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魅微笑着目送未和他交谈一句的千翼红雪。
“殿下，公主！”
他看见西独军影追来，遂迎上前去。“我来陪你玩玩儿。”
“滚开！”被中行魅绊住的西独军影只能目睹自己的士兵被火蛇攻击、被敌人砍杀。
大地之间，让妖蛇吐信过的地方顿成一片火海，充斥着人马、兵力的喧嚣！
再过不久后，士气高昂的神军便将匈奴兵打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中行魅明白这一仗他定是能打赢的。
可他摸不着的是，千翼红雪的心！
“小心——”
对付西独军影的同时，中行魅忍不住挂怀千翼红雪的心不在焉，还见她几次差点就被匈奴兵刺中。
可当他心起担忧时，他惊觉那才进入他体内的法力又迅速流失，还连同他以前的修为也加倍迅速的流失着！
“呃！”由腹部窜上脑门的熟悉剧痛教中行魅闷哼，他忙提气，收回心神不去想千翼红雪，忍住痛专心于攻打西独军影。
正当两军的胜负逐渐明朗时，中国公主的警告声却意外地断断续续传出——
“有影子的才是真的人，其他的都是幻象……魔王的人马大都是幻象，火蛇也是幻象，是唬人的东西，只要大家不要怕它，它就伤不了咱们！”
闻者无不吃惊，开始起疑……
中行魅不太高兴见到匈奴兵跟着宣和公主击破幻影军队，从火蛇的包围里逃出。“该死的女人！”他咒骂，预料不到的结果一时之间也教他慌了手脚。
本来居于劣势的西独军影趁中行魅露出疲态的空隙转为进攻。“你们的妖法没用了。”他嘲笑道，连连朝中行魅挥刀。
千翼红雪瞪大双瞳注视着自己人由胜转败，伤亡人数不断增加。
她更诧异中行魅也有失手的时候！
此刻，她才真正的回了神，燃起歼灭敌人的心思。
“樊提稽粥——”她大吼，驾驭着坐骑直奔逃出火蛇的樊提稽粥。
各部落许多的勇士亦跟随在魔王之后打算冲锋陷阵……
“哇啊——”
“魔王追来了！”
“快保护殿下……”
被追上的匈奴兵不是让魔王的气势吓住，就是被魔王的手下砍杀。
“殿下——”西独军影急吼，想过去救人，却被中行魅阻挡住。
“你帮不了你的主子了，受死吧！”中行魅嘲弄着一脸焦急的西独军影，在他慌张的瞬间，赶紧调匀自己的呼息，忍着腹痛重新展开进攻。
他瞟一眼千翼红雪似乎已然恢复战力，知道待她杀掉樊提稽粥时，匈奴军一定会军心大乱。
可战况却不如中行魅所盘算的那样。
他万万没想过那个自中国来的小公主会识破他的法术，而且，她竟然还会武功？
他瞥见中国公主正帮着匈奴兵保护樊提稽粥，且拿起弓箭对准千翼红雪——
糟了！当排除了几名匈奴兵阻碍的千翼红雪目睹箭头往自己飞来时，她不禁在心底暗呼一声。
很快的，她感觉到刺痛！
一股火烧似的热由她的左胸蔓延开来，教她痛得几乎握不稳斧头……
“魔王中箭啦——”
匈奴阵营立刻爆出欢呼，一扫先前落败的局势，开始朝大乱的神军反攻。
本就不舒服的中行魅眼看自己变出来的法术已然失效，不禁心生忐忑，更对千翼红雪的安全甚为忧虑。
可这一忧心，他体内的痛苦便越盛，又加上渐渐挡不了西独单影的攻势……
“走开！”不慎被利刀划破袖袍，他急躁的大吼一声，倾尽全力合拢两手朝西独军影一推！
“哇啊——”
就在他打得西独军影惨叫坠马的当儿，他强忍着剧痛纵身跃起，整个人宛如大鹏般地飞向千翼红雪，落在她的坐骑上。
千翼红雪感觉有人正从她的背后搂住她，“中行……我们的人……”她昏昏沉沉的偏过头直视着他的银色眸子，嘴里仍喃喃地念着。
自己都受伤了，还有空担心别人？中行魅不悦揪紧眉头。
“别管其他人了，你若完蛋，神军也会跟着完蛋。”他低吼，一面伸手按住她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腾出一手替她驾驭马匹，掉头撤离。
“魔王走啦！”
“我们战败了……”
各部落组成的骑兵队眼看中行魅只顾护着魔王离开，他们也无心杀敌了，纷纷开始撤退。
“哗——”
见状，匈奴兵士气大振的呼喊声传遍漫天沙尘、火焰燃烧的战场。
千翼红雪撑着眼皮注视着已然失去法术庇护的部落军队兵败如山倒，有的人被杀、有的人被抓、有的人仍然紧紧跟随着她……
她想挪动身子，驾着马匹回头去同他们一块儿作战，可无奈她身受重伤，连离开中行魅怀抱的力气都没有！
片刻，匈奴兵追赶了上来。
她感觉到中行魅腾出一手，从身上抽出另一截白茅草朝敌军丢去——
刹那间，结着柔韧长穗的茅草四散纷飞，在匈奴兵面前卷起一阵狂风！
“啊呀！”
