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我和古横合作的期间我发现他没有能力完成研究,甚至他一直处于失败的边缘。要知道,分离月光离魂因子的技术,目前的科技尚无法完成,它需要天时地利各种因素结合才有成功的机会,几千年来宇宙只出现过一次机会,难保还要经过几个世纪才有第二次机会。」说到激动处她昂起头。
「他居然还傻得以为用自己的鲜血可以换得月光感应,这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传说,所以我不必杀他,最后他也会因实验而自杀身亡。」
「可是,他却离奇消失了……」
他不是有意浇她冷水,事实上古横确实不见了,如果她没有杀害他的话。
她倚着腮帮子沉思。
「我真的不懂,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如果实验有成功的迹象,我会是第一个知道,但是他确实办不到。」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秘密没有突破的希望。
「妳说妳被动了手脚……」他想到这件事,话题又转回来。
「对!谢谢你提醒我。」
她豪爽的拍他肩膀,韩笛扬吓得毛发直竖;不能怪他胆小,她还未从嫌犯名单上剔除。
「古横其实是考古学界的叛徒,他专门研究迷离幻化之说,所以当他认为实验不可能成功的时候,势必要为自己找一条生路,让别人以为实验成功了,或者巧妙逃走,更好的理由是被人谋杀,否则那些人不会放过他。」
「怎么做呢?在妳眼前消失……」
「我想,我被他催眠了,虽然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但是足够让他安全逃走,而我眼前的时间等于不存在,我会认为他在我眼前消失无踪。」
「既然他已经消失,等于问题到此结束,那些人不该再找妳麻烦。」窗外透进光线,她身上的瘀青,处处可见。
「你都不看侦探小说吗?他们要杀人灭口,因为只有我知道他们的动机,而且我方也有几位高阶官员参与计划,不管实验成功或失败,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妳既然知道下场如此,还要涉身进去!」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当我第一次对月光产生怀疑时,就已经涉身进入了。」
她说得没错,天要降大灾于斯人也,躲也躲不过。
可是他呢……
他慌乱站起。
「你也涉身而入了。」她指着窗外说。
他急忙奔到窗边,俯首望去,发现一道人影急速躲入对面大楼里。
他反身靠窗喘气,血色荡然无存,她却掩嘴轻笑。
「妳可以向警方说明一切……」
「谁会相信一个弱女子,况且又是背负谋杀罪名的嫌犯的供词?而且,这样做他们更不会放过我,我就会死得更快。」
「那我呢?我无法帮助妳……」他吞着口水说。
「我需要挡箭牌。」她安心的说。
他暗吁了口气,她终于说出目的了。
她也站起来,双膝的伤口令她站立不稳。
「我必须藉由你的笔,一点一滴告诉大众,古横确实失踪了,他永远不会再出现,而我也不是杀人凶手,这件无头命案到此结束。顺便告诉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刽子手,我会保守秘密到永远,只要他们不再找我的麻烦。」
「妳为什么不找大记者帮忙?他们比我更有办法。」他悲伤的说。
「就是因为他们很有办法我才不能找他们。你想想,什么样的新闻是大家所关心的?大记者太过招摇抢眼,谁会在乎一个小记者忽然暴毙?」
暴毙……
韩笛扬摸摸胸口,他想他的心脏八成出了问题,因为它跳得好微弱。
她没有理会他吓破胆的样子,反而充满自信。
「如果你请求援助,老实说,谁会相信你漫天神怪之说,所以你只能听我的话,这样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然后呢?」他怪声怪调的说。
「找到古横。」
「然后呢?」
「杀了他!」
他的双腿严重发软,只能靠在墙上勉强支撑。
「放心。」她安慰他,「我来动手,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这样他才能真正消失,这件事才能真正告一段落。」
「其实……妳自己动手就好,何必找我当观众……」他难过的说。
「你是光明正大的目击者,告诉别人李桑瑶是个可怜无助的女人,她连踩死蚂蚁都不敢了,怎么可能沾上杀人的罪名?何况,你在我身边,那群疯子才不会擅自行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死一个人,或许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是死两个人,小事就会变成大事了。而且……」
