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你,亲爱的薇妮。」他穿过房间,亲吻她的双手。
「也多亏了麦先生。」她连忙提醒他。
她试著把手抽回来。浩华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小小的努力,他紧抓著她的手指不放。
「那当然。」浩华说。他朝拓斌的方向瞥一眼,然後索性对他来个视而不见。「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亲爱的。」
她轻扯一下被抓住的双手,注意到浩华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他没有放开她。她有点惊慌,发觉现在只有不雅的挣扎才能脱困。她不敢放松脸上的笑容,唯恐拓斌会察觉出异状。她可不想看到这两个男人在她的书房里大打出手。
「你要离开伦敦了?」她灿烂地问。
「是的。」浩华望进她眼眸深处。「我需要时间从丧妻之恸中复原、需要时间适应她背叛的事实。知道她是职业窃贼对我打击太大,令我惊惶失措。我最好到乡下休养一阵子。」
「我同意,贺浩华,」拓斌穿过房间,用男人对男人的方式抓住浩华的肩膀。「离开伦敦是个好主意。让流言有机会消失,对吗?」
他看似友善地捏一下浩华的肩膀,但薇妮看到疼痛与惊讶在浩华的眼中一闪。他突然放开她的手,深不可测的眼神顿时消失无踪。
「对。」浩华咬牙切齿地说,声音不再洪亮。他狠狠地瞪拓斌一眼。「虽然瑟蕾是珠宝窃贼,但说我参与其事的谣言却四处流传。」
「是啊!我知道。我今天早上才在我的俱乐部里听到那种流言。」拓斌放开浩华。「不用说,没有人能证明任何事。」
「他们当然无法证明,」浩华激动地说。「因为没有事可证明。我对瑟蕾的犯罪活动毫不知情。」
「只是你有那种倾向的谣言恐怕难以制止。」拓斌继续说。「有那样的谣言在社交界流传,想要吸引到上流社会的客户会很困难。」
他的笑容看来毫无恻隐之心,薇妮心想,甚至有点阴险、狡猾的味道。她连忙转向浩华。
「你要去哪里?」她柔声问。
「还没有决定。可以让我继续研究实验的地方吧!」
「祝你研究顺利。」她说。
「谢谢。」他走到门口,止步转身,依依不舍地看她一眼。「但别担心,亲爱的,我们还会再见面。我们毕竟是老朋友,对不对?我们的深厚情谊不会因命运的捉弄或是——」他冷冷地瞥向拓斌。「我们生命中那些过客的看法而改变。」
拓斌一副恨不得勒死浩华的模样,薇妮急忙挡在两人中间。
「再见,浩华。」她说,没有伸出手。「祝你幸运。」
「暂别了,亲爱的。」
他最後一次对她微笑,然後转身走了出去。
☆ ☆ ☆
娇安站在书房窗前,就著天光欣赏她的骨董手镯。
管家出现在门口。「卫黎爵士来了,夫人。」
兴奋悄悄爬上她的心头。「请带他进来。」
片刻後,卫黎走进书房。他穿过房间,来到她面前向她行吻手礼。
「我收到你的信,立刻赶了来。」他说。
「我想你可能会想看看我的新骨董,」她微笑著把它递给他。「我知道你对这种东西有浓厚的兴趣。」
他接过手镯,满足地默默欣赏。片刻後,他抬眼望向娇安。「恭喜你、夫人,买到如此的珍奇古玩。」
「谢谢,我对它非常满意。要知道,我以为至少要和另一位收藏家在拍卖会上竞争。但叶英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出价。他说他的另一位客户得知我出价时,拒绝出价,所以没有人和我竞争。」
卫黎露出微笑,继续欣赏手镯。
「你就是叶英的另一位客户,对不对,爵爷?」她轻声问。
「我想不出有谁比你更适合拥有它。」他把手镯还给她。「它非常独特,你也是。」
「谢谢。」她看著手镯,想到他退出拍卖会的牺牲。「我发现我对骨董产生浓厚的兴趣,我想要申请加入『鉴赏家俱乐部』。」她停顿一下。「如果俱乐部收女性会员的话。」
「我是俱乐部创办人,规则是我订的。」他缓缓露出微笑。「我不反对收女性会员。」
