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肌肉紧绷,感到极端不自在。
“怎么了?”他明显感受到她的僵硬,明知故问。
绮荷孩子气的猛摇头,却担心他听见自己如擂鼓般夸张的心跳声。
洞悉她的局促不安,聂雅爵像诱哄孩子似的柔声安抚。“别紧张,深呼吸、放轻松。”
随着他的指示,她受教的深呼吸,不过,一抬眼触及他迷人、魔魅的眼睛,松懈的神经又像拉紧的弦,让她走路同手同脚。
这对模特儿来说是大忌,但她偏偏就是无法控制失调的四肢。
“你真可爱。”他低笑,没有松手的迹象。
绮荷脑袋呈现一片真空,脸颊如着火般滚烫不已。 他们所经之处都引起注目,所有人都在猜测,大师身边的女人究竟是谁?有何来历,居然有本事获得大师青睐……
随行助理见到他,毕恭毕敬的趋前迎接。“聂先生,已经帮您备好车了。”
“谢谢。”一贯的绅土作风,让他深受尊敬与爱戴。“田小姐,请上车。”
沁凉的晚风袭来,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不少,瞅着眼前的限量名贵跑车,她心中正天人交战着。
“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差人帮你送过来。”虽然心里不太高兴她拖拖拉拉的,但好风度的他仍面不改色。
绮荷拼命摇晃双手否认,口气慌张。“没有、没有。”唉!这么不干脆,一点也不像她。
可是,一见到不该出现却出现在面前的他,她整个人就像跌进另一个空间,感觉极不真实。
“请上车。”他催促,打开车门等她入座。
“聂先生……”她拒绝的话冲到嘴边,却在他没有温度的眼神下止住。
他微眯起眼,等待下文。
绮荷头皮发麻,扯动嘴角干笑。“没、没事。”然后,很孬种的上车、系上安全带,像只没有反击能力的待宰小羔羊。
聂雅爵随后坐进驾驶座,觑着她的丽颜,见她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觉得既好笑又新奇。
她似乎不太乐意见到他、很排拒他,仿佛他身上带有可怕的瘟疫般,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以往他在女人们眼中看见的总是爱慕和迷乱,还想尽办法讨好他、亲近他,而她却一心只想逃离。
不可否认的,她的恬淡、冷漠,反而意外博得他的好感,心中尤其记得她哭泣后的眼睛,像是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透明。
殊不知,她其实是因为太过讶异而吓呆了,但她那副不知所措、无所适从的拙样,反倒让人误会,以为她很高傲。
事实上,她容易怕生,总要花一点时间适应环境和人。但因为工作性质之故,她才不得不克服紧张、胆怯,以求在伸展台上展现最美好的一面。
但一旦跟人熟稔了,她又会毫无防备的掏心掏肺,单纯的像个小孩,她也曾为自己矛盾的性格感到无奈,但却又无从改变,只好顺其自然。
更重要的是——在喜欢、欣赏的异性面前,她便会手足无措,脑力退化,成为一个害羞拘谨的少女。
绮荷忐忑无措的盯着紧缠的十指,体温不断攀升,脑袋一片乱哄哄的,心情却又矛盾的如飞上天般飘飘然。
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沉默的朝目的地前进。
第三章
满桌由名师以高级食材精心烹调的日式料理,每道菜都像是艺术品,这亦是聂雅爵喜爱日式料理的原因——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享受。
他细细品嚼光泽剔透的鲑鱼薄片,感受口中生鱼片的甘美鲜味。
同席的绮荷则捧着汤碗,啜饮几口味噌汤,偶尔抬眼注意他的动向,觉得他连进食都优雅得似一幅画。
咽下食物后,他才开口关切。“都没看你动筷,怎么了?”
