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回去,把你种在窗台的沙漠玫瑰全剪了,剁碎煮来吃。”气死人了!
舒翼僵住,回身瞪他。他俯靠著吧台,右手撑著额头,觑著她笑。
他说:“你昨天买了几株沙漠玫瑰?十株?还是十五株?吃这么多,会怎样?”
“你在开玩笑?干么吃它?”舒翼脸色发青。
“你说说,吃了十几株沙漠玫瑰会怎样?你猜猜。”
“会死人!”她气嚷,他却笑开来。她露出苦恼的表情,习惯性地又把眉头揪得紧紧。“别开这种玩笑。”她会担心。
“谁说我开玩笑?我晚上就吃。”
“你干么?想自杀?”他今天怎么回事?
“我苦恼得想自杀。”他继续逗她,她听得一头雾水。
“苦恼什么?”
“我的沙漠玫瑰不开花。”
“你疯了?”舒翼听得莫名其妙。“昨天才种怎么可能今天开花?它不开花你就要闹自杀?你在说什么?”她听不懂,可她焦急。
“你今天怎么了?和周芳艾吵架?因为昨晚的事吗?你心情不好?”急切的口吻泄漏出对他的关心。
韩震青微笑,啊!真喜欢看她为他焦急,稍稍平衡他的沮丧。
爱让人变得多疑,从她为他焦虑的眼中,找到她爱他的线索。
他想吻她,想抱她,想要她说“我爱你”,坦白对他的感情。唉,她不懂,他渴望她渴望到快爆炸!
“你知道还有一种花叫白鹤芋?”他觑著她。
“不知道。”她摇头。
“没看过?”他低道:“希望你喜欢。”
他没头没脑的话教舒翼捉不住他的思绪。
一下沙漠玫瑰,一下白鹤芋,一下要吃花,一下又说希望她喜欢白鹤芋,刚刚凶她,现在对她笑……
舒翼望著韩震青,满脑子问号。他也看著她,带著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好怕,当他这样看著她,她会忘记芳艾的存在。她想,他是在开玩笑,他哪里会笨到去吃花,那么他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搞不懂啊,他常常令她很沮丧,可有时他又会像这样微笑望她。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想到这事的同时,脸就红了。
昨天他是不是要吻她?他把她抵在门前,那时他想干什么?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问,看见她的脸色更红了。
“总之你不要去吃花。”撇下话,舒翼转身溜了。呜,怎么可能吻她嘛,他要娶芳艾啊!
韩震青看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唉,真是叫人生气的家伙!该拿她怎么办好?
第八章
心情已经够差,连天气也作对,接连几日阴天,丁舒翼情绪低落,没上班时就窝在房间玩线上游戏,没几天,她就顺利占住第一名的位置,但她没有成就感,只觉得无聊。但又懒得出门,到哪都不开心。
晚上她在吧内调酒,眼睁睁看芳艾和韩震青谈天说笑。她意识到自己在人生战场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她计算炸药量,迅速精准,游刃有余;面对著爱的人,却进退失据,一败涂地。
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时她会以为这不过是场恶梦。她难免会埋怨芳艾,可是扪心自问,是自己糊涂,间接地将他们凑在一起。
如果当初她可以更勇敢一点,如果那时她果断一点,跟韩震青坦承身分,那现在会怎样?
随著他们结婚的日期越来越近,丁舒翼食欲不振,情绪越来越差。
她常常失眠,好不容易等到睡著,又作起恶梦。她重复作一个梦,梦中她受雇炸毁一栋小屋,结果算错炸药分量,把整条街包括自己都炸个粉碎。
醒来捂著胸口伤心。
她知道为什么睡不好,她是太空虚、太难过,她一次失去两个生命中最依赖的人——真实生活里的知己周芳艾,虚拟世界里的恋人韩震青。
这天午后,周芳艾打电话给舒翼,好说歹说地要舒翼陪她挑新娘礼服。
“我不要。”舒翼一口回绝。
“别这么小气,韩震青不是拜托过你帮我?”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舒翼振作精神,去了。
当她抵达婚纱店,周芳艾已经等在那里。她们到二楼试穿礼服,芳艾说要自在一点,她请接待小姐离开。
“哇,你可不可以开心点啊?”小姐一走,周芳艾就掐舒翼的脸颊,舒翼回赠她一记白眼。
周芳艾笑眯眯地说:“你怎么又瘦了?这样不好喔,我知道你为什么胸部那么小了,你太瘦了嘛,要吃多一点。”
“快点,我晚上还要上班。”舒翼懒得废话。
“一生只有一次婚礼,我要慢慢挑选。”
结果,周芳艾只花了半小时就决定好礼服。
看著芳艾穿上礼服,丁舒翼快气死了。她曾对芳艾说,如果有天她结婚,希望穿复古的欧式镂花礼服,保守典雅的礼服,可以掩饰她过细的肩膀,和不够丰满的胸脯。
舒翼觉得芳艾一定是故意的,她忿忿地看著芳艾,此刻穿在芳艾身上的,正是她梦想中的款式,而且这根本不是芳艾会喜欢的型。
“怎么样?”芳艾问。
“你不是最爱袒胸露背?这不适合你。”她语气难掩愤怒。
“喔?我闻到火药味。”芳艾哈哈笑了。
“我最近火气大。”
“干么啊?”芳艾笑觑著她。“该不会还在气上次吃饭的事?”她动手调整礼服。“都好几天了,还气啊?真对不起,那天我看他对你好,我吃醋。”
“你吃醋?”舒翼尖锐道:“该死的我比你更吃醋,你想想我的感受,他是我最爱慕……”
“拜托喔,讲话凭良心,你自己放弃的,我不过顺其自然代替你的位置,本来还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有些内疚。”芳艾转身直视她。“可是呢,后来我想了又想,我干么内疚?我又没欠你什么,是你自己先放弃的。”
丁舒翼气得头昏脑胀,找不到话反击。
芳艾又说:“你现在后悔了是吧?就算后悔,也不能把错怪到我身上。”这家伙该醒了吧?
