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啊!难道妳没听过『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吗?」小飞侠抗议
着。
「小飞侠,认命吧!」刘艳淑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送我可也是你的荣幸哩
!给你机会表现一下英雄护美吧!」
「英雄我是不敢当啦!至于这个美人嘛……」
「你欠骂呀!占了便宜还卖乖。」刘艳淑双手叉腰,杏眼圆睁。
披上小飞侠的外套,寒意消了大半,可是因醉带来的昏眩,却令晓瑭不自觉地将脸
颊靠在何璘宽大的背上。
夜,已转入阒静,可是,霓虹灯依旧争闪不休。何璘小心翼翼地骑着车,心中充满
一种快要爆炸了的幸福感。多希望这条路就这么延伸下去,永远不要有尽头。
气宇轩昂的他,身旁不乏爱慕者,可是从没有一个女孩,能如此令他牵肠挂肚。而
此时,这个令他系念已久的女孩,竟坐在身后,除用手轻环他的腰外,整个人还慵懒地
靠在背上。
已是秋天,深巷开始飘起不知名的花香。
何璘将机车停在巷口,伴着晓瑭走进巷内。快抵家门时,晓瑭突然转过身,抚弄着
已蓄长的发,嫣然一笑。睨着他的神态,竟是罕见的娇媚。何璘心一紧,情不自禁地执
起她的手,有一下的挣扎,可是,那种被握的感觉,竟是如此温热、踏实。
「谢谢你送我回来。」晓瑭粉羞顾盼。幸好夜已深,没了人烟。
「我们以后可以再一起出来吗?--就我们两个!」
何璘目不转睛地期待着。
「嗯……看情形吧!」
「不行,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带着几分霸气。
晓瑭有些慌乱。一向心高气傲的她,绝不容许如此轻易地被攻城略地。
「太晚了,早点回去吧!当心警卫罚你在厂门外打地铺喔!」
晓瑭挣脱他的手,轻盈地闪进门内,留下怔忡的何璘。
※※※
「总机您好,……洪上尉,政二的电话是二七五七,请您记住。下次劳您高抬右手
自己拨,好吗?」
自从担任总机以来,话务量明显增加。明明可以直拨的分机号码,可是那些醉翁之
意不在酒的旷男们,却老像得了失亿症般。不堪其扰的晓瑭,也只有自认倒霉,谁教自
己从事的是「服务业」,一切也只好顾客至上啰!
「……小飞侠,别闹了好不好?要不看在你是哥儿们的分上,本姑娘才懒得理你…
…」
真气人,连这个肝胆相照的兄弟也来瞎搅和,难道多讲上一句话也舒服?就在一肚
子橙子番石榴时,电话铃又响起来--「小飞侠,你给我听好,如果你再来骚扰本座!我
就让你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吞进去--」话还没说完呢,只听得对方亢亮的声音:「
对不起,小飞侠又被虎克船长抓走了,在下是『马公』不败。这是第五次下请帖!请您
看在我一片诚意的分上,移樽就教。
待会儿听到『哔』声后,请答复;否则请自动消音……」
晓瑭差点儿噗哧地笑出来。这不中不西,不古不今的台词,亏他想得出来。
「马公不败先生,这里是象牙塔塔主,本塔主感念你的不屈不挠,几经思量。最后
,周日晚上愿破戒重现江湖,会晤地点定在成大校园进门处右手方第五棵大榕树下。但
是,为顾及本塔主的声誉,请你务必乔装易容,以掩人耳目……」
「唷荷!谢谢塔主的赏光,在下一定遵照办理。」
已是岁未,到处都显出一种岁暮天寒的凋零感。
何璘双手插在裤袋里,刻意放慢脚步,与晓瑭并肩而行。
假日的校园,显得格外声色俱静。
冷风不时袭来,侵入心扉。晓瑭下意识地缩紧身子。
「对不起,大冷天的约在这见面……哈啾……」
何璘善体人意,立即脱下外套,披在晓瑭身上。晓瑭抚开发丝,倒没有拒绝。
「我想,妳的明哲保身,一定有妳的道理。」何璘笑意深浓。
「厂里人多嘴杂,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我是不想让人有说长道
短的机会。」
「嗯!尤其是像我们这般的郎才女貌,若宣扬开来,想必一定会『轰动武林,惊动
万教』。」
「你少臭美了,谁跟你郎才女貌来着。」晓瑭斜睨着。脸上流露的是孩子气的娇俏
。
