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也很清楚,行书性情好得不像话,不管别人如何伤害他,他都会笑笑的不当一回事,转个身就抛诸脑後,我实在不晓得这算是优点还是缺点,如果有你在他身边的话,我想我可以很放心,你够聪明,不会让他吃太多的闷亏。所以我才想间——你对行书是认真的吗?如果你只是觉得有趣好玩,请立刻离开他;如果是认真的,那就请认真到底,这男人,值得。」
「你的问题,我很难回答,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存心伤害他。」
「感觉得出来,你相当维护他,不然,你现在不会还待在那里,更不会为他抱屈心疼。他的病,不要紧吧?」
「退烧了,按时吃药,大概只要三、五天,又是一尾活龙了。」
「那就好。」他吁了口气。
「裴季耘。」
「什么?」
「很高兴认识你。比起他那些没责任感的家人,起码你是真心对待范行书。」
他低低一笑。「我亦有同感。」想了一下,他再度开口:「还有一件事,你晓得他的职业吗?」
「专业投资顾问?他喝醉那天有提过,应该饿不死吧,我想。」
「饿不死?你太小看他了。如果你知道他投资理财的能力有多好,一定会吓得咬到舌头。别看他平日少根筋的样子,其实他领有专业会计师执照,对数字很有概念,擅於市场分析及精准的投资眼光,如果我说,你现在给他一百块,一年後他有本事给你一百万,你信不信?」
「……」舌头绕了半天,才勉强发出声音。「你,唬烂我的吧?」
「不然你以为他有什么本事买房子送妹妹,出资帮弟弟创业?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还是全权托他管理的呢!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大智若愚。」
「那他干么没事装穷!」她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或者我该这么说。他不是没本事,只是不想赚太多而已,因为用不著。」
「无法想像,这世上还有这么淡泊名利的人存在。」否则,就不会有太多为了名与利而迷失人性的例子了,只因为人类欲望是个无底洞,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会嫌钱太多。
「在为他惋惜?」
「不用试探我,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你放心,不管我怎么做,他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取得共识,各自挂上电话,她回房探视,见范行书依然安稳沈睡,才放心进厨房料理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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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了范行书一整天,直到处理好晚餐,也让他吃下了药,她替他盖好被子,一面交代。「我在餐桌上准备了食物,用保鲜膜包著,你要是饿了,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闹钟我调好了,你晚点还要再吃一次药,记住了吗?」
「记住了。」他乖巧点头。
「还有,我帮你的衣服重新整理划分了,上衣在第一层,裤子第二层,内裤、袜子在第三层,比较常穿的都挂在上面,以後穿衣服会比较好找。还有,冷冻库有水饺,以後懒得下厨可以煮来吃;早餐的话也买了蛋饼皮,你只要打颗蛋,加些葱花和调味的东西就行了,很方便。」
「好。」依然乖巧点头。
「很好。那,你一个人,有问题吗?」
他摇头。
杨欣侬满意的起身,范行书也跟著慌张地坐起来。「你——要走了吗?」
「我得去上班啊!」
「噢。」他垂下头,不再说话。
杨欣侬实在拿他那副被遗弃的表情没辙,想了想,走到床头,拿起话筒拨了一串号码。「喂,老总,我今天不过去了……一点私人的事情……你管我这么多,养男人还养到让你看到咧……反正就这样了!」
她果断俐落地挂了电话,范行书始终盯著她瞧。
「睡过去一点。」她下达命令,他遵命照办。杨欣侬在他身边躺下,占了他一半的床位,拉来一半的棉被,分了他一颗枕头。
「你——不走了吗?」他不放心的确认。
「废话。」不然她是躺好看的啊!
范行书安然一笑,抱著枕头起身。
「你干么?」
「这里给你睡,我去——」
「你给我躺下。」不等他说完,她直接命令。
「噢。」不敢有意见,三秒钟,立刻在床上躺平。
她的话,他一向是无异议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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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范行书再度醒来,发现怀中多了团软绵绵、香喷喷的娇躯,他微微赧红了脸。
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躺在另一边吗?他一直很小心地不要碰触到她、占她便宜,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动,连翻身都不敢,可是——她是什么时候睡到这里来的?小手还缠上他的腰!
