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面具下的脸孔戚然一笑。“不,我选择的方式是……死!唯有让他知道我已经死了,才有可能断了一切牵系。”
闻言,严础风沉默了好久好久,直到她以为话题会就这么结束时,他缓缓开口了:“云妹,你想过没有,或许你错了!?”
“错了?”这话什么意思?她不懂!
“你不明白一个男人若真动了情,能痴狂到什么地步。五年前,愚兄也曾经是得以拥抱所爱的幸福男人,但一场大火夺去了她的性命,令我痛不欲生,而往后的每一天,我都将只能伴随着噬骨相思,直到终老……”
“曾经,我试过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但好友的一句提醒让我想起自己身上的责任。”严础风吸了口气,逼回眸底的泪光。“你知道吗?每当午夜梦回时,我都深深渴望着,渴望她还活着,即使失去美好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多么想她再次回到我怀里,让我可以好好疼她、惜她……”
柳若灵不语,眼眉凄侧。他……他曾自杀过!?为了她!?不值得,不值得啊!
不敢置信地凝着泪眼,柳若灵颤声泣语。“你……你真的如此爱她?”
他苦笑了声。“我不懂怎样的付出才算爱,但我知道今生今世我只认定了她做我的妻子,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柳若灵低下头,心中深深受到震撼,难不成……她真的错了吗?他是真的不在乎,只要她还活着,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乱了、一切都乱了,她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割舍,她好想光明正大的继续爱他。
但……真的可以吗?她不知道,也好茫然……
第十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柳若灵苦着一张脸坐在马车上,马车外的街头仍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只是,她却再也感受不到快乐的气息。
不该是这样的,此刻的她应该是躲藏于安全的角落,而不是与他一同来游大街啊!
埋怨地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始作佣者,她不禁暗叹了口气,只有面对他的时候,自己一向坚定的抑制才会摇摆。明知与他一同出来一定会后悔,但……她就是无法对他拒绝,无论是过去、现在,即使是将来也是亦然。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的异常沉默引来严础风注意,他关心的询问着,担心自己的一时兴起是否会对柳若灵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柳若灵缓缓摇头,脆弱的心泛起一阵刺痛。
能告诉他吗?告诉他,她已经有好久不曾置身在人群当中,她的心莫名地在颤抖,虚软的肢体也几乎完成不了什么动作。而她最想做的事便是投人他怀中放肆哭泣,如同以往的时光?
泪,再度凝聚于眼框之中,柳若灵觉得自己好悲哀。
她现在不是柳若灵,已不再具有躲在他怀中哭尽伤楚的权利,她只是柳云,一个茕然无依、一无所有的柳云。
这是她应该要早点认清的事实,不是吗?
她知道或许他是真的不在乎在他心目中的柳若灵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她就是怕……
她害怕知道真相的他,会和其他人一样都用好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像是亟任人将她撕碎的魔爪……绝对会令她心碎而死。
她好怕、好想躲口没有人的角落,好想逃避这一切……
但是,哪儿是她的容身之所?愈是深思,她那淌血的心愈是哀恸得难以自持。
混乱的心思难复,一只温暖的大手悄然抚上她的发。她吃惊的仰头,透过逐渐泛着雾气的眼眸看见他温柔的目光。
“为何我总是觉得你似乎有着想不完的心事?”低沉的音调满含关心,柔的一如他看向她的目光。
摇摇头,柳若灵在心中仍是暗叹了口气,他……是永远不会懂的。
她故作坚强的低下头将眼中的雾气拭去。“我没事,更不可能有什么想不完的心事。”
“那你刚才……”他显然不信,都发呆成这样了,还能没事吗?
