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瞥向路旁一家汽车旅馆的招牌,但罗兰甚至来不及惊慌,他已举起手放下她的太阳镜。“你这对眼睛让我毫无招架的能力。”他以幽默却又认真的口气说。
然后,他拉住她的手臂往汽车走去。
罗兰瘫在她的座位上,觉得自己好象刚由一场飓风中声还。汽车引擎吼了起来,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并理智的思考。摆在她面前的立刻就有两个问题:第一,尼克现任已有意在这个周末将她带上他的床,在他的想法中,这根本已是不必思考的定论。当然,她大可以在时间到来的时候拒绝他。但第二个问题也在这里:她好象并不想拒绝。她从不曾对任何一个男人这么着迷,也不曾只因一个吻就这么神魂颠倒,更不曾如此渴望一个男人对她做爱。
她望着尼克握住方向盘的坚定而能干的手,再转向他粗犷英俊的侧面。他是那么迷人,那么的充满男性那种压抑不住的生命力,任何女人一见到他,大概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跟他上床,甚至不会要求他要有感情上的投入。她总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征服吧?会吗?
一朵惆怅的微笑出现在罗兰的唇边,他认命转头面向窗外。每个人都经常说,她是那么的聪明和理智,结果她却是坐在这里,竟已开始计划如何让尼克爱上她。……因为她知道,她已经爱上他了。
“罗兰,我这边的车厢变得好寂寞呀,你在想什么呢?”
仍沉静的思考着他们的命运终将如何的罗兰转过脸来,微微而笑的摇摇头。“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吓死的。”
罗兰决定只谈论家人,然而尼克对自己却绝口不提。
等到她坎井密西根湖碧波粼粼,轻拂沙滩时,天大的心事也都放到一旁去了。“再五分钟就到了。”尼克说着将车从公路转向一条保养良好的乡间小径,两旁有松树夹道。几分钟后,他又左转进入一条私家车道。整整一英里路上,两旁植着修剪整齐的山梨,树上垂着累累的果实。
罗兰环视这一片精心整理过的园地,发现跟她原来设想的寻常农舍迥然不同。然而,当他们驶出树木的阴影,迎向落日余晖,停在一长列豪华轿车之中时,眼前的景象更令她意想不到。
不远处矗立着一幢巍峨摩登的三层楼房,碧绿如茵的草地上点缀着一张张彩伞遮盖的桌子,一路斜向沙滩去。穿着兰色制服的侍者穿梭在宾客之间,看来客人不下一百人之多。有的围坐在游泳池边,有的在草地上或沙滩上散步闲聊,不远的码头边还停着许多游艇。
尼克替她开了车门,手扶在她肘上。罗兰别无选择,只能随着他穿过一辆辆耀眼的名牌轿车,加入宾客之中。
站在草坪的边缘,她默默打量来往的人群。有些是著名的电影明星,有些则是杂志上的熟面孔,当真是冠盖云集,星光闪闪。
她抬眼去看尼克,后者也正在打量人群。他看起来对这群有钱或者有名的佳宾并不特别感兴趣。事实上,他反而有点被惹恼了的样子。当他开口时,声音里也透着同样的懊恼。“很抱歉,我不知道崔西所谓的小聚会竟是这个样子,否则也不会带你来了。这种聚会一向又吵,又挤,又疯狂。”
虽然处在一群名人中间很不自在,她仍设法装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勇敢地向他笑一笑。“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顶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已经到了。”
“那是妄想。”他苦笑着警告她。他们沿着草地走向临时搭置的露天吧台,一个妖娆绚丽的红发女郎看见他们,立即迎了上来。“尼克,亲爱的。”她亲密地叫他,一只手滑进他的手臂,踮着脚尖吻他。
尼克放下手里正在调的酒,殷勤地拥住她,也回她一个吻,然而当他送开手后,罗兰注意到红发女郎的手臂仍然挽在他手上,热情地笑着说:“我们还以为你存心让大伙失望,不打算来了呢!”她眨眨眼。“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因为找你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你公司的人打来的。咦,这位是谁呢?”她明媚地问道,总算把手臂抽出来,退后一步好奇的端详罗兰。
“罗兰,这位是李贝拉。”尼克开始介绍。
“叫我贝贝八!每个人都这样叫我。”红发女郎说着又转向尼克,好象她根本不在现常“我还以为你会带爱佳来呢。”
“真的?”尼克嘲弄的说。“我也以为你跟亚力在罗马呢。”
“本来是的。”贝贝承认。“可是我们想见你,每个人都想见你。”
尼克趁贝贝走开时跟罗兰说:“贝贝是——”“我知道贝贝是谁。”罗兰努力保持平静地说。“贝贝是时装杂志和报纸专栏的宠儿,她父亲是富有的石油商人,自己则嫁了富可敌国的希腊工业家。我常在报章杂志上看见她。”
