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爹,你别做傻事,只要……谁可以救我爹──哪怕是我的命,我也给,只求有人能保我爹平安无事!」沈含笑绝望的大喊。
可尽管如此,凤鼓楼高峭的形势和强劲的风势,还是让许多官差迟疑的不敢上前。
就在众人以为援救无望之时,一个衣衫褴褛、须发纠结,浑身散发着异味的乞丐却一跛一跛的走了出来。
「我可以救!」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甚至还有几名官差很不给面子的嗤笑出来。
原本心灰意冷的沈青却像突然活过来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朝他走来。
「你真的能把我的笑儿毫发无伤的救下来吗?只要能救笑儿一命,老朽立刻差人奉上千金给壮士。」无计可施之下,沈青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像抓住救命浮木一样的抓住对方,慌张的说着。
跛脚乞丐不屑的挥开他的手,轻蔑的开口:「小人只是名乞丐,早习惯伸手乞食、仰人鼻息的日子了,现在要兜着千两黄金在怀里,还嫌沉重碍事。」
「壮士要什么都好,」担心会失去这仅有的希望,沈青急忙接道:「只求你快救下我女儿。」
「我要她!」没等沈青说完,乞丐便不耐的打断他的话,冷冷抬起头指着上方的沈含笑,跟着露出乖戾阴寒的冷笑。
语毕,围观的群众和官差全都错愕的怔住了。
「不,这怎么可以!我的宝贝女儿怎能跟着一名乞丐……」沈青老脸整个铁青。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的笑儿往火坑里跳吗?
「你不愿意?那无所谓,我走……只是,恐怕再没人可搭救你的宝贝女儿了!」乞丐不当一回事的耸耸肩,转身要走。
「这、这……」沈青挣扎的不知该怎么办。
不如就让这乞丐试试,若他真有本事救出笑儿,到时再想办法以重金利诱他放弃笑儿,不然汇集沈家所有武师以武力相逼也行;总之,只要能救回笑儿,他什么方法都愿意试!
打定主意后,沈青出声叫住那名跛脚乞丐。
「怎么?愿意答应了?」跛脚乞丐轻蔑的回头扬起冷笑。
「是,请壮士帮忙救下小女,其它的一切好谈。」沈青低声下气的应着。
「哼!」跛脚乞丐眸中精光一闪,冷笑着单足一蹬,身躯就像飞鸟一样腾空弹了出去,迅捷的动作让围观的人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
「这女人我要了!」跛脚乞丐以惊人之势,轻轻松松的跃上鼓楼,几个比划过招后,在众人还搞不清楚状况时,鼓楼上的蒙面黑衣人便被他的凌厉招式逼得节节败退,狼狈的由鼓楼后方翻逃了出去。
这个突来的逆转让众人全惊叹的叫了出来,拍掌叫好声四起。
彷佛没听到下方的喧闹,跛脚乞丐面无表情的沿绳拉起沈含笑,深沉的目光穿透披垂在额前的黑发,肆无忌惮的注视让她为之心惊。
「多谢壮士搭、搭救。」沈含笑下意识的低头,勉强的挤出话来。
为何这名乞丐的目光一次比一次叫人心颤,幽暗冰冷得好似蕴藏着许多愤恨……
「我爹会好好报答你的。」她垂眼轻道,回避的转身想走。
不是没听到他在上鼓楼前说要以自己作报酬的那段话,只是她真的很怕!
他阴冷的冰寒眼神让她心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报答?嗤!我已经说过,你们给不起的!」他冷冷的扬唇轻笑,伸手将沈含笑拉了回来。
「男女授受不亲,请壮士放手!」为他的唐突举动,她错愕的想抽回手。
「别说什么狗屁道理,我只知道妳爹已经把妳给了我,妳就得跟我走。」他寒着脸抓着她往楼梯口去。
沈含笑心惊的连连摇头,还想开口,却让他一个瞪视给吓噤了声。
「先前是谁说只要能解救你们,就算是自己的命也愿意给?难道妳想食言?」他在幽暗的通道里站定,回头冷道。
「我……我……」沈含笑无言以对,复杂的心绪在心里转了千百回,最后还是同尘埃落定般的只剩叹息。
任谁都想不到,他不要金银珍宝,却独独要她?只是……为什么?
「为何要我?」她迟疑地问。
从他冰冷排斥的脸色,她知道他不想接近自己,那总该有个理由吧!
「因为──」他的目光沉了下去,用冰冷的眼神划出距离,不让她的柔媚和无助有打动自己的机会。
「我恨妳的笑容,我要毁了它!」他冷睇她片刻后,缓缓吐出这句话。
本来他想掳了她卖到城里最大的青楼,让她受辱活不下去、让沈青痛苦自责,可是现在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之前看见她,见她在大街上露出的灿烂笑容和愉快神情,明白的告诉他这些年来沈家一家人过得有多惬意!
而这十八年来,他夜夜梦见夏家人哀嚎呼救、仓皇逃命的景象,他们冤死的魂魄仍在破败的夏家大宅里来回飘荡,但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和他的家人却如此逍遥快活!
