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自我折磨会在她踏进门口的那一刻起结束,那之后,茱丽变得冷静而有效率,决心使产妇舒适,这种态度一直持续到孩子出生为止。
任务完毕,茱丽就一路哭着回家。无论谁走在她旁边都无所谓,派特和勃迪的格子呢都沾过她的眼泪,第三次赖神父奏巧经过,也免不了相同的遭遇。
派特不知道该怎么协助某丽克服这种自我折磨,当依恩终于回家时,他真是大大松了口气。
依恩和两侧的雷西、瑞里骑上山坡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派特吹了声口哨,依恩示意他跟过去。
勃迪、亚力在中庭等候派特,三个战士一起走进堡里。
依恩仁立在壁炉前方,看起来疲惫不堪。“派特?”派特才踏进去,他立即喊道。
“她很好。”派特知道依恩想问什么,已经先行回答了。“你不在时,她又接生三个婴儿,”他微笑地补充:“她痛恨接生的工作。”
依恩颔首以对,要求亚力去找韦恩和高威,然后转身和弟弟私下交谈。
派特是依恩唯一的亲人。记忆所及里,他们一直相依为命,互相照顾。而今依恩需要确认弟弟会支持自己即将实施的改变。派特不发一言,依恩说完一连串可能衍生的问题后,他仅仅点点头,而这就够了。
“你现在有了家庭,派特,想想……”
他弟弟不容他说下去。“我们并肩作战,依恩。”
“他们到了,依恩。”勃迪的叫唤打断他们的交谈。依恩亲见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转身面对忠心的部属,开始说明会议的一切。邓墨林年老体衰,急于结盟。如果麦氏没兴趣,马氏会很乐意。
“长老会不会合作的,”动迪听完之后预测地说。“他们的旧价不会容许任何型态的结盟。”
“邓氏置身中间的地位微妙,”亚力插嘴。“万一他们和马氏结盟,他们的战力和我们是十比一,我可不喜欢这种胜负比例。”
依恩点点头。“明天我会召集长老会。”他宣布。“会议有双重目的。首先是讨论结盟的问题。”
他停口不语。“第二个目的是什么?”勃迪问道。
依恩露出笑容。“茱丽。”
只有派特和勃迪立刻明白依恩言下之意。
“赖神父想要明天一早就回去。”勃迪说。
“挽留他。”
“做什么呢?”亚力问道。
“主持婚礼。”依恩回答。
派特和勃迪哈哈大笑,亚力仍然一脸茫然。“茱丽呢?”他问。“她会同意吗?”
依恩没有回答。
第九章
派特没有将依恩回家的消息告诉嘉琳和茱丽,反而一早就到堡里。茱丽则帮着朋友把木屋彻底大扫除一番。
中午过后依恩来敲门。茱丽蓬头垢面地拉开大门,看来像是刚清过壁炉。
他太高兴见到她,反而皱起眉头。她回他一笑,对自己的外表深感狼狈,试着拂开脸上的发丝整理一下。
“你回来了。”她轻声道。
他无心寒暄。“是的。茱丽,一小时之内到堡里去。”
他掉头就走,冷淡的态度令她心碎。她追过去。“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我希望你去。”
“可是今天下午我可能有其它的计划。”
“取消它。”
“你像山羊一样顽固。”她喃喃抱怨。
门口的惊呼声显示嘉琳听见了她的评语,但茱丽对自己的无礼毫无悔意,因为她认为他的确很顽固。
她转身走开。“我根本不想念你。”
他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去。“我究竟离开多久?”
“三个星期又两天,”她毫不考虑地回答。“为什么问?”
他咧着嘴笑。“可是你不想我,对吗?”
她发觉自己已经不打自招。“你太狡猾了,依恩。”她慢吞吞地说道。
“事实如此。”他笑着同意。
天哪!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想念和他斗智的游戏,也会想念他。
“如果你要我去你的城堡,”她说。“应该先向派特提出要求,这才符合你的命令系统,届时再通知我他怎么说。”
她是存心挑舋,他只是哈哈大笑。
“依恩?”嘉琳呼唤。“堡中要开长老会吗?”
他点点头。茱丽看见朋友的反应,立即挣脱依恩的手。
“看你做的好事。”她低声说。
“什么?”
“看看嘉琳,她又在担心了,这都要归功于你。”
“我做了什么?”他茫然不解地问道。嘉琳的确一脸担心,但他想不透原因。
“你刚刚说城堡将举行长老会,”茱丽解释着。“她担心我做错了什么事,他们要送我回去。”
“单凭皱眉,你就猜到这些?”
“当然,”她气冲冲地回答,双臂抱胸不悦地瞪着他。“嗯?”看他保持沉默,她质问道。
“嗯,怎样?”
“弥补一下。”
“弥补什么?”
