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谦让说道:“据我看来,云南的政策制度都已经打下了良好基础,照这样发展下去,政通人和并不难;也不缺青云这么一个吃闲饭的人。”
“既然青云在蜀地已无亲人,何不就随我在云南落地生根?!也好有个照应?”沐刚犹不死心,费尽唇舌想说服她。
“子毅,‘月是故乡明’。”她温和地坚持道。
更何况,女扮男装和他‘混’了这么久,几次差点没有穿梆也实属侥幸;
不趁早脱身的话,难道还会有第二个玉杏好意搭救吗?欧阳心想。
和他朝夕相处、晨昏共度;她并不是无情的人,除了有些恼他的试探和不轨居心外,她是喜欢、欣赏沐刚的行事为人的,就像多出了一个兄弟或知己好友——如果自己真是男身自然可以不避形迹与沐刚结为莫逆;既然不可能如此,当然得小心警觉些,以免造成差池。
就因她对沐刚的感情已经太过深厚,为了不破坏两人之间的情谊,所以她得趁尚能自拔的时候早早脱身。
一次惨痛的经验已足以让她心惊却步……
明了她心意已决的沐刚再三挽留不成后,只得以退为进:“青云去意已坚,我也不敢勉强,只有悉听尊便——但是,你好歹也留至我的宅邸落成,喝完一杯水酒再走;不然岂不辜负义气相交的情分一场?!愚兄也断然不肯见谅!”
还有一个月的光景。他总会想出办法的,沐刚想。
没有什么不妥……欧阳思索半晌,点头答应再留一个月。
“趁这个闲暇空档,我再帮你开些滋补养生的药方,并配些药材。”她温尔浅笑,话语中掩不住真心的关切:“我不在的时候,也请沐兄多加保养身体,公暇之余别忘了自身健康问题,千万别自恃身体强壮,将小弟的叮咛当成马耳东风……”
沐刚唯唯是诺,心底却不禁怨怅——她对他看来并非无情呀!却为什么不肯为他停留?!难道说是嫌鄙他武人出身、学养不佳吗?
彼此俱怀心事的两人互道晚安,各自盘算着不同的未来——
※ ※ ※
西平侯王府落成,鞭炮鼓乐、悬灯结彩好不热闹。
除了圣上御赐的贺仪之外,远近各府官员也有亲自来贺的,席开三日分别为官宴、家宴。
第三日,是沐刚宴请部属、亲信的私人宴会,一整晚若有所思的沐刚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今晚同时也是饯别宴。
早已习惯沐刚沉毅寡言,不苟言笑性情的幕僚部属们颇能自得其乐,划拳行令猜枚无所不至,酒量好酒品雅的欧阳更是众人争相敬酒取笑的对象。
离别在即,素性磊落的欧阳可说是来者不拒,酒兴正欢浓时,还即席挥毫,草书‘饮中八仙歌’。
看在眼底的沐刚心底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即将散席时,欧阳已有了七、八分醉意,谈话拚酒之际,言语不禁有些谑浪诙谐、说了一个有关惧内武官的笑话。
“有一个武官极怕老婆,平常驰骋疆场时英武无比;偏偏老婆不买他的帐,叫他站着他不敢坐、叫他跪下他不敢站;这武官的惧内成癖已经成了众人笑柄,他本身也很烦恼。
结果他的军师就献了条妙计啦!“妇人皆为胆小弱质,必畏军威,将军您就召集部属操练,一定可以吓到夫人,重振威风。”
席上的将官听得聚精汇神,等着欧阳说出下文,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斟了杯酒自饮。“后来呢?”性急的人催促道:“哪有人笑话说一半的?先生真爱吊人胃口。”
干了一杯后,欧阳含笑道:“这武官一听觉得有理,便依计行事,召集了一班部属在自家门口操练,喝声震天,他的老婆一看,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不禁怒从心头起,当着众人面前河东狮吼:‘你这个老不死的!摆这种阵仗给谁看?!’”席间已有几声低笑逸出,因为欧阳先生模仿泼辣妇人的嗓音唯妙唯肖。
欧阳接着说:“这武官一看情势不对,顾不得众目睽睽便扑通一声跪下,颤着声说:‘请奶奶阅兵!’”举座哗然,一班高级将领有笑的、也有骂的。
“岂有此理?”
