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会儿被人奚落了吧!真是个狗奴才,竟对小姐这般无礼,回头妳定要叫冥皇子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武亟才是。」
「喜儿。」骆心柔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角,眼角偷偷地瞥了一下床上的赤雪,暗示她别再多话了。
喜儿哼了一声,不情愿地住了口。
骆心柔挪身坐到赤雪的床前,柔声道:「妳的伤还好吧?」看着她上身缠满了绷带,可见伤势一定不轻。初时,大家都还传说赤雪怕是没救了,直让她愧疚不安。
「赤雪贱命,阎王不肯收,多谢骆姑娘关心。」她冷冷地割开两人的距离。
她支开武亟,不是为了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姊姊,只是不愿武亟为她而动怒,如此而已。
骆心柔乍听到她冷然的回答,愣征了一下,语气畏缩地道:「对不起,我知道是骆家愧对了妳,哥哥在妳受伤后,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却一直不敢来看妳,昨日离开时,还交代我要来探视妳的伤势。」她唤过喜儿,素手舀了一碗药汤,汤味清香扑鼻。「这是我亲手熬煮的青莲雪蛤汤,还特地加了华大哥给的药方,可以怯淤通血、清毒补身,妳试试。」
小脸上有着怕被人拒绝的畏怯,彷彿若有所求地瞅着赤雪,端在空中的碗微微颤抖,直至赤雪接过了汤药,骆心柔才放下心,绽开笑靥。
「妳在这里过得好吗?」她不善与人攀谈,却又不想让气氛就这么尴尬沉默,随口问了一个最安全的问题。
似感受到她的善意,不再冷绝地拒人于千里之外,骆心柔受宠若惊地笑了,「很好,大家都待我极好。」
喜儿插嘴道:「当然囉!小姐长得貌美如天仙,个性又温和善良,大家都极喜爱小姐,尤其是其皇子,简直是为小姐着迷呢!」
「喜儿。」骆心柔羞红了脸,害臊地经斥了一声。
主仆俩没注意到赤雪舀着汤药的手猛地僵了一下,半晌才又恢复常态。
「呵……别害臊嘛!皇子宠爱妳,是众所皆知的,半个月后就要成婚了,小姐还常常在夜半不见人影,被皇子掳了去,想来皇子真的是极宠爱小姐啊!」喜儿掩着嘴,把小姐的私事全都抖了出来,这样的小姐,可幸福了。
赤雪拿着汤匙的手停在半空中,愣征地瞪着褐色的药汤发呆。
夜半不见人影……原来,他总在搂着骆心柔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之后,才又来与她交颈而眠……「小姐,妳怎么啦?」喜儿突地惊叫,唤醒了她的失神。
转头只见骆心柔惨白了俏脸,神色紧张。
「喜儿,这种事咱们私底下主仆说说可以,只因我至今尚未进闇家门,要是让人知道了,总是不好,妳以后别再说了,知道吗?」她严肃地扯喜儿的衣角,厉声道。
喜儿不知小姐为何会突然有这种反应,只好呐呐地答应,骆心柔这才放缓了脸色。此时,武亟推门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师妹,妳的草药回来囉!」回头一见到骆心柔还在,不禁撇撇嘴,「妳们还没走呀?」
赤雪望了武亟一眼,他一定是一路用轻功飙到华疾那里,抓着华疾叫他立刻把草药拿出来,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骆心柔在他语气不善的问话下,又畏缩了,「我才来了一会儿。」
「还不够久呀?!师妹现在受伤,没办法陪妳闲话家常,妳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妳的一会儿可是会累坏我师妹的。」言下之意就是叫她快走。
喜儿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跳了出来骂道:「狗奴才,你叫什么叫呀?也不知是打哪里跑出来的杂种,竟敢对小姐这么不客气!我们小姐可是未来的闇妃,依皇子宠爱小姐的程度,闇后的宝座非我们小姐莫属,你这狗奴才,别在这里乱吠乱叫。」
她又转身向骆心柔,「小姐,再过半个月妳就是闇妃了,可要拿出当主子的气魄,别让那些狗杂种爬到妳头上去了才是。」喜儿拐弯抹角地暗骂武亟是狗杂种。
「妳……」
武亟话还没出口,赤雪低低的嗓音便唤过众人的注意力,「奴才自有奴才的本分,闇妃拿出当主子的气魄,惩戒奴才是应当之事。但若闇妃的气魄完全是由身边一个卑下的奴才指使的,那就是奴才的不该,主人的无能了。」
在众人愣征之际,她倦极地拉下床帷,迳自躺下,「我累了,武亟,你送骆姑娘出去吧!」
她没有意识到众人是何时离去的,纤手轻抚着枕畔闇冥曾躺卧的位置,幽叹了一声,沉沉地闇上眼。
第十章 低叹
黑夜来临,闇冥如往常般来到赤雪房里。她只是静静地偎在他怀里,纤手自他平滑的额际抚过鼻梁,细细地将他所有的一切印烙在心里。
闇冥扬起眉,眼眸中闪着疑问,「怎么了?」
她温柔她笑笑,抚着他类际一处几不可见的浅疤,「这里怎么了?」淡淡的疤,显示受伤的时间已远,但仍可看出当时的伤口不浅。
顺着她的手摸了一下,闇冥扬眉笑了,「这个是和武亟打架留下的伤。」
「武亟?」
他点点头,「小时候,我们两个人不知为何,就是看不对眼,碰见了也都装作没看到,撇过头各走各的。」
「后来呢?」他们怎么会变成好友的?