看她睡得那么熟,他又不敢随便乱动,小心翼翼瞄了下埋在他胸壑的脸蛋,反正她睡著了,他鼓起勇气,悄悄地、很轻很轻地触摸了下粉颊,柔柔嫩嫩的感觉,他贪心地多流连了一会儿,光滑细致的触感,让他指尖不舍得离开。
说实在的,她真的好漂亮,人又聪明,处理起事情果断明确,不像他,老是把人际关系弄得一团糟,难怪有那么多人在为她争风吃醋,他知道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真要比较起来,他实在没什么让她看得上眼的条件。
论外貌,他不特别出色;论家世,他平凡得可以;论收入,他赚的钱和那些大老板、公子哥儿的,更是完全不能比,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她会对他特别好呢?帮他整理屋子、照顾生病的他、舍弃名车,陪他风吹雨淋的坐一辆快作古的破车……她真的好委屈,在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待遇时。
胸口有种闷闷疼疼的感觉,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他轻抚她眼下淡淡的暗影,她之前一晚下班都没休息,照顾他到现在,一定累坏了。
闹钟响了一声,他伸手按掉,确定没吵醒她,他松了口气,自己起身吃药,然後蹲回床边,傻气地看了她熟睡的娇颜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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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第一丝阳光透过窗帘洒入,杨欣侬惊醒,右手抓来闹钟一看——
「唉呀,糟糕!闹钟怎么没响?天亮了啦,范行书,你吃药时间超过——咦?人呢?」
一颗头颅探了进来。「不要紧张,我有吃。你要不要起来吃早餐了?」
「你做的?」她下床穿上拖鞋,随意将长发缠个两圈,以发夹夹上,随他走向餐桌。
「嗯。」他将盘中有点焦的蛋饼推到她面前,脸色微微困窘。「照你教的方式做的,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成功,没有你做的好吃。」
「我对吃的不挑,可以吃就好。」她吃了两口——嗯,有点咸。
「其实不好吃,对不对?」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吃。「已经比我想像中的好太多了。要是一次做太好吃,下次就没有进步空间了。」
范行书感动地对著她笑。
几绺没夹好的发丝自然垂落,自成风情。
她好像不管何时何地,都可以美得让人不舍移目,就算是刚睡醒时,慵懒妩媚的娇态。
他目光痴愣地望著。
「傻啦?」两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贴往他额头测温。「还好,没发烧啊!喂,哪里不舒服要说哦!」
他摇摇头,拉下她的手。「我会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
「嗯哼!」完全无意义的哼应,眼神透露著怀疑。
范行书没和她瞧不起人的态度计较,收起空盘,欲言又止。「那个……欣侬……」
「嗯?」
「没、没事!」他心慌地摇头,收了盘子躲进厨房。
没、事?!杨欣侬不以为然地轻哼,他要真的没事,她杨欣侬就跟他姓!
她闲闲地倚在门边,打算看这个根本藏不住心事的家伙能ㄍㄧㄥ多久。
「欣侬,我买车好不好?」伴著哗啦啦的流水声,他轻问出口。
「你觉得好就好。」她好像也没立场表达意见吧?
「那你喜欢什么车?」
「问我?要买车的人是你吧?」
「可是……」他低垂著头,无意识地清洗碗盘。「你不是说,很多人开著名车,等你当香车上的美人,我是没办法和他们比,但是起码不能让你太委屈。你好久没穿裙子了,因为坐我的车不方便,而且,有时候下雨,就算再小心都会让你淋到雨……」
原来这才是他想买车的原因,而不是老爷爷机车终於安享天年。
「如果你是为了我才想买车的话,我倒认为骑机车也没什么不好,否则我就不能非礼你了。」其实坐在後座,偶尔胡作非为一下,也有无穷乐趣。
「……」完全无言以对。
「如果你想买车,不要为别人,为你自己。」
为她……不好吗?她不希望吗?他盯著不停往下流的自来水,无言。
「喂,你家开自来水厂的,钱多哦!」
他如梦初醒,关上水龙头,将洗净的碗盘放好,沈默了三分钟,回头望住她,这一回,一字字清晰地说了出口。「欣侬,你嫁给我,好不好?」
笑意僵住,本来还想亏他两句,这下傻了眼。
「好不好?」他又问了一次,脸上挂满期待。
「范行书,你发烧发过头,神智不清了吗?」
「没有,我脑袋很清楚。」
她挑眉,不置可否地勾勾手,他乖乖走过去,她双臂勾上他颈子。「那是真的让我说中了,迷恋我到无法自拔?」
「不、不是那样……」声音又开始小了起来,僵直身体不敢动。
「那不然为什么要娶我?」
「那个……我们……那天……就……『那个』嘛,所以……我觉得……我要对你负责,而且……」
「负责?!」她像是听到外星球语言,讶然失笑。「你不会忘了我的身分吧?对酒店小姐谈负责?你听过有人花钱召妓还需要负起责任的吗?」
意外的是,他这回没有因为她大胆露骨的措词而困窘,而是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那位小姐有告诉我说,那天行威找的人根本不是你,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金钱上的交易。」
