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休息,”他嘱咐道。“你累了。”
她对着一片黑暗注视了片刻,决定照办。她殭硬地靠在他身上并抓住他的手臂,映入她眼帘的树林似乎活了起来,月光下四周人影幢幢。
他们都是麦家战士,数目多得令她眼花缘乱。他们都穿战袍由雷西领军。他上前等待依恩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依恩显然不是只身前往马家城堡的,这些战士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展开攻击。茱丽现在开始庆幸自己阻止了一场战争,并猜想如果她保持缄默,将会有多少人丧命。
在回到家之前,她都没有和丈夫说过一句话。到家后,她声明她不想和他同床共枕。他却将她拦腰抱起,带到床上。她疲倦得无法反抗,并且在他为她脱下衣服之前就沉入梦乡。
他并未就此让她安睡。他将她拥入怀中拍抚,用鼻尖触她、亲吻她。晨曦乍现之前,他和她巫山云雨。
起先她困得无法抗议,接着他的热情倾泄而出,又令她无力拦阻。他烙在她唇瓣上的嘴炙热无比,他的手在她的腿间游移,温柔地迫使她分开双腿。
他们一起直上云霄。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吼叫,然后颓然倒在她身上。她紧紧地抱住他,让迷醉的浪潮涌向全身。接着靠在他肩上开始啜泣。
她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他抱着她翻身侧卧,然后对她轻声细语,直到她放松身体倒在他怀中沉沉入梦。他闭上眼睛,筋疲力竭地随她沈入黑暗甜蜜的梦乡。
翌日早晨茱丽醒过来时,依恩已经于一小时前离开房间。管家上楼来敲门叫唤她。
茱丽才刚梳妆完毕,穿上淡粉红色的衣裳。在她的吩咐之下,海伦急忙走进房间,她看了茱丽的衣着一眼便猛然煞住脚步。“你没有穿我们的服装。”她鲁莽地说道。
“是的。”茱丽不加任何解释地答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长老们……”
“怎么样?”当海伦停下来时,茱丽问道。
“他们在大厅里等着要跟你谈话。那是真的吗?我是说……你父亲是……”
海伦似乎无法说出那个名字,茱丽不以为意。“马家族长是我父亲。”
“别下楼!”海伦叫道。她开始焦急地绞扭双手。“你看起来好苍白,回到床上去。我会告诉他们你病了。”
茱丽摇摇头。“我不能躲在这里。”她说道,并开始走向门口,然后又停下脚步。“那些长老是不是打破了他们那些可怕的规矩而以正式身份直接找我谈话?”
海伦点点头。“他们现在可能愤怒得忘了考虑那些规则了。此外,他们不让你的朋友为你辩护……我是说嘉琳。这里数周以来最热门的话题大概要告一段落了。”
茱丽笑了。“嘉琳告诉过我,他们曾试图要她别请我来这里。他们现在大概想活活捏死她了,瞧瞧我为你们惹来了这么多麻烦。”
海伦摇摇头。“你没有惹来什么麻烦。”
茱丽拍拍海伦的手臂。“我丈夫是否和长老们在一起等着我?”
海伦再度摇摇头,她只能用这个动作来控制内心的激动。当她回答的时候,声音在颤抖。“他正从他弟弟的家回到这里来,葛罕派了一个使者去找他。他们不会把你赶走吗?会吗?”
“我父亲是他们的敌人,”茱丽提醒海伦。“我不敢梦想他们会让我留在这里。”
“但你丈夫是族长,”海伦喃喃道。“当然……”
茱丽不想谈到依恩。海伦变得忧心忡忡,泪水从她的双颊落下。茱丽很抱歉自己成为海伦沮丧的原因,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排解海伦的忧虑。她不能告诉海伦一切将会否极泰来,因为那将是个荒谬的谎言。
“我可以熬得过去,”她说道。“你应该也可以。”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捏捏自己的双颊让它有点血色,然后走出房间。
她开始下楼时,依恩刚好走了进来。他看见她之后似乎如释重负,而她却不知道原因何在。
“我想跟你谈谈,依恩,”她叫道。“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现在不行,茱丽,”他告诉她。“没有时间。”
他正要解释原因,但她等不及。“我要你挪出时间来。”她坚持道。
“嘉琳需要你,夫人。”
她的态度完全改观,她急忙冲下楼。“她要生了?”
