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一点都没有受到被绑架的影响嘛!是不是?”绑架有人救,报告有人写,这种无忧无虑的人可真是幸福透顶。“她打算告艾娜绑架吗?”
提到这件事,裴少寒的脸色又开始转坏。“一点也不想。她说世界上被人用直升机绑架的也不多,她好像还挺骄傲的。”
“哇哈哈哈哈!”不等裴少寒抱怨完,吕沐远就捧着肚子爆出一阵大笑,只差没倒在地上打滚。
唐中闵则是很含蓄的扬起了微笑,但是由他的肩膀可以知道他忍得很辛苦。
“真是好朋友。”裴少寒喃喃的讽刺道。
“这……这样也好,表示她心里没因为这件事而留下阴影,不是吗?”唐中闵急忙控制住亢奋的情绪,安抚裴少寒逐渐恶化的心情和表情。深谙人心的他知道,现在的裴少寒已经不是以前那一个了,既然他肯跳脱出那个冰冷得近乎和世情绝缘的硬壳,就绝对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无喜无怒,一张脸总是和白纸比赛空白,和冰块媲美冰冷。
除非意外,少寒是不会再回到从前那个样子了,那个以冷酷少言骇人的黑狼。
面对好友的转变,除了一些不习惯,他倒是觉得很高兴。
“她当然好,就是她这句话让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也顺便坚定了我好好说话的决心……喂,够了吧你!”裴少寒皱起眉,瞪着靠在墙上休息的吕沐远。这家伙刚才也太夸张了,居然笑到捶墙顿足,一副快要岔气、休克的可笑模样。
“笑得好累。”吕沐远喘着气道。
裴少寒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如果你再不回去上班,我肯定你加班的时候会更累。”
“少寒!”
就在他要跨出门的时候,唐中闵叫住他。
“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告诉你……进步得很快。”
* * *
优闲的漫步在校园中,对俞筱茉来说是如此的不真实。
二个多月之前,她还是个比蜜蜂还勤劳的打工女王,走路只往前看,保持时速二十公里以上,每天有三个以上的工作让她东奔西跑,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吃饭只求便宜能饱,睡觉只求解除疲劳,活像是家里有十几口要养似的。反观现在,走路东张西望,欣赏沿路的人潮、车潮、好风好水,打工量骤减为零,吃饭吃得好,好到她打算实施减肥计画;睡觉睡得多,多到赖床赖得差点迟到。
让她从勤奋辛劳的工蚁提升到养尊处优的母猪的原因,就是她遇到了裴少寒。
真是幸运,她勾了勾唇角。
“喂!俞筱茉!”一个男声由远而近,直直撞上她的耳膜。
她转过身,望着朝她跑来的男同学。“张朝智,有什么事?”
“太好了你总算来上学了!昨天你没来,我紧张得要命。那个有关情书的事……”
情书?“你暗恋我吗?我有男朋友了。”
“你有男朋友了?你怎么有时间?”张朝智睁大眼,十足受到惊吓的表情。
“我有的是时间。所以,对我死心吧!再见。”她轻描淡写的带过,转身往校门走去。
“不是我……我是想请你帮我写一封情书。因为我听说你也帮人写情书,所以……当然,我一定会付你钱的。”张同学总算是说出了来意。
“真抱歉,你来晚了。”有了裴少寒的“供养”,她也想好好的休息,过过不用为生计烦心奔波的日子。
“嘎?”他呆呆的看着她。“你没时间了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俞筱茉服务公司正式宣布停业,请你顺便告诉大家,谢谢。”早知道该写张布告来帖。
“喂!等……等一下!你不能突然说你停业了,你知道全校有多少人的幸福操在你的手中吗?”他急得差点下跪。情书!他要找谁写情书?
“我可不知道我有那么伟大。”俞筱茉自言自语道。“我那里有几本情书大全,需要的话我可以借你。”
“你怎么能这样丢下同学的幸福不管呢?”
“她当然可以。”
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令两人的焦点同时投视在筱茉身后的男人身上。
“你是谁?”
