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一片混乱……头好痛,头好痛……
“哐当”一声,剑掉在地上。她跌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刺不下去?好像刺下去就会心痛死,就会透不过气憋死,为什么?他强占我,他杀掉鸣柳,杀掉柱子哥,还有哥哥嫂嫂也……
为什么?
男人躺在床上,流出的血转成鲜红,然后停住。
真是傻孩子……他很开心,她根本舍不得杀他!
当年他恨透怀玉,甚至不再相信一切感情,如今却……恨?
看见臭丫头哭个不停,他就想抱住她,告诉她他不会死,她还有他,她也只有他……
他是疯了吧?
哭得昏沉沉的小蝉被抱到男人的怀里,男人身上一股血腥味。
她没杀掉他。
他没死她竟然很高兴。
她不想他死,即使他杀了鸣柳杀了柱子哥,她还是不想他死,不仅仅是肚里的孩子……是因为……是因为,这世上,她只有他一个人了。
不要想了……
杀就杀了吧……
有报应就有报应吧,她好累,好累,什么都不要想了……
猫一样熟睡的女人,是他的孩子他娘。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也有柔软的一角。
他又开始冀望圆满。有他有她的圆满。
紧紧抱住怀中的女人,觉得血肉相融。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天开始热起来。
沈嬷嬷在房里收拾东西,一边收拾着一边和坐着做针线的小蝉说:“夫人,明年这时候,小少爷怕是已经满地儿爬了。”
“嬷嬷你怎么知道那是个男的?”
“你是宜男相。再看你的肚皮尖尖,盆骨又圆,定是个小子!”
小蝉摸摸肚皮,是个男孩儿!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像她还是像他?
“我看哟,孩子还是像夫人比较好。”沈嬷嬷人老成精,看小蝉的心思一看一个准。“夫人眉眼清秀,小少爷像你,定是个俊俏儿郎!”
“那像他那?”
“像老爷?肤色又黑,一脸凶相,还能好看!”
“嬷嬷。你说话小心,当心他听见!”再说,他长得虽凶可也不难看么!
“唉呀,我个老婆子还怕他?现如今谁只要哄了三夫人高兴,说他两句他才不往心里去呢!”
小蝉瞪瞪她。
嬷嬷对她很好,但她不敢和别人太亲近,总觉着自己会给亲近的人带来灾难。
“夫人做的小褂子、小袄子,还能给我瞧瞧?”沈嬷嬷走过来问。
小蝉一阵羞急,忙把手上的针线往后面藏。
“呵呵呵──”嬷嬷笑呵呵,真是个小孩子啊!“给老婆子瞧瞧又怎么?”
“我、我做得难看,你别看!”
针线还是给沈嬷嬷拿到手上看,绣的花样是不好看,但显是用了心,小褂小袄做得密丝密缝,一丝不苟。
“改明儿老婆子拿几个绣样给夫人,照着上面绣两个,那才叫漂亮呢!”
“真的吗?!”小蝉眼睛一亮。
“那是!夫人帮小少爷做好了,还可以替老爷做一件!”
“才不呢!”小蝉嘟起嘴,肯定会被他笑话。
“小夫人,”沈嬷嬷笑眯眯叫她,“你也该和三老爷拜个堂了,不然这孩子出来……”
“啊?!”那怎么行,丢死人了,和父子俩都拜堂,天哪!
“唉,夫人哪,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别记着了。路还是活人走啊!”
是,她明白。她也不再想过去的事。
人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她越来越觉得离不开他,不自禁便开始憧憬未来,想安安稳稳地一直一直过下去。
那天晚上,他讲给她听十六年前的事,其实他也可怜……
“今儿个真热啊!”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正唠着家常,颜铸回来了。外头太阳大,他背上的汗把外袍都浸湿了。
看到小东西挺着个肚皮做针线,他双眉微皱:“别做了,多躺躺!”
