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就别想逛。”他轻声的说,但那股霸道是不容怀疑反驳的。
她给他一记卫生眼,佯装不满地抗议,“你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走丢的,不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圈住他的手臂道:“我还是答应你好了,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有安全感,才能安心的逛,我可没忘记那两次教训。”
柳冀曜朗朗的笑出声,亲匿地拧拧她皱起的小鼻子,“你终于学乖了!走吧!”挽起她纤细的小手走向人群。
“你看,有皮影戏耶!咱们过去瞧瞧,快。”像发现什么新鲜事似的,朱芸拉着他猛往人群里钻。“哇!他表演得比上次皇兄寿诞请来表演的还要精釆呢!”不一会儿工夫,眼珠子又溜到不远处的杂耍团,“你看,有人在耍杂耍耶!”又拉着他朝杂耍团挤去。
柳冀曜一直随着她钻来钻去,奇怪这丫头什么都感兴趣,不过她的兴趣总是维持不到三分钟,因此,偌大的市集她不消一个时辰便全部逛完了,然后嘟着一张脸说这市集太小,一点儿也不好玩。当然,这小乡镇的市集若要跟京城里的比起来自然是显得小多了,但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该有的几乎都有了,如果不是她把逛街当作是走马看花,这市集要认真逛起来至少也得花上两个时辰,而她却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你说,能好玩吗?柳冀曜笑得言不由衷,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安慰道:“别臭着一张脸,等咱们到了南方自然会有让你玩不完的地方。咱们江南是个风光明媚的好地方,可以让你寻古访幽的地方多不胜数,尤其西湖的夜景就足以教你百不生厌,看过一遍还想再看,还有……”
不等他介绍完,那丫头已经乐得跳起来了,直扯着他的手臂叫道:“真的吗?”哇!真是太美妙了!
“当然是真的。”他捏捏她红通通的脸蛋,看着她半启的红唇正对着自己,按捺不住那股想亲她的冲动便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朱芸因他突来的动作而呆愣,一张俏脸迅速的泛起阵阵红潮。他刚刚对她做了什么?天啊!这是市集耶!他竟然……竟然当众亲她?她捧着自己火烧的脸,一颗心扑扑地直跳,一对羞赧却茫然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那泛着淡淡笑容的俊脸,迷失似地回不了神。
“你站着不走是想再让我亲你吗?”他摸摸她的下巴,戏谑的笑容显得有些邪气。
朱芸被他那抹充满邪气的笑容迷得晕头转向,也恍然的明白自己深深为他着迷的原因──是这笑容,这种邪气又不失斯文的笑容迷惑了她的心。
柳冀曜趁她神游太虚之时,再度偷得一吻,而这一吻终于教他心爱的女人回了神。
她不胜娇羞、忙不迭的垂下脸庞,一张早已红霞满布的脸庞瞬间成了熟透了的苹果,靦腆的抛下一句:“你真讨厌!”碎步地朝马儿方向急走而去。
柳冀曜见她羞成这般,不禁朗笑出声,迈着愉悦的步伐尾随于后。
“嗯!”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指向左边的街道旁,“那么多人围在那儿在瞧什么?”
“那是官府的通告栏。”他看了一眼后解释道。
“我们也过去瞧瞧。”真是好奇宝宝!
柳冀曜太了解她的好奇心态了,这会儿他若不满足她的好奇心,这一路上只怕她会埋怨个没完,因此笑着点头,跟着她朝通告栏走去。
“借过借过,拜托借遇一下,借过。”她一边说着一边“硬”挤进人,而当她挤至通告栏的前面时,整个人不禁惊呆,猛地回头看了柳冀曜一眼,颤抖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被“通缉”了,是万岁爷下的旨意!
朱芸的心揪成一团。一定是白礼辰回去禀明皇上,皇上才下令通缉他的,可她皇兄难道瞎了吗?他没看出这画像像谁吗?白礼辰不认识他是晋王,难道连他都可以假装不认识而下此通缉令?难道他曾经为他流血流汗的事已经被遗忘了?该死的!她的好皇兄,忘恩负义的家伙!
