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
拉长的尾音,彰显出门外来者的着急及不耐。
“萧小姐,怎么办?”
“你们继续拍照,我去应付。”萧若龄旋即恢复镇定,吩咐后来到门边,提高警觉的问:“哪位?”
“聂雅爵。”低醇的嗓音十分严肃且凝重。
萧若龄瞠目,一脸愕然。“别、别开玩笑了,聂……雅爵怎么会来这里……”她的心脏怦怦跳,声调抖颤。
“开门就知道是不是了。”冷肃的声音透过门扉,令人感到畏惧。
“不——”萧若龄捂着唇低嚷,惶恐的往后退。
门外冷冽如冰恍若来自地狱的声音,绝不可能是一向彬彬有礼、高贵优雅的翩翩公子聂雅爵……
两名大汉被她的惊呼吓着,纷纷困惑的望着她。
门外忽然缄默下来,周通气氛呈现诡谲的静谧,两名大汉也感到莫名的紧张。蓦地,喀嚓一声,门应声打开———道硕长英挺的身影先行闯入,俊颜冷若冰霜,那双没有温度的蓝眸,正睨着惊慌失措、脸孔苍白的萧若龄。
他深沉凛冽的眼神,不怒而威、气势摄人,吓得她噤若寒蝉,顿时只觉全身僵硬、背脊一阵发凉。
一名身材高大壮硕、长相俊朗的男子也随后跟着进来。
“怎么可能……”萧若龄失神的喃喃自语。
聂雅爵目光一扫,视线落在双人大床上那抹几近半裸的雪白娇躯,不禁怒火中烧。当看到陌生男子手中的相机时,理智全然焚烧殆尽。
他跨步向前,冷不防扬手一挥,结实硬朗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手持相机的大汉脸上、腹部——
大汉丝毫没有还击的机会,表情扭曲变形,指着肚子吃痛的弯下身,手中昂贵的相机呈抛物线掉落在聂雅爵脚尖前。
他拾起相机后,迅速拉起被子遮掩绮荷的身子,瞥见她美丽的脸庞是被殴打过的红痕肿胀,心头就被沉重的自责及不舍压得喘不过气来。
另一名男子见状,绕到背后偷袭,手才刚伸出来,便被同行的“硬汉”牟汉东给制住,反手一转,痛得男子很没骨气的哀号出声。
牟汉东再使力一折,男子顿时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
聂雅爵再补上两拳,对方流下两管鼻血、嘴里也漫出鲜血、再无力反攻。他每一拳惊人的劲道,都像发自于心灵深处的怒吼。
此刻的他俨然是一头发狂的豹——平时姿态优雅,令人忍不住想靠近,一旦惹毛他,下场却不堪设想。从没人知道他性格中有如此冷酷的一面,就连“禁忌场”的四位股东也不知情。
唯独他自己明白,在良好修养、风度翩翩的表象下,他的内心其实有着不欲人知的无情与残酷。
当初会以“孽爵”做为代号,并非随便凑和,而是其来有自。
“啧啧啧。”和他相识多年,牟汉东头一次见识到他的狠劲。
说实在的,以专业角度来看,他的拳脚功夫,还真的有够——赏心悦目。
事后,一定要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拍部动作片,保证红翻天,掀起狂湖……牟汉东在心里盘算着。
聂雅爵抽出底片,放进口袋,再把相机摔个稀巴烂,以发泄愤怒。他若能早一点来接她,她就不会遭受到如此狠毒的对待……
不久前他接到绮荷大哥的电话,告诉他绮荷母亲情况危急,已经通知她一段时间了,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挂断电话后,他查出她的车还在饭店停车场中,觉得纳闷不已。
问过几名和她同台的模特儿,得知她和萧若龄早已先行离开,他直觉反应事有蹊跷。
绮荷那么孝顺,知道母亲病危的消息,必定会排除万难立刻赶到医院,不可能不闻不问。
当下,一种无名的焦虑攫获他的心,他忧心烦躁得简直要把整间饭店掀了。
最后总算经由一名服务生口中,获悉她和萧若龄在客房里一起用餐,他赶紧动用特权取得备份锁卡。
若再慢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想像。
聂雅爵沐浴在盛怒中,浑身散发着阴沉危险的气息,沉默中酝酿着将敌人彻底摧毁的爆发力。
萧若龄张着嘴、一时傻眼,双腿发软,压根忘了逃走。
等到他锐利森冷的眼光射向她时,想离开已来不及。
“我的妻子你也敢动?!”他逐步逼近她,冰蓝色的眼瞳冷得足以冻伤人。
“妻……妻子?!”萧若龄喉咙紧得快要窒息。她很想逃,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聂雅爵瞪着她,漠然阴险的眼神,透着深不见底的狂暴气息。
“爵,带她先走,剩下的我来收拾。”牟汉东轻拍他的肩,出声提醒。
“我不会放过你的。”字字铿锵的撂下狠话之后,聂雅爵脱下外套覆上绮荷的上半身,抱着她离开饭店,驱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他的心都揪得好紧。
如果,在乎一个人是爱情的开端,那么此刻他紊乱、自责、懊恼的心情,又代表了什么?
