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天边你怎看得见,开玩笑。’他如果能不嬉皮笑脸,湘柔会感激得痛哭流涕。
‘那眼前呢?’睁大美目盯着他。
‘眼前?’四下瞧了瞧,‘眼前就只有咱们三个,哪来色鬼?’
‘那除去我和曲儿呢?嗯?’
曲儿忍不住掩嘴低笑,不就是说他吗?这个笨蛋!
展劼见曲儿笑才恍然大悟似的。‘天啊!你在说我吗?噢!天地良心,如果姑娘道在下风流在下不否认,如果道在下好色,那在下就非抗议不可了。在下哪儿好色了?在下曾占过姑娘便宜吗?’
‘你......你占全临安的姑娘的便宜。’湘柔说不过他,显得恼羞成怒。
‘哈!我贪她们便宜?天知道她们多爱往我怀里投,多爱让我占便宜,因为她们也乘机占了我的便宜,很公平的,你不觉得吗?不觉得?那你也试试就会有同感了。’
试试?湘柔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你简直......简直下流!’推他站一边,气呼呼的离他而去。
展劼收起嬉皮笑脸,伸手拉住曲儿,将手上那包绣线塞入曲儿手中,以万分正经的神情及口吻道:
‘送给你家小姐的,麻烦你转交给她,多谢。’
曲儿都还未从错愕中恢复过来,展劼早巳不知去向。
没有不正经,没有傻里傻气,没有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溪公子实在是个风度翩翩,令人倾慕的帅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曲儿总觉得他的不正经......全是装出来给小姐看的,因为她曾仔细注意过他,在小姐的目光不放他身上时,他是安静、斯文、不打情骂俏的,只有在小姐的眼睛底下他才那么的嬉皮笑脸,那么的教人讨厌。
湘柔一入大厅便瞠直了眼,苏翠紫——湘柔的姑姑,也就是凝翠阁的嬷嬷,不知何时大驾光临,此刻正坐在大厅里和她爹娘闲聊。
‘说曹操曹操就到,柔儿回来了。’赵燕奴一贯的温婉柔态。
‘你们在说我什么?’湘柔敏感的端看三人的脸色。
‘你这孩子,见到姑姑不喊人,还站在那儿干什么?你一向不是最爱跟你姑姑撒娇,怎么今儿个变得如此陌生?’苏飒风笑睨娇女。
还笑得出来,那么表示姑姑并没有把她去妓院的事说出,呼!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姑姑,今儿个怎么有空来?’马上笑脸迎人挨向苏翠紫身边去。
‘专程来看你的。’藓翠紫笑看湘柔。
专程?话中有话,一定有问题。
‘姑姑,柔儿最近在绣一幅戏水鸳鸯,巳经快完成了,你来帮我瞧瞧。’湘柔猛往藓翠紫使眼色。
‘哦!好。’任湘柔拉着朝后院走,然后一到后院她立刻激动起来。‘你这丫头把姑姑给害惨了,正远镖局的风流大少今儿个又上了凝翠阁,还指名要见容儿,后来推拖了半天,就留话走了人,说什么他这辈子要定你──就是容儿啦!哎呀!我真怕他三天两头来跟我要人,我拿什么给他呀?’
‘他说了他......要定我?’湘柔惊愕的睁大双眸。
这个风流鬼真的连麻花脸也肯要?她真的服了他。
‘是啊,你说该怎么办?’翠紫是方寸尽乱。
怎么办?她一个正当姑娘家又不能三番两次往那种地方去,悲么办?啊!‘你告诉他,容儿被人赎走了。’
‘开什么玩笑?一个麻花脸谁会赎啊?’真是鬼话连篇
‘怎么会没有,溪展劼不就想赎?’湘柔抿唇笑笑。
‘那家伙疯了!’
‘但也只有疯子才会相信有人会去赎一个麻花脸,不是吗?’说得轻松呢,哪有这么好应付?
翠紫一脸哭丧。‘总之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湘柔又开始她的撒娇功。‘别这样嘛姑姑,瞧你皱着眉头的样子,看得人家心疼死了,来,笑一个妤不好?笑一个嘛,你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迷人耶——’
‘妤了好了,你这丫头这张嘴姑姑真是招架不住。’疼腻的拧了下她小巧的鼻尖,正色道:‘说真的,你是不是对溪家那风流大少有意思?’
‘姑——姑!’湘柔羞赧的红了脸。
‘我不赞成。’翠紫强烈地道。
‘姑姑?!’湘柔诧异的瞪大眼睛。
‘他太风流了,嫁给那种男人不会幸福的。’
‘姑姑,你扯哪而去了嘛?谁说我会看上他,谁说我要嫁他啦?我才没那么笨呢!’说谎,她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否则,怎会将那块玉佩视如珍宝,无时无刻的戴在身上?
