我被逼债了,债主逼得我食欲不振、精神紧张、该来的都没来,连看医生的钱都没了,可以吧?”
“该来的都没来?”朱展麒脑中轰然一响,脸色惨白得犹如一张白纸,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她的陈述。
该来的都没来、该来的都没来、该来的……也不过是一夜意外的出轨,竟然……
“对啊,我烦恼得要死。”刘颖若呼口气无赖地撑住头,另一手朝他晃了晃,“所以借我钱吧!我要去看医生。”
然后,她就被他强制押回家了,不但钱没借到手,她还被迫坐在客厅里足足听妈和李叔训了两个钟头的
“女孩子不可以外出一个月不归”,他则坐在一旁监视。看起来像发呆,却又搞不懂他蹙什么眉,猪脑里又转了些什么东西。
好吧,回家就回家,起码不用看向吟的晚娘脸孔,连玩向吟的猫都要算钱,真搞不懂那女人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钱。钱啊……再不写稿,她就快变成跟父母要钱的伸手牌了。刘颖若颓然地呼口气,开始想到底有什么武侠小说的剧情可以套在罗曼史上使用却不突兀。
“颖若,你朋友来找你。”
门外传来母亲的呼喊,刘颖若知道躲在厕所也没用了,她从听完训后就一直占着厕所不放,嘴里讲着要找寻感,实际上却是东想西想,想一些有的没的和尽量逃避沉重的心理压力。尤其那头猪的眼光,让她觉得好奇怪,她已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作好准备,真的要将他当哥儿们了.但是……
“颖若!”刘若兰不放心的呼叫再度传进她的耳朵。
“好啦、好啦,出来了啦。”刘颖若随口嚷道,站起身来无奈地打开门。算了,不想了,随便那头猪乱想什么好了。
“上厕所上两个钟头,你还真厉害。”刘若兰责怪地睨她一眼;没听到冲水声,想也明了颖若根本就躲在里头不肯出来。“我把你朋友请到你房间坐了,以前怎么没看过你那个朋友?”
“向吟?”不会吧?讨债讨到愿意出门上她家来了?真是钱鬼!刘颖若翻了翻白眼,头一个就想到她的大债主。一想到她的荷包马上要大出血,她脚步以龟爬的速度挪向她的房间,开门后见到来者,她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赶对方出去。
她微抿嘴,瞅着坐在桌前的女人,“孙曦尤,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毕业通讯录。”孙该尤很简短地给了她答案。
刘颖若换了个姿势站,表情有些不耐,“那你来我家干么?”可恶,她又来跟自己炫耀她和那头猪快复合了吗?想到就有气!
“坐下,我有事跟你谈。”孙曦尤反倒像这房间的主人般招呼她坐,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关于展麒的事。”
谈谈?她们能有什么好谈的?刘颖若登时气血翻腾,大刺刺地在孙曦尤对面落坐,“你要来跟我谈什么?怎么策划你们的二度婚礼吗?还是这次连你也想得到我的首肯与祝福?我还记得我上次找你出来,你要我别管你们的闲事,干么又来找我?”
“你还是这么容易生气。”孙曦尤也十分不悦地瞪住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展麒上床了?”
“我和他上床干你鸟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原来孙曦尤是来跟她下战帖的。刘颖若撇了撇嘴,眸中燃起怒火,“如果你是来宣布你对他的所有权,那你大可不必来了,那件事是个意外,他和我压根儿也不放在心里,你还是有绝大的机会坐稳朱太太的宝座。”
“有这种事,你教找怎么不在意?”孙曦尤掐紧了拳,“从以前开始,你什么都要跟我争,不管是成绩、朋友、恋爱,你从来都在表面上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暗地里一个个从我身边抢走,最后连我的丈夫也是!"
“莫名其妙!谁跟你争了,那头猪不是跟你结婚了吗?”刘颖若最无法忍受莫须有的指责,“当初在学校忙着该恋爱不顾功课的人是你,因为太花心被女生讲闲话也是你自己的事,和那头猪闹离婚更是你自己的责任,你所有针对我的想法全是你自己造成的结果,干么统统都怪到我身上来?”
“你不敢说不是你?”孙曦尤怪叫一声,身躯横过桌面地死揪住刘颖若的衣领,眼眶气愤地冒出泪痕。
“都是因为你,刘颖若!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撇开过去的阴影,决定和展麒重新再来,可是你却突然冒出来,故意诱惑展麒跟你上床,害得他根本没心谈复合的事,你居然敢说这种话!”
