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奇妙的感受在她心里蔓延,充斥每个细胞,兴奋莫名。
“过来坐下。”傅豫回头瞪住她,没好气的命令。
她才移动至客厅,随即陷入明亮优雅的空间,又是一阵惊叹。
悠莉总算大开眼界——原来台湾也有这么漂亮的房子,而且还在台北郊区。
跟这里的品味比起来,她的住所根本和狗窝、猪窝没差别……
思及此,她严重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发什么呆?坐下,我去帮你准备饮料。”
傅豫发现她失神的模样,硬是将她压向沙发坐下,然后转身到厨房。
他的举动虽霸道,却让悠莉觉得好温暖。
他大掌的余温还残留着,熨烫了她的肌肤直达五脏六腑。没来由的感动泛滥,将她淹没。
一天下来,她对他的观感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她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超级巨星,一定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相处、很龟毛。不然,就是对每个人颐指气使,只要稍不顺他的意,便大发雷霆。
这些她的“以为”,一项也没发生。
他虽然脾气不好,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温柔的举动,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是被重视的。
他虽然自以为是,却又能同时顾及她的感受,不让她在众人面前出糗。
他虽然嘴巴很坏,却不会说出伤人的字眼。
他虽然……
悠莉整个心思全绕在他身上打转,无法停止。
她对他的好感还构不成“爱”,却又比喜欢更深更刻。她也明了,爱慕他无疑是飞蛾扑火。 过完不切实际、如梦似幻的今天,他们终将成为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他还是叱吒华语歌坛,人人敬佩、媒体追逐的音乐教父。
她则依然过着平凡忙碌、一成不变的日子,终其一生。
不过,至少今天的回忆,已够她回味一辈子,稍微丰富她乏善可陈的生活,不至于一片空白。
基于这点,她就很感谢他。
即使,她一直搞不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把这杯‘补品’喝了。”
蓦地,傅豫将盛满深褐色液体的杯子塞进她手里,并且在她身畔坐了下来。
“吓!”
霍然响起的声音,把沉思中的叶悠莉吓了一大跳,液体也因她的晃动而溢出杯外,溅湿了她昂贵的洋装,污渍迅速扩散。
“啊——唔——”她反射性的惊呼。
傅豫第一个动作,不是找东西擦拭衣物,而是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发出尖锐的声音。
“以后不准尖叫,会伤害喉咙。”
他字字铿锵的交代,俊逸的脸孔是全然的认真。“听见没?”
悠莉忙不迭点点头,他才松开手。
“把它喝完。”他又强硬的命令。
她捧起杯子,啜饮一口,试试味道——甘醇清爽的口感,出奇好喝。
于是,她咕噜咕噜的将他所谓的“补品”灌进胃里。
口腔内甘美的滋味久久不散,是她喝过最好喝的“补品”。
“好喝吗?”他接过空荡荡的玻璃杯,问道。
悠莉毫不迟疑的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给我喝补品?”难得的,她主动开口发问。
“能保养你的嗓子。”傅豫的说法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以后不许大声说话、吼叫,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熬夜。”他又道出一连串八股却实际的叮咛。
她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做何反应。
“听进去没?”他冷冷的问。
“为什么?”她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来。
傅豫微眯起眸,盯着她。“刚在车里对你说的话,你全忘了?”
在车里说的话……“刚说了很多……”她越说越小声。
他真的很想用力摇一摇她,看她会不会因此精明机伶些,别净讲些言不及义的废话。
“不懂就闭嘴,照着我的话去做!”他干脆采取铁腕政策,态度坚决、语气不容置喙。
“喔……”除了允诺,悠莉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以后都要像这样乖乖听话。”傅豫扬起唇,称许道。
他轻柔的口吻,活似在哄三岁小孩,对悠莉却无比受用,她的心窝暖烘烘的,鼻腔泛酸……
“你先去冲个澡,我托人带换洗衣物来。”语毕,他立刻拨了一通电话,简单的吩咐几句便结束,过程没有半句赘育。
他居然知道她的size?!悠莉颇感吃惊。
“浴室在走廊底端右转。”看她还杵着,他才发觉她是初次造访,不清楚房子构造。
“喔。”悠莉依照他的指示,顺利找到浴室——
比她房间还大上许多的浴室——由光可鉴人的黑色壁砖、黑色防滑地砖装砌而成。盥洗台、置物架、盥洗用品、马桶及淋浴室里的按摩浴池,清一色都是黑的。
淋浴间是独立隔间,以天窗取代天花板,泡澡时可以仰望外头的景色,门的另一端是蒸气室。
由于采光明亮,整个环境呈现出一股磅礴的气势。
“好漂亮……”悠莉真的是大开眼界,赞美之词不禁脱口而出。
从没想过,连浴室都可以如此教人流连,对这里的喜爱又添一分。
倘若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和大自然为伍,逃离俗世烦嚣该有多好……
她哑然失笑,取笑自己痴人说梦。
“还是洗澡吧。”她敲敲脑袋,终止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洗了二十一年来最棒、最奢侈的一次澡。
*****
浸泡在按摩浴池中,叶悠莉舒服的几乎昏昏欲睡。
蓦地,一道铃声划破静谧,驱走了差点将她征服的瞌睡虫。
她从浴池里弹跳起来,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花了一点时间,才确定声音是从壁砖上的话机传出来的。
悠莉连忙起身,围好浴巾,冲向前接电话,却脚底打滑,跌个四脚朝天。臀部和地砖做最亲密的接触,发出一声闷闷的“砰”。
“呜……”她哀号着,五官皱成一团。“好痛哪……”
铃声持续不辍,她没时间哀悼自己摔疼的屁股,撑起有些笨重的身子迅速接起话筒。
“洗好了没?”彼端,是傅豫悦耳的男声。
“嗯。”她对着墙,点头如捣蒜。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我差人把你的衣物送过去,穿好了马上出来。”他明快的说完,然后挂掉。
她才把话筒搁回去,就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叶小姐,我把您的衣物带过来了。”是年轻女声。
“谢谢。”她慌了手脚,抓紧浴巾,走到门边。
“我可以进去为您着装了吗?”