翠紫叹了口气,‘没有就好,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别送了。’
‘嗯!’见翠紫离去,湘柔脸上的笑容僵了。
天知道她多么的喜欢展劼,尽管他是如此风流,如此爱惹她生气,她还是喜欢他,在她心里,早已认定这个未婚夫,并且暗下决心非嫁他不可。悠悠的叹息一声,莲步轻挪体态轻盈地迈进莲亭,倚着亭柱发起呆来。
‘小姐。’曲儿款步迈入莲亭。
湘柔忧愁的再叹了一口气。连姑姑都反对,那爹爹和娘那边摆明了就是没指望。她该怎么办?叫她放下,她是绝对舍不得,要爹娘答应又机会渺茫,除非能改掉他那风流性子,但是,凭他那见不得人的未婚妻他都能起色心了,这种人想改变他简直比登天还难嘛!
‘在想溪公子对不对?’曲儿见她发呆,凑向她耳边嘻笑道。
湘柔回头睨了她一眼。‘胡说八道。’旋身在庭中坐下,一对眼儿立即又茫然起来。
曲儿也跟着坐下,用手撑着下颚端看她。‘唉!三魂六魄都给勾走了,还说不想?’
‘你又知道了?你以为自己是我肚子的蛔虫吗?’湘柔调侃地道,用手轻敲一下曲儿的小脑袋瓜。
‘蛔虫?我才不当那么恶心的东西呢!不遇,生你者老爷和夫人,知你者却是曲儿我。这两年上门说媒的王孙公子不计其数,却一一被你给婉拒了,原因不就是你心早有所属吗?打从四年前你自招亲园回来就不对劲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傻笑,就是傻瓜也看得出来那是怎么一回事。’曲儿口沬横飞,却字字道进她心坎里去了。
湘柔轻轻地笑。‘你又知道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是不是真的,小姐心里有数。哪,给你的。’将手中那包绣线放在桌上,然后推至湘柔面前。
‘什么东西?’湘柔曼妙的眨眨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自己看啊!’索性两只手都撑住下巴。
湘柔轻握起那包东西,看见包装纸上印著「龙凤绣坊’的享样随即拆开。
‘绣线?你哪来──’
‘是你心上人送给你的,他说让他美丽的未婚妻绣一套鸳鸯枕备用。’笑得贼兮兮。
湘柔忍俊不住又白曲儿一眼,嘴角却带笑,‘胡言乱语,他怎知我就是他的未婚妻?’
‘怎么会不知道?我告诉他的啊!’曲儿存心逗弄道。
‘你——’嘴巴惊讶成O字型,一对秀气十足的眉毛逐渐扭曲起来,尤其那漂漂亮亮的脸蛋更是涨得红通通的,紧张得要命的站起身子猛跺脚。‘你怎么可以......’
曲儿实在憋不住的噗哧一笑,然后几乎笑得翻了天。
湘柔知道被耍,一张脸涨得更红。‘讨厌啦!’抱着那包绣线奔回房里去。
鸳鸯枕!一想到那幅恩爱鸳鸯图,湘柔的心就卜卜跳个不停。
※※※
又逢十五。
每个月的这一天,是赵燕奴上安觉寺参佛折福之日,而湘柔是势必也会跟着去,而曲儿那丫头当然也少不了。
一早,赵燕奴便呛咐下人备轿,在管家与曲儿随行下来到了安觉寺。
湘柔一下轿便瞧见站在寺门内对着她笑的展劼。天啊!这个风沆鬼想干什么?她可不信在此遇见他又是个巧合,他......他该不会又像在大街那样纠缠不休吧!噢!该死,如果她娘知道她认识这个痞子、无赖,今后恐怕再也休想踏出苏家大门一步了,噢!完了,完──了!
‘走啊柔儿,你愣在这儿干什么?’赵燕效以一贯的柔笑道。
湘柔强撑笑颜,再瞥展劼一眼,见那无赖笑得一脸白痴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踩起莲步款款生姿的尾随赵燕奴入寺,在经过身边时故意低垂眉目加快步伐错身,哪知那该死的家伙像有意要刁难她似的,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你到底想怎么样?’湘柔朝往前直迈的母亲及管家探一眼,惶恐的低嗔。
这话问得展劼微微一愣,一对眉毛挑得半天高,又是那没点儿正经的样儿。‘姑娘此言之意,好似溪某纠缠了你很久了?’天可为证,他这次遇见她绝对是不小心的。
湘柔真是恨死了他的嬉皮笑脸,恨不得将他那没个正经的脸皮给扯下来。气恼的推开他,正欲迈步哪知他立刻又缠上来,然后像怕没有听见似的扬高声音大叫:
‘真是巧啊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湘柔的唇咧成一字型,因为赵燕奴正闻声回头,然后好奇的折了回来,上下端看展劼一遍,笑问:
‘这位公子是……’好个俊秀挺拔、气宇不凡的男子──赵燕奴在心里暗忖。
展劼彬彬有礼、斯文有加的拱手。‘晚辈溪展劼见过苏夫人。’
‘溪展劼?’赵燕奴愕了一下。‘不就是正远镖局的大少爷!’收回欣赏的目光,诧异的扭头看了垂低着头的湘柔一眼,奇怪她的实贝女儿怎会认识这花名远播的风流大少!
