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是指医院那边大概快轮到你了,你想到哪儿去了?”郝瑟实在不想笑,但又让她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真不知她那颗脑袋到底装了什么?那么会联想。
唐珂顿时觉得好丢脸,先是低头不语,偷偷以眼角余光往四周瞥了瞥,庆幸没有好奇的路人停下来围观,但郝瑟的笑声令她好生难堪,她不安的敲了敲车门。
“又有笑话了吗?”仍止不住笑的郝瑟,戏谑的对她说。
唐珂不发一语的站着,他发觉气氖似乎不太对,立刻敛起轻浮的态度,“我要去接小慈了,快进去。”
唐珂仍文风不动的站在原地。
郝瑟见状,无奈的说:“要我道歉,才肯动?”
她轻轻的点了个头。
玩笑无度,易伤感情,也许他刚才笑得太过火,伤了她的自尊心,不然怎会闷不吭声的杵着不动,八成是生闷气了。既然伤了人家,就得向人家道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她又是病人,让着点吧!“对不起!”
“我接受。快走吧,快去接小慈。”唐珂开心的催促。
见她愁闷的脸绽放出一抹笑容,郝瑟这才安心的驾车离去。
看来郝瑟的距离之战,是适得其反了。
※ ※ ※
郝瑟生怕唐珂会跑掉,每隔三分钟就打通电话,响个不停的铃声让唐珂受到不少关切的眼神。她不好意思的带着行动电话躲到医院门外,随时准备接郝瑟的电话,直到护士来叫她,她才关机。
郝瑟一接了郝慈,便火速的赶往医院,直奔复健科。
他一走进复健科,护士们个个亲切的招呼着他。
“郝先生又陪太太来做复健啦!”
“郝先生你来了,妹妹变漂亮了。”
“郝先生来了,郝太太正在做复健,快好了,你先坐一下。”
“好,谢谢。”郝瑟笑着回道。
“你挺吃香的,谁又是你太太来着?”唐珂做完复健,手上拎着球鞋,一屁股坐进郝瑟身旁的空位,酸溜溜的说道。她把护士小姐的话全听进去了。
“我也正感到莫名其妙,可能是她们搞错了,以为你是我太太吧!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郝瑟不在意的说。
“她们误会我们的关系,你可以解释啊!万一这话传到你即将过门的新娘子耳朵里,那可不太好。”她边穿着鞋边说。她可不想跻身破坏者的行列;虽然她很喜欢“郝太太”这个头衔。
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完全是唐珂胡思乱想的结果。郝瑟不理会她,一等她穿好鞋,迳自起身抱着女儿往外走。
不知情的唐珂误认为他态度上的转变,是因为让她说中心事,才会对她不理不睬,心头霎时涌上无名火,一离开医院,她便独自往另一方向走去,故意不与郝瑟同行,以示抗议。
“都无瓜葛了,干嘛厚着脸皮缠着人家?”碎碎念的她不念不气,愈念愈气,全然忘了她答应郝瑟的事,直到她被郝瑟拦下为止。
“小姐,你非得玩失踪,让人着急、担心才高兴是不是?”郝瑟拉着她的手肘气愤的嚷着。
“对,我就是爱玩失踪,爱让人着急、担心,才会开心。”她赌气的嚷回去,“反正你也不会在乎我的生死!”
他当然在乎她的死活,否则他又怎会一不见她的人影,便慌张地四处找人?又怎会急得对她大吼?只是郝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远方便传来一声叫唤,“糖果!”
“洪孺!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你。”
“糖果,我是特地来接你的,有点事想和你谈,方便吗?”洪孺客气的问道。
“方便。我坐你的车回去,路上可以慢慢谈,走吧!”唐珂正处于气愤上,头也不回的强拉着洪孺离开。
“你和他吵架?”洪孺试探性的问道。他刚才似乎听见他们在对喊,而且气氛也火爆了些。
“没有,可能是人不舒服,脾气大了点,嗓门也跟着变大了。”
唐珂仔细想想,错的人是她,竟还蛮不讲理的与郝瑟对吼,她开始后悔自己随意乱呕气。
“你人不舒服吗?是不是摔伤的地方又痛了?要不要转回去看医生?”洪孺关心的问道。
“不必了,我还好。”
要是郝瑟也能如洪孺般的关心她就好了!洪孺体贴的语气,令她有些感慨。其实洪孺对她算不错的,虽然他给她的感觉很平淡,但常常对她嘘寒问暖,实在不应该再对他有所挑剔的了。
“大哥说你来做复健,我马上就赶过来了。幸好你还没走远,不然我就白跑这一趟了。”
“你找我有事?”她困惑的问。一到假日,乖宝宝的他都是在家陪父母,今日特地来找她,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我是想确定明晚你会不会在家?”
