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尖叫。喔,我真不应该叫的,结果又引起他们注意,每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其中一个还带着手枪。奇怪的是,我反而跑不动,直到枪声响起,我像闪电一样冲出去,一直跑回家。在书房里找到纳山的仆役长赫森,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可是等我把话说完、平静下来,天色已经暗了,没有办法调查,只好等第二天早上。”
“你有没有通知警方?”
她摇摇头。“后来事情有了很奇怪的变化。第二天早上,赫森带了几名壮汉去找尸体,结果连根骨头都没找到。他们也去墓地查看过,没有人翻动的痕迹。”
“所以他们认为你只是……”
“胡思乱想?”她打断李昂的总是。“对;虽然他们不敢当着我的面讲,可是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我连忙赶回墓地,前一夜风雨那么大,地上的确是很难发现痕迹。”
“也许你撞见他们的时候,那群歹徒才刚开挖没多久。”凯恩说。
“后业我思索了一整天,”她继续说道。“想他们真正的动机是什么。然后我去找赫森,叫他不要告诉纳山什么,说我只是看错了。他松了一口气;当然他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我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伤还没好。”
“洁玉,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你的……”
“想像?”凯恩摇摇头。“昨夜至少有五个人在追杀我们,不,这不会是她的想像。”
她狐疑地看着李昂。“你不相信我,对不对?”
“现在我想信了,既然有人在追你,那你一定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们后来发生的事。”
“我拒绝放弃。”她放开凯恩的手。“有时候我是个很倔强的女人;所以第二天早上,我就出发去找寻证据。”
李昂对凯恩笑一笑。“我也会作同样的事。”
“是哪一天早上?”凯恩问洁玉。
“昨天,昨天早上。我骑马出发,可是还没到我父母亲的坟地就出事了;他们射杀了我的马。”
“他们什么?”凯恩几乎是用吼的。
洁玉很高兴他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们杀了纳山最优秀的一匹骏马,”她点点头说道。“我哥哥一定会好难过好难过,伤心欲绝。”
凯恩从口袋里掏也亚麻手帕,心想她又要哭了。“后来怎么样?”他问道。
“我整个人飞落到地上,还好没跌断脖子,只受了一点小伤。你昨晚溜进我房间的时候,一定注意到我肩膀上的瘀血。”
她看着凯恩等他回答。“没有,我没注意,”他小声回答。“而且我不是溜进你的房间。”
“你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我的瘀血?”
洁玉脸颊又热起来。“好嘛,不过你实在该看我的,”她有点结巴。“一个绅士马上就会注意到我受了伤。”
凯恩快没耐心了。“洁玉,就算一个太监……”
“你到底要不要听后来的故事?”
“要。”他回答。
“纳山的马被射杀后,我一路狂奔回家,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在追,我心里很难受,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我过去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她似乎要人附和,于是凯恩说道:“这个我相信。”
“我找到赫森,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压根儿不肯相信,一直要我镇定一点,不过这回我有证据了。”
“证据?”凯恩问。
“那匹死马,老兄。”她大叫。“专心点,拜托。”
“喔,当然,”他回过神来。“那匹死马。后来赫森找到马尸后,有没有跟你道歉?”
她咬着下唇,久久不发一语,最后才看着凯恩说:“好像没有。”
“好像没有?为什么?”李昂问。
“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我们跑到出事地点……结果马不见了。”
“不,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李昂靠着椅子。“你觉得呢,凯思?”
他微微一笑。“这件事和她讲的每件事一样有道理。”
“赫森坚信那匹马一定是自己跑回去了,于是我们回到马厩寻找。”
“结果他猜对了吗?”凯恩问。
“不,他错了,他派仆人继续搜索附近地区,一样是找不到。不过却发现地上有新印下的车辙,方向是往南。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吗,凯恩?我想他们一定是把马放在马车上运走了,你觉得可不可能?”
她的语气很急切,他却不得不令她失望了。“你显然不清楚一匹马有多重,洁玉,只有三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想信我。”
“很信,”李昂插嘴道。“但是未必不可能。”
“也许你那匹马只受了皮肉之伤,受惊吓之后跑掉了。”凯恩说。
“子弹打进它两眼之间会是皮肉之伤?我很怀疑。”她发出不耐的呻吟。“纳山要是知道他的马车和房子也遭了殃,一定会更难过。”
“他的房子?他那倒楣的房子又怎么了?”凯恩也很不耐烦。“真要命,你为什么不一口气说完。”
“我想她快要说到火灾的事了。”李昂说。
“没错,现在都烧成平地了。”洁玉立刻说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凯恩叹一口气。“在马被杀之前还是之后?”
