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这可以使我高兴。”
“那么我愿意喜欢她。”安妮回答。“即使她是个英格兰人。”然后她的笑容变得更深了,她附加道:“我想念你,大人。”
不等待亚烈的回答,安妮已经又奔回大厅的另一端,加入马可及艾蒂。
杰宓继续看着安妮好一会儿,终于她明白安妮为什么感觉起来不对劲了,她是那种一辈子看起来都像个小女孩的人。
“安妮也是马可的妹妹吗?”杰宓问。
“不!她是伦娜的妹妹。”
“伦娜又是谁?”
“她是我的前妻。”
不给杰宓追问的机会,亚烈的注意力又回到盖文身上,跟着一群仆人端着食物走进大厅,也吸引走了杰宓的注意力。
食物非常地丰盛,但里面凑巧有她最讨厌的羊肉。亚烈无视着仆人的来去,继续和他的副手说话。杰宓注意到他似乎非常地不高兴。“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杰宓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档问她的丈夫。
“我手下的一名士兵失踪了。”亚烈解释道。“他的地位和盖文相当,不过他们管辖的事不一样。”
“这个人也是你的朋友?”
亚烈掰了一块面包,分一半给杰宓,然后回答道:“是的,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丽莎又是谁?”杰宓问。“我听到你问马可──”
“丽莎是格斯的妻子。”
“哦,那个可怜的女人。”杰宓回答道,她的声音充满了同情。“她一定担忧死了,但格斯也有可能只是有事耽搁而回来迟了。”
亚烈摇了摇头。“他不是迟了,迟到对我是一种侮辱。不,老婆,他一定是出事了。”
“他一定是死了,不然他一定会赶到。”盖文耸肩道。
“是的。”亚烈回答。
杰宓注意到其它士兵一直在密切听着他们的话,明显地他们都熟悉她的语言,而且他们也都同意盖文的看法。
“你们还不能确定这个人死了?”她道,他们冰冷的态度实在野蛮极了。“你们不该这样子说你们的朋友,那是不仁慈的。”
“为什么?”盖文皱眉问。
杰宓没有回答,改问:“为什么你没有出去找他?”
“已经有一队士兵在山里面搜过了。”亚烈回答。
“大概明天早上以前就可以找到他的尸体。”盖文预测道。
“盖文,你不能表现得这么不关心,你的确关心他吧?”杰宓问。“你应该相信你的朋友会安全无事。”
“我应该?”
“是的,你们通通应该。”杰宓道,并看向长桌。“每个人都必须怀抱着希望。”
亚烈藏住了一个笑容。他的妻子到这里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在发号施令了。“但那会是个虚假的希望。”他回答。“再说妳也不必这么生气的样子。”
他指示士兵可以加入谈话,一时众人揣测纷纭,但他们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格斯一定已经死了,只不知道他是怎样,或在哪里被袭击的。
杰宓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的意见,明显地,死去的人对他们非常地重要。然而,他们并不怀抱希望。
晚餐时亚烈递给她一块羊肉,但杰宓拒绝了,令亚烈不悦,他坚持她必须吃肉才能抵抗这儿寒冷的夜晚。“那份冷可以一直钻到妳的骨子里,如果妳不尽早上床。”他道。
“它就不会钻到你的骨子里吗?”她问。
“我们苏格兰人是用比较粗韧的质料做成的。”他咧开嘴微笑。
她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你故意拿我说过的话来对付我。”然后她改提另一个话题。“我睡哪里,亚烈?”
“和我一起睡。”
他的语气不容争辩,但杰宓坚决追问:“但究竟在哪里?”她问。“屏风后,或是楼上的房间?” 她抬起头看向阳台,跟着整个人僵住了。上帝,她无法相信她所见的!入门的墙上全挂满了武器,整面墙都是,各式各样都有。但真正使她目瞪口呆的还不是她丈夫拥有一座兵工厂的事实,而是悬在墙中央的那把巨剑!
它的确是巨大,而且剑把上缀满著名贵的红宝石与绿宝石。她瞪着那把剑好一晌,然后注意到还有几把剑。五把,总共有五把!那个该死的男人拥有五把剑,而在路上他却让她提议用她辛苦挣来的先令为他买剑!他使她成为了一个道地的傻瓜!
她羞窘得无法直视她丈夫,她继续凝望着那片墙,问道:“盖文,这些武器全部属于我的丈夫吗?”
“是的。”盖文回答,他看向亚烈,试着了解杰宓态度转变的原因。盖文觉得很奇怪,一直到现在为止,他的新女主人的表现都非常温驯,几近羞怯,事实上,整个晚餐期间她几乎没有开过口。
亚烈也在看着他的妻子,但他的脸上挂着笑容。
杰宓缓缓地转身面对他。她的双手插腰,而且她居然有胆量瞪视她的丈夫,盖文惊讶地看着这位新夫人的转变,现在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羞怯了,她的紫眸闪着愤怒的光芒,而且她看起来似乎打算大打一架的模样。
而且她想打架的对象似乎就是亚烈。她知道亚烈有一副暴烈的脾气吗?盖文决定她显然不知道,不然她绝不敢这么公开地向他挑战。
“盖文,在英格兰,属于丈夫的东西同时也属于他的妻子,这儿也一样吗?”
