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很清楚,我不想当一个戴绿帽的丈夫!”允涛斩钉截铁地说:“婚前的事,我不计较!”
他的“宽宏大量”让蓓雅气白了脸,僵直地问:“那是不是表示,从现在到结婚前,我还有‘和异性交际’的自由?”
允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休想!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再到外面鬼混!”他语气果断,“尤其不许去向日葵打工,我不会让你和杰克那种混混再见面!”
一听到杰克的名字,蓓雅的怒气消逝了,“你是在吃醋?”
她为之释然,心中一阵欣喜,欲言又止。
允涛漠然,推翻了蓓雅的想法,政策婚姻对他而言是一辈子的枷锁,“没什么好吃醋的!我只是想确定自己没有做现成父亲的荣幸。”
蓓雅浑身僵硬,允涛的话伤了她的心却不自觉。
他继续说下去,“对我来说,结婚是人生蓝图的规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是重要的事务,并不是热闹一天便完的‘家家酒’。有了孩子以后更要为他们着想、尽义务、费心血,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长长远远的考量,牵扯其中的不止你我两人,”他深深地望她一眼,“蓓雅,你得先学习长天,做一个真正成熟的成年人。”
“在你心目中,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蓓雅低语。
“我是指你的心理、行为。”允涛驳斥她,随即放缓了语调低声说:“不过在身体上,我对你无可挑剔,相信你对我亦然。”
允涛的话让她面红耳亦,提醒了她与他上次差点出轨的热情。
她脸红了?这会是蓝蓓雅的诡计吗?允涛讶异地想。
“你有没有决心拋开过去的一切,与我共度一生?”允涛问:“你愿意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吗?蓓雅,趁着我们的订婚期间,你好好想一想,我是真心诚意地向你提出我的建议。即使不是为爱情而结合,只要两人同心协力,一样可以创造出圆满的婚姻,相敬如宾也不是难事——结婚,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蓓雅默默不语,也只有路允涛才能这么冷酷无情地解剖“婚姻”与“爱情”,即使她现在说出真心话来,他也不会相信的。
望着允涛认真严肃的表情,蓓雅绽放出一抹微笑,“我答应你,我会努力的。”
努力赢得你的心,让你爱上我!蓓雅暗想。
像谈成了一笔生意,允涛伸手与她相握;这是一个最不浪漫的求婚。
蓓雅悒悒叹了口气,谁教她要爱上这个愣木头?
* * *
“我要订婚了。”蓓雅平静地说。
“什么?跟谁?”杰克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将一大叠报告往旁推。
她说出了允涛的名字,简略描述一下路、蓝两家的世谊。
杰克瞇起了双眼,“听起来像政策婚姻——蓓蓓,你是被逼的吗?”
蓓雅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看起来像是被逼的吗?”不过,新郎官的确是被逼的,她在心里补充。
杰克走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哪里不对了?你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快乐的准新娘,蓓蓓,你不一定要嫁给他,就算家里切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还有我!”
“我知道。”蓓雅一笑,“我想嫁给他。”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他问。
“问题出在——他爱我不如我爱他多。”蓓雅说出事实。
杰克颇觉不可思议,“他不爱你?不可能!”他反应激烈地让嚷着,“有哪个正常男人不会爱上你?那个家伙瞎了狗眼不成?”
蓓雅噗哧一笑,“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未婚夫好吗?谢谢!”
杰克望了她一眼,百感交集,“怪不得人家说‘女生外向’,还没嫁过去就护着他了。”
“杰克!”蓓雅抗议,“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好!好!算我说错话了。”他潇洒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说说看这个路允涛吧!”他点起一根香烟吞云吐雾。“你一向很有看人眼光,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准不准。”
蓓雅考虑一下措词,毫不迟疑,“他是一个好人。个性狷介耿直,很有正义感,心地善良。”
“听起来很像濒临绝种的稀有人颗。”杰克怀疑地说。
“他做事认真负责,待人也谦逊有礼,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幽默感,开不起玩笑。”蓓雅看了杰克一眼,“他误会我在外胡作非为,乱搞男女关系。”
“什么?”杰克皱眉,“原因呢?”
“他以为你是我的情人。”蓓雅平静地说。
杰克哈哈大笑出声,随即在蓓雅的下一句话冻结了笑容。
“所以,以后我们不能再见面了。”蓓雅丢出了一颗炸弹。
杰克勃然变色,“岂有此理!”这个浑小子,人还没娶过门就颐指气使,娶过门后哪还得了?