“先生的嘴真会损人!怎见得咱们武官一定怕老婆?!”有人抗议。
“咱们当中谁请过奶奶阅兵的?别装没事啊!”有人对惧内的同袍挤眉弄眼的。“去你的!你才请奶奶阅兵哩!”不甘被损的人回嘴逞强道:“咱家的黄脸婆要胆敢哼个不是,咱早就把她打成个烂羊头!”
“先生倒会寻咱们开心!太不够意思了!”有人把箭头指向欧阳。
“该罚!该罚!”众人纷纷鼓噪。“三杯!”
“太少了!”“十杯!”“三大海!”
“失言失礼,莫怪!”微酿的欧阳朗声而笑,拱手向众人陪罪.,“就罚在下对列位各干一杯吧!”
一直沉默喝酒的沐刚终于下定决心采取行动。
他唤人取来了御赐的西域美酒——由吐番进贡的陈年葡萄佳酿。这种酒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天仙醉”,劲道之强就不遑多论了。
金黄琥珀色的酒液,盛在半透明西洋琉璃瓶中,更显得光华璀灿,随着光线的跳动又转变为绪红澜艳,一打开瓶盖便酒香扑鼻引人赞叹。
沐刚缓声宣布道:“今天是宅邸落成的喜宴,沐某上叨天恩,认真说来也是诸位的功劳;今夜同时也是为青云的饯别之宴,沐某岂有吝惜御赐美酒的道理?!特地拿出来和诸位共饮同乐。”
他居心不良地微微一笑:“我先敬青云一杯。”
在沐刚的带头起闹下,欧阳马上成了众人敬酒的对象。
才刚被她嘲谑惧内的将领军官们乐得品尝这难得一问的西域美酒——顺便也报个小怨——一人一杯车轮战似地敬这位即将告辞还乡的“先生”。
‘不醉不休!’有人发豪语道。
不知道其中厉害的欧阳一笑置之,这种酒甘醇香甜像果汁似的,就算多喝了几杯谅必也醉不到哪去。
她错了!
沐刚冷眼看着她以一挡众,喝下了四杯“天仙醉”——他记得:酒量极佳的曹国公李文忠,只喝了三杯便酩酊大醉。
第六杯……第八杯……
迅速头昏眼花的欧阳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天仙醉”的后劲开始发作了,第九杯还未入喉时,她已经全身瘫软趴倒在桌上,并且弄翻了酒杯。
快得连吃惊的余地也没有。
“先生醉了!”喝得迷迷糊糊的众人拍手而笑。
“送青云到客房休息。”沐刚轻声宣布散席。他亲自搀扶起烂醉如泥的欧阳,抱起了她穿堂入室,走进花木扶疏的林园时并不是往客房而去,反将她抱进三门内为正室所造的精致楼阁。
簇新华丽的攒丝,八宝床系着绛纱霞帐、床上放置着玉枕锦被;躺卧其上的欧阳醉颜妩媚,他伸手取下了她的冠巾,浓密如缎的黑发在他指间流动滑泄,令人目眩。
自认为生平未曾做过亏心事的沐刚,长长吐了一口气,双手竟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过了今晚,就是他们两人命运的转折点……他没有把握青云——不!该叫她明月——一定会原谅他,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若真让她溜走了,两人之间就再也不可能有交集!