“啊?”开、开、玩笑的吧?帮她着装?!“放着就好,我自己穿就行了。”
“这……好吧。那我把衣服放在柜子上。可以麻烦叶小姐把您的换洗衣物交给我吗?谢谢。”
对方十分客气,让悠莉非常不习惯。好像自己的台词被抢走了……
“嗯。”她把洋装递给她。
“您的内衣、裤呢?”
悠莉红着脸、慢吞吞的塞给对方。
等到门落合的声音响起,悠莉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透过镜子,看见脸蛋比煮熟的虾子还红。
拿起贴身衣物一瞧,她简直要挖个地洞钻进去——完全符合她的size。
她既高兴又有点不是滋味。
高兴他竟然那么“了解”她,“注意”她。
不是滋味的原因在于,他同样也可以一眼看穿其他女人……
翻涌的醋意,吓坏了她自己。
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
不久之前,叶悠莉还沉溺在别墅的壮阔,此刻,她已穿着昂贵的洋装,和西装笔挺的傅豫,坐在饭店的法国料理餐厅用餐。
她不习惯成为焦点、也不能是,偏偏,同席的傅豫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自然招徕许多好奇目光。
紧张过度、快晕厥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害她刀叉都拿不稳,掉了好几次,服务生也为她换了好几副。
她只觉得这顿饭好漫长,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捱到吃完甜点,吁了一口气。
“放轻松点。”傅豫给她一记微笑,安抚道。
人肉箭靶就是这种感觉吧!悠莉在心里兀自哀叹。
他举杯向她致意道:“生日快乐。”
他一直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又敏感的感动起来。
“谢谢。”她笨拙的端起葡萄酒杯,声音细如蚊蚋的向他道谢。
突然,灯光转暗,乐队停止演奏,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傅豫霍地起身,缓缓走上舞台,原本好听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更是酥人筋骨。
“今天,是叶悠莉小姐二十一岁的生日,希望各位能为她唱一首生日快乐歌,谢谢。”
语毕,换来热烈的掌声。
傅豫神色自若的坐在钢琴前面,试了几个音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弹奏“生日快乐歌”。
宾客们果然配合的拍掌、唱了起来。
顿时,悠莉热泪盈眶,手臂冒起一颗颗小疙瘩,动容不巳。视线里的傅豫影像越来越模糊,泪水终于潸潸滚下。
一曲唱罢,服务生推着蛋糕走进来,停在她面前。
傅豫下台,藏在身后的手一伸,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束玫瑰递给她。“生日快乐。”
悠莉被他温柔低醇的嗓音迷惑,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哭什么?傻丫头。”他揩去晶莹的泪珠,轻笑道。
大家又纷纷鼓掌,表达祝福之意。
“切蛋糕请大家吃吧!”傅豫拍拍她的头,接过花束,将刀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她,催促道。
她吸吸鼻子,听话的切蛋糕,分送给在座的客人。
今天,二十一岁生日,将是她今生最美的回忆,没有任何人可以偷窃的、最珍贵的宝藏——
也许,这个珍宝送错了人,而她糊里糊涂的收下,就再也不可能还回去。
而赐给她无限美好的傅豫,亦是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她在心里,默默的对他说了好多好多遍“谢谢”!