蓓雅再三保证只是暂时情况,杰克才满怀不情愿地放弃找路允涛摊牌的念头。
想到蓓雅的忠告,“杰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好女人安定下来,不要再四处漂泊”。他不禁想起了珍妮,逢场作戏太过深入,反而使他难以决心落幕,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约定的期限就快到了,他不由得踌躇难决。
他明白,珍妮不同于以往在他生命中来来去去的豪放女性,谈情说爱如家常便饭。
如果,他还有一丝理智的话,就该乘机抽身,跟她分手说拜拜。问题是,他对这个美丽又单纯的小女人产生了一股保护欲,他不愿见到她蹉跎青春,也不愿放弃她去另攀娇蕊。
能不能留她在身旁,又不用赔上自由?杰克思索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 * *
欧碧倩眉开眼笑地为女儿准备订婚事宜,悬宕已久的心事总算可以圆满解决。
“蓓雅能嫁得好归宿,我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她忘情说出。
蓝凤笙温和望她一眼,彷佛是在责备她说丧气话。
欧碧倩对丈夫微笑,“我得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他淡然回答,“他们年轻人两情相悦,我们老的只能乐观其成。”
“如果不是你作主,还得费一番功夫哩!”欧碧倩说,顺手倒了杯法国红酒,殷勤送到蓝凤笙面前。她满面春风,穿著一袭丝缎睡袍,浑身散发出一股属于成熟女性的韵味。
外人看她总是一副精明厉寓的模样,只有蓝凤笙心里有数,将近二十年的夫妻了,他还有不明白的吗?
碧情对待他是不消说,里里外外仔细小心,从没出一着差错,尽管如此,背后嚼舌批点的人依然多如过江鲫。所谓“富者,怨之丛。”他纵横商场数十年,结怨衔恨的人不少,寻不着缝隙,便一古脑儿把丑话堆在碧倩、蓓雅身上。
“只怕你舍不得,心肝宝贝女儿嫁出去,以后有谁让我们夫妇开心?”蓝凤笙取笑。
欧碧倩笑容微黯,“嫁了出去又不是从此不回来了,只怕她三天两头还要回来淘气。”
“年轻夫妻感情正好,哪还会记得我们两个老家伙?”蓝凤笙说。
看到碧倩低头敛容,他不禁怜惜起年轻的妻子来。不该教她避孕的,才四十出头一枝花的年龄,嫁掉了蓓雅,再过几年,自己过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没有用。
以前,是怕她生了男孩,跟胜介争夺家产,现在他反倒希望能给她留下一男半女好作伴……
心念一动,他将烦人的报告资料推出脑海,拉着碧倩的手,温柔笑道:“我们生个‘老来子’来作伴,不是很好吗?”
虽然年近六旬,蓝凤笙保养得宜,精神并不差,欧碧倩飞红了脸,抽出手来啐道:“没正经!都做祖父母的人了,还想生……不怕人笑话!也不想想,胜介的儿子多大了?”
“我知道了,”蓝凤笙皱眉,“你不想被束缚,等我回老家了,趁着年轻貌美再嫁不难。”
欧碧倩噗哧一笑,自我解嘲,“我都已坐四望五的年龄了……还美得冒泡咧!”
典雅的主卧室里,洒落着温馨柔和的光线,躺在床上的蓝凤笙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轻声地说:“谢谢你。”
她半晌难以回言,不觉鼻头一酸,强扮欢颜,“有什么好谢的?教我再生一个是做不到了,除非你精力够,去外头讨个小的!”
“古书上说刘元普七十双生贵子,我才六十岁,宝刀犹未老,讨个小的倒容易,只怕你不依。”蓝凤笙隐隐带笑。
“老没正经……”
老夫妻喁喁低语,少了年轻人冲动易灭的热情,多了一份细水长流的恩义。
再生一个孩子,其实只是恩爱的借口而已。
翌日,欧碧倩精神饱满地醒过来,躺在床上盘算着订婚的准备,她头一个考虑到的是继女彩君,遂询问一向早起、刚慢跑回来的丈夫道:“我想,应该先通知一下彩君,告诉她允涛、蓓雅订婚的事。”
“嗯?她不是早知道了吗?”蓝凤笙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不算!上次她只知道是相亲,还发了一顿脾气,这次若知道大势已定,不知道又要生多大的气。”欧碧倩摇头,”她一向很疼爱允涛的。”
“不必担心!她明白我所说的一向算数,也早该有心理准备。”蓝凤笙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说不定,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允涛的婚事。”
“哦?”欧碧倩起疑了,“话出有因喔!”
“怎么会?”蓝凤笙带笑排解,“你也太多心了。彩君不是说明了吗?她看允涛如亲弟弟一样,非关男女之爱。”
“是吗?我想请彩君回来帮忙订婚宴会的事情,又怕她多心,误以为我在向她示威。”欧碧倩看了丈夫一眼,“你看呢?”
“没有那么多顾忌,叫就叫吧!不管如何,你是长辈,她一定得还你一个礼数。”蓝凤笙说。
“那么,我叫蓓雅去请她来。”欧碧倩眼中光芒闪动,蓝凤笙的保证让她有如吃了颗定心丸。
后母难为,个中滋味并不足以向外人道。
第八章
蓓雅开着她的奥斯汀招摇过市,来到潘蒂娜精品店;她是奉母之命来请彩君回家的。
一想到要商讨的是她和允涛的婚事,蓓雅不由得头皮发麻。她实在不敢想像,彩君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看到彩君时,她不由一愣——眼前这个打扮时髦、性感的美女会是她的姊姊吗?