箝金镶贝的紫檀矮几上,放置着一壶早已备好的解酒茶,沐刚斟了一杯茶含在嘴里,抱起了昏醉的欧阳一口一口将解酒茶喂入她的口中。
“唔……”清凉芬芳的药茶缓缓灌入了她的喉间,欧阳发出了低低呻吟。
浑沌不清的意识中,她感觉到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件解开却无力反抗。
极为熟悉的双手在脱去她的内裳后,停驻在白绫抹胸边缘,抚摸着她从未示人的雪白肌肤。
“青云……”不自觉叫出习惯的名称,沐刚声音粗嘎不稳。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缓缓吸吮,直到她的唇湿润微肿又转而侵略她的香肩、颈项,轻轻啮咬着她的脉动。新冒出的胡渣刮痛了她柔嫩的肌肤,泛起了一片潮红。
不要!有口难言的欧阳双眸迷蒙地在心底吶喊,已逐渐清醒得可以意识到:沐刚设计陷害她!
全身软瘫无力的她连手都举不起来,只能咬紧牙关任他恣意欺凌。
心驰神荡的沐刚百般挑逗诱惑她,轻吻着她的脸颊来到耳畔时,他发出了低沉愉悦的笑声:“‘多年修为,毁于一夜贪欢’?!亏你掰得出来!”
被剥得一丝不挂的欧阳惊惶喘息,酩酊大醉的她插翅也难飞了。
裸裎交缠的肢体传递着她未曾经验过的情欲。
猝不及防间,全然陌生的疼痛撕开了她最后一道防线,令她倒抽了一口气逸出微弱的呻吟。她睁大了一双迷蒙含泪的眸子,惊惧交集地望着饱受情欲所困的沐刚。
好可恨……!
无法出声指责他的欧阳咬住了颤抖的下唇,满怀屈辱地别过脸庞,眼泪扑簌落下。
“天!”濒临失控边缘的沐刚语气惊异:“你……还是处子?!”
沐刚深深吸气,老天!她好娇小柔软……他知道自己伤了她!
可是……该死!他无法停止,欲望像野火燎原般无法收拾,沐刚嘶声低语:“原谅我……”
她紧闭双眼不语,泪,无声地滑落在枕畔染成斑斑泪渍。
一个已经嫁过人,年近三十的老处女?!沈溺于欲望狂潮的沐刚无法思考,身体的本能驱散了理智,放纵撂奋欢愉……。
他喃喃低诉爱语,怜惜地经吻欧阳眼角滑落的泪珠。
她无声而泣,沐刚的巧取强夺就像一团烈焰,炙痛了她的身心,也烧毁了她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与尊严。
室内檀香悠霭,夜漏仍长……
第八章
痛……
再度由昏醉中清醒过来时,湘竹挂帘的缝隙已通曙光;残酒未褪的欧阳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
勉强睁开了酸涩的眼睛,在看见铺陈奢华的寝室同时,昨夜所有的记忆遽然涌入她脑海里。
天!她挣扎着坐起,另一阵晕眩又令她瘫软在床上。
由琉璃屏风后走出来的沐刚急忙走到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心虚地回避她的视线。
脸色惨白,云鬓蓬乱的欧阳揪紧了胸前的桃红绸被,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如果她现在手上有把刀的话,绝对毫不考虑杀了他或者自杀!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居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入圈套!四肢乏力的她闭上双眼,任由沐刚轻轻扶起斜倚在床头柜前——工匠精心雕琢成‘百子千孙格’的长柜涵意吉祥,与正室的身分相得益彰,彷佛在暗讽她鸠占鹊巢。
“喝一点茶好解酒。”沐刚斟了一杯药茶送到她面前低声下气说。
辨识出药茶里有解酒功效的欧阳默然捧住了杯子,一饮而下,静待酒力消褪。
虽然恨极了他的卑劣,悲、惭相煎的欧阳还是开口询问:“我的衣服呢?”
