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将信收进口袋,拭去脸上的泪痕,拿着照片走进饭厅。
“动作这么慢,饭菜都凉了,下次再有信来,我看得等吃完饭才给你。”他拉开椅子让念岑坐下,又去倒了杯温开水来,摆在她面前,“配饭。”
“谢谢!”一想到芸玲的不幸,仲秋的体贴令她更加感动,念岑的眼眶渐渐泛起泪水。
“怎么了?倒杯水也能让你感动得想哭啊!那可真是奇迹,你很讨厌哭的。”仲秋掏出手帕擦擦她泪湿的脸,温柔的说:“别哭了,妈咪、小曲、小慈全都在看你,快,向他们笑一个。”
“我没事,我是读完芸玲的信……喜极而泣。对了,芸玲有寄来照片,你们看。”她将照片递给仲秋。
“我们看照片,你快吃饭。”
“好可爱,这是芸玲的宝宝吗?是男的?还是女的?”姿人拿着照片问道。
“是龙凤胎。”念岑边吃边回答。
“双胞胎啊!芸玲可真能干。”姿人高兴的说着。
“外婆,我也要看。”唐曲凑热闹的说。
“好,不过你不能弄坏了,知道吗?”
“哇,他的头发好少,不是黑的。”唐曲指着照片中黄头发的婴儿说。
“小曲刚出生的时候,头发也很少,后来才慢慢长出来的。”仲秋解释道。
“噢。”唐曲一知半解的应着。
“晚上要去一趟秋之屋?”仲秋问着妻子。
念岑点点头,无精打采的拌着饭,“嗯,要送照片过去,还有芸玲要我转交的信。”
仲秋抽掉她手中的筷子,“你若是再拌下去不吃饭的话,到明天你都还到不了秋之屋。是不是要我喂啊?”
“不用了,我自己会吃,筷子给我。”她接过筷子,拿起碗,迅速扒着饭。
“我是叫你吃饭,可没要你吃得这么急,小心噎着了。”
好色之家虽已打烊,但招牌仍亮着,店内的员工都已下班,只剩郝瑟一人在整理帐目。
“叩!叩!叩!”唐珂轻敲着木门。
郝瑟打开门,微蹙着眉说:“太晚了点吧。”
“会吗?”她可是故意挑选好色之家打烊之后的时间来的,她原本在秋之屋坐得好好的,要不是碰巧遇见念岑和大哥,又被他们的苦口婆心说动了,她才不想来。
“你还清醒吧?”他闻到她身上有酒味。
“清醒?”唐珂闻闻身上的衣服,有着淡淡的酒味,这也难怪,她一整个下午都待在秋之屋。“放心,我没喝酒,很清醒的,你闻到的是秋之屋里的味道。”
“进来吧。秋之屋是个什么地方?”他关上门说。
“一间酒吧。”她随意找张椅子坐下来,“我以为小慈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把她还给你了。”
“没有转圜的余地?”
唐珂直摇着头说:“没有。”
“我──”他只说了个我字,她立即出声打断他。
“任何借口我都不想听,你也不用跟我兜圈子了。”
郝瑟将一杯开水放在她面前,微扬着嘴角说:“我只是要倒杯水给你,要不要加点冰块降降温?”
“不用了,我已经喝了好多冰水了。”
在秋之屋耗了一下午,总不能只点一杯冷饮,况且她被他惹得火气直冒,口干舌燥的,冷饮也就一杯接一杯了。
“你大哥说你是个乖乖牌,几年难得发一次脾气,我看不然,你不是没脾气,只是闷在心里,闷气生多了,会伤身的。”说完,他为自己倒了杯冰水。
“这下你又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真期待下次你又会变成什么?”她冷冷的说。
郝瑟灌了半杯水,挑了挑眉说:“我发现你不像我印象中那位乖巧、温和、怕事的唐珂,你今晚的火气似乎比白天大多了。”
“那又怎样?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评论以前的我?”
其实唐珂心里怕得很,打从她敲门那一刻起,就是在装腔作势。她故意放大声量,以不逊的态度面对他,甚至为了怕掩饰不住她对他的惧意,她还刻意挑了张光线较暗的椅子坐。
“以前的你我没兴趣,有兴趣的是现在的你。”郝瑟绕至她的背后,双手放在椅背上,顿了一下又说:“没错,我是要谈小慈的事。”
“没得商量,你今晚必须接她回家,若你不肯的话,我会亲自把她送回去。”她心意已决。
没得商量!这可不是他要的。郝瑟漠视她的坚持,“有得商量。”
他拉了张椅子,与她面对面的坐着,手掌放在她的膝盖,放软了声音说:“你知道我的困境,总不能放小慈一人待在家中,她是那么小,连吃饭都得人喂,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你忍心吗?”