“是,我自作自受。”舒翼咬牙回道,她现在懂了,刻骨铭心啊!
“当然,一切是我应得的。这世界就是这样,要什么就去争取,怯怯懦懦的,只好眼睁睁看机会溜走。”芳艾对著镜子摆出各种撩人的姿态。
“我听震青说你要辞职,唉,我能体会你的心情。看著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很痛苦吧?”
“我听震青说你要辞职,唉,我能体会你的心情。看著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很痛苦吧?”芳艾瞥舒翼一眼,看她气得脸色发青。她握住舒翼的手,再下猛药──
“看开点,舒翼,你是那种靠想像就满足的人,失去韩震青,大可以再上网找别的男人爱慕。反正网路最自由,高兴爱谁就爱谁,不怕失败。很适合胆小的你呢!”一句句往她的死穴踩,最好踩到她翻脸,看清楚她错得多离谱!
“我觉得这礼服丑爆了!”舒翼忿嚷,忍不住口出恶言。
哇!终于发狂了,芳艾骇笑。“我觉得很好啊。”转个圈,看著镜子。“我跟你不一样,我才懒得管别人的眼光,我觉得好看就行。”
“那还硬要我来干么!”存心要炫耀吧!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芳艾过去接。舒翼看芳艾对著电话嗲声讲电话,一脸幸福样,八成是韩震青打来的,心中妒火更是狂飙。
女接待员上楼招呼她们:“怎么样?还顺利吗?”
芳艾收线。“就这件,我订了。”
“哦?”接待员谄媚地笑著。“周小姐身材那么好,可以穿更性感的款式啊!这件比较保守喔。”
“不用,我喜欢这件。”
“好的,我们下楼讨论细节。周小姐,你的朋友要不要顺便试穿几套礼服?改天可以来拍写真啊!”马上促销各项优惠专案。
“不用。”舒翼回绝。
“好啊!”芳艾笑推了推她。“反正是韩震青付钱,你快去挑件伴娘穿的。”
“我说不用。”嫌她不够难受?干么一直提伴娘这事?
“去啦,反正都来了,去挑件喜欢的。”
“我中意你身上这件!”舒翼故意大声说。
接待员愣住,旋即笑开。“呵呵呵,新娘最大,不可以跟新娘抢礼服喔。”
“不怕,她也只敢抢新娘服——”芳艾斜睨舒翼。“有种来抢新郎啊?”
啊~~我要把芳艾炸掉!舒翼眼中堆起怒火,气得头昏脑胀。
“小姐真爱开玩笑……”接待员尴尬地笑著,气氛怪怪咧,这两个人不像好友倒像仇人。“我们到楼下喝茶好吗?顺便填一些资料。”
“舒翼,我下楼填单子,你去挑礼服。”
“不必,我那天要穿T恤牛仔裤。”
“很好啊,反正那天主角是我,至于你,你高兴穿海滩裤都行。”芳艾抛下话,和接待小姐下楼。
气死我也!舒翼走到成排的礼服前,随便摘一件下来,在镜前打量──
不好。
又去拿下一件鹅黄色礼服,搭在身上,也不好,挑来挑去怎么看都是芳艾身上那件最好。
舒翼抱著礼服,垂头丧气。她本来就最喜欢那种礼服了,她也最喜欢韩震青,她怎么会让自己的人生变得这么悲惨啊?
舒翼又拿了一件白色礼服,款式接近芳艾那套,她进试衣间穿上,兴致高昂地跑出来瞧。
镜子诚实的反映出自己,缀满蕾丝,绣著花样的雪色礼服,在她身上像床罩,她反手掐了掐胸前空荡荡的布料,又抬脚踢了踢垮在地上的裙摆。
刚才芳艾站在这,镜里的人儿艳光四射。
现在她站在这里,镜里的人儿,像披著床罩的小女生,真的差很多欸!
