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听到了他舅舅的喊声,立即跑近朱拉,用他的小手抱着她的大腿,紧紧抱住。朱拉吃惊地低头看他。
“菲利普!”罗恩严厉地说。“你想干什么?”
“她是朱拉,”他回答。
“我完全知道她是谁,现在你离开她。”
朱拉向罗恩笑道:“你都管不住一个孩子,你怎能期望控制布莱塔、耶尼和马雷克,联合他们统治的部落?”
“我也征服不了你。但是时间会使我胜利。”
罗恩想把菲利普赶走,但这孩子躲到朱拉身后,她用她的身体保护着他。
罗恩站住。“我管不住你,但你有权管我,”他对朱拉温和地说,“你使我变得比我的随从还年轻。我不和你为孩子而争辩,你也迷惑住了他。但要记住,他是我的外甥,如果你伤害他,对你没有好处。”
“伤害一个孩子?”朱拉吃惊地问。“你走得太远了。我不需要伤害任何英国人。我们兰康尼亚人厌恶你们那种自鸣得意的优越感,但是我们不会杀掉谁的头,”她的眼睛瞇起来。“像你那个尼尔,我都不和他计较。”
“尼尔,”罗恩问,“他已得到了你的宽恕?”
“你不要担心女人会伤害你。如像你那样伤害我。现在我饿了,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准许我吃点东西,或者你也发誓不让我吃?”
罗恩的鼻孔里喷出一股怒火,但他克制住自己,“走吧,吃点东西。”他转身向大厅走去。
朱拉跟着他。菲利普打算拉着她的手。“兰康尼亚的武上是不拉手的,”她说,“挺直腰板,如果你萎靡不振,你怎么能当兰康尼亚人呢?”
“是的,王后陛下。”菲利普痛快地回答,接着他站直了,没用朱拉给他纠正动作。
她向他笑说:“或许我能给你找些漂亮的衣服,更适合艾里阿尔武士身份。”
“有刀?”他问,眼睛闪闪发光。
“好的,有刀。”
大厅里摆着许多长条形饭桌,已坐满了人。仆人送来用圆盘托着的肉和蔬菜,朱拉想坐在罗恩对面,但她望见他皱着眉头,就搬一条长凳,坐在他身旁。菲利普跟着她,像她的影子。
“菲利普,过来。”洛拉从另一边喊她的儿子,想让他坐在她的身边。
“朱拉愿意让我坐在她这里。”孩子说,他的腰脊骨挺得很直。
洛拉想站起来,但罗恩制止了她。
牧师为进餐祝福,五十多人开始用餐。他们好象都饿得要命,风扫落叶似的吃喝,同时还争论什么武器和马,谁是最伟大的战士等等。
有两个男子吃了约一刻钟,突然互相扼住对方的脖子,动手打起来。
罗恩见过兰康尼亚人的习性,他没有准备训斥他们,仍和洛拉谈话。
朱拉见状,立即跳过桌子,向前走了了两步,向搏斗的双方抱拳就打,她先把一个人打倒,又去打第二个,结果他们三个人纠缠在一起,摔倒在地板上,吓得一只正在啃碎骨头的狗狺狺地吠。
朱拉马上站起来,拨出她的刀怒吼道:“我要挖了你们俩的心脏,你们干扰了我进餐!”
这两个男子从地板上站起来,安静了一会儿。其它人也都认为打架的人干扰了他们的进餐应受到惩罚。唯独罗恩和英国人没有什么反应。朱拉弹掉她身上的尘土,她的目光碰上了罗恩和他的三人骑上,洛拉站在一边,她眼睛露出惊慌的目光,赶紧抱住她的儿子。
朱拉一点没有想到,她的举动引起这个英国人的极大反感。罗恩的脸象初升的太阳一般红,脖子上的血管膨胀,上下不住地抖动;而他的三名骑士也显出惊愕的表情。
朱拉把刀插入刀鞘,说:“饭菜都凉了。”
菲利普脱离开他妈妈,跑过来,抱住朱拉的大腿。
她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笑了,然后又弓腰把孩子抱起来,放在她的膝盖上。他似乎有点颤栗。“怎么,”她温柔地问他,“你怕兰康尼亚人吗?”
