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真是不好意思了。」林懷然從錯愕中拉回神智，趕忙向怒火佳人賠禮。
「我只是恰巧路過，絕不是有意要打斷妳們的談話。」見她長得纖柔，沒想到個性竟如此火爆。哎，可難為泓倫一生了。
「你還知道要不好意思嗎？」于心妍借機發揮，半點不饒人。「我正分析情報到了最高潮階段，你就這么走過來瞎攪和，你說！你是不是該覺得非常、非常的不好意思啊？冒失鬼！」
「小妍……」她究竟在胡說什么啊？方以蝶簡直哭笑不得。
更過分的是，她居然還意猶未盡的開罵下去，「我就快套出小蝶心底那個思思念念的夢中情人了，現在經你這么一攪和，你說她還會不會告訴我呢？」于心妍煞有介事地大聲嚷嚷，忿忿不平的模樣。
「夢中情人？！」錯愕喊出口后，林懷然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呃，事情是……是這樣子的嗎？小蝶。」尷尬一笑，他的語音明顯沙啞許多。
為什么他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早知道會有人捷足先登，他就不該傻到錯失良機。本以為他們互屬對方，卻也害怕她對他只是少女的單純迷戀，所以才遲遲不敢表態。壓根沒想到是自己過于自以為是，不明白她早巳心有所屬。 現下，教他該如何是好？林懷然登時亂了方寸。
又來了！!小妍又在唯恐天下不亂了。
「林大哥，你別聽她亂扯。」方以蝶力持鎮定，一雙厲眸卻直撲于心妍，雙方在空中撕殺得難分難解。
喲，會這么問，表示他是真的在意了。
「哪！你瞧瞧，我就說她鐵定不說了，是吧？」我這是在幫妳啊，笨瓜！渾然無畏好友的怒目，于心妍挑釁回瞪，嘴上更是乘勝追擊。
林懷然居然被她唬住了，黯下眼，他的心中滿是苦澀。「對不起，是我打擾了。」沒想到小蝶真的……
「知道就好。」好戲即將邁入高潮，于心妍為他的道歉竊笑得差點痙攣。
「不過那也沒關系，反正我也套得差不多了。老實告訴你吧，小蝶的夢中情人可是長得一表人才，俊逸非凡喲，就連我的帥帥老公都得靠邊站呢。」這樣夸你夠義氣了吧？哈哈哈，蠢蛋！跟小蝶剛好配成一對。
林懷然一聽，眼底的光彩盡斂，好半晌才言不由衷地開口問道：「這么優秀的男孩子，我……我認識嗎？」可別說他真的認識，他怕自己會沖動地將那個人宰了。
啊哈！小小魚兒終于上釣了。于心妍興奮得真想仰天長笑。
「你認識、你認識，你當然認識啦！他不就是－－」她的答案尚來不及公布，立刻教尷尬萬分的方以蝶給大力捂住了。
「她發瘋了！你千萬不要相信她的鬼話啊，林大哥，根……根本就沒有那個人！」方以蝶急聲否認，窘迫的淚水差點淌下來。該死的于心妍，她跟她有血海深仇嗎？
「我說的是鬼話？」奮力掙出桎梧，于心妍不可思議地怪叫連連。「那她根本就是睜著眼說瞎話！林懷然，她在說謊，你知道嗎？她根本就沒有勇氣對你……小蝶，別捏了……我告訴你，林懷然，那個人明明就……可惡！方以蝶，妳不要再捏我了，行不行？」她干嘛要捏她？很痛耶！
「小妍，我拜托妳閉嘴行不行？」方以蝶幾乎是懇求了。她還要做人哪，老天！
「不行！」看她那副悶德行，她就有氣。于心妍一口回絕，沒得商量。「我今天一定要告訴他。」
「于心妍！」方以蝶火大了。
「干嘛？」拉不下臉，于心妍也跟著大吼。「我這是在幫妳耶！妳看不出來嗎？」笨瓜、笨瓜、小蝶是大笨瓜!