唉,可恨。跑回试衣间脱下礼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意兴阑珊地下楼。
芳艾和接待小姐正在讨论婚宴该准备的饰物,舒翼去化妆室洗脸,希望能冷静冷静心中怒火。
芳艾刻薄起来真是要命啊,一句句都说到她的痛处。
她现在情绪糟透了,昨晚她甚至只因为打不开一瓶酒气红眼睛,更别提今天早上她是怎样失控,她摔烂一支原子笔,只因为它断水,害她把字写坏了。
她失恋,于是她觉得世间万物都故意跟她作对,都想刁难她。
她去麦当劳吃早餐,小姐对她高喊欢迎光临,但她很愤怒,觉得她们微笑的表情,藏著一丝轻蔑。
甚至是昨晚的月亮,也白得令她愤怒,还有那街灯彻夜亮得野蛮,整晚照得她不能睡。
舒翼瞪著镜中自己,那是一张愤怒的脸。本来已不美,现在更惨上几分——很好,你瞧你把自己搞得多狼狈?简直快要心理变态了!
舒翼气唬唬地用冷水冲脸,走回现场,猝然僵住,她被眼前景象骇住。然后,体内像有颗炸弹轰地爆开。
“周芳艾你干什么?!”
桌前,芳艾正在跟人亲吻,和她热吻的不是韩震青,而是一名美裔男子。
芳艾态度极其自然大方地介绍:“他是我在纽约的情人,迈克。特别飞来探望我呢,才刚下飞机。”
迈克向舒翼伸出手,操著不标准的国语说:“你好。”
好个头啦!
舒翼把芳艾拉到一旁,她们在众人注目下大吵。
“你搞什么鬼?”舒翼吼。
“干么这么激动?”
“你刚刚在和他接吻!”这还有天理吗?嗄?!
芳艾一副她大惊小怪的模样。“我说了啊,迈克是我在纽约的情人啊,和情人接吻有什么好惊讶?”
“那韩震青是什么?”
“是我的未婚夫啊!”
“那你还跟别的男人接吻?”
“So what?”芳艾耸耸肩。“你几时见我一次只跟一个人交往?我爱韩震青也爱迈克,如果你要追究,巴黎还有个San,是我的法国情人。这也没办法,美丽的女人总是比较不甘寂寞。”
舒翼火冒三丈。“我以为你对韩震青认真,所以那时才把他——”
“把他让给我吗?你们根本就没真正开始,他又不是你的谁。坦白说吧,韩震青是我想嫁的人,但是婚后我还是会跟其他男人交往。”
“这对韩震青不公平,他是认真的!”
“他要是不高兴,那也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What's wrong?”迈克过来关切。
芳艾笑著安抚男友,舒翼揪紧双手,怒咆:“我要告诉韩震青真相!一切一切,全部!”她说完转身奔出婚纱店,拦了计程车,直赴韩震青住处。
芳艾看舒翼离开,厚厚厚,她笑了,这次一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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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韩震青正准备到酒馆,门铃骤响,他抓了外套穿上,打开木门,隔著铁门看见丁舒翼。她面色惨白,气喘吁吁,眼色惊慌,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他觉得胸口像被什么重击,她的表情害他紧张。
“怎么了?”
“我是白鹤,”她说了。
他表现镇定,但心中一阵狂喜,终于她来阻止,她来告白一切。
她急道:“你不能娶芳艾,她……”舒翼顿住,不,她不能说芳艾坏话。“韩震青,她不适合你!”
不适合?他没听错吧?韩震青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她跑来阻止他娶芳艾,只因为她觉得芳艾不适合他?不是因为她爱他?不要他跟别的女人结婚?
他退一步,打开铁门。“进来说。”
“不,先让我说完。”难得鼓起勇气,她一鼓作气全说了——
“在你生日当天,搞大爆炸给你庆祝的是我!2001年,在新德里,你追踪古物遭报复,受伤住院,每晚在聊天室陪你度过长夜的人是我。2002年,你因公务,困在河内,等待上级指示,连续七天带你玩线上游戏解闷的也是我。你记得吗?我们在线上虚无城市占领八万兵士,攻陷恶都,建立新城堡,共享领土一百万平方公里。我们共用一个帐号,密码1721,是我们俩的生日组合……我知道这些,我才是真正的白鹤!”
她激动得目眶泛红,胸腔剧烈起伏。
他望著她,像似还在等著什么。
他问:“还有吗?”等著她坦白对他的情感。
她抿了抿嘴,深吸口气说:“我冒用周芳艾的照片,骗了你。对不起。”
这个他早知道了,但最重要的她还没说。
“还有呢?”他等待著,强抑住想将她拥入怀的冲动,天知道他等这刻等多久了啊!
她逐项招认:“当初没料到我们会见面,你说想知道我的模样,但你瞧我,我长得很普通啊,我寄了芳艾的相片给你,让你以为我很美丽。后来……没想到她也喜欢你,所以她来了,所以……我是……白鹤,所以……”
因为他表现冷静,于是她越讲越小声,终于闭上嘴,打量著他,心中困惑。已经说出真相了,为何他表现得这么平静?他沉静的面容无半点喜悦,他不喜欢他所听见的吗?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