她回身拉走面无血色的柳冀曜,说不出内心此刻的伤痛。
柳冀曜带着一抹冰冷的笑任朱芸拉他离开通告栏,一颗心碎成一片片。他的好兄弟下令通缉他?呵……哈……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得教朱芸心痛。
“都是我害你的,都是我。”朱芸滑下两行热泪,环抱住他的腰痛彻了心肺。
柳冀曜缓缓地收住笑声,紧紧的拥住她娇小的身子,眼角的淭光闪闪烁烁,嘎哑地低语:“你还要跟着我吗?跟着我只有亡命天涯。”
“就是死我也要跟着你,我不准你有一丝丝想抛开我的念头,否则,我会当着你的面死给你看。”她就着泪眼瞪视他,不容他对她的忠贞有所怀疑。
“芸儿!”再度拥紧她,悬在眼角的泪激动地滚了下来。
“就是他。”突然响起的声音惊扰了两个心碎的人儿。
朱芸迅速的自柳冀曜怀中离开,乍见一群路人正围着他们指指点点,恐惧的感觉教她再度偎向他。
“就是他,官府要通缉的人就是他。”
“真的是他!把他抓起来。”
一群人猛地围攻过来,柳冀曜抱起脸色惨白的朱芸,轻灵的身子一跃,一晃眼便翻过人群的包围,然后施展轻功朝马儿狂奔。
“抓住他。”
“他是通缉犯,快抓住他。”
身后还响着混乱的叫嚷声,柳冀曜翻上马背,将朱芸紧紧的圈在怀中,驱着马儿快速驰骋离开追逐的人。
※ ※ ※
今夜没有月光,灰黯的夜色显得有些惨澹,正如两个亡命天涯的人儿此刻的心境。
柳冀曜坐在火堆旁,看着火光映在躺在自己腿上的可人儿之脸庞,胸口的心痛得难以言喻。堂堂一国公主是何等娇贵之躯,竟要随着他餐风露宿?他心痛自己无法给她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心疼她毫无后悔埋怨之心,他柳冀曜何德何能,承蒙她如此垂爱,甘愿生死相随?
轻轻抚开她纠结的眉心,淡淡的在她弧度优美的额头上啄了一下,他发誓他此生此世绝不负她。
仰头吁了口气,内心不免怨恨万岁爷的无情。他的忠肝义胆在此刻都变得毫无意义,他的血、他的汗,都是白流的。虽然他宁愿相信这可能只是一场误会,但是,他有足够的理由反驳朱芸对万岁爷的了解吗?好吧,就算朱芸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她的亲哥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有所误解,但他被通缉的事又该做何解释?万岁爷下此通缉令无非是想逼他走上绝路以绝后患,他相信他通缉他不单单只为朱芸,最主要的还是想歼灭他所有的势力,他……他真的好恨,恨自己识人不清,才会让自己走上这条绝路。
朱芸蠕动身子,缓缓的睁开茫然的睡眼,看见柳冀嚁还未入睡,不禁张大眼睛,“你怎么还不睡?”
他温文的牵动唇瓣,“睡不着。”
她坐了起来,挨近他的身子靠在他的肩窝上,轻轻的问:“不甘心对不对?”
他揉揉她的脸颊,但笑不语。
“皇兄当初将我许配给你的时候我也好不甘心,不甘心任他摆布,不甘心成为他手中的棋子,所以我离宫出走,可是,命愿却依然安排你我相遇、相爱。”卷起他的衣角在手上把玩,“冀曜,有些事咱们逃不过命运。”
“你是希望我认命吗?”他拢起眉看她。
“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回宫”她回宫去求皇兄赦了他,放了他。
她的话教他惊惶不已,“你要回去?不,”他突然将她揽进怀中,圈紧的手臂几乎教她窒息,“我不让你走,你走了之后就不会回来了。”
她闭上发热的眼睛,“我会回来的,我说过就是死也不离开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安全的活着,而现下也只有我回去求皇兄,事情才能有转机。”
“不,我不许,我相信你一回去他就不会再让你出来了,我可以被通缉,可以亡命天涯,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呀!”他的告白深深教她悸动。
朱芸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任泪夺眶而出沾湿他的衣襟。
“不如……咱们别回南方了,咱们找个深山隐居起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她突然抬起雪亮的瞳眸看她,眸中充弥了憧憬。
“不,”他应了一声,“我必须回南方去,我不想连累我的家人,如果真的要走,我一定会带着他们一起走。”
朱芸泛起一抹崇拜的笑容,感叹的说:“皇兄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对你这般有情有义的人产生怀疑之心,我替他感到扼腕。”
他叹息一声,“说真的,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
“说来说去都是我害你的。”她又自责了。
“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
他用唇封住她张开的嘴,不准她再说出任何责怪自己的话语,圈住她身子的手臂缩紧几分,让她的身子紧紧的帖着自己,感受着彼此狂乱的心跳。
朱芸闭上双眼,被他的柔情席卷淹没,任他的舌头滑进自己的嘴巴里与自己的交缠,一双玉臂自然的环向他的颈后,感受他缱绻旖旎的柔情与爱意。
第六章
在南昌城一家人潮络绎不绝的客栈最角落里,此刻正坐着两名头戴蓑笠身着布衣的神秘客,一名身形高硕,另一名则身形娇小,那隐藏在蓑笠底下的眸子是沉稳中混杂着局促,带着某种教人无法理解的防卫与不安。
若不是心疼朱芸跟随他的这些日子没有一餐饱足,柳冀曜实在不愿冒险进入南昌城。天知道自从皇上下令通缉他后,全国各地的官兵便迫不及待的想抓他落网,以便在皇上面前邀功讨赏,藉机飞黄腾达;却不知他们拼命想要抓的人正是在南方受百姓崇拜尊敬如神只的晋王。天知道南方的政局之所以会如此稳定,百姓之所以能安居乐业,可是全靠晋王一人的德政,如果南方无他坐镇,就连那天皇老子恐怕都无法保证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安定。
“赶快吃一吃,咱们该上路了。”柳冀曜低声的说,声音中带着缱绻柔情。
朱芸像有一世纪没吃到饭似的,一听说就要上路,连忙再扒进两口饭,然后放下竹箸,满足的拍拍小肚子,一脸天真无邪的抹着嘴。
“好了,吃饱了,走吧!”泛起一抹灿烂却看起来有些牵强的笑容看他。
其实她今天一早就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感觉全身的骨头既酸又疼的,而且脑袋瓜也变得十分沉重,她猜想自己一定是这两日随柳冀曜露宿野外染上了风寒,偏偏她又不愿在这多事之秋给他徒增麻烦,因此,只得强忍那份不舒服佯装无事,勉强打起精神微笑以对。
看她一脸酒足饭饱的模样,他忍不住低笑,拉起袖子擦去她嘴角没擦干净的菜渍,然后拍拍她的肩,温柔地说:“走吧!”