“明晚我没事,应该会在。这就是让你跑一趟医院的原因?”这么小的事,一般他都是用电话联络,但今天却特地跑来接她,她不相信只为了这芝麻绿豆的事。
“那就好。明晚对你我都很重要,所以你一定要在家等。我也拜托了大哥,明晚别安排应酬,我要亲自登门拜访。”
连大哥也要在家,那肯定是重大事件!她不禁好奇的问:“到底有什么事?”
“等到了明晚,你就会知道了,绝对是个大惊喜。”他神秘兮兮的笑着。
※ ※ ※
“提亲?!”唐珂惊愕的问着念岑;她们在厨房准备茶水以款待宾客。
“怎么你不知情吗?不是你和洪孺先谈妥了吗?今天洪孺的父母与媒婆都来了,通常这就表示婚事差不多订下来了,只是来谈细节而已,你会不知道?”念岑瞥了猛摇头的唐珂一眼,“看来你是真的不知情。”
“昨天洪孺只告诉我要我留在家等他,他说会有个大惊喜,除此之外,就没多说了。”
若早知他是要来谈婚事,她就会先劝他,怎样也要让他打退堂鼓不可。这实在太突然了,就算要结婚也不必急于一时啊!况且她心中期盼提亲的会是另一个人──郝瑟,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这个惊喜确实是够大了。”
“大嫂,洪孺他连知会都没有,就唐突的上门来谈婚事,我都已经乱了方寸,你还在那儿说风凉话。”唐珂不高兴地斜睇了她一眼。
“大惊喜就是要这样才够震撼,不然就不叫大惊喜了。真想不到洪孺会做出人意表的事。”
乖宝宝的洪孺,向来循规蹈矩,刻板得很,要有一点浪漫的举止都很难,今晚却是按捺不住,急切起婚事来了,动作也快得令人跌破眼镜。
“他这样做一点也不罗曼蒂克,至少他不该省下了求婚的步骤呀!”洪孺连求婚都没求,直接略过,这令唐珂觉得很窝囊,问都没问她的意见,哪有如此随便!
“也许这就是他罗曼蒂克的表现方式啊!”
“太空时代也没如此快。大嫂,当初大哥是怎么向你求婚的?”唐珂好奇的问道。
“很简单,我就说我想嫁人了,你大哥就回我,那就嫁我吧!”
唐珂惊讶的睁大双眼,“你就这么点头了?”若真是如此,那也未免太简单了,不够浪漫。
“当然不是,这可是攸关女人一生的大事,绝对不能太便宜了男人,非得让他们求到我们满意,做到你要他做的事为止,方能点头,绝对要让那些不可一世的男人吃点苦头才行,我就是这么对付你大哥的。”一回忆起仲秋的求婚片段,念岑就笑逐颜开。
唐珂轻叹口气,“唉!可惜,恐怕不会有人肯向我求婚了,洪孺都直接跳过了,还会有谁呢?”
难道期望郝瑟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等的。但他念念不忘亡妻,就连房间都还一物不变的保存着,如此专情、痴情,恐怕他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那一天也不会有来临的机会。一思及此,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好沮丧。
“有整座森林让你选,怎会没有?”念岑打趣道。
“森林里的每一棵树都各有所属,就算有剩下的,也未必会挑中我。”她悲观的说。
“恐怕是你心有所属,无心散发光芒,吸引他人的注意。”念岑心知肚明的说。
唐珂眼光不敢看向她的说:“就是洪孺啊!”事实上,洪孺确实是对她情有独钟,但她却对另一人暗生情愫。
“心口如一?”
“重要吗?洪孺都请出父母了,若是当面拒绝,会令他们很难堪的,大哥也会不好做人的,我总不能令场面太尴尬。”看来今晚如无意外的话,她恐怕只有点头一条路可走了。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嫂会使尽浑身解数,帮你扭转局势的,绝不会让你屈服在人情压力之下。现在你最该做的事,就是拿出心中的秤,好好的量一量,仔细地考虑清楚,千万不可轻率行事。”说完,念岑欲端起托盘。
唐珂见状,连忙说:“我来。”但她伸出去的手却让念岑挥开。
“你不能出去,茶水我来端。”
“为什么?外面谈的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当然得列席旁听了。”唐珂不满的回道。
“因为女孩子要矜持、要害羞,才会若人疼爱,公婆才会喜欢,这是老一辈的人说的。”
“哪来的公婆?我又没点头,是洪孺自作主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唐珂嘟着嘴,一脸的恼怒。
“没有就没有,总之待会会让你出去的。”念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电话在那儿,也许你会需要天秤上的另一个人给你些意见,我出去了。”
唐珂默默的望着电话,昨天她那么不可理喻的无理取闹,他会肯接她的电话吗?