她放下碗,垂下睡睫,面有难色。
她实在没胆量告诉他,她不喜欢吃海鲜……看着满桌子鱼、虾、蟹、贝,令她望而生畏。
“呃……我的肠胃突然不太舒服……”她心虚地胡乱找理由搪塞,不敢告知实情。
聂雅爵紧盯着她,沉吟不语。
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蓝眼瞠,盯得她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喉咙,她故作镇定道:“聂先生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他搁下筷子,抓起餐巾轻拭嘴角,不疾不徐道:“我看过你走秀的录影带,体态很美、表情也很棒。”
闻言,绮荷旋即双颊绯红,羞怯的垂下颈子,胸口鼓噪不已。
他毫不避讳的欣赏她美丽的雪颜,接续道:“新一季的服装发表会,我打算启用你,让你登上世界舞台。”
他灼热的视线已够让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他的宣告更如同一枚炸弹,炸得她血液不断冲向脑门,整个人七荤八素的。
“接受或是拒绝?”见她神游太虚,他拧起眉,语调依旧温和,却让人猜不透他真正的情绪。
“能受到您的赏识,我当然非常高兴,可是……”绮荷欲言又止,为难之情溢于言表。
“有话但说无妨。”他云淡风轻道。
“我必须留在台湾,不能离开。”她坚决道。
母亲最近病情不稳定,她希望多争取一些时间陪伴母亲,所以不放心到国外工作。虽然感到可惜,也只能痛心割舍难得的大好机会。
“原因?”他神情严肃的追问。
她的回答确实令他意外,对她的好奇又增添几分。
绮荷轻描淡写的说出母亲罹患癌症、住院一事,并表达心中的遗憾。“对不起……”一思及母亲孱弱的病容,不禁眼眶泛泪。
“那天在医院顶楼,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落泪?”虽为疑问句,但他心中已有肯定的答案。
她愕然,诚实的颔首,回想起当日与他短暂的交集,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我明白了。”他蓝眸半掩,语气平淡。“往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不确定他的允诺是客套还是真心,对于他的抬爱,绮荷心怀感谢、谨记在心。
或许是孝心感动天,才有如此天大的好运降临吧!她没自信的想着。
静默须臾,聂雅爵突然忆起之前在“禁忌场”看见她的名字一事,遂向她做确认。“田小姐是否在‘禁忌场’征假结婚对象?”
绮荷杏眼圆睁,掩不住诧异,慌张的问:“你怎么知道?!”激动间,已泄露了事实。
没想到,狗仔队出神入化到连这种事都能查出来?而且,她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Model,根本没什么焦点……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他口风甚紧,不打算透露另一个身分。
触及他漠然的眼神,她憋住满腔疑惑,呐呐的点头。
“什么原因?”他对她开出的条件十分感兴趣。
她垂下眼,迟疑着该不该告知他实情。
“抱歉,我太多事了。”聂雅爵歉然道。
觑着他俊美的脸孔,淡淡的笑容里挟着一丝失望,绮荷居然感到于心不忍,遂脱口而出。“因为我妈希望能看到我结婚,有个好归宿,这样她才能安心……”她鼻头酸楚,声音微微哽咽,顿了下继续道:“不过前阵子刚和男朋友分手,为了不让妈妈有遗憾,所以才决定找个假结婚对象。”
“原来如此。”他沉声应道,视线胶着在她忧伤的容颜,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禁联想起自己因病去世的母亲,必定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期待。
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抱憾而终,她竟然宁愿牺牲自我及自由,这是现在年轻女孩很难做到的。
她的孝心、她的真情流露,在他心头悄悄蔓延,激起他一阵莫名悸动,蓦地兴起想保护她、成全她的欲望。
“虽然觉得上网标人很荒唐,可是,我已经别无选择。”她垮下肩,无奈道。
纵使对她的说词不太满意,聂雅爵并未反驳。“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替你留意对象。”
绮荷木然的应允。“谢谢。”
“不必跟我客气。”他似真似假道:“说不定,那个人是我。”
他的假设,吓得她的心脏差点蹦出胸口,让她舌头一度打结。“你是在开玩笑吧?!”心中的期待几乎淹没她的理智。
他勾起嘴角,从容不迫的态度和她的震惊呈强烈对比。“你真的很可爱。”
领会他话中的揶擒,绮荷涨红脸,暗中斥责自己的自作多情,闹了笑话。
“你生气了吗?”聂雅爵正色道。
“没有哇!我才没那么小气。”她露出俏皮的笑,故作轻松的语调掩饰尴尬。
他也不点破,为她斟了一杯酒,顺便把Menu递给她。“放轻松点,好好享受美食。”显然地,他有意延续晚餐时间。
虽然她的态度不热衷、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但她可贵的孝心和羞涩的娇颜,倒令他激赏。
对上他完美如艺术品般的俊颜,她的颜面神经就紧张得不能协调,连忙垂下螓首,以掩饰心湖荡起的阵阵涟漪。
打从他出现后,她的心就没一刻平静,一池春水被他的身影彻底搅乱。
