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而久之,你会开始抱怨。宣岑,我不能给你承诺,不能给你女人想要的一个
家,安定没有危险的忧虑、安全又舒适的避风港。”
“你不要我们这段感情?你要放弃……?你太……冷酷无情,说不要就不要,你没想过
会伤害我吗?”激动的泪水顺颊而下。
至刚不敢回头,怕看见她的眼泪。他紧绷著脸,努力控制著。“伤口会痊愈。另一个男
人会安抚你曾受伤的心,用他多年的深情抚慰你的创痛。看他寸步不离的守在你病床前,任
何人都会为之感动,他才是你需要的爱情归宿。”
宣岑呆怔在原地,一个意念闪过,她扬起头,瞪视他的背影。
“在我昏迷尚未清醒的时候,你回来看过我,对不对?该死——回答我。”宣岑走向
他,两手摇晃著他,逼他正视她。
“是,是,是!我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该死!你还要我说出口吗?你想听是不
是?好,我告诉你——“我还以为会看见那个赛车手,却看不到一个人影,看看那个汤总编
寸步不离的守著她,深情的眼光不曾移开……”,如何?还想听吗?再听听这感人的一段:
“宣岑,别怕,我在这里……埋藏多年的深情……我是多么地爱你……”,他的爱情告白是
不是很感动?”他情绪激动,欲将脑海中盘桓不去的一片阴影抹去,以解心头的舒坦。
房间弥漫著沉寂和令人窒息的气氛。
宣岑被他的话震慑住了,她不知他会撞见汤怀仁……他一定是听到了妈妈或是姊姊的谈
话。
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折返澳洲?老天——莫非他受到困扰,情绪不稳……她闭上眼睛,他
有可能会……不,不……他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心疼的看著他。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困扰不已,左右了你的思绪,失去以往的水准。你本应该有很好
的成绩,我不知道该如何平息你的愤慨和怒气,我……我真的很抱歉……”愧疚和歉意扭绞
著她。
“不要……宣岑,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罪恶感捶打在她心上。
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都是沉痛的。
“我破坏了你的梦。”宣岑苦涩地说著。
“你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接受他的爱,我希望看到一个生活美满、幸福洋溢的你,那
是我不能给你的。我依然和我的赛车梦,飘泊在有赛车场的地方,那儿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属于我的地方。”至刚忍住别离的愁绪,分手的紊乱情绪,他是为她的未来幸福著想,他逼
迫自己这么想著。
宣岑的最后一丝希望没有了,她绝望地想放声大哭,她忍住了。僵硬地,忍著喉咙欲冲
出声的悲呜,颤声地说著:“如果这是你另一种爱我的方式,我会成全你。我会离开你,是
不愿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但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她的眼睛在他脸上巡礼,深深刻划在
她心版上。如果这会成为遥远的回忆,她也要把握此时此刻、每分每秒还能拥有他的美好时
光。
“至刚,如果这是最后的相聚,你……能再爱我一次吗?”柔情中带著幽怨。
至刚望进他泪光晶莹的眼眸中,柔情和深浓的感情刺痛了他。他回忆起两个月前那个夜
晚——柔软、温热的娇躯、肌肤与肌肤的接触,激情缱绻,深情呼唤……
“宣岑……再让我爱你。”如果成为日后的回忆,终其他一生,他都会记得她曾是他生
命中的一部分。
他握著她的手,走向床边。将三角巾从颈子上取下。
他们的视线交缠著,眼中的深浓感情在淹没他们……
他们绝望地吮吻著,相互爱抚著,愈升愈高的欲望,激情在喘息中流窜……
当衣衫褪尽,在彼此眼中做最后的巡礼。至刚一记狂猛的吻深深探入她口中,覆上她的
娇躯,在她每一寸柔软光滑的肌肤,留下爱的吻痕烙印。宣岑迷醉地叹息著,因激情和翻腾
的欲望,眼眸中散发著蒙胧的柔情。
当欲火焚烧,烧掉了每一个细胞,融合成一体,两人被带进爱和欲望的灿烂激情世界。
事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宣岑紧闭著双眼,让方才的激情悸动消褪,平稳狂跳的心。
至刚爱恋的拟视她嫣红的粉颊,眼中闪烁著痛苦。
时间在爱恋不舍中逝去。两人都想把握在一起的时刻,但这是在折磨彼此。
“至刚,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东东西,好吗?”宣岑打破沉寂,她没有睁开眼睛,和
内心做挣扎。
至刚知道这是她要离开他的讯息。胸间涨痛著,他咬著牙隐忍著痛,起身下床,吃力地
穿上衣服、长裤,拿起三角巾往脖子上一套,将手臂穿过托著,他闭著眼呻吟出声,已分不
清是心痛还是伤痛。
他深深再看宣岑一眼,横著心一甩头,走出房间。
宣岑在他离开后,睁开眼睛时,泉水般的泪水涌出,最后一丝的克制崩溃了,她要将泪
水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美丽的回忆即将成为遥远。宣岑在桌上写完最后一句:“爱已远走,让回忆存放在流逝
时光里……成为遥远梦。”
宣岑站在门口,再一次凭吊爱逝去的地方。
至刚站在统一面包店前,注视著对面公寓大门走出来的宣岑。看著她拦下计程车,坐上
车。车子在他的注视下消失远去了。
回到公寓,走进房间,方才的激情狂野、喘息、深情缱绻,在他眼眸中折磨著他。
他看见桌上她留下的信笺,娟秀的字迹一如她秀丽的容颜。他看著信笺的内容——
我走了。
谢谢你的爱。最后一次的爱……
不愿成为你的负担,加重自己的罪恶和歉疚。
不要任意支配我的感情归属,汤总编虽然是个好男人,我的心却没有敞开。
爱已远走,但你我曾经深深爱过。
初见时的悸动,让我动了情。
用最真的心,最真的情,换你温柔的眼眸
如果一生只爱一次
爱你一生无怨无悔
爱已远走,让回忆存放在流逝时光里…….