“我只是……只是一时想起了从前和他一同出游的时候。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是真的没事。”再一次的,她对他撒了谎。
严础风不疑有他,了然的点点头,跟着释怀一笑。“无妨,我明白那种心情。”
有时,在她身上,他也会莫名的去寻找熟悉的影子,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的反应,所以,便有些不可理喻地将渴切的思念,寄托在对方身上。更或许,只是太思念灵儿了吧,
温润的大掌不经意地顺着她的云瀑般的柔亮长发深入探索,指掌轻柔地滑过她后颈上略显不平的肌肤。
说不上来是何缘故,这一刻,他的心头竟微微地揪起。不是厌恶,而是浓浓的不舍与心痛。
察觉到她的轻颤,严础风哑声开口:“别怕,我说过我不会介意的。”
柳若灵不语,努力压抑住胸口胀疼的痛楚。
此时,行动中的马车也停了下来,随着车外喧哗的人声与小贩们的么喝声,不难猜想他们已经到了大街上。
她望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意识到现实的存在,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
“走吧,应该是到了才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严础风很自然的牵起她的小手。借着接触的肌肤,她似乎也感受到他想赋予的勇气。
柳若灵咬住唇,认命地跟他下了马车。
也罢,是该踏出第一步了。
第十九章
古人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历代诗人墨客最爱以诗歌咏的人间天堂——苏州,其美景自是不在话下。
当然白天市集的景象,不消说,自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各式摊贩小厮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严础风亲密地拉着柳若灵的小手,这儿晃晃、那儿瞧瞧。比起身旁动作显得迟缓的她而言,他似乎心情相当不错。
相对的,柳若灵心中却感到无比沉重。她可以感觉的到,有无数注目的眼神全朝他们这边而来,不是讶异于他的俊美,而是——好奇于她藏在面具下的真相。
她惊悸地缩了缩步伐,苦愁地颦起柳眉,手心也跟着出汗。
“云妹,想要买些什么吗?”他加重握住她小手的劲道,侧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声音是平静轻松的。
柳若灵抿唇不语,垂下眼睫。这一次不是逃避,而是不想让他瞧见她眼中的惊慌与害怕。她——不愿因为自己而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受到影响。
不知这样算不算痴傻呢?柳着灵凄迷的想。牵着她的手,他会不会感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他是怜悯着她的寂寞,才这样处处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会吗?他会如此残忍吗?
严础风静静望着垂首的她,心疼的痛楚在心中掀起了莫名的浪潮激荡。
她的紧张与不安他都看在眼中,无法否认的,为她,他首度心神大乱。理不清是什么因素在作祟,她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尽力为她做些什么。
也因为这样,他分不清这异样的情愫,是否源于她与灵儿在某些地方的极为相似?又或者,他是真的再次动了心?
他很矛盾,背叛灵儿是他最不愿做的是,但若真的将柳云当成灵儿的替身,他心中又觉得别扭,对她……也不公平!
老天!愈想,他愈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男人。
感觉她的小手又更加握紧他,他无声长叹,下了个决定:“我看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再说吧!”
他需要借着酒精来平抚自己焦躁的心情。
严础风微微苦笑了下,曾经何时,他也成了需要酒来麻痹自己的人?柳云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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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请留步!”阴沉的男音从旁边传来,唤住欲进入客栈休息的两人。
一瞬间,周遭飘来的气息竟让柳若灵感到一丝熟悉,她很快的转头寻找着声音的主人。下一秒钟,她与一双邪魅的银眸不期然地对上……
惊讶地到抽一口气,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的眼睛……是银色的!
不知何时,她似乎也曾看过一双那样的眼睛……脑袋微微抽痛,柳若灵皱起眉,有些气恼自己竟然想不起来。
“有什么事吗?”严础风戒备的看向一身邪气、躲在暗巷中的银眸男子。凭着多年来的作战经验,他敢肯定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手不凡……但也绝非善类!
下意识地,他顺手将一旁的柳若灵纳入怀中,保护的姿态十分明显。
柳若灵微愕然,但更快的,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立即眩惑了她。明知他只是想保护她而出此下策,她还是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无所谓了,她只想抓住这一刻,感受这全心拥抱至爱的满足——就算,只是片刻也好。
“没事,别紧张。”银眸男子——寡宿勾起一抹笑痕,满意地看向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只是带个口信过来给你们罢了,用不着抱的那么紧!”
语毕,严础风及柳若灵两人的脸上立即泛上红潮,尴尬地分开来,乐的寡宿脸上的笑痕更深。
嗯!不枉那时候他充当他们的媒介。看来事情似乎进行的相当顺利,他那亲爱的主子实在是太厉害了,料中的事从来没有一件会漏掉!
从怀中拿出一朵早已准备好的红花,寡宿递给他们。
“这朵红花叫做‘魅情香’,是属于非常难得的奇花之一,是我王想要送给你们的礼物。”深沉地看了眼柳若灵,寡宿露出个极神秘的笑容,“好好保藏着,说不定以后对你们会有很大的好处。”
“你王!?那是谁?”明知眼前的男子决不会是中原人士,严础风不肯收下,执意问个清楚。
第二十章
寡宿浅浅一笑,“我认为,你应该是要先问问我是谁吧!”