她微笑著把手镯递给他。「我的申请费,爵爷。我在此把『蓝色梅杜莎』献给俱乐部的私人博物馆。」
「身为博物馆馆长,我接受你的申请,夫人。」他执起她的手,再行一次吻手礼。然後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有兴趣,我今晚就可以带你参观博物馆。」
「乐意之至。」
24
两周後,在一个晴朗的周四午后,拓斌示意邱太太让开,自己动手打开书房门。薇妮坐在壁炉前看书,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使她的秀发似著火一般。
「午安,亲爱的。」他说。「你有一位客人。」
她抬起头。「我不知道你下午要来,拓斌。有什麽事吗?这麽快就有新案子?」
「不是新案。应该说是旧案的终结。」
「你到底在说什麽?」
「这里有一个人想跟你谈一谈。」
他退後一步,替薇妮的访客扶著门。一个身材高躺的女人走到书房中央停下。
「你好,雷夫人。」她说。「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麽高兴在这种情况再度见到你。」
薇妮目瞪口呆。
拓斌看得很乐。他很少有机会在薇妮脸上看到这种又惊又喜的表情。
「裴夫人。洁丝,」薇妮从椅子里跳起来,把书往桌上一放,冲上前去。「你还活著。」
「多亏了你,雷夫人。」洁丝微笑著说。「事实上,自从我自导自演那出自杀戏之後,我就没有再用过裴洁丝这个名字。过去两年来,大家都叫我彭茱蒂。」
「这就是她这麽难找的原因之一。」拓斌走向窗户。「薇妮告诉我你的故事的第二天,我就寄出询问信。你把你的行踪隐匿得很好,裴夫人。」
「我尽力而为。」她说。「我十分肯定那攸关我的性命。奥世越来越疯狂,我知道我非逃不可。我接受了你的建议,雷夫人。」
薇妮放开她,往後退开。「你的计谋很有效,连我都相信你死了。我唯一的疑问是,到底是裴奥世杀了你,还是你真的自杀了。」
「很遗憾一直无法告诉你真相。我一直希望你会自行推断出真相来。」
「你的尸体始终未被寻获给了我些许希望,但我无法确定。」她望向拓斌。「你提到的询问信是怎麽回事?」
拓斌挥挥手。「我写信给许多昔日的同事;他们散布全国各地。」
「啊,你的间谍同事。」薇妮说。「真聪明。」
「我还请柯恒鹏利用他广大的人脉打听消息。你说故事时对洁丝的外表有充分的描述。
洁丝比一般的女人略高的身材和跟她一起消失的传家宝戒指,都是很有用的特徵。再加上我们要找的是一个两年前平空冒出来的单身女子。消息终於传来,有一个符合所有特徵的人在多塞特郡经营女子学校。」
洁丝苦笑一下。「幸好奥世两年前没有雇用你找寻我,先生。」
拓斌摇摇头。「我怀疑他想要找到你,毕竟你所谓的自杀使他继承到你的财产。提到财产,洁丝现在正式成为寡妇,而且是非常富有的寡妇。」
「我必须承认,那些钱会派得上用场。」洁丝说。「经营女子学校赚不了什麽钱。」
「你怎麽会在伦敦?」薇妮问。
「麦先生寄给我一封信介绍他自己和通知我裴奥世的死讯。他表示愿意出资让我来伦敦拜访你,让你亲眼看到我还活得好好的。我认为这次他安排你我重逢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薇妮望向拓斌。她笑容中的暖意传遍他全身,他感到愉快和一种深刻的确定感。
「麦先生自认没有浪漫的天分。」薇妮对洁丝说。「但事实上,他拥有一项独特非凡的本领,就是有办法送礼送到我的心坎里。」
第二天下午,薇妮替她的广告做好最後的修改,正准备朗诵给自己听啡,书房门打开,拓斌走了进来。
有时他还真会挑时间,她心想。
她警戒地望向他。「你怎麽会来了?我以为你早餐时说你今天打算和柯恒鹏讨轮另一项投资。」
「柯恒鹏可以等,他哪里也不会去。我告诉过你,他寸步不离他的俱乐部。」他望向她面前的纸。「那是什麽?」
「我完成了我的广告,我打算今天就送去报社。要不要听听看?」
「你决心不理会我对这件事的忠告,对不对?」