这个想法让他愤怒的想杀了她!
因此,他决定要亲手毁掉她,抹去她脸上的笑,让她尝尝他所经历过的痛苦和艰辛!
「你──」她错愕的盯着他,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他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才救她!
沈含笑睁着大眼,清亮的瞳眸里泛出了水光。
她惧怕惊吓的模样,让装扮成乞丐的夏侯戈,不知为何的扬起了怒火。
他眉眼一沉,忽地转身将她压在阴暗的墙壁上,头俯了下去,以骇人的气势狠狠的吻住她的唇。
不顾她的挣扎和抵抗,他粗鲁的蹂躏那两片红唇,直到气消了才放开她,冷笑着将她拉下楼。
第二章
出了凤鼓楼,夏侯戈停也不停地拉着沈含笑就要走。
「笑儿!」沈清大惊失色的在家仆的搀扶下,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
「爹!」一听到爹的呼唤,沈含笑的泪落得更凶了,她挣扎的想甩开夏侯戈的手。
在看到沈青等人惊慌的表情时,夏侯戈突然邪恶的撇嘴一笑,猛地由后抱住她纤弱的身子。
「放开我!」沈含笑吓得小脸翻白,又气又急的连连挣扎,难堪的再度掉下泪。
「壮士,请你放开笑儿,你要什么珍珠宝物,老朽都给,只求你别为难老朽的女儿。」沈青低声下气的哀求。
「我说了,我只要她。」夏侯戈邪佞的宣示,而后缓缓靠近沈含笑的耳边,威胁道:「我既然能救妳,就有本事毁了妳们沈家!妳想看妳爹和沈家所有人为了妳的食言而死不瞑目吗?」
他恶劣嚣张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快看不下去。
「你、你这乞丐别欺人太甚!」沈青愤怒地喝道。
夏侯戈冷冷的嗤笑了声,猛地一提气,缠抱在沈含笑腰间的铁臂紧束了起来,让她险些断了气。
「爹!算了,您就当没我这女儿吧。」在他的胁迫下,沈含笑也只能认命了。
「这怎么可以──」沈青大惊失色。
「够了!这是她亲口答应的,从现在起她的命就是我的,和沈家再无关系;还有,既然要跟我这乞丐,就得像个乞丐婆,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扔了!」夏侯戈用力扯下她发间镶着珍珠的精致玉钗和身上的饰物,不屑的往地上掼去。
「不!我绝不答应这事,我宁可留她一辈子,也不让你这臭乞丐糟蹋。」沈青气得猛喘,颤抖着手指着夏侯戈要他放人。
「爹……」沈含笑难堪的低喊着,眼泪扑簌簌的流个不停。
「哈……」夏侯戈张狂的仰天狂笑。「你留得住吗?还是该说这里谁有能耐拦得住我?不过你放心,你的宝贝女儿不会离开太久的,哪天我玩腻了,不想要她的时候,就会放她走。不过……到时我可不敢保证她是不是还完好如初!」他粗鲁的扣住沈含笑的下颔,粗糙大掌缓缓的在她细滑的脸颊上摩挲着。
这样轻佻的举动让沈含笑难堪不已,也让沈青气得猛跳脚。
「我、我跟你拚了!」沈青激动的冲向前。
夏侯戈闪了开来,轻松的抱着吓呆的沈含笑跃上后方商家的屋檐,从容的离开……
☆ ☆ ☆
荒僻无人的深山里,一间破烂的木屋立于山崖边,底下是万丈深渊和湍急的溪水。
夏侯戈推开几乎挡不了风的破旧木门,走了进去。
「二哥!她怎么会──」一直在屋内等待的夏云桢迎了上来,望着夏侯戈怀里的沈含笑,有些不解的问着。
之前明明说好由他出面假扮强盗掳走沈含笑至凤鼓楼,然后在众人面前好好羞辱沈青一番,接着再由二哥假扮的乞丐出面带走沈含笑……只是,为什么二哥会把她带来这?这和他们当初的计划不一样啊。
「二哥不是说要把她送到城中的青楼里……这是怎么回事?」夏云桢虽然有些疑惑,但更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用这种方式毁了个女人的清白,哪怕是间接经由自己的手,他仍然觉得罪孽深重,强烈的罪恶感让他这几天都寝食难安。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暂时松口气。
「我改变主意了!这女人──我要亲手毁了她!」夏侯戈将被劈昏的沈含笑放在斗室内唯一的一张破床上,双手交抱在胸前,冷冰的望着她的睡容。
「二哥,你要亲自动手?」夏云桢诧异的望着他的背影。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会改变心意饶过她?不──」夏侯戈诡异的低笑出声,跟着做了个令夏云桢傻眼的动作。
他伸手轻抚沈含笑熟睡的脸庞,弯下身在她红菱唇上轻落下一吻。
「你知道吗?这美丽的唇瓣很快就再也不会有笑容,我要她为夏家人的冤屈流泪哭泣;要她为自己这些年的舒适生活后悔,还要让她后悔──遇见我!」他邪佞中透着癫狂的神情,让夏云桢怔在当场。
他想他懂二哥的话是什么意思──让她先爱上自己,再狠狠地踢开她……这样的作法的确比杀了她还残忍。
「二哥,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明白自己说什么二哥都不会听,夏云桢苦笑的挤出话来。