「哈哈!」何璘夸张地昂首大笑。「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呀!」
亢亮的笑声,为阴霾湿冷的冬日,注入一抹晴光。
「我看应该是有眼无珠吧!」晓瑭利落地反击。
何璘收拾起笑声,灼灼的眸子盯着她看。「知道吗?学生时代,每次回马公,总是
归心似箭;可是,最近这半年来却刚好相反。妳知道是为什么吗?」
晓瑭、心头一震,一股暖暖的感觉涌上来。她静静地望着他,脸上却挂了朦胧的、
难以捉摸的微笑:「我又不是你的淋巴腺,怎么会知道有哪些异物侵入你体内?」
「淋巴腺?哈,我只听过肚子里的蛔虫,可从没听过什么淋巴腺哩!」
「说你少见多怪,你还不服气!」
晓瑭搧动着大眼睛,无巧无不巧地正对着他的温柔,以及好深好深的关注与激情。
望着面颊突然转为酡红的晓瑭,何璘有些醺然……当由马公飞向台南的「大华」航
班!在云层间笔直地飞渡时,每每飘浮在眼前的,不是皑皑的白云,也不是逐渐融化而
去的斜阳,而是那张即使为她沈溺,却也值得的脸。
「嘿!对了,上次回来,在飞机上,我拨云见雾地费了好大的劲,眼眶都几乎给穿
裂了,终于找到那个让我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女孩了。」何璘突然想起,兴奋道。
「哇!好感人哟!是哪个女孩那么幸运呀?哼!真是天方夜谭。」为了掩饰,晓瑭
故意讥诮着。
运动场上空无一人。何璘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眼前这张美丽细致的脸庞。
浓眉下的眸子烧灼般地晶亮。
他的心被深深牵引,哑着嗓子,情不自禁地:「晓瑭--」
「嘿!你看,那是什么?」
何璘来不及收拾起激情,顺势望过去,可是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双手推落看台下。当
他起身想报仇时,晓瑭早已轻巧地跳开,同时不断地抛来一串串如铜铃般的笑声。
一头烫得波澜有致的秀发,随着身体左右跃动。
何璘停下脚步,出神地望着她窈窕亭立的背影,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个巧笑倩兮、
甜腻可人的女孩,将会是他今生的新娘。
※※※
爱情开始得非常温婉。如同一首柔美的音乐,缓缓地铺展开来。
尽管刻意地隐瞒,可是光采焕发的容颜,却为「掩耳盗铃」做了最佳的诠释。
「小方糖,妳这个背信忘义、重色轻友的家伙,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啦
!枉我把妳视为掏心挖肺的刎颈之交……唉!算了,只怪自己忠厚老实,错把损友当知
己……」
坐在厂里附设的咖啡厅中,小飞侠高扬着声音,劈头就是一阵口沫横飞,看不出是
真是假。
晓瑭一手忙摀住才饮了一口的冷饮杯,另一手抵挡在脸前。
「咳!咳!拜托,说话就说话嘛!干嘛要像洒胡椒粉一样地喷口水嘛!」
任他怒气填膺地嚷嚷叫骂后,晓瑭嘻皮笑脸地用食指刮着他的手背,「什么『新欢
』、『旧爱』,讲得那么煽情……别忘了,咱们可是哥儿们呢!」
「妳还记得咱们是哥儿们呀!?当初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小飞侠颇有侠士之风。
「有山同爬!有海同下,有架同打,有跤同摔……」想到当初的鬼扯淡,再看看小
飞侠的严肃表情,晓瑭心中一阵爆笑。
「对啰!既然知道,和何璘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好啦!好啦!小飞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这回吧!」晓瑭扯着他的衣袖
,撒着娇。
小飞侠心一软,尽管百味杂陈,仍不自觉地缓和了语气。随即伸手从「披风」口袋
里掏出一只小纸盒。
「喏!生日快乐!」
一阵惊喜,晓瑭感动得搞住嘴。「哇!是一串风铃耶!」
一颗心接着一颗心,串成了一个心心相连的「凭证」?
一向对风铃情有独锺的晓瑭,兴奋地轻摇着。霎时,「叮咚」
「叮咚」的清脆音符,布满整个浮尘流转的室内。
「谢谢你,小飞侠!」
一向温厚有余,聪明不足的小飞侠,居然猛长心智了!?