“差不多就在马被枪杀之后,我叫赫森准备好马车,我要去伦敦找哥哥。我已经受够了那些不信任我的仆人,他们一直和我保持距离,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但是我知道纳山会帮助我解决问题。”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凯恩轻轻拍她的手。“冷静一点,亲爱的,慢慢说,别急。”
“现在你看我的样子就像赫森……喔,算了,我先讲完,我正在回伦敦的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尖叫说纳山的房子着火了,浓烟从山顶上冒出来。我们立刻赶回去,不过已经太迟了;我叫所有的仆人撤回纳山在伦敦的家。”
“然后你再往伦敦出发?”凯恩问道,一边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她的颈背。
“我们继续走大路,转弯的时候就碰到那群歹徒,车夫吓坏了,一个人跑掉。”
“混球!”李昂咒骂一声,凯恩点头表示亦有同感。
“我不怪他,”洁玉倒是宽宏大量。“他是真的害怕,人们……人们在害怕的时候常做出很奇怪的事。”
“有些人是的。”凯恩又点点头。
“告诉我们后来怎么样?”李昂问。
“他们把车门堵住,放火烧马车。结果我是从车窗里钻出来的,还好那部车不是很坚固,虽然纳山花了一笔钱。我要提醒他不要再找同一家公司……”
“你已离题了。”凯恩指出。
李昂微微一笑。“她让我想起莉娜。”他承认。“洁玉,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我太太?她正在帮你打包行囊。”
洁玉好像囚犯得到缓刑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间。
“怎么样?凯恩。”李昂等她出去后问道。
“昨夜确实有人在追杀我们。”凯恩提醒他的朋友。
“你相信她的故事吗?”
“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我不是问你这个。”
凯恩缓缓摇头。“一个字也不信,”他终于承认。“你呢?”
李昂也摇头。“从没听过这么荒唐古怪的故事,但如果她说的是实话,我们就得帮助她。”
“如果不是呢?”凯恩问,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
“你最好防着来自背后的冷箭。”
“李昂,你不会认为她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李昂打断他的话。“首先,你现在不客观,这点我不能责备你,因为我当初碰到莉娜的反应就和你碰到洁玉一样。第二,她生命有危险而且也把你扯进危险中。这是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两件事实。”
凯恩完全同意,他靠着背说道:“现在告诉我你要怎么进行。”
“也许这些事和她父亲有关,”李昂耸耸肩。“我要查一查魏克菲公爵的资料,理察应该帮得上忙。”
“也好,另外我也怀疑这件事跟她哥哥的关联,毕竟是他到伦敦后才发生事情的。”
“假如我们接受她的故事。”
“没错。”
李昂长叹一声。“告诉我,凯恩,”他压低声音,慎重地问道:“你信任她吗?”
凯恩思索了一阵子。“如果我们用逻辑来衡量这整个奇特的情况……”
李昂摇摇头。“我问的是你的直觉。”
“是的,我信任她。”凯恩咧嘴一笑,他这辈子第一次把理智置之度外。“我以全部生命信赖她,但是我想不出任何正当理由,真奇怪。”
李昂笑一笑。“我也信任她,凯恩,你的直觉从来不出差错,而且还救过我好几次。”他想了一下,又加一句:“我完全了解你对她的感受。”
“何以见得?”
“想当年,我也是完全信任莉娜,”李昂说道。“几乎是从一开始。而且我自己知道那完全是盲目的信任。她害我兜了一大圈,追得很惨。现在换你了,相信我,凯恩,你的追逐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
两位女士在门厅里等候凯恩和李昂,一个灰白色的大手提袋放在地上。凯恩拿起来试试看。“我的老天,洁玉,你想累死我们的马是不是?”他蹲下来打开袋子,然后吹了一声口哨。“这简直是个迷你的军火库,”他告诉李昂。“谁准备的?”
“是我,”莉娜应道。“里面只不过是几件武器,必要时洁玉可以保护你们俩。”
“洁玉用来保护我的武器?”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李昂,你老婆刚刚是不是在侮辱我?”
李昂微微一笑,点点头。“没错,她是的;你最好赶快道歉。”
“天晓得我为什么要道歉?”
