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依摇头。“也许琴丽正不自觉地丢出一些线索,希望你能捡起来。”
“她干么想要我认为她跟培登有一手,”佛瑞质问。“她必定知道如果我相信了,立刻就会申请离婚。”
“我相信她知道,”乔依静静地说。“所以才会如此旁敲侧击地暗示。她虽然疯了,可是并不笨。部分的她,仍然很清楚最好别危害到她现有的舒适生活。”
“我还是不懂,”佛瑞说。“她根本没有必要做任何暗示啊!”
“你看不出来吗?”乔依问。“如果你相信培登有外遇,只要有任何人相信,那会使她的幻想更像真的。”
佛瑞静下来吸收这个想法。
“我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他终于说。“当她提起培登可能另有恋情,我想到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你──”
“有了谋杀他的动机。”乔依替他作结论。
“对不起,”佛瑞声音平直。“我知道你们对彼此的意义。我那时担心你如果发现培登欺骗你,可能会有些疯狂。”
“可是你从来没有把这种可能性告诉警方。”乔依说。
“没有。”
“因为你知道如果我在监狱,我还是可以控制我的股份。”
佛瑞张开双手平贴在腿上。“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我真的认为医院对你比较有帮助,而且贺医师说他可以帮助你。”
乔依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情形吗?贺医师甚至不准家属来探望病人,说那会干扰治疗。因为你,柯家以外的人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所认识的任何人都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的下巴收紧。“如果我多注意家里的情况,就会发现发疯的是琴丽,而不是你。也许我就可以在她失控之前制止她。”
乔依无法回答。艾森没有说话,但是乔依知道他一直默默地观察与分析着枱面之上和底下的暗流。
“过去这几个月,琴丽和我的相处也很不好。”佛瑞说。“她常喝酒,还在俱乐部里闹事,经常无缘无故地大发脾气。我正打算找律师谈离婚的可能,后来又决定拖到董事会之后再说。我知道请她走人的代价会很高,所以策略上必须小心安排。看来现在的情况可能更糟。”
“可能。”艾森的口气毫无同情心。
大家一时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乔依伸手从她火红色的大包包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她把它交给佛瑞。
他皱着眉头接过去。“这是什么?”
“请你代我投票的委讬书,我相信你会做出对公司最有利的决定。”
他的手指抓紧那袋子。“你知道我反对购并。”
“我知道。”
“这表示,两年或甚至更久的时间,我没有现金把它们买回来。”
“我预料到了,幸好我白天有一份工作。”乔依起身,背起包包。“我们走吧,艾森?”
“好。”艾森站起来,握住她的手臂。
他们步出大厅,进入温暖明亮的沙漠阳光里面。远方的山突出于无垠的蓝天之下。
艾森替她打开车门。“你为何决定那样做?”
“给他同意书?”她滑进乘客座位。“柯家没有几个好人,可是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公司是他们的,不只如此,公司维系着这个家族。既然我已经知道佛瑞没有杀害培登,我没有理由毁掉他们。”
“即使他们把你当次等的柯家人对待?”
“反正,我已经不是柯家的人了。”她说。
“说得真对,”他说。“你姓杜了。”
他关上车门。
第四十章
三天后,在一个温暖而芳香的夜晚,他们来到游泳池边,躺在两张躺椅上。乔依照例在他们之间静下来的时候悄悄武装自己,担心离婚的话题会不会就在此时提出来。
“你怎么知道徐杰瑞是在戏院里面杀害了傅凯蜜?”艾森问道。
这不是她预料中的问题,所以一时呆住。
“我是猜的,”她谨慎地说。“杜撰一个故事,好把琴丽诱哄到戏院去。徐杰瑞真的是在戏院杀了凯蜜?”
“我认为是。我看完了傅班纳的日记,又参考了当时的客人所写的一些信件。另外我运气不错,还找到当时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察局长所做的私人的注解。”
“你的发现是什么?”
“至少有两个人看见杰瑞和凯蜜在午夜时分进入戏院,但此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凯蜜,虽然杰瑞倒是被很多人目睹。警长认为因为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所以所有的证词都有问题。可是,他也跟工作人员谈过话。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有个人看见徐杰瑞在黎明之前从花园回到屋子?”
“因为徐杰瑞第二次外出,把尸体移到峡谷去?”
“可能。我认为他们在戏院吵了架后,徐杰瑞用重物杀了凯蜜,并把尸体藏在吧枱后面,再用凯蜜的钥匙把戏院锁起来。他跟大伙儿混到很晚才回房间。在整座屋子似乎安静下来之后,他再度下楼、打开戏院,把凯蜜弄到峡谷去。可能也清除了他所留下的任何血迹,吧枱那儿有水、海绵、毛巾,然后他大概把这些弄脏的东西装到他的行李箱。”
“这很冒险,”乔依说。“他可能被人看见和尸体在一起。”
“他可以用自己的外套包着她,当成她醉得不省人事那样地抱在怀里。我怀疑会有人多看一眼,他们有染的事情也许大家都知道。”
乔依想了一下。“也对。”
“我很满意这个推论。”
“你要把它张贴到你告诉过我的那个网站吗?”