她想听他的声音,也想听他的意见,更想知道他的心意,但又怕会听见无情的答案。她无法决定是否该拿起话筒,拨给郝瑟,告知他今晚洪孺前来提亲的事?她真的怕,很怕听到的是令人绝望的话语,与其如此,她还是不打电话较好,作作白日梦也好。
※ ※ ※
念岑端着托盘才走出厨房,便让不放心老婆的仲秋接着托盘,她乘机小声告诉他,她们在厨房的谈话内容,好让他心里有个谱,免得莽撞行事,误了妹妹的一生。
“小心、小心,尖尖的肚子,这胎可能是男的喔!恭喜你了!”媒婆嘴巴抹蜜的说着好话,“快生了吧?”
“预产期接近了。”念岑在媒婆的热心搀扶下缓缓地落坐,“谢谢你,要你扶真不好意思。”
“要谢的人是我才对,借机会沾沾你的福气,好成就一桩好事,牵成一段好姻缘,给府上添个双喜临门,来──”
“你渴了,来,先喝口茶。”
仲秋及时递杯沏好的茶,一堵媒婆的嘴。
她啜饮口茶,称赞道:“好茶!不过说到茶,我们洪孺可就厉害了,不仅对茶颇有研究,也沏得一手好茶。这好茶叶也得有好茶壶,才泡得出美味,您说是不是啊?”
人家是“烘炉配茶古”、“茶盖配茶壶”,媒婆却说“茶叶配茶壶”,听得仲秋与念岑夫妇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怀疑是否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媒婆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继续鼓动如簧之舌,“洪孺平常有空就会陪两老泡泡茶、聊聊天,是位既憨厚老实又顾家的好男人。还有你看看,”她抬起洪孺的脸,左右观看了一下,“一看就知道是个将才的相貌,工作能力强,很受公司的器重,准备要派他到国外去呢!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媒婆叽哩呱啦的讲着,念岑不断的扯着丈夫的衣袖。正好他也被媒婆的聒噪轰得受不了了,语带抱歉的插口道:“对不起!我太太人不太舒服,我先扶她上楼,待会再聊。”
念岑立刻配合装出很痛苦的模样,大声的哀叫着,众人登时乱成一团。她的演技逼真得连仲秋也信以为真,他一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珂在厨房听见前面乱烘烘的声音,顾不得念岑的交代,忙奔出来一窥究竟。
“大嫂怎么了?”
装痛的念岑在她耳边说:“随便编个借口,让仲秋、洪孺、你、我离开这群人,快点!”
这时,突然有人说:“快叫救护车送去医院。”
唐珂逮着机会,连忙说:“太慢了,大哥你去开车过来,我们送大嫂去医院。洪孺,来帮忙扶着大嫂。”
他们的车一离开,屋内来提亲的一群人,见主人不在,亲事无法谈了,也只好扫兴的打道回府。
念岑原本只是装痛,不料在去医院的路上,肚子竟然真的产生阵阵剧烈的阵痛,额头直冒出汗水。
“大哥,快点!”唐珂心急的喊道。
“我是在快了。”仲秋何尝不是心急如焚,但安全更重要。
产房外,仲秋手背在身后来回的跺着步,头不时的转向产房门口,口里喃道:“千万不要有任何闪失才好。”
唐珂的紧张不下于仲秋,只是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洪孺把唐珂叫到一旁,低声道:“我知道现在时机不对,但是,”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两张机票,“和我一同去加拿大,我会在机场等你。”
“今晚的事让我很吃惊,你为何要这么急?”她不解的问。
“因为我没把握你会等我。”
她的转变,他看得出来,所以没有把握。仲秋亦看得出妹妹的心意,但郝瑟却是无动于衷,所以他很为妹妹担心。
“洪孺,对不起!全是我的错。”内心愧疚不已的她实感惭愧。他是个好人,她不该辜负他的。
“傻瓜,你还有时间考虑,别那么早下定论。”他手一伸,拥她入怀,低首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再见。”他知道登机那天是见不着她的踪迹了,神情不免露出些许的伤感。
洪孺爱她,郝瑟不爱她;她爱郝瑟,却伤了洪孺。唐珂握着机票落落寡欢想着,她该如何是好呢?“我会选择洪孺,你应该马上答应他的。”仲秋来到她身旁,轻声道。
“你不是讨厌我和洪孺交往吗?”
“我讨厌也没令你却步,你还是要和他交往。”仲秋看了妹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郝瑟的泥淖不是你能踩的,会重伤的。”
他向来就不看好糖果与洪孺的交往,甚至用计要拆散他们,但事情发展至今,就像郝瑟说的,他宁愿弃郝瑟而选洪孺,至少洪孺能给糖果完全的爱,郝瑟却不能。
唐珂轻摇下头,语带感伤的说:“太迟了,泥淖踩了一脚,就会愈陷愈深。”她已经无法自拔了。
思及此,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来。
“大哥也有责任,不该让你搬去郝瑟家,让他有机会接近你,近水楼台,要不生情也难。”
其实把她丢向泥淖的是他,要不是他与郝瑟的那个烂赌局,拿她当赌注,就不会有今日了。仲秋真是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