「我才不用妳幫，妳只會越幫越忙。」多事、多事，小妍真多事！
「我會越幫越忙？」可惡！居然這么侮辱她？「我如果再不幫幫妳，妳可能永遠也嫁不出去，留著當老姑婆了。」她痛快揶揄，惹得方以蝶又氣炸三分。
為了殘存的自尊，她立刻氣怒回嘴，「妳管我嫁不嫁得出去？妳嫁得出去就行啦！」
「妳……我真的會被妳氣死！」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妳慢慢對著他流口水好啦！」話落的同時，她將方以蝶大力一推，直接送作堆，省得多費唇舌。送佛送上天，她可算仁至義盡了。
她……她居然敢這樣對她？方以蝶震愕地目送突襲成功的人兒轉身離去，不敢相信她居然會這么粗魯地對待她。
她這輩子最受不了別人亂推她了！
手忙腳亂地從林懷然的懷里站穩身后，方以蝶氣憤得只想找于心妍算帳，連臉紅心跳的時間也一并省了。
「小蝶，等一下，我有話對妳說。」林懷然恢復神智后，首要念頭就是開口留下她。雖然有些訝異于心妍的驚人舉措，可說他不開心是假的，只是方以蝶的反應卻大大傷透他的心。
她居然半點局促的羞澀都沒有，有的只是惱怒和氣憤，難道……她對他當真沒有半絲情意嗎？林懷然自憐。
猛地僵住腳步，方以蝶傻愣了好一會兒，氣白的小臉急速充血，霎時想起了方才跌進他懷中的親昵滋味，心慌意亂了。
「陪我聊聊，好嗎？」林懷然柔聲輕問，漫不經心的嗓音中卻蘊藏著些許壓抑。
她能說不好嗎？唉，方以蝶知道不能。
「你想聊什么？」巧笑回眸，她的心卻悄悄發著慌。不知道為什么，他今天的眼神令她覺得特別奇怪，也特別害怕，他彷佛……想從她身上索取什么似的。
可問題是，她有什么是他想要的？方以蝶默默揣度他力藏心思的臉龐，迷惑極了。
「小蝶，妳最近在跟我玩捉迷藏嗎？」林懷然黑著臉，無法接受她過分輕快的笑容。生平第一次深陷情網，這感覺來得又快又急，不僅打亂了他一向規定的心跳，同時也擊垮了他堅強的自信。
他該怎么做才好？向來沒有追求女孩子經驗的他，該怎么做才能完整地表達出他內心的渴望呢？
他想要她的愛。
「我做什么……要跟你玩捉迷藏呢？」飛紅撲上雙頰，方以蝶心虛狡辯。真有這么明顯嗎？她還以為自己躲得很有技巧哩。
「沒有嗎？」
「當然沒有！我……我是因為有事情要做嘛。」
「現在嗎？」
「嗯。」
「可以明天再做嗎？」意識出她的不悅，他好脾氣地建議。
「不行！」糟糕，語氣好象太強硬了。「呃……我是想，如果今天能把它做完是最好了。」方以蝶柔聲解釋，有些不舍他難堪的落寞神情。他一定從沒被女孩子拒絕過吧，這么優秀的男人……
「那么，等一會兒再做吧。」希望之光乍現在林懷然眼底，他趕忙陪笑商量。
「那……怎么行？」再這樣聊下去，她怕自己會克制不住暴露出迷戀，為難了他，也為難自己。
「為什么不行？」看她為難得的模樣，林懷然不由得挫敗感大生。他就真的這么不得人緣嗎？天哪！她可真會打擊他的男性尊嚴。
「因為……因為我……肚子餓。對了！我現在要去吃東西，可以嗎？」窘迫的小臉豁然開朗，方以蝶為自己的處變不驚感到驕傲，壓根沒發現這個答案跟之前的回答根本串不起來。
轟隆隆！
彷佛在嘲笑她的愚蠢般，此時天際居然劈下一道響雷，一時間雷霆大閃，銀光交迫，豆大的雨珠隨即傾盆而落，下起了滂沱大雨。
不……不會吧！上天果真要亡她？方以蝶欲哭無淚地仰首問天，徹底被擊垮。
「看來，妳當真要餓肚子了。」這雨來得巧，樂得林懷然差點微笑起來。