沐刚不敢看她,顾左右而言他说:“我已经叫人准备了。”
满腹狐疑的欧阳随后才知道答案——这个该杀千刀的混帐居然把她所有的男装长衫全都烧了!命裁缝、侍女们连夜赶工,缝制了多套女装给她穿!巴绫蜀缎、湘绣缂丝……昂贵华丽的布料裁剪成的各式衣裙送到只着贴身亵衣的欧阳面前时,她气得直发抖。
尤其是一双‘五寸金莲’的桃红绣花鞋和罗袜被侍女盛在锦盒中,恭敬地放在脚踏上时,欧阳的怒气像火山爆发了!“滚出去!”脚色乍红乍白的她用尽全力一吼,依然虚弱得像小猫鸣叫。
五、六个训练有素的侍女慌忙跪下赔笑:“夫人请息怒。婢子们是奉王爷之命来帮夫人梳头更衣的,请夫人体谅,别为难婢子们。”
在她们软硬兼施,一边跪着苦求又一边强制执行的方法下,被剥得一丝不挂的欧阳只有任人摆布,盥洗沐浴、穿上华丽的肚兜、中衣后,施朱涂粉、画眉点唇。
从未受过这么大屈辱的欧阳气得发昏——她很清楚这笔帐该记在谁的头上。
檀香熏过的簇新衣裳,一件又一件地往她身上套下,为了要表现出她的优美体态,刺绣精美的腰带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繁复编就的发髻上,插满珠翠钏钗后,又紧又重,让许久未曾梳过髻的欧阳由起先的头皮发麻转变成疼得快掉下泪来。
“住手!不准碰我的头发!”她疾言厉色道。
可惜没有人肯听从她的话,只是一味羡赞,“夫人这么美,王爷看了一定很欢喜。
她气得直发抖,误以为她会冷的侍女又在熏笼中添加香木,使得室温又上升了许多。
当一个年轻侍女跪在她面前为她穿袜着鞋时,始作俑者的沐刚走了进来,正好看见她被两个侍女强按着坐在镜台前着鞋的一幕。
浓妆艳抹的伊人另有一番倾国风情,杏眼圆睁的双瞳中直似要喷出火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浑身乏力的欧阳含恨想道,看见沐刚更是火上加油。
觉得大功告成的侍女微笑放过了欧阳,同沐刚请安,两个换新床褥的年长侍女看见了床单上的落红更是笑脸盈盈地向王爷贺喜讨赏。
怒火掩盖了羞耻,忍无可忍的欧阳一把扯下了脚上的绣花鞋,想也不想便往沐刚脸上掷去,大发脾气:“沐子毅!你……你该下十八层地狱去!”
侍女们发出惊喘看着第一只绣花鞋正中王爷的额头,第二只绣花鞋飞来时,吃了闷亏的沐刚俐落地接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退下。”如获大赦的侍女们鱼贯退出,掩上了房门时还听见欧阳的尖叫——
“杀千刀的!贼禽兽!”她忿然扯下头上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一件一件往沐刚脸上丢。
气昏头的欧阳劈哩啪啦地骂出一长串村鄙俗埋的咒骂,简直就像泼妇骂大街——可是,他还是觉得她妩媚动人。完了!沐刚叹了口气,照这样发展下去,难保他不会成为她昨夜说的笑话——跪请奶奶阅兵的惧内武官——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闪过了一支沉甸甸的凤凰金钗,沐刚一把抱住了气颤声抖的欧阳,“你冷静一点,别气坏了身子。”
欧阳挥手狠狠地掴了他两巴掌,“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放开我!”
花钿珠翠被她扔了满地,云鬓散乱的她气喘吁吁挣扎着想脱离沐刚的怀抱。
紧紧拥抱她在怀里的沐刚喃喃低语:“你好美……”
“不……!”察觉到他心怀不轨企图的欧阳极力抗拒,却发现他的双腕似铜墙铁壁般紧紧箍住了她。
沐刚轻而易举地抱起她,彷佛她轻若鸿羽。
须兜,再度陷于厚软床褥中的欧阳满怀屈辱地哑声道:“我宁可死也不愿再被你强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