「后来是萨喀尔德长老看不下去,因为他受不了武亟镇日在他耳畔聒噪,某日就把我们两个都叫了去,什么都没说,一开口就叫我们打架。」
「你们一定是一开始都倔强着站在两边,谁都不肯先动手,后来一动手,就停不了了,是吧?」赤雪垂首笑了,脑中浮现武亟和闇冥小时候的倨傲模样,和两个打得伤痕累累的小泥人。
「没错,武亟小时候可狠了,这个疤就是他压着我,让我撞到石头上留下的。」
「那他呢?」赤雪斜睨着他,知道闇冥也非和善之人,只怕武亟也讨不了好才是。
「他呀!」闇冥的唇色勾起笑,「耳垂上少了的那块肉,就是被我咬下的。」
两人打到后来,根本顾不得什么招式武功了,蛮缠到地上扭打成一团。
不过,后来反而因为这样,他们变成了好友。当初的互不对眼,可能是因为两人都年少气盛,见不得对方好吧!
纤手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滑到颈项上,「这个呢?」浅浅的一道极细白痕。
闇冥抿紧唇,「被指甲刮伤的。」
赤雪嗯了一声,想起应是前年闇冥与洛阳河畔的戏伶浓情蜜意时,所留下的伤疤。
冰凉的纤指随着细细的淡疤轻划,抬眼看进他的乌眸,盈盈笑了,「我能不能也在你身上留个疤痕?这样,你每见到疤痕一次,就会忆起我一回。」
「傻瓜。」拢过她披散的发,闇冥轻敲她的鼻头,笑了。
他不知她是怎么了,今天的她温驯得惹人怜爱。
赤雪抬头,唇瓣轻轻贴上他的薄唇,轻声喟叹,「傻瓜。」她的确是个笨傻瓜啊!素手缠进他颈背的长发中。
粉嫩的小舌绕着他的唇瓣划过,伸进微启的唇间,学他动作勾动他的灵舌,彼此文缠。
闇冥因她的主动一愣,低吟一声,抱住了她纤腰,却听到她突地痛叫。
「我的背……」伤口刚收口,仍未痊癒,他刚刚碰到了她的伤处。
闇冥低叹一声,颓然地放下手。
趴在他胸前的赤雪软若无骨地爬上他的身,眼眸泛着异样的晶亮,「我想要你。」湿润的舌轻舔红唇,看得他转不开视线。
「妳的背……」他的理智还算清明,记得她的背上伤口未癒。
红唇缓缓扬起邪魅的笑,俯身轻啄他的唇,「对呀!要注意我的背。」
在他恍惚试着捕捉她时,她竟将他的手腕绑在床柱的两侧,那原是在她昏迷时,怕她挣扎而绑上的布条,现在正好让她利用。
牢牢地绑紧他的双腕后,赤雪抬眼笑了,「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能再弄伤我了,对不对?」
闇冥一愣,看着自己被绑紧的双腕,邪肆她笑了。他放松瘫平在床上,「是,今夜我就随妳摆佈。」
赤雪舔舔干涩的唇瓣,他说,今夜,他随她摆佈……看着躺在她床上的硕壮身躯,俯身卸下了他所有的遮蔽物,她想仔细的看看他。
虽然已有过两次的肌肤之亲,但全只是痛与泪的记忆,连他的身子她都没瞧得很仔细,便被掠去了童贞。
随着卸下的衣裳而寸寸露出的古铜肌肉,蕴藏着男性的美。她出神地望着他肌理分明的上身,忍不出伸手在他平滑的胸膛抚过,温热的肌肤下,包裹着似铁的肌肉。
※ ※ ※
冬去春来,满树枯枝悄悄地冒出绿芽,闇冥娶亲的日子也渐渐接近了。
赤雪对娶亲一事始终沉默着,只窝居在房内专心养伤,但恍惚的神情却逐渐增加,孱弱的身子虽已经过连日的调养,却仍苍白地骇人。
闇冥每夜仍到她的房里,与她交颈而眠,也绝口不提他的婚事。因为上次剧烈激情的交欢,使得赤雪背上刚癒合的伤口又迸裂了,所以,他也只是夜夜让她趴卧在他身上安眠,完全收敛起狂妄与霸道。
赤雪一直静默,偶尔半夜惊醒,在看见闇冥还在身边后,便偎着他温暖的胸膛,满足地再度睡去。
她偷取着最后的时光,沉醉在虚幻的幸福中。
在枫苑和擎天镇都挂起了红綵球和双喜字的那夜,赤雪悄悄穿起一身红衣,淡扫蛾眉、轻点朱唇,佈好一桌酒宴。
坐在闇冥的怀里,她笑得开怀,喝得狂烂,半醉半真地纵情放肆。
闇冥对于她的异样,并不言语,若着她醉眼迷濛的娇态,只是淡笑,并不阻止。
赤雪低喘地偎倒在他胸前,仍止不住傻傻地笑着,「啊!好热、好热,你热不热呀?」她用衣袖煽着风,说着也想帮他煽煽风。
「我不热。」他淡笑着阻止了她。
赤雪头一偏,又煽起自己。「你不热呀?那我怎么会觉得全身发烫呢?好奇怪喔!是不是又发烧啦?」她举起手反贴着额头,「还好呀!没有发烧呀!怎么会这么热呢?」百思不得其解地攒着眉,好不困扰。
她难得露出的娇憨,却让闇冥勾起了温柔的笑。
她探出手想拿水喝,却哀叫了一声,「糟糕!」她发现她的长发和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了。
瞇起眼,忙碌的小手努力地找出纠缠的源头,却找出一段纠葛得难分难舍的发辫。她皱着眉想了好久,怎么会有这么一段发辫呢?好奇怪喔……啊!她想起来了。「啊!糟糕,我刚刚顺手绑发辫,不小心就把你的头发也编进去了。」扬着手上的发辫,她笑了,「你看,这样像不像人家说的『结发』。」