居然不让她逗了,不好玩。
她摊摊手,退开。「好吧,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改变我从事特种行业的事实,你没听过,欢场女子无真爱吗?对我认真?你脑袋有问题啊!」
他用力摇头,说得好心急。「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女人,她们说……你不会随便跟男人出场,你会生存在那样的环境一定有不为外人道的苦衷,那并不能否定你的人格。」
「我很好?你才认识我多久?对我的事了解多少?居然能这么笃定,你看人很准吗?」
「不是很准,十次有九次走眼……」他诚实招供,因为太容易信任人,所以总是遭受背叛,他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明,没她那么厉害,一双明眸看透世情……
接触到她「那不就得了」的眼神,他赶紧补充。「但是一次就很够了!因为这个『一次』,让我得到的就比别人多很多,多过九次的伤心,就像季耘……呃,我没提过季耘对不对?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很了解我,也很关心我,就算交了一百个朋友,都比不上这个,所以……咦,我好像扯远了,反正,我要说的是,我相信你是这个『一次』,和季耘一样。」
「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是那一次的例外?」十次九次走眼,但是一次就够受益无穷,她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
「你对我很好,照顾我,帮我做早餐,整理家里,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还有,我生日那天晚上,你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本来是要走的……那么多人喜欢你,但是你宁可拉著我被人追,也不要去陪别人,我的条件并没有比他们好,什么都不能给你,还让你每晚坐我那辆常常罢工的机车,有时在路上抛锚,你陪我吹冷风都没有抱怨一句,还一直逗我、笑得好开心……我不太会说话,总之、总之……唉呀,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对不对?」
不太会说话就已经让她感动到不行了,会说话还得了?
她笑笑地看著他懊恼的表情。「光这样是不够的,你知道,要建立一个小家庭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吗?那不是我帮你做早餐、整理家里,你买车,不让我淋雨就可以的了。你的个性那么好商量,只替别人想,吃了再大的亏都无所谓,那你的妻儿呢?难道要她们陪你吃苦?你不能再对自己满不在乎了,因为你的一切,都关乎到另一个人,你必须有足够的担当,让女人相信,我们可以将一生交托给这个男人,安心的去依靠,但是——你能吗?」
「我能的!我会改掉好说话的个性,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用全部的力气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吃苦,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还有,你一无身家、二无恒产,凭什么让妻子衣食无虞?如果再生个小孩呢?你难道不该有所计划?从现在起,你该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不管最後你娶的人是不是我,起码,你有足够的能力安排你的人生,只要你条件够好,就不愁没女人要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你不嫁我吗?」他心慌的问。
「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太早了,等你做到我所说的,我会考虑。」
「噢。」他想,他大概懂她的意思了。他要努力赚钱,努力让她过舒适的日子,这样,他才有资格说要娶她,给她依靠。
「那,你要考虑多久?」他又问。
「不知道。」她转头走人。
「不行不知道。」他焦急地绕在她身後打转。总得给他一个期限,他才知道他有多少时间,去完成她所要求的。
被缠到快抓狂,她顺手捞来客厅桌上的市内电话簿往他怀里塞。「一天撕一页,撕完我就告诉你答案。」
范行书脸色垮了下来。「这么厚?」随便翻翻都有上千页,那不就要等个三、五年?「可不可以打半折?」他退一步打起商量。
「你当你在买衣服还是市场杀价?」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还打半折咧!
「那、那不然换一本?」
「可以。」
他还来不及露出笑容,正相中右手边的书本——
《中国药草全录》迎面塞来。
还不是一样厚!
他苦著脸。「我还是慢慢撕电话簿好了。」想了三秒,抱著最後一丝期望——「我可以一天撕两张吗?」
「随便!」懒得和他辩那些没营养的。
「那,我怕你忘了考虑,可以偶尔提醒你一下吗?」
「你再吵,我就拿针把你的嘴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