“我的眼睛……”
千翼红雪目睹旋转的暴风骤沙如利刃般的扑向匈奴兵，那哀嚎、那狂风发出的吼声和沾着血腥的气味令她浑身震动！
“你……”她瞠目结舌着面对中行魅。
“是你！”她终于察觉到什么似的，竭尽虚弱气力冲着他吼出，“我的部族……被匈奴兵捣毁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气味……这般的刮起怪风……我才能逃走……
“中行魅你……你当时也在的……你知道匈奴会来攻击我们……是不是？”
“……”中行魅没答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顾着千翼红雪？
还要忍受体内不断的剧痛勉强施法，击退匈奴追兵？
狼山峭壁
当她中箭的瞬间，她想过“死”这个字。
她死了，就不用再作战了。
她死了，就能见到爹娘、哥哥……
还有——靡离！
若是能再看见靡大哥，她一定要和他说声对不起，请他原谅她！
胸上的烧痛令千翼红雪紧闭的眼皮子颤动。
不得安稳的昏眠、空气之间的闷热都教她难受，她不由自主地晃动沉重的脑袋，想抬手拂开黏在脸庞、颈上的发丝，可做不到。
蓦地，她感觉到湿凉毛巾替她擦掉汗水，为她整理长发，她努力好几次才能撑开双眼，注视着面前的人影……
忽明忽灭的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张惨白却邪美无比的脸庞。
那面容不是她想见的家人，不是靡大哥，而是她又恨又怕的中行魅！
“我们的人……全部回来了？”她语调疲惫，对这救了她又照顾着她的可怕男人生出迷惑、矛盾与不解的情绪。
处于矛盾中的不只是千翼红雪，还有中行魅自己。
他好不容易才甩开追兵，带着千翼红雪躲入狼山的岩洞里。
还花费整整一天一夜没睡，替她脱下面具和甲胄，清理、包扎伤口，照看她的伤势……
现下，她终于清醒了，他不禁放下重担，这才感受到一直跟着他的腹痛几乎从没停过。
“没有‘全部’，很多人来不及撤退，都被匈奴兵抓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得庆幸中国公主没一箭射中你的心脏。”
他痛得语气颤抖，忍不住将毛巾丢回水盆里，在千翼红雪的身边找了块岩石靠坐着，开始调整气息。
千翼红雪循着中行魅的视线望向岩洞之外。
那待在黑暗里，不敢造次进入洞中的一小群人，就是先前同她一块浩浩荡荡地出征，如今仅存下来的？
她面容扭曲，因不忍而掉转头望向中行魅两手握拳、神色痛苦的模样，她知道他的病又犯了。
“那一夜……我的部落被匈奴人捣毁时，你是不是也在那儿……”她不问他的病，只想弄明白她心中的疑惑。
中行魅无言。
他撑起痛楚的身躯走到洞口，对在外头紧张地守候着的各部落勇士们喊道：“魔王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大伙也自个儿找地方休息吧！”
“匈奴兵……来攻击我家的那个晚上……你和他们一起来的，是不是？”千翼红雪的视线追着重回她身边的中行魅，须臾不离。
见他不答腔，她挣扎着坐起身，急喘地质问，“是不是？”
“不是！”中行魅烦闷地回应她不停的询问。
“匈奴是匈奴、我是我，那天晚上，我是一个人到你家那儿的！我早就跟你爹讲过，白狼族是打不过匈奴人的，要不是我，你老早同你爹娘、哥哥一样，被匈奴兵抓去砍头了。”
他扶住颤抖虚弱的千翼红零，体内稍减的痛楚又一阵一阵地开始扰乱他。
千翼红雪躲开中行魅的支撑。
她抓紧毯子护身，以自己的力量倚靠着岩壁。“我的族人……还有今天在战场上的士兵……你有能力救他们，为什么不救？”
“他们跟我无关，我为什么要浪费力气救他们？”中行魅冷淡的回应不相信他话的千翼红雪，赶忙在体内的疼痛未加剧之前，运气将它压制住。
历经一场败仗，他的法力正以他从没经验过的惊人速度流失，相对的，他的身体亦承受着能量丧失时的激烈痛楚！
“过不了多久，匈奴兵就应该会找到这儿来，我们得改变作战对策……”他竭力克制住疼痛，直视也正遭受箭伤痛苦的她。
“够了！”千翼红雪打断中行魅的话，忍住胸痛，急促的喘气。“我不想再战……这半年多来……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现在……我怎么面对外头那些……那些仍旧相信我的人？怎么和死者的家眷交代？”
匈奴王的势力锐不可档，酋长、酋长夫人和雄健死心已成事实，现在，我们更要爱惜自己……