“女人打不过男人。”孩子低声说。
“不,兰康尼亚的女人也经常战斗。现在挺直你的腰板,坐好……”朱拉没有说下去,因为洛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要把她的儿子拉走。
“你不要碰我的儿子,”洛拉说,“你尽教给他你那些粗暴的生活方式和习惯,你不是善良的妇女,你不适合接近孩子们。”
朱拉站起来,向洛拉迈了一步,她的目光冷酷无情。罗恩站在两个妇女中间。“和我一起走。”他说,带着迷恋的感情看朱拉,这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
现在兰康尼亚人都停止进餐,观看这场戏如何收尾。事情是从朱拉跳越桌子引起的,一个卫士制止格斗是应尽的职责,这无可厚非。但他们怀疑这几位古怪的英国人对她会采取不合情理的手段。
“和我一起走。”罗恩又说了一遍。
“我还没有吃饱。”朱拉说,回头看桌上的食物,早已不见了。
罗恩使劲勒紧她的手臂,朱拉打算甩开他,但他握得很紧,难以挣脱,她咒骂他在人们面前使她难堪。
他把她推进一个开着门的房间。这是贮藏啤酒、蜂蜜酒的小贮藏室。
“从来没见过女人这样做,”当他关上门后说,“愿我的妻子以后也再不要这样做。”由于气恼,他的态度很不平静。“好象你是一个普通的不正经的女人,跳到桌上,和……和……”他几乎窒息,“和男人们滚在一起!”
他是否疯了?“那是我的职责,”她耐心地说。“我们妇女警卫队训练时,就要求必要时未解决争端。做为索尔的代表,我应该尽职。如果杰拉尔特在这里进餐,他会处理他们的。”
罗恩气得面容发紫。“索尔死了!”他说,“我是国王,我会解决争端,用不着我的妻子出场。”
朱拉开始火了。“我现在才理解,就因为我是妇女,就不能制止格斗。你以为兰康尼亚的妇女是那样胆小,那样无用,像你那个妹妹?”
他气愤地说:“我告诉你,你的行为象是我的一个卫士,你是妇女,必须象个妇女那样行动。”
这个男人真是荒唐可笑。“我必须坐下,缝补衣服,以证明我是一个妇女?你看我象个男人吗?”
罗恩不自觉地低头看看她高耸的乳房,又长又圆的大腿,长及膝盖的紧身上衣,紧紧包住她曲线优美的形体。他咒骂自己过于暴躁,为此他曾发誓一千次,但还是不能很好的控制。
“你要听从我,否则作会后悔。”他说,声音已经变得柔和。
“你要我做什么?命令我当囚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伤害我,兰康尼亚人决不会允许你活着离开埃斯卡朗城,那就意味着你联合部落的幼稚计划的结束。”
罗恩紧紧握着拳头。从来没有一个人使他这样愤怒过,只有她。以前,他处理和威廉儿子们争端时,一次也没有发过脾气。他认为,妇女应该是甜蜜、仁慈的,使男人的生活舒适和愉快。她们应该以爱慕的眼光,倾听丈夫的话。如果一个男人外出打猎,他回来告诉他的妻子打猎的危险,她会叹息,称赞他的勇敢。但朱拉却不是这样,她已打死过比她还大的野牛了。
“你没有妇女的衣服吗?”他问,“你一定要穿那种卫士的戎装?”他暗示他不喜欢她松散的裤子和带马刺的高筒靴。
“你并不比孩子大多少,”她厉声说,“你为什么干涉我穿什么衣服?那能帮助我完成我的职责吗?而且……”她停着不说了,因罗恩把她拥进了他的怀抱。
“你的职责就是服从我,”他粗鲁地说,“你不能把你的身体随便压在别的男人身上。”
“你的意思要我停止训练吗?”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朱拉,我对你什么事也没有做,我自己也看得清楚。”
“那么,我告诉你,你是谁?你是在我们国家的一个英国人。这个国家不是属于你的,你应当回去,把王位让给我哥哥。”
他猛地把她推开。“离开我!去填你的肚皮,但再不允许你干扰我和我的人。”
“他们是兰康尼亚人,不是你的人。”她说罢就迅速离开房间,匆忙地回到了大厅。饭桌已清洗干净,她碰运气得到了食物,从什么人托盘中取了一个剩下的鹿肉馅饼,她边吃边离开城堡,到外边呼吸新鲜空气。
她正向男营地散步,杰拉尔特向她走来。
“你吃午餐了吗?”她问。
“和我的敌人坐在一起?”他嘲笑地回答,然后又问,“我听说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他要我和他一起外出旅行。这个傻瓜想要联合各个部落。”她说,把馅饼全部吃完。
杰拉尔特嘲讽说:“他进入第一个部落的领土,就会被杀死。”
“我也这样告诉过他,但是他不听。他不久就会被杀死,最好能说服他,有些男人喜欢他,赞蒂就非常接近他,或许他能听赞蒂的劝告。”
杰拉尔特向她走近些,低声向她说:“你处的位置,能促进他的死亡。”
她吐出一块肉骨头,说:“我不当杀人犯,不久他的行动会杀死自己的。”
“那倒是事实。不过,你已经在他的身边,西丽安说你自己想要他,所以你在比赛中打倒了她。告诉我,你是爱这个英国人,还是爱你自己的人民?”