“你怎么来了?”筱茉笑着,抬眼望向裴少寒。
而一旁路过的女同学更是看他看得目不转睛、浑然忘我,连路都忘了怎么走。
“来接你。”两个人甜甜蜜蜜、卿卿我我,根本没人理睬张朝智的问题。
看着围观者愈聚愈多,张朝智愈来愈着急,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活像是个破坏画面的罪魁祸首。不过自己的情书还是很重要。“对不起,这位先生,我正在和她谈事倩,能不能借用一点时间?”他望向裴少寒,怯怯地说道。
“没什么好谈的,我说停止营业了,听不懂吗?”俞筱茉说道。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恶劣,她只好再解释一次︰“对不起,可是我已经决定了。”
“呃,嗯……没关系。”张朝智接收到裴少寒凌厉的目光,不禁吞了吞口水,连到口的抗议都吞下肚去。
“那好,再见。”筱茉笑笑的挽着少寒的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和猜疑的讨论中翩然离去。
* * *
“怎么突然想要来接我?”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俞筱茉偏头看向裴少寒,唇边带笑。
“没什么事就先下班了,顺便拿这个给你看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他把一个资料袋塞进她手里,然后专心开车。
筱茉抽出那叠厚厚的报告,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弄得太漂亮了,一看就觉得不是我写的。”她笑道。报告里不论是文字、图表,都用电脑打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简直比论文还出色。而更令她感动的是裴少寒为了她求人帮忙的这件事。“谢谢你。”
“不客气。”
车内顿时弥漫着温馨的气氛,令人舍不得开口破坏。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俞筱茉托着腮,低声的自言自语着。
“那不然你想怎么样?”裴少寒则顺口回了一句。
筱茉惊讶的瞪着他,脸上慢慢绽出了笑容。“我想怎么样?你有流星要给我吗?”他的学习能力还真是不错!不过,她对自己提出的问题感到些许尴尬,他不会以为她在向他求婚吧?
“我没有准备,你想要吗?”
她盯着地,努力想从他空白平淡的脸上读出某些特别的情绪。“恕我冒昧,你这是在求婚吗?”
“你说是就是。”他含糊的打着太极拳,不肯明说出心中和话里的意思。
她耸耸肩。“我现在还不想要那个流星。如果我们合得来的话,以后再谈。”
“随便你。”
又是一阵沉默。
“我问你一件事。”俞筱茉再度打破沉寂。“如果我没钱了,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何时在乎过她的钱了?“我以为这该是我问的。”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我户头里马上就会只剩下几千块钱的零头了,你有没有什么感想?”
“只要你不是把钱拿去交别的男朋友,我就没有感想,你想怎么用你的钱是你的事,我不想干涉。”
“我是拿去养男人。”她倒是十分坦白的招供了,脸上不见愧色。
裴少寒的表情僵硬了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点。“敢问是何方神圣?”
不生气,不可以生气,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冷静,千万要冷静!
“我爸。”
幸好没发作,他松了口气。
“伯父要买房子吗?一下子拿那么多钱。你呢?一点都无所谓?”虽然说不干涉,但他还是要了解。
“早会有这一天。我以前赚钱赚得没天没夜,还不都是因为我那个无聊兼没良心的老爸。”她倒是一派轻松,和以前惜金如命,锱铢必较的俞筱茉迥然不同。
“嗯?”
她望向窗外,任那稍嫌污浊的空气拍打她的面颊,吹拂她的发梢。“你知道他无聊到什么程度吗?国中一毕业,他就说他已经帮我找好婆家,等我高中一毕业就马上结婚,谁想结啊?我就叫他自己去嫁,我才不嫁,结果那个人就跟我谈条件,说我不嫁可以,但是不嫁也要有不嫁的本钱,只要他确定我有赚钱的能力,他就去把这门亲事退掉。”
“所以?”
“所以我必须在大学毕业之前赚到二百万,交给父亲大人当作那笔聘金的损失。真是不简单,我爸居然想得出这么天才的方法!”她笑得很讽刺。
“然后?”想不到现在还有这种训练女儿赚钱的父亲,该说他是聪明呢?还是残忍?
“什么然后?然后就是把钱交给我老爸,叫他和我无缘的未婚夫说再见,请他另觅良缘。”
“给了钱之后,你会断绝父女关系吗?”如果是他就会,这种危险性高、压榨力强的亲属,即使对他恩重如山,还是早点画清楚河汉界的好。
“如果能断绝还好呢!”俞筱茉叹口气,淡淡的笑道︰“可是没有办法,毕竟他还是我爸。”
裴少寒以温柔得足以化人的声音道︰“你真是善良。”
“跟你比起来,我当然是。”她淘气的吐了吐舌笑道。
车子驶进裴家的车库,俐落的停在它该在的位置。“如果你爸不肯取消婚约,你怎么办?”拔出车钥匙的同时,他问道。
俞筱茉打开车门。“只好请你送我一颗流星了。”
* * *
夏天容易孳生蚊虫,造成健康上的危害、环境上的脏乱,以及病菌的传播--直到现在,俞筱茉才发现这些话是如何的切中事理。
光看她身边那一群拿着纸笔、相机的苍蝇,就可以知道她烦躁、头痛到什么地步,更别说这群东西以传播病菌似的将她的诽闻公诸于世之后,将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和揣测。
“大众传播社?访问我的爱情故事?还要编成广播剧?你找张学友、王菲来配音我就考虑。”
“戏剧社?把我的艳遇编成舞台剧?可以啊!不过你要保证可以演遍全球喔!连南极洲也要去,而且票房至少要破五千万。台币?别开玩笑了!当然是美金。”
“文学创作社?想把我的恋情写成小说?嗯,是不错啦!可是你有把握销售破五百万本,并拿下诺贝尔文学奖吗?”