经过两次接触,已对他留下绝佳的好印象,她努力想找话题攀谈,脑子却一片空白,仅能呆坐着。
翻开设计精美的Menu,绮荷却一个字都进不了眼。
今晚的际遇,宛如一场美好的梦境,飘飘然的令人不愿清醒,只想把恼人的现实抛诸脑后。
不过,她明白美梦总是易醒,不允许自己太过投入……
*** *** ***
和“禁忌场”取得电话联系,绮荷与组织指派的对象碰了几次面,对方一派斯文、客气有礼,职业是医学院副教授,是位相当优秀的人才。
他们一起讨论假婚礼的细节及流程,甚至还在小教堂进行了两次排练。
一切准备就绪后,终于敲定周六举行假婚礼,受邀的观礼者是双方的好友,当然也是经过事先知会的。
当绮荷把喜讯告诉母亲后,田母喜出望外,苍白瘦削的脸庞出现难得的笑容,紧握着女儿的手,急切的问:“你是说真的?你要结婚了?”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哪能假的了。”她镇定的笑咪咪回答。
纵使心中对欺瞒母亲感到很过意不去,但一看到母亲喜悦的笑容,绮荷更肯定自己的作法是正确的。
相信老天爷会原谅她逼不得已的善意谎言,让假婚礼能顺利完成。
“总算让妈给等到了。”田母眼泛泪光,语带感慨。“能看你完成终身大事,妈真的死而无憾了。”
绮荷抿着嘴,心口的酸涩蔓延至眼中。“妈,你又来了。”她嘟起唇,撒娇的抗议。
“傻丫头,没什么好避讳的。”田母轻拍她的手,虚弱的安慰。“早点离开,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长期承受身体的病痛,使她的生存意志已一点一滴消磨殆尽,而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想在所剩无多的时日,目睹自己最疼爱的幺女披上白纱的美丽模样。
但阎王似乎等不及要带走她了,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济,每一天醒来睁开眼睛时,她都庆幸自己还有呼吸,尚有机会参加女儿的婚礼。
强忍着泪意,绮荷转移话题,试图挥别沉重的气氛,于是赶忙告诉母亲婚礼的时间及地点,以及近日受到时尚大师聂雅爵的青睐,邀她走秀一事。
以灿烂笑容来掩饰内心的烦忧及悲伤,她越来越驾轻就熟,甚至堪称完美。
在她轻快的语调下,田母虽然想继续聆听,无奈身子不听使唤,最后敌不过浓浓倦意而睡去。
绮荷的声音蓦地停住,胸口充斥着不舍,泪潸然落下。
她闭上眼、十指交握,只能无能为力的祈求上苍,别太快夺走母亲的生命。
但愿老天爷能听见,她虔诚的祈祷着。
*** *** ***
位于北部郊区的一幢教堂,缀以彩色心型气球及鲜花、自教堂里延伸至外的红地毯上,铺满了玫瑰花瓣,营造出动人的浪漫气息。
悠扬的钟声在午后两点响起,一场简单的婚礼亦随之展开。
现场的乐队演奏起婚礼进行曲,观礼者已迫不及待望向门口,期待新娘入场。
绮荷身着一袭剪裁古典又不失性感的白纱,既美丽又脱俗、衬托出她姣好的体态,堪称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最佳写照,博得在场众人的惊叹。
在兄长的牵引下,她缓缓走向已在红毯彼端等待的新郎。
或许是气氛使然,明知是演戏,她的心跳仍不茁自主的加速狂跳,妍丽的脸庞泛起红晕,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演绎出新嫁娘的娇羞。
绮荷在经过观众席时,望向特地向医院告假出席婚礼的母亲,心中既感动又心疼,喉咙仿佛哽着个硬块。
为了参加这场婚礼,田母穿上裙装、请护士替她化妆,就算身体再不适,也冲淡不了心头的喜悦。
两人视线相会,相互微笑,母女情深在目光中展露无遗。
绮荷停下脚步,朝母亲深深一鞠躬,致上诚挚的敬意,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为之动容,给予热烈掌声。
绮荷向大家欠了欠身,挺起胸膛、继续徐徐前进,每走一步就离母亲的愿望越近,她理应高兴、松一口气,但心中却百感交集、郁闷难当。
曾幻想过许多婚礼形式和情况,或盛大奢侈、或简单隆重,但唯—不变的是新郎绝对是自己挚爱的男人。
然而,前方等待她的新郎,却不是她心爱的男人,只是一名花钱标来的、跟她共演一出假结婚戏码的男子。
象征幸福之途的红毯长道,现下走来竟感觉颠簸难行。
她的步伐稍微停顿,脑中突然兴起了落跑的念头,想终止这场闹剧。
她毕竟是个女人,也梦想和爱人步入礼堂、共组家庭,而如今却为了母亲最后的心愿,而出卖自己的梦想。
不忍伤母亲的心,所以宁愿牺牲自己的美梦,把婚礼给了一个没有情分,只有交易关系的男人。
这不过是一场骗局——瞒骗母亲也欺骗自己,于是她怯步、裹足不前。
她的兄长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坚持下去,否则之前付出的精神与金钱都将白费了。
绮荷深呼吸、重新调整思绪,收起孩子般的任性,安分的扮演新娘一角。
凝现着新郎的背影,她霍地发觉对方的身高似乎高了些、体魄更为英挺精瘦,才相隔几天不见,一个人的身材不应该有如此明显的改变……
心中的纳闷,驱使她加大步伐,她来到新郎身畔,反射性地抬头一看,血液霎时凝固。
不单是她呆若木鸡,连她的兄长亦皱起眉、感到困惑不已——怎么跟之前排练的男主角长得不一样?!
之前小妹把上网征婚的事都告诉他了,虽不赞成,却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顺从她的安排,演出这场“假结婚”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