看着他微敛的眼眸,陡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令她的笑容隐没,心悄悄地揪痛了一下,慌张地垂下小脸,怕被他看出她心里的慌乱。「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解开。」小手却颤抖得愈解愈乱。
古铜色的大掌覆上了她的小手,制止了她的慌乱,「别急,那咱们就结发吧!」
栖在他掌中的小手颤了一下,没抬起头,低声问:「什么?」
「当我的妃子。」他说。
低垂的小脸未语,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不行的。」轻吐了一口气,抬起的脸上笑意灿烂,眼角却含着泪光,「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闇冥瞇细了眸子,大掌攫住她瘦弱的细肩。「我不准!」
赤雪摇摇头,笑得有些哀怨,「不行的,我不能当妳的妃子。我太爱你了,爱到自私心疼,你绝对没办法承受我对你的爱,你会因为受不了而另寻新欢离弃我的,而我则会夜夜揪着发,想着你人在哪里。那样我会疯的,你知道吗?我会疯的!」
「不会的!」闇冥吼出,「我不会让妳发疯的,我爱妳。」
赤雪敛下眸,缓缓止住了笑,腮边的泪却不停地滴落,「你能爱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那是不够的,我要的是一辈子呵!这辈子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拥有过谁,父母、兄弟、丈夫、孩子……一个也没有,所以我很贪心,我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但那却是你给不起的。」
他就要成亲了,难道他对骆心柔的娇宠呵护是假的?谁又能抗拒绝美娇豔的温柔女子?
「你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所以,你是不爱我的,你别骗自己,也骗了我。」她缓缓地凝眸望进他的眼底,「你亲口承诺过,若我要离去,你不会阻止。所以,在我仍美丽时,让我离去吧!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美丽的赤雪。」
「不!我不准。」闇冥狂躁的脱口而出,「我还没厌倦妳,所以妳不准离去!」他狂乱地揪起她的头发,吞噬她豔红的唇瓣,却在唇齿交缠间嚐到了咸涩的泪水。
赤雪无力地垂泪,「你会逼我自残的。」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的爱太自私、太狂热,不让她离开,她会慢慢地自残,既不能死去,只能留下一具再无魂魄的躯体……「无妨,只要我没厌倦妳,妳就永远是属于我的人。」闇冥霸道地宣告。
她永远是属于他的人,不准起私心离去,即使是自残,她仍得留在他身边。
「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赤雪任他紧紧地抱着她,失神地呢喃垂泪,因为对他的爱,她终会疯狂……
※ ※ ※
相较于赤雪的漠然,骆心柔居住的厢房则是人来人往,为三日后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
伴嫁的喜儿镇日穿梭,一心想让小姐的婚事办到尽善尽美。自前门接过送来的布料,她快步走过厅院,想尽快将布料送到小姐面前。
「欸!你手上捧的是什么?」她突地停下脚步,问一名错身而过的小厮。
小厮的手上捧着一个樟木大盒,隐隐散着芳香,是千年大樟雕刻而成的。
「这是萨喀尔德长老送回来,要给赤雪姑娘的东西。」小厮回道。
骆心柔即将要嫁作闇妃,喜儿的身分也随着水涨船高,下人对她的问话几乎都是有问必答。
走到小厮身边,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樟木大盒,撇了撇嘴,「哟!赤雪姑娘的师傅还挺疼她的嘛!」对上回遭赤雪奚落的事,她虽然不敢再多碎嘴,但心里仍是有疙瘩。
萨喀尔德长老是秦皇陵中出了名的高人,这东西想必是极为珍贵。
喜儿心眼一转,「打开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这……」小厮面有难色。
「别这个那个的,打开来让我瞧瞧就是了。」她瞪起眼,看小厮是否真的不肯卖她的帐!
小厮只好开了盒锁,让她瞧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