他的靠近与膝盖上温热的手掌,多少影响了她的思考,加上他那一席动之以情的话,差点就让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动摇。
“我也很无奈,但……你还是得抱她回家。”
碰壁了,不过她好像有些动摇了,口气不再那么坚定。郝瑟暗忖。
他右手臂搁在椅臂上,身体往后靠着椅背,“这样好了,我们来谈条件。”他语气平静的说。
“条件?”唐珂闻言,略显吃惊的看着他,“小慈是你女儿,不是随便一样物品,可以拿来谈条件的。让她回家有那么难吗?”
“你误会了,我的条件指的是你肯照顾小慈的条件。你要她回家,我就让她回家,但是你也得体谅我,我真的无法整天带着个婴儿。”
“你可以把她带来好色之家,多数的时候你都在这儿吧?”
“你说过这里不适合婴儿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她是说过,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
不待她开口,郝瑟接着说:“白天小慈就寄放在你家,晚上我再带回家自己照顾,至于工资,我会比照外面的行情,不会亏待你的。有一点比较麻烦的是,晚上我下班的时间不定,通常都满晚的,小慈可能需要在你那儿待得久一点,这就是条件。”
为什么他说得好像她会答应他似的?唐珂蹙起秀眉的问:“为什么是我?你应该在你家附近找人带小慈,这样接送上比较方便。”
“为什么不是你?难道你不喜欢小慈?还是你没耐心、没爱心?”郝瑟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
唐珂被他这么一盯,心下一惊,不自在的垂下眼睑,声如蚊蚋的说:“没有。”
她果然怕事又胆小,很容易受惊吓。他在心里偷笑一声。
“那不就成了,你只要点点头说好就行了。”
唐珂想了想,抬起眼看着他,“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在九点半以前来接人,这是我的条件。”
“九点半啊?”他仔细算着耗在好色之家与几间餐厅的时间,或许有些工作可以挪到白天来做,九点半虽然有点赶,但可以试试看。“好吧,就九点半以前。”
她点点头,立刻站起身,“那么现在就去抱小慈。”
“现在?等等。”郝瑟试图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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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唐珂却直往门口走去,郝瑟无奈之余,只好拿起挂在柜台的钥匙与外套,锁好店门,拉下铁门,仓促的跟上前去。
她走到一辆车旁停下来,伸手在车窗上敲了几下,车内的仲夏立刻摇下车窗。
“把小慈抱出来,她爸爸来接她了。”
“真的,太棒了!总算不枉我陪你走一趟。”仲夏眉开眼笑的说。他是硬被妹妹拉来壮胆用的;虽然他一直留在车内。
他抱着郝慈下车,郝瑟一见惊呼道:“不会吧!连人都带来了。”他还以为可以拖过今晚,甚至一拖再拖,最后又让他赖过去了,不过看这情形,他是连想都不用想,得乖乖的带小慈回家了。
仲夏笑着说:“给你,你的女儿。”他总算能有个美好的夜晚了。
唐珂从车子里拿出专门设计给婴儿乘车用的座位,把郝慈放进去,拉她好的衣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戴着运动帽、身穿网球服、手拿球拍,一按就会叫的可爱兔宝宝造形玩具,给对她笑的郝慈。
“我已经通知伯父了,他说该用的物品,他会准备好。”接着,她低下头对郝慈说:“小慈,拜拜!要乖喔!”她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请你保重。”仲夏同情的拍拍郝瑟的肩膀说着。
“我会的。”他也觉得自己很可怜。
这一晚,睡得最安稳的人就是仲夏了。
※ ※ ※
“喂……郝瑟,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唐珂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她瞧了眼床头的仿古典钟造型的闹钟。
清晨两点,可真早啊!
“打扰你了,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会随时找你的,你总不能期望我第一天带小慈回家过夜,就能对她吃喝拉撒睡的事了如指掌吧!有问题我当然是找你了。”
“小慈在哭是不是?”她从电话里隐约听见婴儿的哭声。
“哭了快半个小时,为了哄她,我拿玩具给她、装鬼脸,她一概不领情,照样哭个不停。”郝瑟对着电话那头的唐珂抱怨道。
“装鬼脸?你究竟想吓她还是哄她?”她顿了顿,掩嘴打个呵欠,并伸手擦着眼角的泪水。“你先看看是不是尿片湿了?如果是,就该换尿片了。”
郝瑟拿着话筒走到婴儿床旁,女儿的哭声吵得他心烦气躁,有些不耐烦的说:“我要怎么知道是不是她的尿片湿了?请你说清楚一点。”
他无礼的语气令唐珂有些生气。“你只要看她的尿片有没有变颜色就行了。如果尿片上的图案变成蓝色,那你就必须帮她换尿片了,够清楚了吧!”
“对不起,我的口气糟了点。”他边检查女儿的尿片,语带歉意的说。
“不用道歉了,赶快做你该做的事,怎样?”
