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知她还能去除老师的苦闷,什么时候自己变伟大了……
“她是你的师母。”老师努力说出口。
桑榆脑里轰然一片……
她半天呆立不能动,任凭老师的声音在耳边镣绕。
“一件凄美的人间爱情故事,在我还来不及告诉她我所有的情意时,她就渭然长逝了,独留我这孤魂野鬼在人海中飘浮……”
忽然一片震耳欲聋的哭声响起。
桑榆再也无法听下只字片语,她扯开喉咙,将所有的绝望、痛心,随着声音和泪水一起冲放出去。
接着办公室一片混乱,她好像见到老师悲怜的神情,又看到窗外同学的嘲笑,接着几个老师,紧张万分地朝她而来,她忍耐不住,掩住耳朵往外冲出去……
她请丁三天假,三天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当桑榆再回到学校后,老师已经离开了。
两天后,在桑榆的信箱内,找到一封老师写给她的信。
信很短,只有几个字。
别忘了你答应为我写故——那杯让你成长、让我留恋的夏日冰水。
看完信,桑榆又狠狠哭了三天三夜——为老师的痴情,为结束桑榆的青涩岁月。
慕然间,桑榆的眼角多出两道泪,她匆匆拭掉它,怕别人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可是此举似乎多余,隔壁的旅客照样沉浸报纸内,无法自拔。
接下来的日子,她将老师的身影封锁在内心深处,每每遭遇写作上的困难,她会捧起这段回忆,勉励自己——还有一个关于夏日冰水的故事未完成……
然后,她踏入了电视台,而她写到现在,却迟迟不敢写老师的故事。
最后,她碰到了贺祺远这个自大狂,他总以大鹰的姿态护着她,好像以为她是他的拖油瓶,也以为她像那些败倒在他才华下的女明星一样,甘心成为他众多掳掠物之一。
想来就有气,桑榆忍不住用力捶一下手把。
没想到身旁旅客的手,不知何时已转移到他们共有的手把上,这一捶,正捶在他的手上,害对方痛哼一声……
“对不起……”桑榆慌忙道歉。
对方连理她都很懒,还是把脸紧紧埋进报纸内。
桑榆撇撇嘴,反正大家只是不期相遇的陌生人,等出了车站后,谁也不会记得这一捶,桑榆连他为何若以报纸遮面的好奇心都省下。
经过三小时的漫漫车程,火车开始减慢速度,桑榆一颗七七上八下跳个没完,她终于要见到老师了。
火车停下,此刻天色全暗,在昏黄的街灯下,桑榆可以感觉,这个小镇比她故居的小镇还要穷困许多。
旅客匆匆急步下车,桑榆也急着拿下她的背包,从她余光看去,一直坐在她身旁看报的旅客,依旧埋头在报纸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想这已是终站,难道他睡着了?
就在桑榆稍微失神闲,背包如钢铁般变得沉重无比,瞬间她的手不带劲,背包就失控似地直落下来……
她来不及护住,就看到大背包正好不偏不倚,落在那名倒楣的旅客头上。
当他闪电般伸手去接,继而脸上的报纸落下之际,桑榆便真的尖叫起来……
“贺祺远!”
第三章
贺祺远黝黑的面孔,洋溢得意的笑容,丝毫不理会——相形之下,桑榆失魂落魄的惨白颜色。他一把提起她的背包。
“走吧!”
“你……”桑榆瞪着眼,一时之间不知该有何反应。
“先下火车再说。”
还是贺祺远冷静许多,等远离这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群后,要打要杀再说。
就这样,贺祺远半拖半拉着桑榆步出小车站,当月娘高升四周无人之际,桑榆立刻指着他的鼻子高声大骂。
“你……干嘛死皮赖脸跟着我?难道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简直是不折不扣的自大狂,原来你不但想干涉我的工作,还想干涉我的行动自由。贺祺远!或许你在影视圈可以呼风唤两,但是你在我的生活里,渺小得微不足道……”
桑榆一边骂,一边看贺祺远依然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得全身直发抖。
“贺祺远!你听到了没有?”她嘶吼。
贺祺远继续数着地上的人影,没有理会桑榆的咆哮。
据他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通常桑榆在暴怒之时,最好连呼吸都小心点,否则任何的动静,都会引起她更大的暴怒。
见贺祺远像块大木头般不动,桑榆更气更急,一把抢过她的背包,掉头就要走。
贺棋还可紧张了,若是桑榆掉头就走,表示她的气愤已不是他小心呼吸就可解决了,以后她的情绪,更不是他的经验可以捉摸的。
于是他急忙跟上桑榆。
见贺祺远跟在身后,桑榆气得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你再跟着我,我就告你!”
“告我什么?”贺祺远故作优闲状不看她。
“告你……”一时之间,她想不出可以告他的理由,终于被她想到一个。“妨害自由!”她怒吼过去。
贺祺远耸耸肩,好像她在说笑。
“我既没有拉着你走,又没有强迫你不走,我妨害了你什么?”