“要睡死人的!”小蝉咕哝,老是让她睡觉!
男人微扯嘴角,俯身就把她抱到怀里:“绣得这么丑,就别折腾了。”
“谁说的,嬷嬷说还可以的──”小嘴已被严严实实地封上,当然用的也是嘴。
沈嬷嬷识趣地退出去,还把门给关上。
“你做什么,当心啦,孩子……”
“我会当心,别动……”已经忍了这么多天,闻到她的奶香,他哪里还忍得下去!
小蝉挡住男人伸到衫内的大手,他总是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就胡乱地来……
“乖!”男人三下两下熟练地在外衫里直接脱掉她的肚兜,大拇指稳稳按上樱桃。
许是怀孕的缘故,原本堪堪盈掌的胸乳变得更丰满,长手指逡巡在乳间,闲闲地转着圈,不时再弹拨一下樱桃……
孕妇敏感的酥乳怎经得住这般侍弄,小蝉娇吟出声。
颜铸把她背对着自己抱坐到身上,以免伤了胎儿。坚硬灼烫的部位熨靠在她股间,蓄势待发。
“宝宝,我来了!”手撩开她的长裙,扯掉亵裤,热铁从后方长驱直入。
臀浪起伏,小蝉的手紧紧扣住他的粗胳膊,全身酥软,连小脚趾都蜷了起来。
再把小身体转过面对自己,儿子就隔着层肚皮和自己贴在一起,颜铸一阵激动:“你说,我们的儿子知不知道爹爹娘娘在做什么事情?”
小蝉的脸涨得通红,直直红到耳根、脖子、胸口:“你好不正经的──啊──”她话还没说完,一轮征战又已开始……
高潮,身在颠峰,浑忘一切,她喃喃地唤着:“季淩……季淩……”
热流释放在身体深处。
男人将头埋到她双乳间,汗沿着颈项流到肌肉分明的精瘦背脊,他喘着粗气说:“等孩子出世……我要和你拜堂。”
“啊?!”
“不愿意?”
……
“还想着过去那个──”他霍地抬头,眼里的光闪电般击到她。
她摇头……
真的要跟他拜堂?跟死去丈夫的爹爹拜堂成亲,会不会触怒老天呢?想这么多做什么,跟他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那说,愿意。”他的支起她的下巴。
“愿意。”
就一起堕到地狱里去……
天更热了,颜铸在书房处事,都热得打赤膊。
热便热罢,却异常地闷,摸哪儿都是湿黏黏,又下不来雨。难受!
他吃下一大块冰镇鸭梨,心下思度:“听说江宁更是热得似个火炉,要不要缓些时候再去?或者等小东西生产以后再去。”
他一定要和她拜堂成亲。虽然一向视繁文缛节为粪土,但这件事却关系到很多。
或许真老了,近日他总有不安,当年明皇还借了种种借口霸占媳妇,他要想让他的小猫有个依靠,即使只是个名分。
名正言顺对他而言都是狗屎,对她或许很重要。
“三老爷!”颜信急匆匆从屋外进来:“五小姐的急件!”
“快递上来!”
展信,全是些暗语,这都是防止信件被拦截的措施。
看着信,他双眉紧皱:“颜信,叫三少奶奶过来!”
颜信刚出去,他又喊:“颜信,准备行装,明日立即起程。”
“爷,去哪里?”