穿著一袭紫红紧身窄裙洋装,搭配同色系的丝袜、高跟鞋,笑脸盈盈的彩君展露她一向深藏的好身材,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变成飘逸自然的大波浪,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的脸庞容光焕发。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愉快地招呼蓓雅,“有什么事吗?”
蓓雅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妈咪请你回家一趟,她要跟你商量……订婚宴会的准备事项。”
即使知道了允涛和她订婚的事,彩君也没有变脸色,只是亲切地说:“我知道了。”
传达了欧碧倩的邀请,蓓雅不由得脱口而出,“彩君姊,你变了好多。”她猛然住口,怕姊姊误会,连忙补充,“我是说,你的精神看起来很好,整个人神采飞扬,好象有什么喜事。”
彩君但笑不话。蓓雅灵光一闪,“彩君姊,你在恋爱!”
“别胡说!”即使彩君语带斥责,也有一丝娇羞,“我哪来的男朋友!”
“不是有一个神秘男子最近一直陪在彩君姊身旁当护花使者吗?”她笑着问。
彩君紧张了,心口不一,“那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不值得大惊小怪。”她挑剔地审视蓓雅一番,“倒是你,要订婚的人了,一点妆饰也役有,随随便便一件T恤、一条破牛仔裤就出门,也不怕人家笑话——我猜,你太概连礼服都还没准备吧!”这种口气就有点像以前的彩君了。
蓓雅扮个鬼脸,“不急嘛!”
彩君语重心长地劝告蓓雅,“允涛是个好对象,你得好好把握。”
她轻轻点头,不管是哪一位神秘男子改变了彩君姊,她都会寄与由衷的感谢。
彩君在第二天赴继母的邀约时,也令欧碧倩耳目一新。
彩君穿著一件白色小圆点的削肩背心和一件高腰圆裙,婀娜多姿地出现在继母眼前,欧碧倩细细观察,终于发觉到彩君的外表改变是由心境而生。
她温和地和继女寒暄,彩君的言语也不像以往那样夹枪带棒。两人难得如此平静地喝茶聊天。
欧碧倩含糊带过急着帮允涛、蓓雅订婚的理由时,她也没有出言讽刺,只是提出举办宴会时必须注意的事项,诚恳地和继母讨论。
“其实,倩姨当女主人举办宴会的经验比我丰富,实在不需要我来滥竽充数。”彩君微笑道。
欧碧倩泰然自若,谦道:”哪里话?就算没办宴会的理由,一家人聚聚、谈谈心,不是很好吗?我听蓓雅说,你现在交了一位男友,改天有空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大伙儿吃顿饭,好吗?”
彩君露出为难的表情,杰克那盒金名片只能唬得住曹子隆那伙人,一到了蓝凤笙眼前,恐怕就得原形毕露了。
管它呢!瞒得了一时算一时。
她说出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倩姨,我想那不太好,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他也不知道我姓蓝,八字还没一撇就请他上门,恐怕不太好。”
欧碧倩点了点头,轻易跳过这个话题。
杰克真的改变自己许多,彩君想。
明明是用金钱买来的感情交易,杰克却让她有身陷恋爱的错觉,他的殷勤体贴毋庸置疑,令彩君纳闷的是,杰克经常送她精致的小礼物,小至一枝长梗白玫瑰,大至价值上万元的首饰,价钱多寡并没有准则,不过,一定是别出心裁的礼物。这种细心浪漫实在不像特种行业的人。
彩君很快地融入杰克的生活,模仿他的懒散与悠闲,杰克的住处里一点一滴进驻了属于彩君的物品与心思,她帮他布置了一个温暖的小窝,柔和了原本冰冷的阳刚气息。
彩君发现了一个秘密——杰克是个漫画迷。
他搜集了日本漫画家手冢治虫的全部漫画,中、日文皆有,原子小金刚、三眼神童、火鸟、佛陀……全部是一系列钜作,当她看到怪医秦博士时,忍不住大笑出声,“杰克,你跟这本书的男主角同名耶!好巧!”
看到杰克不好意思的模样,彩君恍然大悟,“杰克,原来你的名字是模仿他来的?”
他讪然承认,“年轻时好玩取的绰号,时间一久,大家叫顺口了也就没改。”
彩君放声大笑,笑到最后揉着肚子叫痛,杰克忍不住责备她,“活该闹肚子疼,有什么好笑的?”
彩君止住笑,歪着脑袋沉思,“我从来不知道漫画可以这么有意义,阐扬医学知识和生命真谛。”
杰克兴致勃勃,“你该看看‘火鸟’,说的题目更大了,是整个宇宙生命、星球历史,‘佛陀’阐扬的是人性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