谁知道话声刚落,客栈里便走进一群差爷查访,柳冀曜挺了挺背脊,感觉自己胸口的心正急遽狂跳,却仍十分镇定的站起。
“怎么办?这么多官兵!”原本就不舒服的朱芸一下子白了脸,惶恐的低问。
“不用慌。”他老神在在、不疾不徐的挽起朱芸的小手,踏着沉稳的步伐缓慢的朝门外走。
“慢着。”一名差爷在客栈门口将他们拦了下来,威胁地喝道:“把帽子拿下来。”
朱芸一张小脸全皱成一团,一半是因身子不适,一半是因害怕,在心里直呼──完了完了!
柳冀曜缓缓伸手抓住帽沿,锐利的眸光中满是危险讯息,如果有必要,他会不惜出手伤人。握着朱芸小手的手加深了些力道,他最担心的还是只会比比架势、一身三脚猫功夫的朱芸,他不希望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而就在他压低帽沿准备出手的当儿,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突然冲了进来,然后呼天抢地的叫着:“抢劫啊,官爷,那边有人抢劫啊!”
“抢劫?”一群差爷全将注意力集中在黑衣女子的身上,“哪里?”
“那边啊!”黑衣女子一脸惊惶状,伸手指向东边街道。
“快走。”为首的官爷一声令下,领着一群官兵朝东边的街道奔去。
朱芸见官兵走远,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晕眩的晃了一下。她觉得她的眼皮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你怎么了?”柳冀曜扶住她的身子,关切中带了抹焦急。
她勉强自己站直身子,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我没事,大概刚才看到官兵太紧张的关系。”她但愿真的只是这样,偏偏她的身子难受得很,难受到几乎想偎进他那宽阔的胸膛好好的睡一觉,奈何,此刻不容她这么做。
“那就好。”柳冀曜还给她一个和煦的笑容,柔情似水的帮她扶正歪斜的蓑笠,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忘我,眸中的情感如电光火石,一碰触便胶着无法拉开。
黑衣女子愣愣的看着两个男人不寻常的举止,虽然心中明知有着不对劲却不容她在此刻多想。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快跟我走。”黑衣女毫不递讳男女授受不亲的拉起柳冀曜的手,机灵的往门外探头,然后朝西边方向奔去。
黑衣女带着他们循小路出了城,直到安全范围后才停下步伐,“这里不会有官兵的,你们暂时安全了。”
朱芸停下来立即气喘不停,喘得上气难接下气的弯着身子。柳冀曜不停的拍抚着她的背帮助她顺气,尔后才扭头对着黑衣女子拱手,道:“多谢这位姑娘相救,不知阁下芳名?”
赫然发现这黑衣女子相当年轻,年纪不过十五上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动着顽皮淘气之光,而这种顽皮淘气又显得格外娇贵的气质,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黑衣女子正在为柳冀曜拍抚朱芸的背,那种不该出现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动作感到错愕,突然听见柳冀曜在问她芳名,不禁挑高一对新月眉,表情更显诧异的噘着小嘴儿说:“你不认得我啦?我是楚华儿呀!”
“楚华儿?”柳冀曜斯文俊秀的脸庞出现纳闷的神情,没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过她。
华儿翻翻白眼,伸手摘下柳冀曜头上的蓑笠,叉着腰嗔道:“请你再睁亮眼睛看清楚。”看他还是一脸纳闷,瞪白了一双眼,骂了一句:“笨蛋,我就是“傲气堡”楚堡主的千金楚华儿嘛!”
柳冀曜再度一愣,接着恍然的一笑,“原来是你,华儿!那个顽皮的小淘气?呵!真是女大十八变,一晃眼你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想当初我到傲气堡作客,你还是小女娃儿一个,整天攀着我嚷着要吃榶,没想到才多久没见你竟然……呵!难怪我认不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