她看见他定在墙上不能动弹。
「黄泉路上多个人相陪也不坏。」
墙上的人掉了下来。
他勉强站稳,她则安然自在的坐下来,就坐在他今天准备的新闻稿上--关于女人智慧与男人的比较。显然他得到结论,女人要比男人阴险许多。
「好了,李小姐……」
「不必这么拘束,你叫我桑瑶就可以,比较亲密的朋友都是如此叫我。」她亲切的说。
他倒觉得叫她女魔头比较适合。
「我们怎么做?总不能漫无边际寻找一个消失的人。」他指的,当然就是古横。
她又托起腮帮子,好像这是她思考的步骤。
「这又是你们的错了。」她生气的说:「现在注意力全移到我身上,古横要逃出国外轻而易举,我想他现在必定回到故居逍遥去了。」
「哈!」他干笑了一声。「我们总不能抛下一切追随而去吧!」
「当然可以。」她说。
他张着口傻住。
她朝他走过来,他已贴到墙上无法再退了。
「你可以向报社请求出差一段时间,理由就说你独得李桑瑶与古横间的内幕消息,相信报社会乐于放人,那我们就可以去找他了。」
「去哪里?」
「菲律宾。」
他甩甩头,她说得像神话。
「妳不能确定他在那里。」
「我确定他还存在于我们所处的空间,这样就够了,只要我们做出找寻他的动作,他就会来找我们的,因为他也要杀我灭口。」
「杀我们。」他修正她的话。
「对。」她一指戳向他的胸口,「你和我。」
那一指真像把利刀,从他背后穿膛而出。
第三章
她安稳的睡在他床上。
他呆坐在床头大半天,眼睛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她的眼睛似乎没有完全合上,浓密的眼睫下隐约留着一丝细缝,她无法完全信任他,一个涉世未深又好大喜功的无名记者……
他瞪大一双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睡着的女人真美丽,柔和的轮廓、洁白的肤色、似水的眼眸、嫣红的小嘴,她像被白沙掩盖的女人,神秘、透明而美丽,不过,美丽的外表下看不出她心里的颜色,倘若她趁他眨眼的短暂时刻戳他一刀,绝不要大惊小怪,因为她杀人的姿势也是绝美的。
看够了美丽的女人,接下来该倒霉的男人开始懊恼。
韩笛扬开始分析自己目前的处境,很仔细的,一处也不漏。
摆在眼前的事实有三件:古横消失无踪、她遭人迫害而受伤、韩笛扬受她威胁。
古横消失的理由也有三个:他卷款而逃、他遭人杀害、他进入次元空间。
六件事情交错连结,形成一张密实复杂的网,她是织网的人,他是破网的人,这两人合作之下会发生什么事?
他帮助她澄清事实,如她所愿,古横之事宣告终止,警方不再追究,黑道军火贩子饶她一命。最后她杀了古横,恢复原来的教职,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他呢?他得到什么好处……
写几篇令读者生厌的消息,让读者心目中一致认定的狠心女杀手,出乎意料的变得平凡无奇,平凡得连报导的价值都没有。
最后,他会被报社同仁批评为搞砸一锅粥的老鼠屎。本可以大肆渲染的好题材,被他写成慈悲为怀的救世经。
如果她骗他?
她杀了古横,却找他替她脱罪。
他的下场如何?
韩笛扬替她脱了罪后,和古横一样离奇消失了……
因为他死了,所以就不必追问他是怎么死的,何况他没有古横那般的知名度。
如果古横顺利进入次元空间?
他替她争取到论文专利权,她可以和古横对分成功硕果,女教员摇身一变成为贵妇人,她不会怀念那名曾经为她卖命的小记者,甚至暗派杀手干掉他,以免日后他向她勒索。
或者古横见利忘义,结果她被黑道白道追杀得无路可逃,最后只有拖他一起往海里跳,因为她说过,黄泉路上有人相陪也不坏。
总之,想来想去他一点好处都不会捞到。
那他为什么还要帮助她?
他也说过,他比较同情衣索比亚或流落街头的难民,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关心涉有重嫌的女人。
到底,他为什么要帮助她?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马上又翻过来,不信任的表现尤甚于他。
他垂下眼凝视她,嫣红的嘴唇吸引了他,他终于想到一个振振有辞的理由--为了她的吻。
不管她是什么理由,掩护、利用,或是被鬼附身,她的确吻了他,他还未认识她之前,他们便有了短暂的肌肤之亲。
他坦白承认,他这张嘴不知吻过多少女人,有高、有瘦、有钱、没钱,就是没被女人吻过……
对他而言,这也是破天荒的大事,想想,近三十岁的他,要江山没江山,要美人没美人,吃,也吃过山珍佳肴;喝,也喝足佳酿美酒,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如果韩笛扬此生注定冒险一次,就让它自然发生吧。
为了一个吻,他愿意拿生命做赌注。
反正他了然一人,既没拿过诺贝尔和平奖,也没遇着减少奋斗三十年的女人,他要放任自己,就这一次!