“你不必提高声调,”她命令道。“是你让她沮丧,就应该安抚她,至少你可以说你不容许长老把我送回家。她是你的弟媳妇,你当然不希望她沮丧烦乱。”
他叹口气,那口气足以拨开树枝。他转身对嘉琳大嚷:“茱丽哪里都不去。”他看着茱丽。“这样的弥补你满意了吗?”
嘉琳面带笑容,茱丽颔首。“是的,谢谢你。”
他转身走向坐骑。茱丽匆匆追过去,抓住他的手。“依恩?”
“现在又怎么了?”
她毫不在意他的粗声粗气。“你想我吗?”
“或许。”
这个回答扎痛她的心。她放开他的手掉头想走,他却从后面抱住她,俯身凑近她的耳朵低语道:“你真的应该控制一下脾气,姑娘。”
他亲她的颈侧,引起一阵震颤直达她的脚底。直到他策马而去,茱丽才发现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仅仅轻轻一触,这个男人就能使她的理智尽化成泥。但是茱丽没能再沉默下去,因为嘉琳正坚持要她的注意。
她一路把茱丽推进屋里,再关上大门。
“依恩爱你。”嘉琳的语气兴奋极了,茱丽摇头以对。“我不能去想爱情。”她宣称道。她的朋友哈哈大笑。“或许不能想,茱丽,但是你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我已经沉默很久了,他也不需要知道。”最后这一句话使茱丽全神贯注起来。“知道什么?”
“你父亲的事。别人不必知道,你自己……”
“不。”
“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嘉琳说。
茱丽跌进椅子里。“我只希望你快生下孩子,好让我回家去。这里我越住越难过。天哪,万一我真的爱上他呢?我如何阻止自己?”
嘉琳走到她后面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如果你只想他的缺点会有帮助吗?”她问。
她是开玩笑,但是茱丽严肃地接受这个建议,努力思考依恩的缺点,却不太成功。他近乎完美,嘉琳提示完美本身或许正是缺点,茱丽欣然同意。
两个朋友全神贯注的讨论着,甚至不曾发觉派特站在门口。他为了体贴妻子,轻声地开门。她向来习惯睡午觉,他不想吵醒她。
茱丽的话引起他注意。当他发现她谈的是依恩时,忍不住笑了。茱丽几乎和他一样了解他哥哥,当她提及依恩顽固的个性时,派特不住点头同意。
“但是你仍然喜欢他,不是吗?”
茱丽叹口气。“是的,我该怎么办呢,嘉琳?我好害怕,我不能爱他。”
“他也不能爱你,”嘉琳道。“如果你真这么想,就是在愚弄自己。他关心你,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茱丽摇头以对。“万一他发现马大人是我的父亲会作何反应?你真的相信他仍会在乎吗?”
多年的自制训练使派特留在原处。天哪!他觉得腹部刚挨了一拳。不禁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外,匆匆关上大门。
茱丽花了一小时才清理干净。嘉琳不断提及依恩,决心逼她承认爱情的存在,茱丽仍坚决否认。
“你应该帮我克服这种吸引力,”茱丽坚持。“你知道我离开时将会多么心痛吗?无论我要不要,我都必须回去。嘉琳,这个话题太伤人,我不想多谈了。”
嘉琳立刻觉得好后悔,她知道好友快要哭了,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好吧,”她安慰地低语。“我们不谈了,你帮我换衣服,我和你一起去,天知道长老会想要什么,一定有麻烦。”
“为什么?”