“这样比较节省时间。”李昂解释,他尽力忍住不笑出来,凯恩却满脸疑惑。
“结婚后你整个人就变软了。”凯恩喃喃说道。
“变得像吐司面包一样软。”李昂咧嘴一笑。
凯恩继续把袋子里不必要的家伙拿出来,两位女士一直发出失望的惊叹声。他丢出几把长刀,两把手枪,还有一条铁链。“你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洁玉,而且我看你根本不敢用。”她把武器收到一旁。“就放在那里吧,我的小战士。”
“喔,随你的便,”她喃喃念着。“而且不要再用昵称叫我,先生,把那些甜言蜜语留给别的女人。我不是你的甜心,不是你的小可爱,更不是你的小战士。噢,别装出被我冤枉的样子,凯恩,莉娜已经告诉我你跟其他女人的风流韵事,一件都没漏掉。”
“叫你战士也算是一种昵称吗,小迷糊?”
“当然是,你这粗人,”她很不客气地回答。“我不会因为你叫我小迷糊而要你向我道歉;因为自从你知道自己房子被烧后,性情就越来越古怪。”
凯恩氯得真想大吼一声,他把袋子整理好后合上,对莉娜说:“多谢你这么麻烦,莉娜,不过这些武器你还是自己留着,用以保护李昂。走了吧,洁玉。”他命令道,一手提袋子,一手紧抓住洁玉。
洁玉被他拉向后门,李昂的仆人已替他们准备好两匹马,莉娜在门口抱住她。“一路顺风。”她轻声说。
凯恩把袋子绑在自己马上,然后抱洁玉上另一匹马,她向院子后门走去,一边回首向李昂夫妇道别。她要把这一幕牢记心头,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越想越难过,一旦纳山回家,她保护凯恩的责任便可以卸下,她就要远离这一切,这是多年前就注定的命运。
“紧跟着我,洁玉。”凯恩回头说。她连忙策马上前,但是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凯恩并没有带她直接出伦敦,而是绕了一大圈以防别人跟踪,他们在市郊绕了一个钟头之后,才朝北离去。
又过了两个小时,他们才走到旅途的一半,洁玉认出了这一带。“如果他们没清理现场,纳山的马车就是在这附近被烧的。”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发现马车烧焦的残骸。凯恩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烧得一塌糊涂。”
他语气很不高兴,似乎有怪罪她的意思。“你没别的话好说了吗?”她骑到他身旁。“你不相信我,对不对?所以你生气。”
“我现在相信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下文。“然后呢?”她满以为他会道歉。
“然后什么?”
“你应该还有话要说啊!”她满怀期望。
“我只能说,等我抓到那群混帐,我要把他们都宰了。”他用温和的声调,坚决的语气说。“等他们死了,我要把尸体堆成一堆,一把火烧了,没错,这就是我想说的话。你还满意吗?洁玉。”
她睁大眼睛,打了个冷颤。“凯恩,听你这样说真难受。你不可以随便杀人,不管你有多愤怒。”
他突然停下来,伸出手抓住她的颈背,洁玉吓了一跳,动弹不得。
“我保护属于我的一切。”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正想争辩,却被他的表情吓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等他放手。
“你了解我在说什么吗?”
“我了解,你说你保护属于你的东西。”
凯恩摇摇头,这个天真的小女人想回避他的问题,他突然倾身向前,重重吻了她一下。她满怀迷惑,凯恩放开她。“你该了解的是,你属于我,洁玉。”
她摇摇头。“我不属于任何男人,凯思,这也是你要了解的。”
他似乎很生气,不过却马上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柔和多了,洁玉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要离开大路。”他改变话题。
“凯恩,我希望你——”
“别跟我争。”
她点点头,正要策马前行,但是凯恩收走她手中的缰绳,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怀里。
“我为什么要跟你骑一匹马?”
“你累了。”
“你看得出来?”
他终于露出笑容。“那还用说。”
“我是有点疲倦。”她承认。“凯恩,李昂的马会跟着我们吗?”
“当然,他的马都是训练过的。”
“很好,”她安心地搂着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胸前。“你的味道真好闻。”她低语着。
“你也是。”他带着她穿过森林,走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
洁玉忍耐了一会儿,终于问他:“你为什么要走这么难走的路?”
凯恩用手臂挡开一根低垂的树枝,很平静地说道:“我们被跟踪了。”
洁玉却大吃一惊,好像被人刺了一下,她愤愤地说:“才没有,不然我会注意到的。”
她想挺起身来,从他的肩膀望过去向后搜索,但是凯恩不让她动。“没关系,”他说。“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你怎么知道?”她很紧张。“我们是不是一离开伦敦就被他们盯上了?他们有几个人?凯恩。你绝对确定有人跟踪吗?”
他紧紧搂她一下,要她镇静一点。“我确定;他们已经跟了三、四英里,大概有六、七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