“恐怕你得教我换尿片的步骤了。”
“你先撕开胶布,拆下尿片,再去拿干的尿片。动作要快点,不然小慈会着凉的。”
郝瑟依言撕开胶布,单手拿起拆下的尿片,捏着鼻子拿去丢。接着打开婴儿房的每一个柜子、抽屉,口中念着:“尿片、尿片,快点出来呀……找到了。”
他手上拿着干净的尿片,对着话筒说:“尿片有了,再来呢?我可不会换尿片。”
“伯父也不会吗?”
“他忙得连我们这些小孩是怎么长大的都不知道,再说我们小时候也没有尿片这玩意,我可不敢期盼他会换,你在电话里教我好了。”
“很简单的,你把尿片撑开摊平,面积较大的部分是后面,较小的是前面,然后将所有的胶布照着位置黏紧,记得要黏紧一点。”说完,唐珂又打了个呵欠,手上拿着话筒,侧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郝瑟照着去做,“摊开尿片,大的在后,小的在前……好了,接着是胶布。”他一一的黏上了,不过好像有点松,他抱起女儿时尿片有些下滑,“对了,要黏紧一点。”他重新将胶布黏过,满意的看着不哭的女儿,“可以睡了吧!小捣蛋。”
折腾了一晚上,他也累了,呵欠连连的回房去,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我也可以睡了。”
※ ※ ※
清晨四点左右。
“瑟,是你啊!”仲秋一脸的睡意,对着屋外满面倦容的郝瑟说:“天未亮就登门拜访,太失礼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是被逼的。小慈哭了,我来借你妹用用。”说完,郝瑟张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呵欠声几乎陪了他整晚。
仲秋不赞同的蹙起眉,“又借人!糖果还在睡呢!”
“拜托,帮个忙,小慈再哭下去,我和老爸就要崩溃了。”说着,郝瑟朝他拱拱手,“我在这等,麻烦你去叫醒你妹妹。”
“怪了,你女儿哭了,你不在家把她哄停,反倒跑来我家找糖果,你这个救兵搬得太远了吧!”
“谁教她跟我不亲!哄了半天她反而愈哭愈大声,现在轮到我爸哄她。若是她一直哭个不停,再远的救兵我都会去搬的。”他见仲秋依然不动,轻推了推他,“废话少说,快去叫人,这事十万火急的。”
“好啦!我去帮你叫醒糖果,有事你自己跟她说。”
五分钟后,也是满脸浓浓睡意的唐珂出现了,“又怎么了?喂……”
“快跟我走,路上再跟你解释。”郝瑟强行把她拉上车。“系好安全带。”说完,他立刻驶离唐家。
“小慈又哭了,对不对?”天还没亮就来抓人,她用膝盖想也知道原因为何。
“这次哭得都快把我家屋顶掀了,还好我们不是住在公寓,不然准会被骂得臭头。”
“你打个电话来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的跑这一趟?”之前小慈哭,不就是以电话搞定的,这次当然也可以,有必要本人亲自出马吗?
“电话?”郝瑟斜睨她一眼,“我倒要问你,是不是怕我整晚吵你,所以把电话拿起来了,我一直打都打不进,你还好意思提起电话。”
有吗?她怎么不记得她有拿起电话。“噢。”她想起来了,她之前讲电话结果睡着了,忘了挂上电话。
“噢什么?被我说中了?”
唐珂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一笑,“你这是适应问题,等你适应了小慈的作息,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你就再忍耐些吧。”
“你就再忍耐些吧”,说得倒轻松,晚上饱受折腾的可是我。”
“哇……哇……”车子刚在郝家门口停下,便听见屋内传来婴儿哭声,郝瑟语带无奈地对她说:“你听,只要天亮以前她不再哭,我就谢天谢地了。”
唐珂闻言,轻笑一声,“想开一点,你就把它当作是生活中的一种乐趣,或是经验的累积。”她“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跟在他身后。
“谢了!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这种生活乐趣或经验。”
郝瑟伸手打开矮木门,走过一段铺了碎石子的小径,步上两阶石阶,推开铜门,“请进。”
“谢谢。”
一进屋内婴儿的哭声更显得大声,郝瑟无奈的看了唐珂一眼,将钥匙摆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径自走进客厅。唐珂跟在他后面,他突然掉头对她说:“小心一点。”
“咦?”她闻声仰头困惑的望向他,因而忽略了脚底下,一不小心被地上突起的部分绊到,整个人登时往前摔去。
幸好郝瑟及时伸出援手,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以免她正面撞到大理石地板。
惊魂未定的唐珂,惊觉自己正和他搂成一团,苍白的脸色霎时转红。虽然她明知郝瑟纯粹是出于好意,并无非分之想,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羞红了脸,在昏黄的光线映照下,平添了几许的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