小飞侠执起晓瑭的手,一改平日的嘻笑怒骂:「小方糖,真心的祝福妳……。在我
心里,妳就像这串风铃,永远的清新可人……」小飞侠吞了一下口水,好像有点艰难地
:「记住,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妳有需要,请随时告诉我--我会永远在
妳身旁……」
「这几天,小飞侠不知扭到哪根筋,总觉有点不对劲?」晓瑭蹙着眉,颇伤神。
何璘把玩着掌心中那双如凝脂般的小手,以肯定的口吻道:「以我们男性的直觉,
他在恋爱了。」
「哗!什么?怎么可能?他如果恋爱,一定会告诉我的。更何况,昨天他才为了我
们的事痛宰了我一顿。他是哥儿们,不可能这么不讲义气的。」
「妳哟!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哩!」何璘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厮磨着,「当上了『
最笨女主角』居然还浑然不觉……」
「你是说……」晓瑭杏眼圆睁,忽然茅塞顿开。
何璘用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好啦!别那么大惊小怪了,谁让妳长得像株姿态昂然
的天堂鸟?虽然生为花中贵族,可是任凭谁见了都忍不住想摘取。」
「瞧你把我形容的。我才不喜欢天堂鸟,太刺目,大锋芒毕露,我倒喜欢在氤氲中
静静绽放的海芋!纯净、柔和,给人一种以群善为美的气度。」
何璘颔首微笑,「亲爱的海芋小姐,请问何时可翩临澎湖?我爸妈好想见妳。」
「哇!好啊!好啊……啊!不好,不好……」
见晓瑭忙不迭地摇着手,何璘忍不住将她攫了过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呀,更
何况妳是如此超凡的美丽。」
虽然与何怜的感情,在平稳中逐渐增进,而且对拥有白色沙滩、清澈海水,以及古
厝、奇岩的澎湖十分向往,可是若要她正经八百地供人品头论足,却着实需要一点勇气
的。
「这样吧!等妳放暑假,我们请三天假一起回去。届时包准妳乐不思蜀。」
晓瑭微侧着头,不置可否。因为,眼前已被一片翻飞白浪、织染彩霞以及浮泛渔火
的炫丽景象给吸引住。
啊!澎湖……
第二章
「方小姐,多吃点……不是我吹牛,我们这的海产,可是你
们那儿吃不到的哟!」何妈妈边说,边挟了一块蟹黄丰腴的旭蟹,到晓瑭早已堆积
如山的碗里。
「好了啦!妈,别再挟了啦!拜ㄨㄚ公也没这么大碗呀!」
看着随时有崩坍之嫌,满满一碗的九孔、土托、海螺、旭蟹……一时之间,晓瑭竟
不知该如何下箸。
「来者是客呀!这点礼貌都没有……来,这是我们自己种的丝瓜,零污染……说真
的,方小姐--」
「何妈妈,叫我晓瑭就好了。」
何妈妈一脸慈眉善目,听到晓瑭如此说,更是眉开眼笑了,「好,好。说真的,晓
瑭,看到妳,我们真的好高兴。何璘只有一个妹妹,在台北一家广播电台主持什么……
什么故事来着--」
「妈,是『心情故事』。」
「哎!心情还有故事呢!真是瞎掰……她一年啊难得回来几次;至于何璘,更别提
了,回来的次数愈来愈少不说,每次回来,都像是屁股点了根蜡烛似的,坐没两下,就
想走……平常啊,就只我和妳何伯伯两人,除了种种菜、钓钓鱼以外,就你瞪我,我瞪
你了……」
晓瑭咽下一口地道的澎湖丝瓜,诚心地道:「放心,何妈妈,只要您不嫌我烦,我
一定会常常来看您和何伯伯的。」
有着与何璘一样俊逸外形的何伯伯,自军中退役后,便与何妈妈在家乡种植花生、
甘薯、丝瓜。闲暇时,再前往海边抛竿,过着闲云野鹤的悠然生活。晓瑭真的很羡慕。
晚饭后,才五点多,何璘牵着晓瑭的手,漫步在离家不远处的小径上。
微风徐徐。缓缓的落日,照红了略带污泥的沟渠,一只胖水鸭,怡然自得地悠游其
上。
沐浴在如此清幽静谧的环境中,晓瑭整个心情顿时也诗情画意起来。
「每次看见炊烟袅袅,彩霞满天的景象,就不禁会想起--」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平沙,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有情人长相守』。
」何璘摇晃着脑袋,吟唱着。
晓瑭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办到的?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情?」
何璘又习惯性地拧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捉狭地道:「忘啦!
是谁发明什么『淋巴腺』的呀?」
「哎呀!不行,不行,怎么可以盗版?而且又窜改,最后一句明明是『断肠人在天
涯』,怎么会变成『有情人长相守』了?咳!
该罚……我看,就罚你学那只胖水鸭,在沟里游……」
忽地,何璘张开双手,像鸭子般地左右摇摆:「胖水鸭来啰!」
晓瑭一惊,拔腿就往前跑。边跑还边回过头嚷嚷:「来追我呀!你这只又胖又笨的
大水鸭……」
「妳敢骂我?咳!小心啦!别掉到沟里去了……」
「放心吧!我可是因了名的『草上飞』。我看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狂言犹在耳畔,却只见一个踉跄,失去重心。何璘冲上前,想抓住她摇晃的身体,
没想到却被她一并拖下沟去。
见到对方满是泥泞的狼狈样,两人不由得相视大笑。
晓瑭乘机抓起一把污泥,朝昂首大笑的何璘脸上抹去,何璘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两
个泥人,就在臭水沟里捉对厮杀起来。
在一阵混乱中,晓瑭忽然感到自己被紧紧拥住,一股莫名的悸动。她闭上眼,一件
期待中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她想。
何璘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污泥丝毫掩不去她的娇美。凝视着这张出污泥而不染
的俏脸,何璘再也无法克制地俯首狂吻。两个黏贴着的胸膛,急促地鼓躁。晓瑭没有抗
拒,任他吸吮,任他在自己因湿透而曲线毕露的身体上摩挲……「晓瑭……哦!我的晓
瑭……答应我,做我的新娘……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从喉头里,发出短促、深情的低吟。晓瑭眩然迷乱,这就是吻?为何如此令人酥酣
?如此令人无法自拔!?
何璘搂着晓瑭,坐在平坦的草地上,眺望着海边的浩渺烟波。
四方一片空旷,隐隐地传来一阵阵澎湃的拍岸声。
「我们再也分不开了。」何璘的气息,吹在晓瑭的颊畔,直往心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