“只要我住在这里,就不贴。”他自嘲地说。“我可不希望好奇的人没日没夜地前来敲门,要求看看谋杀案发生的现场。”
“这我可以理解。”
艾森双手交握放到脑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徐杰瑞是在戏院里杀害她的?”
“我说过了,那是我编出来骗琴丽的故事。我想要吓她,让她失去控制。”
“不只这样。”艾森说。
她心里在想,她很清楚这一天迟早都会到。只是她希望更迟一些。她望向沈浸在月光下的夜,不知这一切会怎样发展。
“我如果说了,你会认为我真的是个疯子。”她静静地说。
“那果然是真的?你真的可以在某些房间感觉到东西?”
“有的时候。”
“我就担心会是这样。”他的口气好像是对一样不可避免的事情认了命,而不是生气或不相信。
她等着另一只鞋掉下来。
寂静越来越深。
“我是个怪人,艾森。”
“年纪越大,我越承认其实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怪。”他在躺椅上动了动。“好吧!你有什么计划,可以把我从这一大片粉红色中拯救出来吗?”
她转过头去看着他,可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正在努力,”她谨慎地答覆。“并非所有的粉红色都不好,你知道。”
“有些权威人士告诉我,长久地暴露其下会破坏人的脑子。”
“只有那些非常脆弱的脑才有可能,你的绝对不会。”
“你确定?”
“绝对确定。”
“那就好。”艾森停了一下。“你看要花多久的时间?”
“画出所有的图和选好所有的装饰品?大概要好几个月。”
“也许那时候我就付得起重新装修和一些家具的钱。如果什么都没有,至少可以重新油漆。”
“邦妮说你今天接到了一个新的客户。”她说。
“一家保险公司,他们要我去查证一件可疑的理赔申请。很例行性的工作,然而这也是小型征信社得以存活的面包和奶油。”
“我喜欢例行性的工作,最近实在太多过分兴奋与刺激的事情。”
“啊哈。”
乔依等待着,可是艾森没有再说下去。
“那么……”她说着又停下来。
“那么,什么?”
她鼓起勇气。“关于我们的离婚。”
“我觉得我们目前都负担不起。”
她不敢呼吸。“你是建议我们保持婚约,直到我们负担得起。”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艾森说。“我得告诉你,我真的不是那么盼望第四次的离婚。没有人会尊敬一个结婚、离婚高达四次的人,在一般人的眼中,我们变得好肤浅。”
“而且还有换床的问题。”她补充道。
“别提醒我。我甚至不敢去想买床的事,你知道那有多贵吗?”
“当然,我是室内设计师,记得吗?一张新床要花多少钱,我清楚得很。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保持婚姻,部分的原因是经济问题,部分的原因是你不想再应付一次失败的婚姻。”
“还有,我们睡在一起的事实,”艾森轻声说。“我觉得很多方面都很顺利。既然没有破碎,为何要去修补它?”
她思考着。这才发现,这是许久以来,她第一次敢思考自己的未来。希望及可能,灿烂而明亮地在她的视野边缘闪烁着。如果她伸出手去,或许就可以碰触到。
“这些都是合理而重要的、不离婚的理由。”她力求声音平稳。
“我是这样认为的。”
沙漠的夜像黑色的丝缎将他们笼罩起来。
她从躺椅上站起来,跨过分开他们的一小步,慢慢地躺到他的身体上面,双腿与他的交缠。
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啊,乔依。”
“那不会容易,你知道,”她想把一切说开来。“我们应该很慢地进行,例如,双方的住处都先留着,给对方一些空间。多了解对方,再考虑住在一起的问题。”
“那当然。”他用手指轻刷她的脸颊。“小心而缓慢地进行。”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了反应,悄悄地屏住呼吸。“我们必须订定一些规则。你不是唯一带了许多行李加入这个婚姻的人,我是住过‘仙那度’的天才,记得吗?我当然不是因为有病才进去那里,但是住过那里,肯定也留下一些副作用,让我再也不是一般的正常人。”
“我也不是。”
“我可能还会继续作噩梦,也可能还会感受到墙壁里的东西。”
他轻触她的嘴角。“我自己也有一些坏习惯,有时会闹情绪。邦妮老说我是一个复杂的人。”
“我也是。”
“而且你还是一个室内设计师。”
她无奈地一笑。“人人都知道你对搞室内装潢的没有好感。”
“我同意事情不会容易,而且我们必须制定一些规则。”他把她的嘴拉到唇边。“可是我们的情况或许可以成功。你的看法呢?”
希望和可能对她眨眼。
“我说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