「是的!我要让她爱上我,再狠狠的遗弃她,让她这一生都活在痛苦里,永远不得超脱,就像这十八年来,我没有一日能安寝!」
夏侯戈充满愤怒和报复的口吻,让夏云桢无言的僵立在原地。
报了仇就真能让二哥卸下心里的负担,从无止尽的仇恨中解脱吗?他不知道,只担心当那天到来,二哥会后悔莫及!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插手这件事,只管照计划潜入沈家。」夏侯戈道:「我要沈青那老贼就此一蹶不振,永世不得翻身。」
夏云桢缓缓的点头,脸上带着些许无奈,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又传来夏侯戈的声音。
「沈含笑身边的那个婢女你见过了吧?去弄清楚她的来历,我不想杀与沈家无关的人。」夏侯戈不多作解释,冷冷的抛下这句话。
「二哥是因为她的模样很像……娘,所以才想饶她一命吧!」夏云桢脱口而出。
他假扮强盗掳走沈含笑时,也看见了那个冲动又莽撞的小婢女,她长的真的很像他们死去的娘,害他当时吓了跳,险些没失手放开沈含笑。
「像不像都无所谓,你可以走了!」夏侯戈目光一敛,挥手要他离开。
☆ ☆ ☆
当沈含笑睁开眼睛时,已是黄昏了。
她动了动酸麻的身躯,双眼迷蒙的望了望残破的屋瓦和斑驳剥落的土墙。
这是什么地方?她记得那乞丐将她带出了城,但是后来呢?摸着疼痛僵硬的脖子,她怎么都想不起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只长着老茧的大手突然由后方伸了过来,轻抚上她的雪白颈项,来回揉捏着。
「谁?」沈含笑冷不防吓了跳,直觉的躲开。
一见到夏侯戈冰冷的脸庞,她惊吓的直往墙角缩。
「你……你别过来!」瞪大的水眸里有着明显的恐惧。
「妳怕我?」夏侯戈冰冷的语气依然没变。
「我……」沈含笑紧握着拳头,忍住想尖叫逃跑的冲动。
「过来。」夏侯戈伸手将她拉到面前,须发纠结的脸上仍是一片冰寒。
「不要!我不──」沈含笑还没说完,就让夏侯戈一个冷厉的眼神给吓噤了声。
他再次伸手揉捏她僵硬的颈项,恰到好处的劲道和反常的温和,让沈含笑更加惧怕。
她不明白他怎会这么好心的善待自己?
「我不会让妳走,但也不想伤了妳,所以,别考验我的耐性,我不愿意对妳动手。」他忽然冒出这句令人错愕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还威胁要毁掉她的,还有之前在鼓楼里可怖的行为,难道都是她的错觉?
「你……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她低声的嗫嚅着。
放在她颈上的大手停了下来,夏侯戈像不愿多说似的,转身背对她。
「你怎么了?我……」沈含笑惊恐的抖了下,觉得眼前的情况诡异至极。
明明被抓来的是她,可为何她竟有种错觉,觉得他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
「如果我说我真的希望妳留下,妳会信吗?」他低声抛来这句。
「我不信。」她用仅剩的勇气摇头。
「那就算了。」他的口气里夹杂着一丝受伤的感觉。
「可是你为什么要留我?你明明说讨厌我的。」听到他沮丧的口吻,沈含笑直觉是自己伤了他,她略带愧疚的咬唇低问。
她没忘记他说讨厌她时眼里的愤恨,所以,她想弄清楚哪句才是真的。
「若我告诉妳,我总是一个人,妳会跟我走吗?」夏侯戈背对她沉默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
他的话让她傻住,无法接下去。
「我很寂寞,以为妳有点不同……」他语焉不详的停住,佯装怅然的语气让她越听越不忍。
「你希望我能和你作伴?是这样吗?」她小心的问,就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嗯!」他几不可闻的应了声。「再怎么武功了得,我也只是个身有残疾的男人,从来没有女人真心对我,一个都没有……」声音喑哑低沉得像在哽咽乞怜,可背对她的脸上却有一抹狠戾和算计的光芒。
要让她这样善良无心机的女人爱上自己,最快的方式就是博得她的同情。
沈含笑忍不住拧起眉头。
天生柔软的心肠让她选择了相信他的话,可是惧怕的心情一时半刻怎消得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如此放肆的对我做出那、那些事……」她抱膝曲腿的缩在墙角,委屈的埋怨着。
不止轻薄了她,还当众羞辱她和爹。
「若不这么做,我无法靠近妳。」他静默半晌,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吐出这句话。
「不管如何,我都要妳。」他强硬的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