苍蝇们来了一群,又飞了一群,他们的要求就在俞筱茉这种苛刻的条件之下宣告流产;但她这般努力的隐瞒,不仅没有浇熄大家的好奇,反而更助长了众人急欲探索的冲动。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裴少寒。”言画意说道。好不容易摆脱了各社团的人马,俞筱茉和言画意躲在树丛里,偷偷摸摸的吃着午餐。
“他碍着你什么了?”基于保护男友的心理,筱茉马上对好友的意见提出反驳。
“烦死人了!别以为只有你,我也被缠得哇哇叫呢!什么来历啦、职业啦、年龄啦,能问的都问了,居然还有人要我拿斐先生和骆英杰为对比,画个表格出来。”画意气愤的嚼着面包,原本已经因此略显模糊的语调更因肝火上升而口齿不清。
“那个人一定差点被你揍。”筱茉了解好友的脾气。
“没错。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的嘴像加了七重防盗锁一样,紧得很;骆英杰那家伙我也警告过他,要他不许多嘴。”
“这情形和你当初被骆英杰死追活缠那时的热闹倒也差不多。”换句话说,这所学校的校风便是爱起哄。
“差不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谢你的抬举。不过,那时你和骆先生都是本校学生,每天都看得到你们的新鲜事,热闹也是一定的,但我可是在跟一个校外人士谈恋爱耶!关他们什么事?”
言画意翻了个白眼。“你真不仅还是假不僮?就是校外人士才神秘,神秘的话更容易撩起别人一探究竟的兴趣。更何况是一个英俊得不能再英俊、好看得几近完美的神秘校外人士,换成你,你会不想知道?”
原来如此。
“早知道就叫他不要来,天天被一堆人跟前跟后,无聊死了!”她大小姐总算懂了事起的缘由。“不过话说回来,他帅也不是他的错,怪他也没用。而且天底下帅的人也不只他一侗,干嘛闹成这样?”
“因为还没看过比他好看的男人。而且又是被你这么一个把时间全花在工作上的打工女王给钓走,不好奇才是怪事。”
“好累。”筱茉吁了口气,叹道。
“谈恋爱本来就很累。”言画意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 * *
原本该是轻松快乐的放学时间,俞筱茉却要躲躲藏藏的避开许多各怀鬼胎的眼线们,以十分没有尊严的姿势“爬”进裴少寒的车子。
“辛苦了。”墨镜下的脸没有表情,但话中隐约可听见刻意压低的笑调。
“还敢笑!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筱茉把书本往后座一扔,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
“是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她没好气的定了他的罪。“如果你不要那么好心的来接我,就不会被那些人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话,就不会一天到晚跟着我乱跑;他们不跟着我乱跑,我就不必花那么多时间绕圈走远路、玩捉迷藏,也就不会那么累。你说,是不是你造成的?”
“我第一次让别人觉得见不得人。”裴少寒倒也没生气,依然说着玩笑话。
“见不得人哦!……是不至于啦!不过像你这种相貌的人,还是遮掩一下再出门比较好,社会会比较安定,秩序可能也会比较好吧!我想。”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裴少寒没搭腔,只是微微的勾了勾唇角,算是回答。
“对了!你的信。”趁红灯时,裴少寒翻出一个白色的标准信封递给她。
“我的信?除了画意她们,还有谁知道我住在你那里?”她嘀咕着拆开封口,马上往信末找署名。“喝!老爸!”
“没人知道。这封信是你以前的房东之前拿给言画意的,她交给唐中闵,上次在南部时中忘了给你,现在他才想起来,要我交给你。是伯父寄来的?”
“肯定没好事。”
数分钟的静默过去之后,紧接着的是纸张被揉搓成团的声音。
果然没好事。裴少寒想着,但依然聪明的不发一语,保持缄默。
“死老爸!臭老爸!真是--他妈的-可恶!”她的声音如同磨刀石上的菜刀,在齿间磨得分外可怕。
“小姐,你的口德呢?”他还是老样子,既不关心也不生气。
“管它去死!”
“嗯。”好吧!
车内再度安静了下来,唯一较清晰可闻的便是俞姑娘压抑怒气的粗重呼吸。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好突兀的问话。两朵红云飘上了她的脸颊。
“嗯,喜欢。”定力过人的裴先生眼皮也不眨,呼吸也不乱,回答得好像她问的是“你喜欢吃炒饭吗?”这种平常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