她问话时的目光一直停在她丈夫身上。“一样的,”盖文回答。“妳想要什么东西吗,夫人?”
“我要那一个,那一把剑。”
“妳要一把剑,夫人?”盖文茫然地问。
“不是一把剑,是那一把。”杰宓解释。“墙中央的那一把,就是它。”
室中人齐声惊叹,盖文的嘴巴更是张得老大。他看向室中,显然其它人也和他一样地目瞪口呆。“但那是领主的剑,”盖文结巴道。“它不可能──”
亚烈的大笑声盖过了他。“做妻子的举不起那把剑的,特别是一个不吃羊肉的妻子。”
杰宓有一晌无法回答,然后她道:“那么那边的匕首呢?”她甜甜地问。她微弱的力量总还可以举起它们吧?
“当然。”
“那么或许──”
“匕首在妳的小手里很容易就会被打掉,杰宓。”
杰宓点头同意,而亚烈倒有点失望她这么快就放弃。她悠哉地走到屏风后,她曼妙的臀部令亚烈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他注意到了他的士兵也在看,他大声清了清喉咙,表示他的不悦。
杰宓几乎走到屏风后面了,然后她回头喊道:“当然,除非是在你熟睡的时候,大人,那样,我的小手的力气就足够了,你说不是吗?晚安,丈夫,我祝你好梦。”
亚烈爆出大笑?
“是我听错了吗?”盖文问。“或者你的妻子刚才真的威胁要谋杀你?”
“你没有听错。”
“那么你为什么笑?”
“不必皱眉,”亚烈道。“我非常地安全,我的妻子不会伤害我的,她的个性不是那样。”
“不是吗?但她是个英格兰人,亚烈。”
“等你比较熟识她后你就会知道了。”
“她非常地美丽。”盖文微笑道。“我无法不注意到。”
“我也注意到你有多么注意了。”亚烈道。
“哦....是的,我想我们要好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她。”盖文尴尬地承认,不好意思被他的领主逮到他一直看着他的妻子。“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乐意付出他们的生命来保护她的安全,亚烈。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将他们的忠诚交给她,你知道的,她是个英格兰人。”
“我并没有忘记这个事实。”亚烈回答。“每一次她开口时,她的口音都在提醒我,但或许假以时日,杰宓将可以赢得每一个人的信任。但我不能强求他们。”
“我原以为她很羞怯,但现在我可不确定了。”
“她大概和我一样羞怯,”亚烈道。“那个女人几乎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她喜欢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的想法──那是她的无数个缺点之一。此外,她太过心软了,我为她担心,盖文。”
“我可以了解。”
“你该死地在笑什么?”亚烈紧绷地道。
“没什么,大人。”
“听我说,”亚烈继续。“我不在家的时候,我要你好好看着杰宓,不准她远离你的视线。”
“你认为会有麻烦?”
“我不认为,我只要你照我所说的做,不要问问题。”
“当然。”
“我希望她适应的过程尽可能地平顺,她并不强壮。”
“你刚才提过了。”盖文脱口而出。
亚烈拧紧眉头,让他知道他并不欣赏他的评论。“她甚至无法忍受看到血。”
“还有羊肉。”
两个人一齐爆出大笑,但他们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亚烈的视线恰巧转到了长桌,并看见每个士兵的视线都在热切地盯着屏风。他们或许无法信任他们领主的英格兰妻子,但他们明显地为她着迷了。
杰宓根本不知道她引起了多大的骚动,她耐心地等待仆人倒好热水,然后洗她渴望已久的澡。她脱下衣服,无声地踏进水中,心里头却正在想刚才和女仆的对话。
杰宓一直想知道厨房在哪儿,而刚才女仆告诉她是在和大厅分隔的另外一栋建筑里。想象要她们在大风雪天端着食物越过雪地来到大厅!杰宓决定一有空就要好好和她丈夫谈这一点。女仆费拉听见杰宓的决定时,感激得五体投地,而杰宓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她的心。
杰宓洗了头发,刷干净身子,但到了后半段,她就已经太疲倦得无法去在乎声音会不会被听到了。洗完澡后,她穿上一件粉色的睡袍,系上缎带,然后爬上床。
在床上,她仍在想着亚烈的剑。他实在不该那样羞辱她和任她出丑,但现在回想起来,她反而笑了。她似乎就是无法一直生亚烈的气。想到自己甚至还建议要丹尼教他用剑,她不由得咯咯地笑了出来。或许他们之中有“羊”脑袋的人其实是她,他大概把她当成个无知的乡下小老鼠了。
杰宓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希望亚烈也能上床来,而且天助她,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亚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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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亚烈一直盯着屏风,那个英格兰母狗已经使他渴望她了。他对伦娜的爱就这么地肤浅,另一个女人如此轻易地就取代了她的地位?