‘正是在下。’
湘柔偷偷瞄他一眼,瞧他笑成那德性,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是件很光彩的事似的,真是不要脸透了顶!
‘溪公子认识小女?’
湘柔猛地抬头,大概紧张过度了,急急否认。‘不不不,我不认识他,娘,你相信我,我──’瞧她娘错愕的目光,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已的舌头。
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这么急着否认跟承认有何差别?完了!真完了!
展劼玩味十足的看了湘柔一眼,文质彬彬不疾不徐地道:‘在下和苏姑娘不过一面之缘罢了!哦!不好意思,我娘叫我了,我先过去一下。’态度从容的朝站在佛殿另一端的唐蕙走去。
湘柔不禁一阵面红耳赤。原来展劼是陪他母亲来的,她竟以为......真是羞死人了!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只可惜太风流了。’赵燕奴遗憾似的叹了口气,款步朝殿前迈去。
湘柔慢吞吞的随赵燕奴迈向殿前,一对灵动大眼总情不自禁的朝展劼那卓荦的身影飞丢,而每瞧一眼,那家伙就回报她一个令人心慌意乱的微笑,槁到最后她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燃香拜完后便借故退出佛殿,一心只想避开展劼那令人浑身不对劲的目光。
她不否认那家伙实在太迷人了,更不否认自已实在情不自禁想多看他两眼,也因此,她更须离他远远的,以免神魂不小心出了窍,让她母亲瞧出了端倪而后悔莫及。
湘柔一踏出佛殿立即大吁口气,然后迈向凉亭。不料的是,臀部才刚碰到亭内的椅子,展劼的声音便催魂似的自身后响起:
‘苏姑娘。’
湘柔惊吓地跳起来,然后便是一脸喷火的表情,‘你非得如此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不可吗?’
展劼浅浅一笑,大剌剌的坐下,悠哉的打开扇子煽风,一对桃花眼猛往行于寺前的姑娘们身上溜来溜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姑娘此言差矣!溪某在此与姑娘相遇纯属巧合,道在下阴魂不散有欠公平。’
‘你──’
‘为何姑娘每次见到在下总是气呼呼的呢?’身手托起她的下巴,左侧头、右侧头的猛往她秀外慧中的脸蛋瞧。‘如此标致的一张脸笑起来肯定迷人,可惜哪……唉!算了。’
湘柔嗔目以对,愤怒的鼻息喷到他脸上去。‘如果阁下可以不再嘻皮笑脸,本姑娘也可笑颜以对。’
展劼皱皱眉头,‘这似乎……不可能。’
‘嘿!阁下说对了,不、可、能。要我对你这个风流鬼笑还不如对头猪笑。’语毕,用指头撑高鼻子,俏皮可爱的朝他扮了个鬼脸。
被她那俏皮样儿逗得朗朗大笑,而曲儿也按捺不住的跟着笑出声音,至于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满脸通红。
‘什么事如此好笑?’唐蕙娓娓朝他们走来,身后跟了名提着水果菜篮的丫环。
展劼站起,唇角虽仍带笑却一反平日的轻佻,以十分庄重的口吻道:‘娘,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苏家的大小姐,湘柔姑娘。’眸光柔柔的转向湘柔。
湘柔感觉有些错愕,奇怪他也有正经的时候!含情脉脉的视他一眼,委婉地朝唐蕙欠身。‘湘柔见遇溪夫人。’抬眸时却撞见唐蕙身边的丫环以一种十分暧昧难缠的目光,痴痴地对着展劼。
天啊!这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好像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似的!一股醋意莫名其妙的涌了上来,她讨厌别的女人用那种眼神看她的男人,他是她的,她怎么可以这样看他?于是她故意的移动身子挡在展劼面前,使得那丫鬓微微一愣,接着便怒目以对。
展劼的头自湘柔的右肩伸过来,兴味的瞥了一眼她争风吃醋的娇俏样儿,然后缩回脖子,露出一抹诡异且高深的笑。
唐蕙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笑容可掬的执起湘柔的玉手,道:
‘好可人的姑娘呀!我一看就喜欢,只可惜......唉!否则我非把你讨来当儿媳妇不可。’对展劼接了绣球一事,她真是只有摇头叹的份,甚至──不提也罢!
展劼站到湘柔身边来,瞧一眼她透红的脸,玩笑道:‘要她给你当儿媳妇也不是没有机会,你何须长吁短叹?’事实上,湘柔现巳是她的准媳妇儿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若非时机尚未成热,他早开诚布公了。
他要等湘柔亲口对他承认,她就是在招亲园以一球订下他俩一生情缘的女人。
唐蕙闻言立即抛去一个大白眼。‘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苏家在临安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人家苏姑娘金枝玉叶你也想糟蹋,真是胡言乱语!’拍拍湘柔的手背。‘这孩子就是这样,你可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