至刚闭上了双眼,让深沉的苦涩和眼里的泪水融合。
宣岑……他低唤著她的名字。
在他心中,她永远会是无法减轻的痛。
天——他真的是爱她才放开她,他不能剥夺和羁绊她可以拥有更好的一切,守著他没有
安全保障的承诺,在生死边缘的垂危挣扎,她的爱会逐渐凋谢、萎缩……死去,他不要看到
这份爱死去的悲惨情景。
原谅我,宣岑,我害怕有一天你将不再爱我,这才是我心底最脆弱的,放开你真的是我
不愿的,但我情愿看到你被爱包围的美丽笑靥,被宠爱的迷蒙、醉人的眼眸……
至刚从喉中发出深沉的嘶哑。
他怎么也没想到,往后的日子是心如刀割、痛入骨髓的纠缠著他,在每一个无数寂寞、
孤独的夜里……啃噬著他。
***
十点五十分,宣岑在全家总动员寻遍不著,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回到家了。
“妈!二姊回来了。”宣洵在开门惊见她时,高声叫喊著。“二姊,你去哪里了嘛?也
不留张纸条。”宣洵忍不住抱怨发牢骚。
“哇!这么凶啊?如何——等门的滋味不好受吧?”宣岑在玄关脱鞋子。她在坐上国光
号的那两个多小时,已将泪水流尽,剩下的只是酸楚悲凄的心。无论如何,她的生活不会再
回到从前了,感情也会从绚烂缤纷归于平淡,而成为一片空白。
关母担忧著,似要从她脸上找寻答案。
宣岑意外地唇边绽出笑容。“妈,不会再让你担心了。真的对不起,长到那么大的年
纪,让你操心个二十八年了。”眼眸里有一丝泪光。
“你这个孩子……真是令人难懂。”关母惊讶的瞠目结舌,瞪著她摇头。
“妈,我明天就恢复上班。”她得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是失恋的人冲淡痛苦的最好方
法,时间的流逝,也会冲淡曾经一切所有的。
关母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就算阻止她,还是会偷偷的想尽办法达到目的。关母怜爱慈
祥的说:“好吧!不过我会关照你的总编,让你先不要跑新闻。”
宣岑想到要面对汤总编,她还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才不会弄得尴尬。
她点点头,然后向他们道晚安,带著疲惫和落寞的身心走进房间。
她正要关上电灯时,房门外轻敲著,传来惟婕的声音,“宣岑,你睡了吗?”