贝贝说的没错,尼克好象磁石一样,吸引了无数人。除了主人崔西和她先生乔治之外,各形各色的宾客都纷纷过来搭讪,而且谈的多半是尼克避之惟恐不及的生意。罗兰一径倚在他身边,淡淡地笑着,一口又一口地啜饮香宾。看到尼克被缠烦了,她就甜蜜蜜地插进话,把他带开,帮他解围。饶是如此,几个钟头下来,她已经喝得醉意醺然了。
沙滩上的舞会已经上场,尼克把罗兰的空杯拿开,挽着她走向沙滩。他们站在沙滩上,听着音乐和歌声,望着一轮明月灿亮地洒满一湖的银光。“我们跳舞吧。”尼克说。罗兰柔顺地倚着他,朦朦胧胧地想着这一天真是多姿多彩,从面试到午饭到现在的舞会,几乎令她应接不暇。
“罗兰,你醉了吗?”尼克轻柔地低语。
“我也不知道。”她醉眼模糊地说,她从没喝过这么多酒。
尼克望着月光下醉态可掬的她,痴痴地看了半天,才叹口气说:“来吧!你真的醉了。”他把手臂环在她肩上,领她往屋里走去。拦住一个仆人,问清楚罗兰的房间,便挽着她上楼。“今晚我住海湾那边,我在那儿有幢房子,明天我们单独过一天。”他替她开门,然后说:“你车子的钥匙在领班那里。你只要往北开两英里路,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向左转,海湾就在路的尽头。那里只有一幢房子,你绝对不会弄错的,十一点钟见。”
他的口气十足独断,好象罗兰非常乐意上海湾去,任他为所欲为似的。她有点恼火地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否愿意单独跟你在那儿?”
他拧拧她的下巴。“你愿意的。”他笑着说,好象她只是个好玩的九岁小女孩。“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往南开,尽头就是密苏里。”他把她拉到身前,给了她一个长长的、热烈的吻。“十一点见。”
罗兰立刻还嘴:“或许我会开回密苏里。”
他走后,罗兰一头栽进床里,兀自觉得唇角留有他的吻痕。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这般专断的自信,这般傲慢无礼,却又这么美妙?以前学业、音乐和工作填满了她的时间,让她无暇去交男朋友。可是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要尼克。他拥有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一切优点,强壮、温柔、睿智,而且有幽默感。而且他又英俊又性感。……翻身坐起,罗兰兴奋地把枕头抱在怀里,把雪白的枕头当成他雪白的衬衫恣意的磨着。他正在玩情欲的游戏,可是她要他也关心她——她要赢得他。如果她想要对他形成特别的意义,她就得和他其他的女朋友作风不同。
罗兰又躺下来,两眼直视天花板。他对她太肯定了,她想。举例来说,他十足有把握她会到海滨去。来点不确定可以打破他的信心,对他会有利些。所以她要迟到得正好让他以为她不来了。十一点半最好——那时他会以为她不来了,但也还来不及离开到别的地方去。
想着想着,罗兰沉沉睡着了,唇边带着一朵微笑。是一个女人知道自己找到了要相守一生的男人时的那种微笑。
第五章
第二天,罗兰赶到海湾上那幢孤零零的L型房子时,已经十二点了。她不是故意要迟到这么久的,只是当她按计划十一点二十分下楼时,却发现她的车子前塞了六辆车。等到领班弄清楚每辆车的车主,把车挪开后,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罗兰紧张的握紧方向盘朝尼克指示的方向尽速驰去。万一他不想等她了,怎么办?
现在她站在门前,按了两次门铃,足足等了五分钟,仍然没有人来应门。等她按第三次门铃时,心里已经有数,没有人会来应门,屋内根本没人。
她不该跟这么一个玩家玩把戏的,她想。她不能坐在门口等到三更半夜尼克回来睡觉,也不能回昨晚歇宿的大屋去,因为她在那儿是尼克的客人。现在她只好一个人开车回密苏里平白糟蹋这么美好的日子。
她叹一口气,走到车子旁边,最后再看一眼周遭充满野趣的景色。突然间,她的眼光停在脚下岩壁上几个往下斜的梯级上,同时听到底下传来奇怪的金属声音,分明有人在下面。
她沿着陡峭的梯级往下冲,也不知是兴奋还是走得急了,一颗心狂野地跳着。就在组后一阶上,她瞧见尼克熟悉的身形,一股如释重负的喜悦情绪便漫天漫地地涌了上来。
他只穿了一套短短的白色网球装,蹲在沙滩上一条小船旁修理马达。旁边地上铺了毯子,撑起一支巨大的遮阳伞,毯子上还有几个野餐柳条篮。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就这么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宽肩挺背,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么,他还是在乎她的。或者,这又是一种蓄意的诱惑。她决定说句俏皮话,尼克想必会耸耸肩,假装没注意到她的迟到。不幸的是,她能想到的最俏皮的话只是一声:“嗨!”