拿定主意后,他站起身,伸伸懒腰,才发觉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叫,他打算到厨房找些东西果腹。
他的脚才提起,床上的人闪电般跳到他面前,他立刻往后跳开,原以为是十分美妙的姿势,没想到踢翻身后的座椅,美妙的摔个人仰马翻。
他坐在地上看着她,面前的女人变得十分巨大,胸前矗立两座山。
等她发现面前是友不是敌,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想拉起他。
韩笛扬绝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他绝对没有良好的风度接受她的道歉,于是他把手递给她,然后用力一拉,她连人带身扑倒在他身上。
她慌乱想从他怀中爬起,却被他紧紧勾住蛮腰。
「要我帮助妳可以,可是总有点好处吧。」
他上下浏览她美妙的曲线。
她没有迟疑,动手就给他一拳,他捂住下巴,她轻巧跳离他身上。
「和魔鬼交易绝没有好处,这一点请你记住。」她插腰怒视。
吃豆腐都不行吗?他抚着下巴。
「妳这么硬,我连幻想的机会都没有……」他委屈的说。
「幻想?行,你可以幻想你被我杀死,还是被军火贩子射死,或者突然暴毙而死。」她拍拍手上的灰尘,长发甩于脑后,像个英勇战士,冷酷又无情。
「我还有个选择。」他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尘土。
她扬起眉。
「对于不怕死的小记者,他可以选择……」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她不由得竖起耳来。
「妳去死吧。」他朝房门走去。
「我不管妳是谁,管他古横古竖的,那是妳的问题,只要我躲到报社几天,横尸街头的人是妳不是我,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果然她拉住他的衣袖,他回头看她,趾高气扬的模样转而被软弱无助取代,她变得苍白又娇弱--他喜欢的样子。
「你……你的正义感呢?」
「卖不到好价钱,干脆打包回家。」
她抿住唇,禁不住嘴角的颤动。她已经计划好所有的一切,不能让他悔改……
「你要什么好处?」她抬起下巴,颈项已升起红晕。
他歪着头想,满眼轻佻。
「我要……」
「拿去吧。」她闭上眼,挺起丰满的胸脯,不能忍受他说出猥亵不堪的言语。
他拍拍她的小脸。
「我要好好吃一顿饭。」
他抛下她往厨房走去。
她傻在原地。
「妳来不来?」他从厨房探出头。
她慌忙跟去。
正义还是存在的……
他幻想在她面前大展手艺,把鸡鸭鱼肉丢进锅里,跳出来的是饭店的高级佳肴,然而摆在桌上的却只有两碗泡面。
他呼噜噜的大吃起来,她则沉着脸翻动面条。
「吃完后,我们立刻出发。」她放下筷子说。
他被汤烫着舌头,举起手猛搧着。
「去哪里?」
「找教授。」
他喝干最后一口汤,随手抹干嘴。
「不等月亮出来吗?」
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不是要等月亮出来才能进入次元空间?」他生气起来,「小姐,找人并不难,但是要找刻意消失的人可就不容易了,我们是要钻入地心去找,还是爬上天梯去找?」
「就是去找!」她厉声打断他的话,「反正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而且马上离开!」
「为什么?」
「因为……」
忽然她噤住声,眼珠子往外一转,身子如箭般飞快从他面前闪过,他还来不及适应她的变化,顿时整个厨房已陷入黑暗中。他正想质问她的举动时,她的反应更快,朝他飞扑过来,用力堵住他的嘴。
黑暗中,他只看见她晶亮的目光……
然后,巨大的声响震破他的耳膜,他听到厨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接着他听到撞门的声音,他们冲入他的房间……
她立刻转动眼珠,寻找可以逃生的缺口,终于发现排油烟机上有个小窗,迅速拖起他的手臂就往上爬。
他想告诉她,他住在三楼,这一跳不死也要四肢不全了,但是当他听到外头脚步声移到厨房时,他先她一步越窗冲下。
这一冲动,可能就冲上天堂了,还好,当他抱着头滚到地上,才发现人工草皮的可爱,他可能只撞碎一根骨头,却保全了性命。
可惜,这份庆幸没多久,另一根倒栽葱便撞在他身上,他闷哼一声,感觉每根骨头部被撞碎了。
连一句抱歉都没有,她拉起他的身子就往前飞奔。
他还想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一只鞋,但是当两枚无声的子弹落在他身边,可把他每个细胞都吓活了,换他拉着她的手臂拚命往前跑。
他们没命似的跑,他干脆踢掉另一只鞋全力以赴。韩笛扬曾为长跑国手,他自信跑得虽比不上风,但绝对可以抛下两部车的追赶,跑到后来,他连她都一齐抛下。
李桑瑶就没这份能耐了,她虽拜过美国师父学过几年拳脚功夫,但是脚劲就是不行,没多久韩笛扬已经离她很远了。
他想抛下她,她几乎可以确定……
正义在生死垂危之间,总会化作昙花一现。
她只好拿出她最后一招,朝天际鸣枪。
果然,前方的人影停住,她追上他,发现他双手高举过头。
她吹冷枪管的热度,他盯住她的枪不能动弹。
「这把枪原本用来防身,现在多了个用途,用来防你变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