可是，他愉快的心一觸及她委屈的眼后，登時化為一片難堪。 她就非得露出種勉為其難的表情不可嗎？
「怎么？我真的這么討人厭，讓妳陪我一會兒都這么為難嗎？」他冷然挺身，質問怔仲的她。
他討人厭？「誰說的！誰說你討人厭來著？天知道我有多么喜歡你……」慍怒喊出后，方以蝶掩嘴瞪眼，徹底傻住了。老天爺，她在胡說什么？
她說喜歡他！
「真的？妳真的喜歡我？」黯淡的眸子染上笑意，林懷然的心情頓時好轉。
「是，是啊，你……是個很不錯的大哥哥嘛，我當然喜歡你啊。」這個答案好極了，方以蝶綻開笑顏，一掃方才的驚慌失措。
他卻笑不出來了。
「是這樣嗎？我對妳而言只是個大哥哥？再無其它？」林懷然步步進逼，再也壓不下滿腔煩躁。他不要當她的哥哥！
「林大哥……」他怎么了？方以蝶再次興起不安。他熾熱的眸光看得她的心好亂啊！
她呆怔的模樣真教人難堪，林懷然認為自己猜對了，原就沉重的情緒更見陰霾了。
「該死！不要叫我林大哥，我不是，也不想當什么大哥哥！妳聽清楚了沒？我不是要這個！」他揚聲怒斥，被她的不知情徹底惹火。
可恨啊！他到底該怎么讓她了解他的心情和掙扎？他已經受夠了他們之間的若有似無，他要的是她明明白白的愛戀，她知不知道？ 向來溫文有禮的林大哥在吼她？！不能適應他大幅度的轉變，方以蝶瞬間智障。
他……他不要當她的大哥哥，他不要這種關系，那他要……
「你要什么？」她呆愣得連自己開了口都不自覺。
「我要妳！」不會再有別的了。
滂沱大雨中，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沉重，字字敲進她早巳不平靜的心湖中，掀起漫天巨浪。 他說要她。
可……可能嗎？他可能說出那句話嗎？ 不……可能吧，一定是她聽錯了，他是林懷然，是她想望卻不可及的璀璨明星，是她癡戀卻不可得的天之驕子啊！
方以蝶煞白了臉，不敢置信地瞅著那雙堅定的深瞳，恍恍惚惚。
「你在開玩笑嗎？」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她啞聲干笑。不要這樣戲弄她，她很傻、很傻的…… 「不要這么殘忍，小蝶。」林懷然不再沉靜的面容盈滿苦澀，心痛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為什么要這么折磨他？
對他殘忍？「我不懂……」何止不懂，她甚至以為自己嚴重精神錯亂了。方以蝶傻氣地用力甩頭，想甩醒完全停擺的小腦袋瓜子。老天爺，現在不是作夢的時候啊！
「妳懂！」躁郁的心緒再度失控，林懷然暴烈大吼。 「我真的比不上在妳心底的那個人嗎？」該死，她知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比下上她心底的那個……誰？方以蝶被他天外飛來的問話問得目瞪口呆，腦子被徹底炸平。
浙瀝嘩啦的勁雨來得急，去得亦快，風雨漸歇后的世界，一片寧靜，靜得彷佛只能聽見兩人急促心跳……怦怦、怦怦、怦怦地持續加劇……
她的心底沒有別人。
她的心底只有……方以蝶來不及張口，整個人已毫無預警地被摟進溫熱的懷抱中，一股清爽的男性氣息猛地纏繞上身，徐徐盈滿她的心田。
她被他抱住了！
「別動。」撫法抑止泛濫的情潮，林懷然徹底放縱私欲。不愿再想，有情無情都已不重要了。現下，他只要她。
管她如何，他是要定她了！
敏感地感受到她全身掠過一陣輕顫，他不禁摟得更緊了。