第六章
安静的长街,昏黄的路灯孤独的劳劳映照着,沁凉的晚风徐徐吹拂,裙摆随风翻飞,为叶悠莉增添一丝女人味。
她站在名贵的轿车旁,低着头、一手抱着花,一手紧张的握成拳头,心儿扑通扑通的狂跳。
傅豫深情的望着她,慢慢的俯身吻向她的唇——
突然,一阵剧烈摇晃,她皱紧眉头,伸手牢牢抱住他。不料,他却用力甩开她,并且还翻脸不认人,要她把洋装还给他——
“唔……不要……”
她死命抓着美丽昂贵的洋装,宁死不屈。
连她珍爱的花也在激烈挣扎中掉落,让她好生气,他一脚又踩扁花束,让她好心疼。
“别拉……”她绷着脸,语气充满怒意。
对方还是扯个不停,她更死命的护着美丽的衣裳,不肯退让。
“叶悠莉,起来。”
没有回应。
“叶、悠、莉,起来——”
她只低哑的嘤咛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
“别睡了,快起床。”悠莉只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却仍深陷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不要吵……”她掀了掀眼皮,呓语道。
忽然,棉被被掀开,一阵凉意袭采,让只穿着单薄睡衣的她又扯回被子,对方也不甘示弱的又拉开。
几番拉锯后,对方索性将整条棉被都扯掉。
“叶、悠、莉,给我起来!”
吓!熟悉的声音,唤醒她一点点神智。
悠莉用力撑开眼皮,看到床边英挺颀长的身型,再往上看,是刚刚在梦里出现过的俊逸脸庞——
“啊——”她惊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拉回棉被,掩盖自己一身可笑的睡衣和肥胖的身躯。
傅豫双手盘胸,居高临下的睇着她,表情冷凝。
“我说过,不准尖叫的。”发自胸腔的声音好低沉,有几分责备的味道。躲在被窝里的叶悠莉猛咽口水,甚至还偷偷伸手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有痛觉……
不是梦,也就是说,站在床沿的傅豫是活生生的……
“还不起来。”声调又低了几度。“还要赖床多久?”
她蒙着薄被,闷闷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怎么进来的?”不看着他的脸,话才能一鼓作气说完。
她对他有好多好多疑问,迫切渴望得到解答。
“伯母为我开门,大大方方走进来的。”傅豫正经的回答她。
什么?老妈居然让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进屋子……真是见色忘义、卖女求荣、吃里扒外……
悠莉胡乱在心里咒骂一通,把记得的成语全用上了。
“问完了?那就快起来。”口气很冷,还有几分讥诮。
她还是死抓着棉被不肯松手,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他接着扔出一句惊人之语。“我已经吩咐伯母,帮你收拾行李……”用棉被将自己裹成蛹状、逃避现实的叶悠莉,从床上弹跳起身。
“什么?!”她太震惊了,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瞌睡虫被她的大嗓门,吓得逃之夭夭。
“醒了?”他撇唇讥笑道。“快去刷牙洗脸,换套衣服。”他像老妈子一样催促她行动。见她依旧文风不动的呆坐着,没有动作,傅豫显得相当不悦。
“发什么愣?还是要我帮你换?!”
他睨着她身上幼稚的卡通图案睡衣,哼了声,作势要解开她的睡衣钮扣。
悠莉惊慌失措的缩起颈子,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不……”
“不是就快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他当制作人的费用,是以时数计算的,“时间就是金钱”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
她脑袋还处在混沌状态,但他冷凝的脸教她畏惧,只好卷着被子,缩手缩脚的冲到浴室。
她离开后没多久,昨晚设定的闹钟时间一到,便尽责的发出声响。每隔两分钟,不同样式的闹钟就会响起,然后,不算大的房间里同时充斥着嘈杂刺耳的音乐。
傅豫攒紧眉心,低咒了声,还费了一番手脚,把每个闹钟都关掉。在他以为大功告成之际,音响的大喇叭冷不防传出重金属摇滚乐,让他吓了一跳。
“那家伙……”他绷着脸,不雅的诅咒,愤愤的把音响电源关掉,还耳朵一个清净。
那笨女人,根本是在虐待自己的听觉。
幸亏她的天分和音感,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没被扼杀,否则,她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带她离开是个明智的决定。
“傅先生……”叶太太提着行李站在门边,小声的唤着。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傅豫露出温文的笑容,语气客套。
叶太太笑得更灿烂。“好了好了,我都帮悠莉准备好了。”她扬扬手中的旅行袋。
“谢谢,一早就麻烦你,不好意思。”
他接过沉甸甸的行李,应对从容得体,风度翩翩。
叶太太对他的印象极佳,流露出“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愉快神情。
“你跟我们家悠莉,交往多久了?”她压低音量,神秘兮兮的打探。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傅豫按门铃时自我介绍:他是叶悠莉的男朋友。
还说要带悠莉到外国旅行,请她准备行李,等她醒来想给她一个惊喜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