依恩点点头。
“海伦?”茱丽叫道。
“听见了,夫人。我收拾一些东西就赶过去。”
茱丽不由自主地抓住依恩的手,当她回过神来试图松开手时,依恩却不放开她。他转身为她开门,然后将她带到外面。
长老们在壁炉旁的桌前排排站,依恩却视若无睹地领着她走过去。
“她的阵痛是多久以前开始的?”茱丽问道。
“派特没说。他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就是没说一句有用的话。”
依恩没有夸大其辞,嘉琳的丈夫正站在门口。“她要我去请神父。”他一看到他们就脱口而出。“老天,这全是我的错。”
茱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依恩则摇摇头。“冷静点,派特。”他命令道。“如果你崩溃了,对嘉琳可没什么好处。”
“都是我的错,我告诉你。”派特语无伦次地自责道。
“哼,”依恩道。“当然是你的错,你跟她上床……”
“不是那个。”派特打断他。
“那是哪个?”依恩问道。
“是我害她提前分娩的。我们在谈论茱丽的父亲,而她告诉我她知道好多年了,我有点气她竟然没告诉我。我想我对她提高了嗓门。”
派特对他的哥哥解释其中原委时无意中挡了茱丽的路,使她无法进屋里去。茱丽最后干脆将他推开而冲了进去。
她看到嘉琳后猛然止步,嘉琳正坐在桌旁梳理着头发,她看起来十分镇静,甚至还哼着歌儿。
嘉琳对茱丽微笑,然后示意她关上门。
“把那条缎带给我,”嘉琳道。“床边那条粉红色的,拜托。”
茱丽照办。她发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你觉得怎么样,嘉琳?”她忧虑地悄声问道。
“还好,谢谢你。”
茱丽对她的朋友注视了许久。“你是真的痛还是假装的?”
“如果我不痛,我也会装痛。”嘉琳悠然答道。
茱丽走到桌边,跌坐在嘉琳对面的椅中。她做了个深呼吸以缓和剧烈的心跳,然后问嘉琳她那句不合逻辑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意思。
嘉琳乐意解释。“我刚才的确腹痛,”她说道。“但是如果我不痛,我也会装痛好令派特着急。我要离开他,茱丽。没有人可以对我叫嚣,就连我的丈夫也不行。你或许可以帮我收拾行李。”
茱丽爆出笑声。“你想现在离开或者等孩子出生后再走?”
嘉琳露出微笑。“等孩子出生后,”她答道。“我一点也不怕了。”她加上一句低语,转移了话题。“奇怪吧?我怀孕期间一直怕得要命,现在却一点也不怕了。”
“你为何要他找神父来?”
“让派特有点事可做。”
茱丽才不相情这种搪塞之词。“你想要吓派特,对不对?”
“也有那个作用。”嘉琳承认道。
“你的内心深处藏有劣根性,嘉琳。”茱丽说道。“你故意吓唬你丈夫,现在你应该叫他进来并请他原谅。”
“我会的,”嘉琳答道。“昨天的一切是不是令你很难受?”
她的话锋转得太快,茱丽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的父亲长的很英俊。”她评论道。
“你没啐他一口吗?”
“没有。”
“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嘉琳要求道。
茱丽微笑。“除非你先跟你丈夫认错,否则我什么也不告诉你。你没听到谁在外面团团转吗?你真可耻,嘉琳。”
一阵疼痛向嘉琳袭来。她松开梳子,抓住了茱丽的手。当收缩逐渐消褪时地开始喘息,茱丽则默数了嘉琳阵痛的持续时间。
“这一次比以往都要来得强烈。”嘉琳喃喃道。“不过时间仍然隔得很久。帮我擦擦汗,茱丽。叫派特进来,我已准备好要接受他的道歉。”
茱丽急忙依言而行。她在屋外等候,让他们两个能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伊恩坐在岩石上注视着她。
“我从来没有看过派特那么心慌意乱。”他表示了意见。
“他爱他的妻子。”她答道。“他为她担忧。”
依恩耸耸肩。“我爱你,但我很确定当你为我生孩子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像他一样。”
他的语气是如此自然而然、轻松随意,使她放松了戒备。“你刚才说什么?”
他加以说明:“我说我不会像派特那样呼天抢地……”
“前面那一句,”她打断他。“你说你爱我。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是真心诚意的,”他告诉她。“你自己也知道。茱丽,你想她的分娩要花上多久时间?”
她对他的问题置之不理。“你不爱我,”她加重了语气。“我只是你用来达成结盟的工具。”她不给他答辩的时间又说:“你是由我的戒指发现真相的,对不对?你认得出那个戒指。”
“不是,”他答道。“至少起先不是。我觉得那个戒指很眼熟,不过我想不起来我是在哪里看过的。”
“那么你如何……”
“是你告诉我的。”
“我没有。”
“你那些有关马家的问题问得很没技巧,”他涩声道。“嘉琳也一样。此外,派特听到你问她,如果我发现马家族长是你父亲我会有何反应。当然,他转述给我听。”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他。“那么他刚才为什么对嘉琳发脾气?”