不愧是当朝的护国军师,在见到他这副异于常人的相貌之后还能这么镇定。不错,他开始有点欣赏他了,或许,主人的点子真是个好主意也不一定。
悄然将柳若灵护在身后,严础风俊美的脸孔咧开一抹笑痕,锐利的星眸跟着掠过一道凛光。“严某以为,一向只有宵小之辈才会躲藏于黑暗之中,既然如此,严某还是不便知道的好!”
虽然说以唇舌伤人是他最不愿做的事,但面对一个如此来路不明的人,他也用不着那么客气。必要时,他也是可以很犀利的。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需要他保护……也是他想保护的人。
“没想到你的嘴巴倒是挺利的。” 寡宿挑起眉,带笑的面孔淡淡化开一道邪佞昧,更衬托出他身上阴暗的气息。
堂堂魔界四大护法之一的他竟被比喻为无耻之徒,不知他亲爱的主子听到之后会做何感想?
“可惜,我不会跟你们一般见识。”挑着眉,他淡淡地续道:“我想聪明如你,应该早就料到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将我的身份告诉你们。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停止刚刚无谓的口舌之争,免得大家真的伤了和气。”
微微倾了身,寡宿再度将手中的红花递给他们,勾起笑:“收下吧!虽然我无法告诉你们我的真实身分,但请相信这份礼物确实是我家主子诚心想送给你们的,我们绝对无恶意!”
严础风与柳若灵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的眼神全是同样迟疑。
“严大哥,我看……你还是收下吧!”
沉默许久的肯定答案,使严础风愕然而视。
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寡宿已不知何时将那朵红花塞入他手中。
手中微微的沉重感让严础风疑惑的挑起眉,不若寻常花朵般的轻盈,这红花显然重了许多。如同抱了颗椰子在手上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怪异!
“沉吗?”寡宿笑吟吟的问道。”记得,这魅情香属性奇特,是种极具灵性的植物。花朵一定要贴身收藏,千万不可入土,要一天一天的和它培养感情。待时机成熟后便可将它的花瓣撕下服用,可以延年益寿,而它茎内的汁液更可以让身上毁损的肌肤重新再生。”
话音一落,柳若灵瞬间僵直了身躯。
寡宿眼尖的察觉到在严础风身后僵直的娇小身躯,颇含深意的续道:“我想以后对柳姑娘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的,这样的话他便不会嫌弃你了!”
柳若灵听了心中又是一惊,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是知道了些什么?微微探头望向身前的他,他的脸上仍是一片平静,柳若灵放心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应该是没有听出什么才对。
“好了,我想我也该回去向我主子报告一声了。再见面的机会或许不大,你们两位多多保重吧!”一晃眼,寡宿高大的身躯已旋身跃上离地好几尺高的屋檐,临走前又说道:“最后,希望你们好好去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不要一直拘束于过去的回忆。这样的话,到最后或许你们两样东西都会同时失去。
“还有,在魅情香还未完全成熟前,千万不要贸然使用。否则,一朵稀世奇花转眼间变成了毒花,吃下去连我国的神医都救不了。切记!”
低沉的男音越激越远,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告终止。
空间再度回归空寂,严础风与柳若灵两人仁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他走了……”柳若灵低语喃喃道,心中的思绪依然胶着于寡宿离去时留下的言语。
他……他可是在暗示自己若不放手大胆去爱,或许她是真的会永远的失去他吗?徒留满怀空余恨,就这样孤独至终老?
紧握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执着了多年不爱不想的信念,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瓦解掉。
她想对他坦白一切,她想让他……重新爱她!更不想让自己真的后悔。
鼓足了勇气,她开口唤他:“严大哥,我……”
未完的话被不远处传来的惊叫声掩盖住,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愣。
“我们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严础风转眼恢复了冷静,不由分说的拉起柳若灵的小手往声音的来源奔去。
“严……严大哥……” 柳若灵惊叫了声,她……话还没说完啊!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柳若灵闭上了微涩的眼,不能等啊!她的勇气就这么一次,迟了,也就没有了!她与他,距离……依旧还是一样远。
第二十一章
另一处暗巷里,一男一女站在角落,男的俊逸,女的美艳,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画面,只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严础风和柳若灵两人见到此画面,皆停下了脚步,未曾惊扰到他们。
“罗欢,你究竟要纠缠我到何时?”美艳女子开了口,甜腻的轻柔嗓音让人听了好不舒服,却也让人听不出暗藏在语气中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