“因为我一身脏兮兮,而你干净又美丽。”
茱丽有些懊恼。“我不是问你换衣服的原因,”她解释。“是问你为什么认为有麻烦。”
“他们不是单为了见你一面,”她回答。“快来帮我,茱丽,已经过了一小时了。”
茱丽起身。“你留在家里,我自己去,回来再详细告诉你。”
嘉琳不肯,决心和茱丽并肩面对困难。茱丽毅然决然的要让朋友置身事外。派特在她们争论中间走了进来。试图用一声招呼引开她们的注意,一见无效,他傲慢的举手要求静肃。她们视而不见。“你向来像驴子一样顽固。”嘉琳对朋友说道。
派特大吃一惊。“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们的客人。”他命令道。“为什么不?她把我说得更糟。”茱丽面露微笑。“我的确说了。”她羞赧地承认。
“你别管,派特,”他的妻子建议。“这只是暖身运动,这次的争论轮到我赢。”
茱丽摇摇头。“不,”她反驳。“派特,请把她留在家里。我必须到城堡去,我不会去太久。”
她仓促离开,由派特负责把妻子留在家里。
茱丽明白自己或许已经拖延太久,依恩一定很生气,不过她不担心。她一面爬上陡峭的山坡,一面思考这个惊人的事实。依恩看起来像个凶暴的战士,单是魁梧的体型就会吓白她的头发。她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确有些紧张,然而它瞬即消失不见,她再也没有那种受困或无助的感觉。依恩的态度或许像熊一样粗暴,可是每一次碰她时总是非常温柔。
她突然想到令她不明所以地害怕的岱克舅舅。她的舅舅四肢残障,只能仰赖担架移动。一旦她在安全的距离之外,他就伤不了她。然而无论何时,只要她被迫坐在他身边,向来感觉恐惧万分。
他残酷的言语仍然有刺伤她的能力。她真希望自己能坚强一些,不要如此脆弱,那么他就无法伤害她。如果她能学会控制自己的感受,划分理智和感情,就不会在乎舅舅伤人的言语,更不会在乎是否还能再看见依恩……如果她能够坚强一些。
唉,那又何妨呢?她终究要回家,依恩当然会和别人结婚。只要他终此一生能任意使唤妻子,或许也就觉得很幸福。
她厌恶地吐出一声呻吟,想到依恩亲吻别人,就令她胃痛。
上天垂怜,她的反应就像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她摇摇头,她不会这么无知,不是吗?她聪明得不容自己有一颗破碎的心。
她突然哭了起来,几秒钟不到,已经哭得肝肠欲裂,根本停不住。她把自己可耻的反应归罪于嘉琳,怪她一再逼问,直到茱丽终于被迫面对事实。
出于谨慎,茱丽移到小径一侧,甚至躲到树后,以免路人经过看见她在哭。
“天哪,茱丽,你怎么了?”派特的声音使她忍不住呻吟地退开一步。
他跟着走上前。“你受伤了?”他关心地问道。
她摇头以对。“你不应该看见的。”她低语,用手背擦干脸庞,深吸几口气以使自己平静。
“我没看见,”派特解释。“是听到声音。”
“对不起。”她低语。
“对什么事对不起?”
“我太大声,”她回答。“我只要几分钟的隐私,但在这里不可能,对吗?”
她的语气可怜兮兮的。派特想安慰她,毕竟她是妻子的好朋友,他有责任使她感觉好一些。他握住她的肩膀,温柔地让她背对小径。
“告诉我,茱丽,无论问题多可怕,我确信能替你解决它。”
好自傲的一句话,然而他毕竟是依恩的弟弟,自然有其兄傲慢的影子,她心想。她立意是善良的,单单为了这个原因,她就不该在意。“你无法解决,”她说。“谢谢你的提议。”
“除非说出来,否则你怎么知道我无能为力。”
“好吧,”她同意。“我刚才发觉自己多么无知,这点你能解决吗?”
他温和地笑了。“你并不无知,茱丽。”
“噢,我是无知,”她叫嚷。“我应该保护自己。”她忽地住了嘴。
“茱丽?”
“算了,我不想再讨论。”
“你不应该哭泣,尤其是今天。”派特告诉她。
她再度擦拭眼角。“是的,这么美丽的一天,我的确不应该哭泣。”她再次深呼吸。“你可以放开我了,我已经恢复了。”
他挪开手臂,陪她爬上山坡越过中庭。进门之前他还有事待办,因此派特向茱丽一鞠躬,转身要走。
“我看起来像刚刚哭过吗?”她忧心忡忡地问。
“不。”他骗她。
她微笑以对。“谢谢你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可我没有……”她转身跑上城堡的台阶,他不再说下去,只是迷惑地摇摇头,回头走向山坡。
茱丽深吸一口气直接推开沉重的大门,匆匆走了进去。
城堡的内部和外观一样冰冷丑陋,入口是宽敞的灰石地板,台阶建在双扇门右侧的墙壁。大厅就在她的左手边,空间宽阔,风声像草原一样呼呼的吹着。入口的对面是一座炉火熊熊的大壁炉,室内却无一丝暖意,徒然造成烟雾弥漫而已。
这里缺乏一般家庭所有的气息,例如烘面包的香味或烤肉的(此处30字乱码:youth注)
沿着五层台阶而下就是厅堂。茱丽伫立在顶端,等候依恩指示。他正背对着她,坐在长桌的桌首,五位应该是长老会长老的老年人,挤在长桌的另一头。
周遭布满紧张的气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从老人们的表情看来,显然他们刚刚听到某个惊人的消息。茱丽认为自己不该现在闯进去,应该等大家心情平静之后再来。她倒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
亚力和高威挡住她的出路。看见他们,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两个战士进来时没有发生一丝响声。茱丽正想闪过他们,勃迪又昂首阔步的推门进来,派特就跟在后面。他拉住门,免得它们砰然合上,同时示意神父进来。赖神父的表情也不甚高兴,他勉强对茱丽微笑一下,匆忙走下台阶到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