他还没有学到教训。或许他已经把他的心给了他的新娘了,上帝!我希望是如此,那么届时她的死会令他更加痛苦。
我几乎等不及要杀死她了。
第十一章
那些喃喃的低语声唤醒了杰宓,开始她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蜡烛仍然烧得亮晃晃的,在屏风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杰宓看着那些黑影好一晌,才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喃喃声再次传来。杰宓绞尽耳力去听,随即眼睛大睁,身子颤抖。哦,那是神父为死者送终的祷文!他们一定找到了格斯,并发现他已死了!
杰宓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匆忙地穿好衣服起床。她知道这儿的人仍然视她为外来者,但在这种时候,她应该站在她丈夫身边吧!
亚烈没有听到她走近。杰宓站在他身后,看着神父做他的弥撒。
尸体放在面对屏风的长桌上,灰发的老神父穿著黑袍,神情肃穆哀伤,士兵沿着长桌两边站,而且,杰宓看见安妮、艾蒂也在场,另外一名女人她猜测是丽莎,她站在靠壁炉处。
杰宓的心立刻就系到了丽莎身上,她是如此地哀伤,泪水流了满脸,但她始终咬着牙不肯哭出来,叫杰宓好生佩服,要是换了她,恐怕已经哭得非常难看了。
杰宓绕到丈夫身侧,想看清楚他们正在哀掉的人。
一开始她也以为他已经死了。杰宓照料过各种大小不等的伤,因此眼前的景象并不令她害怕。第一眼看来尸体上到处都是血,同时她无法分清哪些是假伤,哪些才是真正的伤。那名战士的胸口上划了一条大口,左臂也在手腕处折断了。但就她所见,断折处似乎满干净俐落的,没有碎骨。
战士的脸上、身体上留着无数过去的伤痕,他的面容粗犷,头发棕黑,额头有一道狰狞的刀口,杰宓看着那一处伤口好一晌,猜测着致命伤是否就是这儿。
然后那名死人的脸庞突然抽动了一下。那抽动是如此地轻微,要不是杰宓正在全神凝注着他的伤,她绝对不会注意到。
一丝希望在杰密胸中燃起。她注意听战士的呼吸,浅了一点,但仍然非常有力....一点都还不像个垂死的人。
是的,格斯没死....至少还没死。
然而神父已经在为他说临终祷文了,天知道如果她不赶快治疗这个男人,他才真的会因高热或感染而死去!
杰宓碰了碰亚烈的肩膀,他惊讶地转过头,看见是她,立刻挪动身子,遮住了格斯,他不希望她看到这么可怕的景象。
“那是格斯?”她低语问道。
亚烈生硬地道:“回床上去,杰宓。”
“他没有死。”
“他快死了。”
“不,我不认为他会死,亚烈。”
“回床上去。”
“但亚烈──”
“现在!”
他的语气变得非常地严厉,杰宓转过身缓缓走回屏风后,但她事实上是要去拿她需要的药品及材料。她带着她宝贵的药箱走回她丈夫身边,她的袖口上插着针线,三条吊带悬在手臂上,她已经决定要救助格斯,不管她丈夫要不要合作,她只希望不需要和亚烈大吵一场才能说服他。
但不论如何,这一次他一定得听她的。神父念完了最后一句话,跪下来祈祷,亚烈转身示意他的人,却差点把一旁的杰宓撞倒在地。他急忙伸出手稳住她,但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对她已愤怒到了极点──由他抓紧她肩膀的力道可以看出。
杰宓深呼吸了一口气,冲口道:“在英格兰我们有个非常古怪的习俗,亚烈,我们会等到一个人真正死后才哀掉他,而且除非我们确定他快死了,我们不会叫神父来。”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他全副的注意力,她乘势进逼道:“亚烈,你还不能确定格斯会死。让我看看他的伤,如果上帝坚持要召唤他,我所做的并不会造成任何的差别。”
她耸掉他的手,等待他的回答,而亚烈只是看着她,似乎她疯了一样。杰宓试着走到他身边,但他再次挡住了她的视线。“格斯身上都是血。”
“我也瞧见了。”
“血令妳作呕。”
“亚烈,你哪里得来这个念头的?”
他没有回答。
“血不会令我作呕或什么的。”
“如果妳吐了,我会非常生气。”
如果他的声音再严厉一点,老天大概就要打雷了,杰宓想。“我一定要照顾他,丈夫大人,不管我有没有得到你的允许,现在,别站在这里挡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