“他是气她没有对他说出一切。”
“那么,你一发现我的父亲是谁就立刻娶了我。”
“正确无误。”他同意道,站起来将她拉进怀里。“没有花束,”他呢喃道。“我很抱歉,但是你的安危应该优先考虑,我没有时间为你将婚礼办得辉煌隆重。”
天,她多么想相信他呀!“你用不着为了我的安危而娶我。”
“不,有必要。”他答道。“迟早总有一位长老会发现那个该死的戒指。他们会认出来的。”
“我会及时把它扔掉。”她不服气地答道。
他叹了口气。“你不会,”他说道。“你根本舍不得拋弃那个你和你父亲之间的唯一连系。”
她决定不跟他争辩其间的可能性。“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你父亲吗?”
“对。”
“唔,我是不喜欢他,”他答道。“他是个如假包换的混帐。”他补充道:“但他是你的父亲,而我已经知道我会跟你长相守,因此我派遣雷西去和他谈结盟的事。和邓家结盟也许比较切合实际……他们的领土和我们接壤,不过马家族长是你父亲,你总有一天会和他相认。你愿意吗,茱丽?”
“但是你不信任他们,对吧?”
“对。”他答道。“然而我也不信任邓家的人。”
“你喜欢道格吗?”
“不怎么喜欢。”
她发现他诚实得可爱。“你什么人都不喜欢,对不对?”
他的笑容充满柔情蜜意。“我喜欢你。”
他那样凝视她的时候,总是使她为之屏息,必须耗尽全部心思才能将精神集中在他们的谈话上。她将眼光落到他的胸前。“为何你非得跟那两个家族结盟不可?你们以往不是一直将自己孤立起来吗?”
“邓家族长年老厌战,然而他并不想将责任转移到年轻一代的战士身上。当我听说他在和马家谈判的时候,便试图在他们达成协议以前加以阻挠。他们两族联合起来,攻势必定锐不可当,将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为何你不对我解释?”
“我刚才解释了。”
他是在规避问题,他们两个都明白。“为何你从前不解释?”她不肯罢休。
“对我而言,那很难。”他终于承认。“从前我只和派特一个人谈论我的顾虑。”
“没和葛罕谈吗?”
“没用。”
她离开他的怀抱并直视他的双眸。“是什么使你改变心意的?”
“你,”他答道。“还有嘉琳。”
“我不明白。”
他握住她的手,他俩在岩架上并肩坐下。“起先,我不了解你们俩的关系。你们似乎完全彼此信赖。”
“我们的确完全信任对方。”她告诉他。
他点点头。“她从未告诉任何人你的父亲是谁,而你从不担心她会泄漏。”
依恩仿佛若有所思,他的语调迟缓而犹豫。“其实,你将秘密告诉她,等于交给她一样可以用来毁灭你的武器。一个男人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有些男人会。”
“我就不会,”他承认道。“我认识你之前,从来不相信世间存有真正的信赖。”
他突然站起来,双手交握在身后并转身面对她。“你让我看到你能对朋友赋予全心的信赖,我也想要同样的信赖,茱丽。你曾经告诉我你相信我,然而如果你全心全意地信赖我,当我告诉你我爱你的时候,你就该毫无保留接纳我说的话。只有那样,你的不安、恐惧、伤痛才会消失无踪。”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她知道他所言非虚。“我对你不够信赖,因此我不敢告诉你我父亲是谁。”她喃喃承认道。“但我知道迟早得面对那个问题。我好怕你一旦知道以后,就不要我。”
“如果你对我有足够的信心……”
她点点头。“我试过了,就在结婚典礼前。为何当时你不让我说出来?”
“我当时急于保护你,而我知道的唯一方法就是娶你为妻。如果长老们知道你的父亲是马家族长,他们绝对不会有第二个想法,必定会利用你去摧毁你父亲。”
“要是我把戒指留在英格兰,就不会有这些……”
他并未让她说下去。“秘密总会被发现的,”他告诉她。“知道实情的人太多了,你在英格兰的亲戚或许会去你父亲那里请他帮忙将你找回去。”他耸耸肩。“这种可能性依然存在。”他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依恩,我不认为我能留在这里。葛罕发现我的身份后,他看着我的那副样子仿佛表示他永远不会承认我是麦家的一分子,我将再度成为外人。不,我不能留在这里。”
“好吧。”
他的立即同意令她懊恼,她以为他至少会要她试试看,而她则高高在上地表示同意,他怎么能一下子对她吐露爱意,一下子又同意让她离开?
茱丽没时间要求他解释,因为此时派特打开门叫她。
她进到屋内,发现嘉琳的脸上焕发着愉悦的光采。茱丽相信他们夫妻俩已经和好如初了。
嘉琳的腹痛似乎已经没那么急迫,因此茱丽准备着一些必需品时,嘉琳在壁炉前缓缓地来回走动。
嘉琳有成打关于马家的问题要向茱丽提出。她的问题源源不绝地倾泄而出,茱丽根本来不及回答。当茱丽终于能不受干扰地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时,她开始谈起道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