颜铸眼神闪烁:“蜀中。”
第八章
第二天,颜铸带着颜信和近百侍从护卫轻装出发,明里是去蜀中谈生意,其实出了大别山,一抵长江,即直放江宁。
李氏究竟在颜府有多少安排,他心里虽有个大概,可心下总有不安。但江宁之行关系重大,也只能速去速回。
临行前,再三交代柳兰俊好好照管小蝉。
那个小东西竟跟他赌气,一句话都不和他说。不过临出门,还是看到她,瘦瘦弱弱却挺着个和人差不多大小的肚子,站在门口,他觉到十多年来首次的暖意。
生于兹长于兹的家,此刻真正成了他的家。家里有女人和胎儿。
江宁,唐时称昇州,吴时改为金陵,如今又改称江宁。既是都城,繁华是不在话下。比起北地的战乱,这里简直就是桃花胜地。
颜铸命一百侍卫分散几个客栈,自己单身去郁秀的婆家。
三更,江宁李府护卫森严。
颜铸身着夜行衣,几个纵身潜入内。东北方向内院厢房灯火光明,颜郁秀和她的丈夫李昙李厚卿正备茶相候。
“三叔,”堂中少妇看着纵入的颜铸,欠身行礼。“快请坐!”
颜家五小姐是绝顶的美女,当初,李氏为笼络李昙千方百计撮合这桩姻缘。
匆匆四年光景,佳人如昔啊!
“郁秀,还是你最美!”颜铸嘴角扯了扯。“真是便宜了厚卿这臭小子!”
颜郁秀翻了个白眼:“三叔,我家厚卿也是无双美男,我和他谁都没便宜了谁。”
“啧啧啧,才嫁过来几年,就会和三叔顶嘴了,真是调教得好!”颜铸横眼瞥了下端坐一旁的李昙。
李昙微笑不语,站起揽过郁秀。
李昙李厚卿是李氏隔了几千里的表亲,祖上是玄宗的王子。他们李家也算是乱世的异数,历经三朝,权势财富还是煊赫一时,完全没有破落之势。其中当然少不了李昙长袖善舞的作用。
这时,李氏美男俊眉一轩,凤目连闪:“颜老三,亏得你是郁秀的叔叔,否则以你的好色荒淫,我家秀儿半个字都懒得与你说!”
“啊哈哈哈──郁秀,我偷偷告诉你,你家这位无双美男当初在蜀中一夜连纵七女,第二日腰都直不起来,还是我把他背出勾栏院。好色荒淫,能和他相比的么?”
“呸!你以为我愿意?那些姑娘通通被你凶相吓破小胆,当然投到我身边来!嘿嘿……是谁央我匀他一个两个的?”
“好,不打自招,郁秀你听见啦,色魔自动现形!”
郁秀看着三叔和丈夫两辈人、一双好友互相扯皮,“扑哧”笑出来。叔叔何时也变得这么……这么……?她也形容不出。
在她记忆里,颜家三老爷性情阴郁,喜怒难测,记得最深的就是和风苑里的咆哮声,整个颜家都听得到。再加上那些似是而非、言之凿凿的传言,颜铸在颜家就是“恶魔”的代名词。可如今……难道李氏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叔叔变得像个人了呢?
三人坐下,李昙道:“还怕老三你赶不及呢!”
“你说事情紧急,我还能不飞过来救急?”
“李昇准备动手了!”李昙敛了笑说。
“那么快?”颜铸一惊。“事情一点眉目都没有,就只靠李玉珂这个内线,李昇怎么敢呢?”
“他也是被逼得没法子。”李昙抿了口香铭。“他都五十多了,能活几年?这种吃力又不见得讨好的事情要趁没死之前替儿子打点好,才能去得放心啊!”
“他到底要怎样,便把我颜家全灭了,也不见得能拿到。”
“他如今压根就不想拿了!”李昙冷哼。“他得不到的东西,他可以毁掉!”
颜铸五指紧扣:“颜家又不止一处基业,他还能伸胳膊到蜀中、大理去?”
“老三,你口风倒紧,你家四姑娘不是还在大别山吗?”李昙凤眼微眯。
“什么?”郁秀惊呼。“四姑没离开?”她都不知道,李昙这个外人倒清楚!
颜铸眼中厉棱一闪,紧咬钢牙:“李玉珂说的?”
“还能有谁?”
“李昇这手毒,他只要派个两万人把山烧光,围个圈守在那里,任是有颜盛德旷世才女或是你颜铸绝世枭雄,你们饿也得饿死!”