爱,何时已累积得那么深切?
深切到让他想要安定下来,想将她锁在身边呵护照顾,不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何时?他扪心自问。
答案很快浮现在脑海中——或许从第一眼见到哭泣中的她时,他对她,就已经一见钟情。
想拥有她的心意与渴望,竟如此深沉而迫切,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
第十章
从无尽黑暗中猛然苏醒,绮荷低呼一声:“不——”红肿未消的脸庞写着惊惶与恐惧,眼神空洞。
守在一旁的聂雅爵趋上前,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哑声安慰。“嘘——绮荷,没事了、没事了。”
宽阔温暖的胸膛,有她所熟悉的迷人气息,驱走她强烈的惶恐与害怕,怔愣片刻,她才缓缓抬起头。
对上的,是一双饱含怜惜、充满爱恋的蓝色眼眸,如海水般将她紧紧包围。
“爵……”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埋进他的胸口,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她再也忍不住,嘤嘤啜泣。
他心疼的亲吻着她的发,没有安慰的言语,仅是静静的搂着她,任凭她宣泄笼罩在心头的阴霾。
随后,她像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推开他。
“不——我的身体……不干净了。”她痛苦的呢喃中,带着自我嫌恶。
对于昏迷后的事态发展她一无所知,但她想,在那样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形下,除了任由对方予取予求外,不会有奇迹发生。
聂雅爵重新将她揽在胸前,以坚定、沉稳的口吻告诉她:“听着!你没有不干净,你没有!”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已经……拍了我的……”她抽泣着,裸照两字卡在喉头,扑簌簌的泪不断溢出眼眶,漫成一条小河。
除此之外,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也遭到玷污……她的身体好肮脏、好恶心,她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好痛恨。她不配跟他在一起……
这个想法跃入脑海,顿时像根锐利的锥子插进心坎,让她痛苦不堪。
思及此,泪水掉得更急更凶,脸上涕泗纵横,模样好不凄凉。
他没辙的吁叹,有力的臂膀牢牢圈着她纤弱的身子,扬声再度强调:“绮荷,相信我,我怎么可能让那些混蛋碰你?!”
倘若可以,他想将他们碎尸万段,剁成肉酱喂狗。
他誓言般的坚决语气,为绮荷降至冰点的心房注入一些些暖流,紊乱的心绪才稍稍获得平复。
怀着一丝微薄的希望,她哭哑了嗓音问:“我……真的没……被……”
话未竟,便被聂雅爵仓促地截断。“没有!没有!没有!绮荷,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
她可以相信他吗?相信自己及时脱离魔掌、安然无恙,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还是他只是在安慰她,说不定她的照片已经传遍了……
她反常的沉默令人挂心,聂雅爵试着从她蓄满泪雾的眼中,寻找能反应她情绪的蛛丝马迹。
她的两潭水眸盛满忧伤及哀愁,几乎让他溺毙。
“天……你别胡思乱想。”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发动柔情攻势,灌注他的爱恋与疼惜,企图驱赶她心中的不安。
聂雅爵借由温热灼烫的吻,传递他满腔的浓烈爱意,并且把她昏迷后的经过告诉她,以化解她心中的疑虑。
“真的吗?”枕着他的胸膛,绮荷闷闷的确认。
这固执的小女人。聂雅爵兀自喟叹,既爱又怜。“我骗过你吗?”柔嗄的口气蕴涵着无奈,没想到,他居然会对一个女人产生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伏在他怀中感受稳健的心脏律动,绮荷逐渐调整呼息.心口上的疼痛也减缓。
霍地,她仰起泪汪汪的脸庞,凄迷问道:“我妈妈……妈妈她……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聂雅爵敛眉抿唇,凝重的睇着她,思索着该如何启齿。
“爵,告诉我……”她抓着他的手臂,迫切的追问。但从他哀伤的表情,已隐约猜得到端倪……
心,犹如被千刀万剐般剧烈绞痛着。他无声叹息,小心翼翼的揩去她晶莹的泪水,喉咙异常干涩,竟说不出实情。
他向来果敢直言,却唯独不忍心看她哭泣、失望,此刻他甚至恨自己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告诉我!”她颤着声音哽咽的央求,一边挣脱他的怀抱,倏地翻下床。“我要去看她……”
一阵晕眩袭来,她脚步踉跄,却不影响她的决心。
聂雅爵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不想让她那么快就面对残酷的现实。深怕她虚弱的精神状态,承受不了打击。
他越制止,绮荷就越确定自己的臆测,心慌不已。“让我去!我要去看她。”她歇斯底里的吼着,赤脚冲出病房。