「如果妳想拒絕我，就讓我先作作夢吧。」話雖如此，他卻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她。灰澀的心緒緩緩流轉，明知不可卻無法自拔，既已深陷，他就不會放手。
他已無可救藥了！
這是怎樣一份語氣啊？他的抑郁帶著寵溺，攝走了她的三魂七魄。方以蝶心中一動，喜悅的水氣霎時攻上眼底，想哭，卻含淚笑了。
原來，他的夢里也有她呵……
「小蝶。」
「嗯？」不想離開他的懷抱，她好喜歡偎著他的感覺。
「我現在準備好了，妳告訴我吧。」無論如何，他還是想聆聽她心底的聲音。稍稍放開了她，林懷然屏息以待。
她卻只是直勾勾地、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不言不語。
「快告訴我，別再折磨我了！」按捺不住沉寂，林懷然氣躁出聲。
「告訴你什么？」告訴他其實她長久等待的，正是他極力壓抑的？方以蝶得了情，登時有些不饒人，他讓她等了這么久，該罰！
「小蝶……」浮躁的嗓音多了一絲警告，惶惶難安。
「好嘛！」到底見不得他痛苦，她立刻投降在他的抑郁里。
「你想知道什么？」
「妳愛我嗎？回答我，快！」天知道，他的心已然提到了喉嚨，她卻如此漫不經心，難道她的心里當真沒有他？林懷然乍然冷下臉。
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方以蝶微微惱火，受不了他的自以為是。
「你為什么不去問問小妍愛不愛二表哥？」沒見過哪個男人問起情話來好象在問口供，她真可憐。
于心妍愛不愛泓倫？那小妮子拋棄尊嚴大演逼婚記，當然是愛慘泓倫了……啊！那么……那不就是說……
「妳愛我！」困惑的俊容恍然大喊，徹底炸紅了羞澀嬌顏。
尚來不及體會喜悅，林懷然的思緒猛地回轉，曾經上天的心瞬間跌入地獄，凍回冰點。
「那妳心底的那個人呢？」他差點忘了這號人物了！林懷然身子一凜，臉也跟著繃緊。
「什么人？」懾于他的急遽變臉，方以蝶驀然傻眼。
居然裝傻？「妳思思念念的那個夢中情人。」不想和別人分享她的心和情，林懷然悶聲譏諷。 拙啊！方以蝶吊高雙眼，真想一掌拍昏他的駑鈍，竟敢問這種不可饒恕的問題。
「我的心底只有你！」難掩怒氣，她火大回吼，再顧不得矜持；他簡直是蠢到家 「那個人是我？」
「廢話！」受不了他的愚蠢，她惡聲嗤哼。
林懷然好錯愕，惶惶不安的心卻已定位，被她理所當然的表白牢牢扣緊了。
她完全屬于他……難言的狂喜乍然襲來，徹底潰決了禁錮許久的熱情，他伸手攬來盛怒紅顏，緊緊納進懷中，摯愛地吻上她的唇，他霸氣地索取她的情和心，傾盡無限纏綿……
「告訴我。」蜿蜒吻下雪白頸項，他明明白白烙上吻印，宣示了所有。可飄蕩的心雖已靠岸，騷動的情卻仍有渴望，他還是想聽她說。
「我愛你！」心有靈犀地柔聲響應，她笑得嫣然。「你呢？」 「我也是。」真心真意。
「那么，會愛我多久呢？」她雀躍，要他承諾一個永恒。
「只要我的心還跳。」他掏心，許下了一輩子。
第七章
昨夜那一场无端风雨持续滂沱到了天明。
林怀然独自伫立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缓缓抽着烟。他知道自己近来的烟瘾已到了无法自制的地步。
伸手捺熄烟蒂，他自嘲一笑，任无言的凄惶在心底浮浮沉沉，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