一阵凉气攀上颜铸的背脊,他算无遗策,但都是吃准了人家不敢硬来,万没想到李玉珂那贱人竟把这等绝密的消息都探清楚。
那……他浑身一激灵,那李氏在颜家的安排肯定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小蝉……危险!
想到这儿,他这等阴沉的人也沉不住气。
李昙和郁秀对望望,对突然呆在那里、额上冒冷汗的颜铸很好奇!
“颜老三!”李昙推他,结果没触到他衣服,他已经跳起来抬手就是一掌。
“你怎么啦?心神不定。现下我们晓得李昇那老小子的打算,就好办多了。”他见颜铸还是浓眉紧蹙,眼珠一转问道:“老三,你怎么不把小蝉一起带过来?”
颜铸整个人一抖,闭目叹道:“我可能做下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郁秀向李昙使眼色,颜铸已经说:“郁秀不用让厚卿问我。小蝉是十四的媳妇。”
即使已经知道大概,郁秀还是惊诧。
反倒是李昙,不觉奇怪,什么事是那个家伙做不出的呢?
“本来准备先和她成亲,再对付李昇的。”颜铸续道。
李昙怔了怔,随即道:“恭喜颜兄,贺喜颜兄!”然后嬉皮笑脸。“不瞒你说,早知道你强占了你儿子的新寡妇,我还怕你荤腥不忌,动我家秀儿的脑筋!如今不怕了──”
“呸呸呸!”李昙话没说完,美女老婆兜头打过来。“说什么混话!”
李昙边躲边说:“我是说,你家三叔找到真爱,不会捻花惹草,我总算放心了──”
颜铸看着小夫妻打打闹闹,心里块垒轻了不少,知道李昙是为了宽慰他。
唉,但愿赶回去还来得及!
小蝉在家望眼欲穿。
肚里的宝宝都快七个月,颜铸突然说要去蜀中做生意!可能真是“孕妇多作怪”,她竟气得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现在想想又后悔起来,什么都没说耶!
等他回来,宝宝怕是早就落地了!
她笑眯眯地将肚里蹬出的小脚按回去:“郁淩噢,乖宝宝!再过三个月就要和娘娘见面了!”
“三婶婶──”三少奶奶柳兰俊叫小蝉。
“天哪!”小蝉朝肚里的宝宝说。“郁淩,你看她们把你娘叫得多老!”
她对兰俊说:“求你了,再别这么叫我!”
柳兰俊自从颜铸出门,就索性搬到方回轩里跟小蝉一块儿住。她心里顶明白,这个小丫头就是三老爷的心头肉,怎么都得看好护好。
“不行,三叔交代的!一定得这么叫!”
“可他现在不在啊!”
“三婶婶就别让我们小辈为难了……”兰俊苦着脸。
“唉──”小蝉郁闷地吐口长气。
突然,沈嬷嬷撞进来:“小夫人,三少奶,二太太带了一大帮人朝这边来了!”
“什么?”柳兰俊暗叫不好。“怎么不见人来报?!”
颜铸走时,只带了一百左右侍从护卫,剩下的全留给她指挥。她把几乎八成的人安排在方回轩附近以策安全。而且,一直以来,李氏的势力并不很大啊!
柳兰俊吩咐轩内领头侍卫:“颜礼,小心护着三夫人!”
“是!”粗豪的汉子大声应承。
兰俊提剑跑到轩外,果然李氏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逼近。
看到人群里有谁,她心都凉了半截。全是裴氏手下为颜家出力数十年的老人!
柳兰俊是裴氏的媳妇,但当初与郁显的婚事由颜铸一手拍板,且父亲的襄龙帮和颜铸息息相关,她在颜家算是颜家三老爷一系。自裴氏离家回武昌娘家,裴氏手下的人自然就站到她这边,想不到临场倒戈,全被李氏网罗!
如有颜铸在,给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