尼克转过身子,仍旧蹲着,手上抓了一根螺旋钳,一双深不可测的灰色眸子冷冷地看着她。“你迟到了。”他说。
罗兰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她一边过去,勉强笑着,“你以为我不来了吗?”她故做天真的看着他。
他的眉毛冷冷地扬了一扬。“你不是要我这么想吗?”
这不是问话,而是冷酷的指控。罗兰的第一个直觉就是否认,然而她只点点头。“是的。”她温柔地承认,望着他寒冷的眼神逐渐转暖,变得兴味盎然。“你失望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尼克报复的话可不会客气。
“非常失望。”他安静地承认。
罗兰觉得一股热流暖暖流满全身,望着尼克会催眠的眼睛缓缓向她靠近。
“罗兰?”
她咽了一口口水。“什么事?”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先吃东西?”她哑然低语。“然后呢?”
“然后我们上船去钓鱼呀!”他困惑地看着她。
“噢,上船!”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笑了起来。“谢谢。我的确想先吃点东西,我也喜欢船。”
天气非常好,亮丽的蓝天上浮着几朵白云,海风拂过,无声无息地推着船在水上漂流。他们出海已经两个小时了,罗兰仰头看着一只海鸥略过船头,然后望着掌舵的尼克微微一笑。再举头看向蓝天,全身沐浴在温暖的金色阳光中,也沉浸在尼克欣赏的眼光中。
“我们在这儿抛锚,晒晒太阳,顺便钓鱼,你觉得如何?”尼克说。
“好呀!”罗兰看着他翻身站起来,动手收帆。
“我们应该能钓到一些巴司鱼和蓝花当晚餐。”他准备好钓竿后说。“这一带有很大的鲑鱼,可是我们必须拖钓才行。”
罗兰曾陪父亲在小河边钓过鱼,但是对船钓却一窍不通。现在她很有兴趣学学这一方面的事。如果她爱的人喜欢驾船出去钓鱼,她也准备去喜欢它。
“我钓到一只了。”半个小时后,尼克看到他的钓竿剧烈晃动,开始大叫。
罗兰抛下她的钓竿,冲到他身边去,忍不住脱口指示:“吊钩放稳,吊竿抬高,别让线松了。它跑掉了,松一点。”
“老天,你可真专制呀!”他笑道,她这才想到他可是钓鱼专家,只好伤心地叹口气,站到一旁去。几分钟后,他的身子往后,高高举起一尾舻鱼,然后把它放进网子里,拿到罗兰面前,象个渴望赞美的骄傲小男孩。“怎么样?”
一眼看见那张饱经世故的脸上竟有如许稚气的神气,罗兰心底一点爱苗立刻蓬蓬勃勃地开满花朵。你真了不起,她想。“它真了不起。”她说。
就在不经意的那一刻,罗兰心里已经下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尼克已赢得她的心,今晚他也将拥有她。
回航时,天色逐渐转暗,有点冷了。尼克仍坐在舵手位置上,凝视浴在夕阳余晖中的罗兰。她双手抱膝坐着,满心在想如何与他共度今宵,可是另一方面又有点烦恼,因为她对眼前挚爱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了解。
“你在想什么?”尼克安静地问道。
“我在想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你想知道什么?”
这正是罗兰最想听到的话头。“好吧。从头开始,先说你怎会认识崔西和贝贝那班人的?”
尼克先是不回答,从口袋了掏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然后点了一根火柴。“崔西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他说,点上烟,“我们就住在东尼现在的餐厅附近。”
罗兰吓了一跳。东尼餐厅所在是翻修过的市区,可是十几二十年前,当尼克他们还小时,那一带不可能象现在这么繁荣。
尼克望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显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崔西之所以嫁给年纪大她两倍的乔治,主要便是为了要逃离她生长的地方。”
满满地,罗兰接近她最感兴趣而尼克却一再逃避的话题。“尼克,你说你四岁丧父,是祖父一手带大的。那你母亲怎么了?”
“没怎样。我父亲的葬礼结束后,她就搬回娘家了。”
就是他声音里那种完全的漠然令罗兰感到心惊。她锐利地研究那张英俊的脸不动声色,象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一般。太无动于衷了,她心想。她无意刺探别人的隐私,可是她已经爱上这个谜样的男人,她急切地想了解他。她终于迟疑地问道:“你妈妈为什么不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