“去……去你的!”刘颖若的气管被紧揪的衣领掐住,她眯眼猛力反抓住孙曦尤的手;好让自己的呼吸能顺畅些,但孙曦尤就像发了狂般,整个人不仅越过了桌面,更有想把她掐死的样子。
刘颖若呛气地改抓住孙曦尤的头发,挣扎地把欺压到自己身上的孙曦尤拉开,她的手紧握成拳,本想一拳直接揍在孙曦尤的鼻子上,但一想到这样对一个力气比不过她的女孩子太残忍,便改为猛椎着孙曦尤的脸颊,
“你……孙曦尤,放开,我不想打你。”
“去你的,你不是很会打架吗?”场面转为火爆,孙曦尤也顾不得什么淑女的礼仪破口大骂,她对准刘颖若的脖子猛掐,头皮传来的疼痛感也阻止不了她想揍刘颖若的想法。“刘颖若,我恨死你了,如果没有你,我就不用遭受那么多的挫折;如果没有你,展麒就只会专心地只爱我一个;如果没有你,我也用不着去堕胎,害我自己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你堕胎是……咳咳咳,是你的事,”实在受不了了,刘颖若扭起身躯撞歪了桌脚,一面呛咳地对她猛掴了一巴掌,同时膝盖也顶开她的身躯,翻滚出她的攻击范围喘息着。
“什么叫‘我的事’?我也不想拿掉小孩啊!”孙曦尤仍未平息她深藏在心底的怨气,疯了似地再度往刘颖若的方向扑去,硬要继续这场没有理智可言的缠斗,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为了你的事哭了多少追,我太年轻,为了抓住展麒而怀孕,却从来没想过结了婚不代表他就是我的,你早就把他给夺走了!”
“是你把他抢走的才对吧?”刘颖若火大地咆哮,一面闪躲着她的攻击。“恶人先告状,你给说我抢你的东西,应该是你抢走了那头猪才对。”
“对!当初我是因为想报复你才故意去抢他,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虽然抢到了人,却没办法抢到他的心。”孙曦尤哽咽她哭嚷着,凌乱愤怒的双手毫无章法地攻击,“可是当我真的发觉我爱上他了,我更加地嫉妒你,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我怎么比得过你们之间的交情?”
“别闹了!”刘颖若乘机猛然地一把推开她,不断喘息地直瞪着蜷成一团啜泣的孙曦尤,她不曾看过干净整齐的孙曦尤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时候。“孙曦尤,你搞错太多事了吧?我和朱展麒十几年的哥儿们,和你们之间的恋爱是不同的。我是他的拜把,但那不代表他就把我当爱人看。”
“但是……”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刘颖若,孙曦尤不住地掉泪,泪痕交错的脸庞恶狠地直瞪她,“但是哥儿们会上床吗?会让你怀孕吗?”
“怀孕?”刘颖若怔了一下,另一抹更深浓的怒火由胸口窜起。“谁怀孕?那头猪又让你怀孕了?”真他妈的没节操!
“你!”
讲这什么浑话啊?刘颖若蹙眉,“如果怀孕,最不可能让你怀孕的人是我。”
“我是说‘你怀孕’!”孙曦尤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不但跟展麒上床,还怀了他的孩子,他今天打电话告诉我,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他要对你负责。"
“我没有怀孕啊!”刘颖若忍不住地怪叫,“老天!该不会我手头缺钱跟他借,他就以为我要去堕胎吧?”老天、老天!原来那头猪脑子里转的就是这件事。
“你没怀孕?”孙曦尤显然也愣了,“可是你跟他说你该来的都没来,还得找他借钱去看医生……”
“天哪!"刘颖若无奈地抹了抹脸,“他误会了啦!”
“这种事有什么能误会的?”孙曦尤眨了眨眼,着实想不通。
“我‘便秘’啦!”刘颖若实在无法控制脸上羞赧的红晕吼道,“这阵子我精神压力过大,肝火上升,肚子胀得难受,蹲在厕所等了半天就是没办法通便,我已经好几天没上过大号了,所以我才要借钱去看医生。”
便……原来到颖若所说的“该来的没有来”,不是“每个月”该来的没有来,而是“每天”该来的没有来……好滑稽的答案。孙曦尤捂住嘴;从来没有发觉刘颖若这么好笑,但是回过头想想,她自己也很可笑,居然为了展麒,她根本不顾自己分寸地和刘颖若争风吃醋到大打出手。
刘颖若呼了口气,面有土色地瞅着孙曦尤,“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我没怀孕,那头猪也不用想着要负什么责任,就算有我也不要他负责。麻烦这个误会请你跟他解释清楚,然后你们依旧谈你们的二度之恋,饶了我这个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