“你……,你跟踪我!”
贺祺远望望四周,再望望地上,最后望着她,她的小脸红得发紫。
“这片地是你买的?不准闲杂人等进来?”
桑榆不语。
“那就对了,这是一个地方,只要有脚的人都可以过来。你桑榆可以来旅行,我贺祺远,当然也可以来散心。”
“但是你根本不是散心,你分明就是跟踪我!”桑榆边挥拳头边急叫。
“我脸上写了字吗?分明在跟踪……你为何没看见我脸上,也写上另外几个字?”
“什么字?”桑榆直觉地问。
“我分明在爱你。”
桑榆立刻挥他一巴掌,被他闪过。
“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走各的路,谁也不必多说。”桑榆狠狠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在说的。”贺祺远委屈万分。
桑榆瞪他一眼,立刻再往前走,把他丢到身后。
没想到他又跟上来,桑榆快气疯了。
“唉!我忘了告诉你,我的阳关道,要等过了你的独木桥才能到达……”“贺祺远,你少和我贫嘴!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她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他垂下肩表示投降。
“我想知道……在火车上你为什么哭了?”他温柔地问。
她慕然瞪大眼睛……
难不成那份报纸破了两个洞,他连她哭了都看见?
“不用你管。”
她扬起头,继续往前走。
他继续跟上,她停下,他亦停下。
“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跟下去,直到你告诉我为止。”他摆摆手,露出不妥协的姿态。
桑榆吸一口气,据她了解,对付贺祺远这种人,只有满足他的好奇,才有希望获得自由。
“我想起我的初恋情人而伤心落泪,可以了吧!”
果然,贺祺远椰愉的笑容不再见,转而变成惨白的难堪。她的话正与他想的没错……
女人的泪,通常为男人而流,而这个男人,若不是贺祺远的话,当然就是别人
为初恋情人哭,对桑榆是最好的解释。
贺祺远认识桑榆这么久,还从未看过她身边出现过另一个男人,想必这个男人早在他未出现时,就存在她心中。
贺祺远咬住嘴唇,阻止那即将爆发的醋劲……
她的过去,不是他能控制,可是他还有希望扭转现在和未来……
“所以,你也是为找他而来?”他悠气问。
她没有回答,自顾自往前走。
贺祺远并没有履行他的诺言,依然紧紧跟在桑榆的身后。
桑榆猛回头,用穷极恶煞的眼光看他,贺祺远立刻举手作无辜之状。
“我可没说,你告诉我,我就不跟了。”
桑榆倒吸一口气,对贺祺远经常的无赖行为,只能用残忍的话伤害他。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为他而来,可以了吧?顺便多告诉你一点,他在我心中,比你好一百倍!”
她以为这下可把他赶走了吧!她相信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忍别的男人比他更好的事实。
贺祺远沉默不语,她几乎以为她严重伤害他的自尊,因此揣揣不安……
“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他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桑榆吐了一口气,她忘了演艺界不谈自尊两个字。
他跟着她来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小旅舍,除去灰败的大门招牌不说,里面的肮脏和零乱触目惊心。
桑榆要了一闲房,贺祺远也订下她隔壁的房间,两个房间一样破旧,只用粗制的木板做隔间,只要稍微粗重一点的喘气,对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贺祺远,你会受不了这种穷乡僻野的地方。”
隔着门板是桑榆轻脆的声音传来,贺祺远正忙得挥赶开门后——房内扬起之灰尘。
“谁说的,你受得了,我当然就受得了……”话说完,贺祺远大惊变色。
原来他才踏进房门,就踩到一只肥大的蟑螂。
更称奇的,当贺祺远急抽回脚时,那只蟑螂竟皮肉末伤,灵敏地奔窜于他的两脚间,害得贺棋还没命地直跳脚。
“怎么了?”
桑榆边整理她的背包,还侧耳聆听隔房传来的急促跳脚声。
“没什么,睡前的例行运动。”
桑榆抿嘴一笑。没想到贺祺远睡前还不忘运动……
接着,她从背包内拖出一条睡袋,这是她旅行必备之物。因为她知道,在穷乡僻野的心旅馆里,找不到可信任的东西。
隔墙的贺祺远,可没这么机伶,他万万没想到同名为“旅馆”的地方,可以是豪华得像座宫殿,也可以是破烂得像座坟场……
不一会儿,桑榆又听见贺祺远的拍手声,这次不待桑榆的质问,贺祺远自行先解释。
“哈,我为我们共有的开始喝采。”
说完,贺祺远又一掌拍向自己的脸,伸手一抓,第三只死蚊子。
桑榆不禁莞尔,她当然看不见贺祺远被蚊子追得满地跑,但也暗自欢喜他——能轻易由奢入俭,依旧不改其乐观态度。
如果贺祺远看见桑榆的笑容,这一点苦就甘之如饴了。可惜当他被第四只蚊子咬住鼻头时,暗自叫骂:自古多情空受罪!