宣岑犹豫著,她本来想快点入睡,让纠缠她的乱纷纷思绪也一起入眠。
她叹息著,走去开门。她瞪著惟婕手上抱的枕头。
惟婕一进来,就抱著枕头,不等她说什么就爬上了床。
“惟婕,你干什么?我可是很正常的,不搞同性恋关系。”宣岑故做横眉竖眼的表情,
瞪著她。自己也爬上床。
“去你的!”惟婕拿枕头打她,笑啐道。
宣岑将枕头拍一拍,“别拿我的枕头当武器,它可是我睡觉放头的地方。”
惟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好半晌。
“干什么?没看过这么美的令人嫉妒的女人吗?”宣岑打趣的说著。
“哼!不是我欣赏的那一型。”惟婕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挑剔的说著。
“讨厌!好了啦!有屁快放,打屁打到人家要睡觉的时间才来。快说啦!不说把你憋
死。”
惟婕一点也不浪费时问的说了:“你不会是四、五个小时都泡在电影院里头吧?逛街你
还嫌浪费时间,抱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眼花撩乱……”
宣岑硬生生截断她辟哩啪啦的话。“我到台中去了。”
“台中——?”惟婕愕然的瞪著她。
“我和至刚说拜拜了,分手了。”宣岑平静的说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分手了?认真的?告诉我,为什么?”惟婕不相信,因为太突然了。
“牵系、负担、罪恶、歉疚……”宣岑抬起头,无奈的笑笑。
“我不懂,宣岑,别跟我咬文嚼字。”惟婕秀眉微蹙。
“好,我告诉你,但我不希望你告诉至中。还有,别因为我和至刚的分手,影响了你两
人的感情。我和至刚的分手原因,不是爱和不爱的问题,这真的很难让你了解,真像一出老
掉牙的爱情肥皂剧,没想到在我身上发生了。”宣岑苦笑的撇撇唇,继续说著:“你还记得
高中时,我们最爱看的那套漫画“闪亮女孩”吗?一名女摄影师爱上一级方程式赛车手,但
男主角不知道她爱他;他的好友,一名服装设计师爱上女主角,对她的爱是表露无遗,男主
角在发现自己也爱上她时,他的好友向她求婚,男主角默默的离开,回到他的赛车场,他并
不知女主角没有接受……”
“停—宣岑,我并不想听故事,这和漫画有什么关连?”惟婕没有耐性听她说完,打岔
说道。
“你不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女主角换成我了,报社记者关宣岑。”宣岑指指自己,
然后她娓娓细诉和至刚初见时的不愉快记忆,说著:“还记得我到台中,在饭店打电话找宣
洵的事吗?真被宣洵说中了,他是天蝎座的男人。”
“再打个岔,那些我都听过了,我要知道分手的原因,你却给我拐个弯回到原地来。”
“因为他太爱我。”宣岑给她一个迷人的微笑。
“这是什么原因嘛?”惟婕不解她还能笑出来。
“太多牵系绊住他的梦……我是他的绊脚石。”宣岑的笑容从脸上敛去,换上一抹幽然
的苦笑。
惟婕看见了她倔强的外表下,有著深沉的痛楚和几分脆弱。“就这样?他未免太自私
了。”
宣岑摇摇头,“你不了解。知道吗?他来过医院,在至中打完那通电话后,他就赶来
了。”她停顿下来,朝惟婕点头,继续说:“至刚他应是遇见了妈妈或姊姊吧?听见她们的
谈话……我昏迷不醒的当时,汤总编他一直随侍在我病床前,他看见也听见汤总编的坦承表
白……于是,他离开医院回澳洲去了。”
惟婕微怔了一下,她可想而知,至刚当时的心情是应当到了谷底。
“惟婕,至刚他受了重伤,你知道吗?”宣岑突兀地从心底痛喊了出来,激动哀痛无
比。
惟婕惊呼一声抽著气。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害他比赛时牵肠挂肚……再听见那些谈话……他的情绪受到影
响。我看到了,看到他受伤的严重……和他的心,他一个人在承受著,我怎能再加重他的负
担呢?我心疼啊!”不敢在至刚面前表现的脆弱,她需要倾诉她心中的悲楚。
“我不懂……你们相爱这么深,怎舍得抛下这份感情?”惟婕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
转,无助又无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成全他爱我的心。我离开他,不愿我的爱成为一道沉重的枷锁扣著他、套住他。”宣
岑眨了眨眼,将眼泪眨掉,抬首仰望天花板,幽幽叹息著:“唉!爱到尽头无缘相守,痴爱
无悔情深未了……”
惟婕感动的珠泪盈盈,“你好傻、好傻……”
“纵然是别离,纵然是相思,眷恋的心永不变。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
暮……”宣岑想起诗人秦观的词中,那千古为后人吟诵的两句,她无奈的黯然神伤。
惟婕不忍看见彼此相爱的人,却要以分手收场,她感受得出来自我折磨的痛楚,“你为
什么不哭出来?”她心疼的看著宣岑楚楚可人的愁容、眼底的哀怨。
“我已经哭完了,只剩下点点余泪哀悼死去的爱。爱已死心未死,终其一生带著逝去的
爱,回忆曾有过的美丽、甜蜜。”
“你这是何苦?何不接受深爱痴情等候你的汤总编,也许他可以抚慰你的心,再一次拥
有被爱的心灵。”
宣岑叹息著。“怎么你也支配我的感情归属?你懂得的,别污辱我的爱情。明天是个重
新的开始,关宣岑的爱情归零。”她试著挤出一丝笑容。
惟婕泪光闪闪的替她惋惜,也为汤怀仁的一片痴情感到悲哀和同情。
***
宣岑才刚踏进办公室,报社同仁就上前围了过来,恭贺她身体康复。原来她人未到,她
妈妈已打电话到报社告知关照过了。
“你总算回报社上班了,见不到你清丽、灵秀、绝尘的容颜,我这才华洋溢、文思泉涌
的新锐记者,是每天都平淡乏味、枯燥无趣的咬著笔□,大脑无法运作就生□了。”和她跑
艺文活动的张光晨拉著她,殷情地扶著她坐下,顺手拿起放在她桌上的一大束花,递给她。
“拜托!少恶心了好不好?”宇娟将他拉扯到一旁去,然后自己挤了进去,一脸关切地
说著:“这三个星期的休养,怎没看你长点肉,反倒清瘦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