既然无法阻止她,他也没权利干涉,早晚她都必须面对事实,聂雅爵尾随在她身后,陪伴在她身侧。
沿途,纵有许多人朝她投注异样眼光,绮荷全然没放在心上,此刻,她只焦急着想见母亲一面。
跌跌撞撞的进到母亲的病房,床上已不见人影,她的心顿时揪紧,无法呼吸。
妈……她张开口喊着,却哑然无声,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绮荷……”聂雅爵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收拢双臂给予她力量。
“妈呢?她……她在哪里?”她转身,泪眼婆娑的急切质问。“她在哪里?我要见她、我要见她,让我见她……”
她濒临崩溃的请求,声声刺痛他的心,当他带着她来到位于医院地下室的太平间时,绮荷差点晕厥。
“不——”她拼命摇头,无法接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心碎的重复这一句话。
绮荷颤着手,缓缓掀开白布,苍白削瘦的面容映入眼帘,她动也不动的怔着,无神的大眼不停溢出泪水。
半晌,她终于蠕动唇瓣,试探的唤道:“妈……”她怯怯的伸手触摸母亲的身体,一股冰冷的肤触从指尖渗入血液,冷得她打哆嗦,冻结了她的心。
“妈……我是绮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妈……”
回应她的,是一室冷清与哀戚,以及她凄惨的呼唤声。
“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看你了呀……”她痛彻心扉,抱着母亲的遗体纵声哭喊。
未能陪在母亲身畔,陪她走完人生最后旅程,令绮荷无限自责、满怀悔恨,各种负面情绪一起凌迟着她脆弱的心,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聂雅爵拥着她如风中落叶般的虚荏身子,充当她的支柱。“绮荷,别这样。”他的心情随着她的悲恸,也跌落谷底。
“呜……”她浑身乏力的瘫在他怀里,无声抽泣。
他拉高白布,遮掩田母的遗容,想尽快将她带离,免得她继续触景伤情。
“不要,我要陪着她,我不要离开她……”绮荷挣脱他的箝制,固执道。
“你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负荷不了的。”他有些动怒。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气她执着的让人不舍,更气自己不能减轻她的痛苦与哀恸。
“不要管我!”她泪流满腮,拒绝他的触碰。
聂雅爵俊美的面孔闪过错愕,感到莫名的愠怒,勾住她的腰,稍一使劲便轻易将她抱离冰冷骇人的空间。
“放开我、放开我!”她捶打着他,嘶声呐喊。
“冷静点。”他援住她的肩头低斥。
她哭泣的脸庞,惹得他心烦意乱,又狠不下心抛下她不顾。曾几何时,她的影响力已变得如此巨大,左右着他的判断与心情。
“我要去陪妈妈,你放开我、别管我。”过度的悲怆吞噬了她的理智,此时的她呈疯狂状态,耗尽全力推拒他。
她拒绝他的关心,令他相当不悦。“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每件事,我都非管不可。”
闻言,绮荷的心弦震撼不已,备觉动容。“我们……根本不是夫妻……”她呜咽道。“合约已经结束了,我们不是夫妻了。”她频频摇头,心痛的对着他吼。
聂雅爵黯下眼瞳,掩饰闪逝而过的诧异与薄怒,手劲不自觉的加重。
“合约结束了,你不必再管我了,不必管我了……”她自言自语似的,边摇头边失神细喃。
他的眉间布满阴霾,深邃的蓝眸覆上一层愠色,脸色极差。
半晌后,他才启口:“我从来就没把合约当一回事。”低缓的声调悒郁不乐,字字敲进她封闭的心、扼着碎裂的心口,令她闷痛得难以喘息。
绝望无助的望着他俊美得不真实的轮廓,绮荷突然兴起逃离的念头。
他凝睇着她泪盈盈的迷蒙眼神,从中窥见到闪烁躲避的光芒,不禁感到一阵气恼。“田绮荷,我已经认定你了。”
他紧紧扣着她身子的力道、斩钉截铁的宣誓口吻,在在剧烈拉扯着她的心脏,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缠,如同一道无形绳索将两人捆绑。
浓烈的眷恋涌上心头,她激动失控的情绪,忽然冷却。“你不必安慰我……”她口是心非的说,狠心将他排拒于心门之外。“也不必同情我。”
他盯着她,眼中一片冰漠、没有温度。“这就是你对我的解读?”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寒冷。
绮荷垂下头,再也无心辩解。反正这段感情迟早要结束,还是早点画下句点,否则再多延续一天,届时就会更痛苦一倍。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她听见自己用冷漠麻木的声音说。
他能感觉到她又将撤除的心防高高筑起,而且比之前更坚固,冷漠更甚以往,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已将她的性格拿捏得十之八九。她孤独黯淡的内心和光鲜美丽的外表截然不同,明明有着令人羡慕、着迷的外在条件,但一旦深入她的心,便会发现她比其他同龄女孩多愁、封闭。
她总习惯隐藏自己真实的情感,一贯的开朗其实只是害怕被看穿的保护色,让人窥不透她的脆弱,也洞悉不了她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