黑衣骑兵它是幻影！你相信，它就成真，你不相信，它就是假的！
千翼红雪的脑袋里充斥着靡离曾经提醒过她的话……
也许，她对抗匈奴的这场战争是注定要失败？
在现实和虚幻之间，她选择了虚幻，因为她错误的选择，害死那么多跟随她的各部勇士呵！
千翼红雪沉痛的出声，“我不想再扮波波阿那，就到这里结束——”
“结束？！你开什么玩笑？”中行魅恼火的抓住她纤细的肩膀，就着烛火直视她盈满泪光的褐色双瞳。
“要不是因为你闹孩子脾气心不在焉，而且加上你那可笑的同情心放过西独军影跟那个宣和公主的话，你就不会受伤，我们的军队也不会被打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千翼红雪怔怔的聆听他的责骂。
她张口说：“是啊！是我错了……你说白狼族打不过匈奴，其他部族也是吧？奕提冒顿终究会征服各个部族，成为这大漠中惟一的真主……你早就知道的，却还是设下圈套让我自己往里边跳！
“是我错了……你说得对，我是闹孩子脾气，我现在才想到，我也不过是个孩子啊！我竟然相信你的话，以为自己可以消灭国力鼎盛的匈奴……我不应该被复仇蒙蔽了理智，变成被你利用的工具……唔——”
千翼红雪被中行魅突如其来的拥吻吓一大跳！她本能的抵抗，却碍于受伤的身子，丝毫使不出力来。
中行魅楼紧住发烫颤抖的雪白裸身，火舌在她的盾瓣上狂肆侵略，甚至强行攻入她的口中，夺取她独特的芬芳、聪慧话语，纠缠着她频频闪躲的小舌。
中行魅的狂吻令千翼红雪感到窒息。
好一会儿后，他才松开她。
千翼红雪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你杀了我呀！咳……我死了……你同样也能从我这里……得到你要的法力……咳咳咳……来吧……动手啊……你休想再利用我挑起战争。”
她不停地喘气，感觉到胸上的伤口痛楚难当。
千翼红雪的表情教中行魅想起师父死前看他的模样——
亲如生父的师父呵！他并不想杀师父的，可师父忌惮地的修为超过他，所以要他死，他是被逼得不得不先对师父出手……
用师父教导他的法术，杀掉师父！
从师父死亡的那一刻开始，他也抛弃了对人的所有情感，只身离开中原，开始在塞外漂泊，修炼法术。
修炼、修炼，再修炼，修得能毁天减地的巨大法力，成了他惟一专注的目标。
直到他获得千翼红雪——
这美丽、聪颖、复仇心切的孩子呵！因为她，他确实是朝着惟一的目标前进，他的法力的确更上一层楼啦！但是同样的，他也因为她而饱尝苦果！
眼前含怨的表情像是在嘲讽他自作自受吗？
“该死的……不要那样看我！”中行魅低吼，“我不会杀你……你是我的！你别想从我身边逃开，想都不要想！”
他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侧，嗅闻着她的体香，想借此缓和侵袭他的痛楚，却效果不彰。
“好痛！”被中行魅压到伤口的千翼红雪倒抽一口气。
同时，她感受到紧紧搂着她的男人浑身打颤、冷汗涔涔！
“你……”她困惑的张开嘴，注视着在战场上残酷无情，还害死靡大哥的他，此刻竟成了病猫？！她脑袋中只剩一团乱，不知道该是同情他？该是高兴？还是应该恨他、仇视他？
中行魅敏感的察觉到千翼红雪的不知所措。
“小雪……”他抬头凝视着眼眶泛红的可人儿。
“你刚才说的都对，我是利用你来增强我的法力，可你不也替其他部族建立了家园？现下，你狠得下心舍弃他们和守在外头的人，任他们被匈奴人宰割？不！你不会这么做的……你同我一样，都陷在这场战争里了，躲不掉！也逃不掉！”
他不顾体内的痛苦而倾身向她，温柔地吻上她轻颤的唇，她的喉头和细致织美的锁骨……
“不要……”千翼红雪虚弱无力的承受他的搂抱、亲吻。
他压得她的伤口发疼，牵连得连她的心都痛了！
“中行……”
“小雪……别反抗我。”
中行魅又吻住犹疑的唇瓣，不再轻柔，而是狂暴！
“唔！”千翼红雪整个人被男人包围着，在他急促的心跳底下喘息。
忽地，这岩洞的景象不禁教她忆起他夺去她清白的那一夜——盈满眼瞳的泪珠儿不自觉地滑落她的两腮！
是啊！她同中行魅一样，都馅在这场战争里，躲不掉，也逃不掉！
在泪光之中，千翼红雪迷惑忧虑地瞧着中行魅的身上已然没了黑雾，而是散出白色的烟气……
+……+……+
日正当中。
热风拂过崎岖的岩石群，不时卷起一阵阵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