她全身的血突然涌到她少女的脸上,憎恨、羞耻以及由于过度愤怒的刺激,烧得她的脸红中带紫。“你想用狡诈的方法唆使我去暗杀他吗?你要我手上沾满鲜血吗?那末,你还不了解我!告诉你,他是个傻瓜,你也是个傻瓜!他自己做他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帮助,也不需要别人干涉。你想当国王,你不能使你或你妹妹的手沾染你哥哥的鲜血!”
杰拉尔特望着她,一霎间几乎从不出他妹妹了。稍停,他改变了一种态度:“你想给他生一个孩子?”
“这没有机会。”朱拉并不情愿地回答。
“他不是一个男人吗?”杰拉尔特觉得奇怪,问她。
“我不知道,他说,他向上帝发过誓……”她停住,喘息一下。“我和这个男人暂时生活期间不会有孩子。耐心等待吧,你会是国王。”她不想再同他说什么,转身离开他,走向城里去。现在到处都很静谧,人们都睡了,连家禽也都躺下了。
她想,联合部落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只不过是空想。各个部落间的仇恨太深,太久了,而那个英国人却不理解。看来只有兰康尼亚人才了解兰康尼亚人的心理。
好啦,她耸耸肩膀想,他的行动确实关系重大,这个傻瓜将怎样逃脱被杀死的困境?她站下,想了一会儿。死亡对他是一个耻辱,对她也将是一个打击,他们毕竟结婚了。
她打个回欠,觉得困倦了,于是走向索尔的旧城堡。今晚,她将秘密地和他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或许明天她就不再是处女了。
她笑着,加紧了脚步。
第八章
朱拉正确地断定,他丈夫会使用索尔的房间做为他的卧室,当她推门过去时,他从一张桌后抬头看着他,显示惊异的表情。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他吆喝着说。
“不是你的命令吗?”她耐心地说,“你让你那些蛮横无礼的英国随从把我和我的衣服、用具从妇女营房带到这里,我猜想你是要我履行王后的职责……”
他长久地看着她。“我想,我必须留住你。”他说,带有谦让的口气。“来,坐到这边来,要安静一些。”她走到桌子旁边。见桌子上散乱地堆着书籍和纸张。
朱拉不清楚,这些书籍是他从英格兰带来的,还是从索尔的房间或图书室拿来的,要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处呢?她俯首到桌上想看个仔细。
他跟踪着她的目光,并问:“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很严厉。
“看看,”她回答,接着向展开在桌上的地图指指,说:“这里画错了。瓦特尔斯的边界是在更远的北边,当我是个孩子时,索尔占领了它一小块土地,我父亲就是在那次战斗中被杀死的。”她转身坐在床边,着手解她腿上的袜带。
罗恩随着她转身。“啊,你知道瓦特尔斯的边界?”
“似乎比你知道的多一些。”
他站起来,把地图放在床上她能看到的位置。“这份地图是菲兰二十年前绘制的,告诉我,后来发生了哪些变化?我父亲为什么要到瓦特尔斯?是为夺取他们的土地吗?”
朱拉脱掉她的长简靴,不断摇摆她的赤脚。“瓦特尔斯的领土一半在山区,那里什么也不能生长,所以他们前来袭击艾里阿尔,偷我们的粮食。”
“我父亲为制止他们的袭击,所以……”罗恩认真思考着说,“瓦特尔斯人既然缺少粮食,他们整个冬天怎么过呢?”
“不好过,”朱拉说,“你问这些干什么,是打算引起我对瓦特尔斯的仇恨吗?”
罗恩看来很吃惊。“我怎么能仇恨我自己的人民?来,给我指出新的疆界。”
她的肩膀靠着他,用手给他指出较小的瓦特尔斯领土。“他们虽很穷困,但还算是明白道理的人民,至少是公正的,”她说,“不象泽纳斯人,或者厄尔坦斯人。这瓦特尔斯……”
“是的,我知道,”他插言道,“现在你给我指出艾里阿尔种植谷物的土地,在什么位置?”
“既然你知道得那么多,为什么还问种植谷物的土地?”
他不计较她的讥讽,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说:“如果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动,耕地就在这里。四周有三条河流和艾里阿尔的卫士保卫着。农作物是大麦、小麦和棵麦。在平原地带饲养羊,也有马。马是艾里阿尔人在夜间偷袭费伦斯人的宿营地偷盗来的。他们穿越瓦特尔斯部落的森林,沿着羊肠小路直到……”
“你怎么知道这些?”朱拉感到奇怪。
“当我舅舅的孩子们在院里踢球玩耍时,菲兰老人和我就躲藏起来学习艾里阿尔和厄尔坦斯语言。那时我就知道这一切了。”
“厄尔坦斯?”朱位更加奇怪,“没有人会说他们那种大杂烩似的喉音语言,那实际不叫语言,只是发出咕噜和呻吟的声音罢了。”
罗恩背靠着床,手放在头下。“可以这样发音。例如妇女这个字,厄尔坦斯语是‘特尔纳’;他们只念‘特纳’,一般讲,他们说话很快,所以不容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