一天的密集跟踪作业,早把贺祺远累坏了,他望着面前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真想就此倒下不起,可是当他闻到棉被恶臭的发霉味时,又将他所有的疲累一并扫去。
犹豫半天,最后他选择先洗个澡。
这间密不通风、又闷又热的地方,洗澡该是最好的享受。
当他脱光了衣服,正想举起莲蓬头时,不幸看到墙上贴了纸条,写上“晚上九点后停水”的字样,气得贺祺远七窍生烟只好作罢。这一折腾,使他身上的汗水更多更密,全身黏腻,燥热难耐。
他抓起茶几垫猛煽,除了希望带给自己一点凉风外,顺便也扫去一些屋内的腐败味,可是贺祺远越煽越热,不但没有扫去屋内原有的腐臭,连暗藏在角落的臭味,都被他吹掀起来,贺祺远感觉身陷地狱般痛苦。
奇怪的是,隔壁却连一点声响也没有,莫非桑榆已经入睡,未免太不可思议,以他不拘小节的人,都受不了这个地方,她居然还能安然人睡?于是贺祺远停止手边动作,进而专心聆听隔墙的声音。
真的睡着了?他无法相信,桑榆居然有如此大的忍耐功夫,或者她的房间与他的不一样,旅舍老板暗藏最舒适的房间给她,而把原来用来养猪的戾间给他?
老板这种重女轻男的举动,大大藐视一个七尺之躯的血性男子气概!
贺祺远猛然丢下茶几垫,正想找人好好理论一番时,突然他听见隔房传来
“嘶”的一声……
就这么“嘶”的一声,熟悉又平常的声音,短促却教男人窒息。
猛然问,有一股又强又猛的热流,迅速奔窜贺祺远体内,把原本已经十分高温的空气弄得更加焦热。
那是一阵扯开拉炼的声音,按着是衣物落地的声音……
“衣物”落地,此乃贺祺远的猜测。
他的想法:拉炼的功用乃支撑作用,以防滑落脱开。
桑榆身上,除去衣物外,并没有其他需要以拉炼来支撑的东西。她穿着一件衬衫和轻便的牛仔裤,衬衫不需要拉炼,而“衣物”明指就剩那条裹住她修长大腿的牛仔裤……
综合这些猜测,贺祺远的脑子里,已将刚才不过三秒钟的思维,勾勒出一幅图画——
桑榆佣懒地站在窗旁,斜射进来的月光,印上酡红的面颊,她轻启双唇,怨叹多情的夜晚,不该一个人独自品尝。于是用她纤巧的指头往下移,将她身上最后一件束缚褪去,仅剩下一袭轻纱透明的单薄亵衣……
推想至此,贺祺远马上热血沸腾,感到腰间的火焰,直烧透他的心房……
这区区的念头,居然能引起贺祺远十足的反应,亏他还能在演艺界打混这么久?况且他早已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类似这种镜头,贺祺远拍过不下数十次,实在应该习以为常、不为所惑才是。
问题就出在“所见”和“所为”的差距。
“所见”,是以第三者立场编导一出戏,可任意将情感放置度外;而“所为”就是身陷于情感漩涡里,任其载送,无法自省。
目前的贺祺远,正是后者的情况;像个傻瓜般,紧贴墙壁,想入非非而无法自持。
更大的问题出在,这是桑榆第一次让他有想入非非的机会。
因为,他从未亲近过桑榆……
对一个热恋中的男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件致命的打击,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已有千万遍,然而事实上,他却连碰她一下,都不曾有过。
连贺祺远大胆拉住桑榆的手,都会被她严厉甩开。
桑榆和贺祺远,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从未在夜晚散步,从未在月光下说知心话,更别提在蒙蒙街灯下,有点越轨的举动,他在她眼底,仿佛他是一条毒蛇,仿佛如果除去设防,就会被他狠狠咬一口似的。
然而现在,贺祺远和桑榆共度一个夜,共赏一个月,共享一段经历,虽然两人之间隔座墙,贺祺远也似身如其境般感受她的温暖……
按着,又一声些微的“嘶”声响起,同样的情形。
贺祺远慕然瞠圆了眼,莫非……
她连遮身的亵衣也除去了?
再也不能控制,贺祺远全身上下的血液全向胸口冲来,他一个支持不住,往后跌开一步。
“贺祺远?”
听到声音,隔房传来桑榆的疑问。
贺祺远匆匆扑倒在床上,假装他已熟睡,不时还发出刺耳的鼻息。
隐约,他听见她的叹自兮……
这声叹息融化他的灵魂,她为何叹息?为孤寂难眠的夜,还是为他,或是两者都有?
他猛然坐起,胸口用力一震,心底燃放一片光明……
没错啊!为孤寂难眠的夜;为他!是他将夜变得孤寂难眠,是他造成她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