「那还用说。」她清清喉咙,开始朗读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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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拓斌说。
她警告地眯起眼睛。「不用费事批评。我相当满意它听来非常专业,而且我对你的看法不感兴趣。」
「听来是满专业的。」他同意。「但我忍不住注意到,你没有提到你和一位夥伴一起作业。」
「你根本不赞成在报上登广告,那为什麽希望广告里提到你?」
「我想是自尊的问题吧!」他承认。「我们毕竟是临时夥伴。但广告听来像是你始终单独作业。」
「这个嘛——」
「既然你决心登广告,我认为你会想使人注意到你提供的服务是独一无二的。有意雇用专业人士做秘密调查的人,如果认为他将得到两位而非一位专家的经验,想必会有比较强的意愿那样做。」
有道理,她心想。「我想我可以重写来突显那个层面。」
「好主意。」他伸手把纸从她手中抽走。「我很乐意帮忙。我们可以在明天吃早餐时,讨论新的措辞。可能需要花些时间,但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写出非常吸引人的广告。」
「不劳你费心。」她把纸抢回来。「稍微修改一下,这个就会很完美。我等一下就著手修改,今天还是来得及送去报社。」
「可恶!薇妮——」
书房门在他背後打开,他突然住口,回头对邱太太怒目而视。
薇妮连忙转向门口。「什麽事,邱太太?有客人吗?」
「不是,夫人。」邱太太用不可捉摸的眼神盯著拓斌。「敏玲小姐和辛先生出去了,我现在要出去买一些醋栗。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出去一段时间。」
「又要买醋栗?」薇妮皱起眉头。「但我们不可能这麽快就把醋栗用完了,我不明白我们最近的醋栗消耗量怎麽会这麽大。」
「都是因为果酱,」邱太太说。「需要很多醋栗才能做出好吃的醋栗果酱。好了,我要出门了。三点会回来。」她锐利地看拓斌一眼。「一分钟也不会迟。」
拓斌缓缓地露出微笑。「慢慢来,邱太太。不必急著回来。」
邱太太坚定地关上房门,走向前厅。薇妮可以发誓她听到邱太太在格格低笑。
「真搞不懂,这个家才几口人,怎麽可能吃掉那麽多的醋栗果酱。」薇妮咕哝。
拓斌把她拉进怀里。「邱太太是制作果酱的专家,你必须让她决定所需的材料量。」
「话是没错,但是——」
「你我是另一行的专家,对不对?」他轻声问。
她开口准备反驳,但突然想到他刚刚称她为专家。他很少称赞她的专业技巧。专家的称号令她乐陶陶。
「没错。」她喃喃地道。
「我们也是夥伴。」他的嘴唇缓缓地掠过她的。「我认为现在很适合讨论我们合夥关系的一些细节。」
「哪些细节?」
他目不转睛地盯著她。「当务之急是我爱上了你,雷夫人。」
起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接著她认为是她的想像力在作祟。然後不可思议的快乐从她内心深处绽放开来。在她认识的所有男人之中,只有他能真正地令她著迷。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这样的发展可真幸运,麦先生。因为我好像也爱上了你。」
他缓缓地露出微笑,不需多说一个字就使她更加著迷。
「要知道,这条路不会很好走。」她有点焦虑地说。「我是说,我们确实经常争吵,合夥使情况更加复杂。我预料将来会有许多问题——」
他用手指抵住她的唇,然後再度露出微笑。
「你我从来不走好走的路。」他说。
接著,他亲吻她。
广告可以等,她心想,而有些事更加重要。
——全书完
编注:有关麦拓斌和雷薇妮相识的故事,请看「浪漫新典」180号《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