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褪后的佩仪脸上犹带红霞,目光闪烁:“嗯——你知道的嘛!我又要读书又要工作,没有时间追求‘娱乐’。”
她突然由娇羞的少女变为烟视媚行的浪女,陈翊德又好气又好笑:“你……小狐狸精!”
“说实话!”他命令道。
小仪微微喘气:“这重要吗?男欢女爱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你呀!”他既怜惜又气闷。“失去童贞的女人不该泪流满面,激动不已吗?”
“谁说的?你经常碰到‘泪流满面,激动不已’的女人吗?”她转着黑溜溜的眼睛,一脸滑稽。
“李佩仪!”他低吼道:“我从来不碰处女的!”他觉得佩仪不该如此泰然自若。
“真的?你不碰处女,是怕她……”
“你再说下去,我一定掐死你!”陈翊德粗鲁的打断她说。
小仪忍不住笑意一本正经:“放心!我不会死缠着你不放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么,”翊德酸酸地问:“我不用怕一群兄弟来为小妹讨公道了?”
她耸耸肩:“甭指望了。他们老是嘲笑我没本事,二十来岁了还交不到男朋友。”她嫣然一笑,好奇问:“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你会喊停吗?”
“我不知道。”他考虑半响,坦率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的原则能否压抑住情感。”
小仪听得心花怒放,他说的是情感两字。她并不奢望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爱,但是,至少他对她有付出真心,这就够了。
看到她兴高釆烈的模样,翊德眯起双眼:“我警告你,小仪,如果你要追求‘娱乐’,最好是别脚踏两条船,你会发现那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小仪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她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两情相悦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她会珍惜这段情缘。人生苦短,对酒当歌。
第五章
沧海桑田
再见到陈翊德的冲击令她一夜不得好睡。第二天一早起来,佩仪对着镜子发呆。
她该怎么办?
猝不及防地掉落陷阱,上下不得。和他根本没有谈到半点公事,怎么跟老板交代?
“管他呢!大不了换个工作!何苦为五斗米折腰?也不必向陈翊德示弱!”小仪说。
到达办公室时,佩仪已经有挨官腔的准备。
谁料,老董居然眉开眼笑直夸佩仪办事效率高超,佩仪一脸愕然。
“狗腿”鸿直敲边鼓:“老董,这次搞定了瑞旭建设,该发奖金了吧?”
佩仪恍然大悟,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忧陈翊德玩把戏。她随即释然,今非昔比,五年的时间早就改变了一切。
她不认为陈翊德对她旧情未熄,也许,他早已结婚生子,儿女成群了。佩仪有几分落寞。
将要下班时,佩仪桌上的分机响起。
“喂,我是李佩仪。”
“有空吗?”陈翊德低沉的声音响起。
想挂电话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强行按捺下来,故作轻快问:“有何指教?”
“是。”他顺着她的口气:“你送来的企划我看过了,可以看得出下过功夫,也蛮符合我们想表达的理念。”
“谢谢。”她很客气地:“希望您将这些话转告给我们老板。”
“你说得对。我没资格对你咄咄逼人。”他坦诚认错:“我道歉,和解好吗?”
明莉投来一抹好奇的眼光,佩仪压低声音:“当然,我们会改进。”
“说话不方便?”翊德会意。
“是。”她保持目无表情。
“那好。等一下我去接你——私下谈。”他说。
“不!”她脱口而出:“我是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摆脱掉卡拉OK的浮华往事,现在的她是个循规蹈炬的广告人。并非她耻于承认自己的出身,相反的,她颇为自豪。李家在地方上也算是古老望族,只是不了解内情的人常把他们跟“角头”、“在地流氓”划上等号。为了不让公司同仁产生误解,她不愿翊德来兴风作浪。
“喔?那么,我直接把你的丝巾送上去会比较好吗?”他挑衅问道。
佩仪咬牙切齿,强忍怒气:“不!我们还是约个时间好好讨论一下罢。”
“也好。”他爽快答应:“今晚七点,我到你的住处接你。”
佩仪一怔,他怎么会知道?不待追问,翊德已经挂断了电话。
***
为了气一气独断独行的陈翊德,她找出了学生时代最常穿的一件破烂牛仔裤和泛黄白T恤,如果,他期待看到一位盛装以待的女伴,就准备失望吧!佩仪冷哼。
坐在天母的茵坊西餐厅时,她才开始后悔。
陈翊德看到她只扎个马尾,不施脂粉的模样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扬扬眉问:“可以走了吗?”
结果,她就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寒伧地坐在一群衣冠楚楚、高雅入时的绅士、淑女之中。
她强自保持冷漠高傲的态度,仿佛穿着迈遢享用西餐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不时投射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令她不自在到了极点,而这个混帐男人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偶尔和相识点头寒喧一两句。
她赌气埋头苦吃。
“看来,你的食欲和以前一样好。”他闲闲地说。
“翊德——”一声清脆的娇呼响起,引起众人的注目。
“真巧。在这里碰到你。”名模特儿费佳铃施施然飘向两人座前,一双勾魂美目凝笑睇望翊德:“这位是你亲戚?”
在她认为:带着这么不称头的女伴,八成是亲戚朋友的小孩。
“不是。是一位朋友。”他冷静回答。
费佳铃的美貌和智慧不成正比,她轻笑:“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喜欢吃嫩草了?”
正一肚子火的小仪放下刀叉,装出一副甜甜蜜蜜的口气:“事实上,我和翊德早就‘认识’了五年多……你知道的,为了避免人家说他老牛吃嫩草,所以他一向很少带我出来抛头露面的。对了!听说费小姐和翊德同年龄?真看不出来,你保养得真好。请问你用什么牌子的保养品?等我三十岁以后我也要买来试试看。”
费佳铃倒抽一口冷气,脸色转青,望着一脸天真无辜的小仪莫可奈何,她只有转头尖锐地问翊德道:“五年?你们认识了五年?她成年了吗?”
“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小仪自信满满。
翊德眼中光芒闪烁,他沉静开口:“别闹了。小仪。”
四座延颈眺望,陈翊德当机立断叫来侍者买单。他略为解释佩仪喜欢恶作剧并彬彬有礼地向费佳铃道晚安。
坐上绅宝车内,她不禁幸灾乐祸:“女朋友?”
“不关你的事!”翊德回她。
“她吃醋了吧?看样子很难摆平喔!”
他将车子停在路旁,倾向她面前:“小心哪!佩仪,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嫉妒。”
翊德微眯双眼,危险的光芒闪烁,她不禁退缩:“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急,找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再谈。”他轻松说道。
该来的总是会来——佩仪心想。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五年前不懂情事的女学生,也许,文明坦诚地恳谈一番,所有的迷惑与不快都可随风散去,握手言欢。
几经考虑,她指点陈翊德往筱婵的“冰焰”PUB而去。
***
“咦!咦?这位不是陈先生吗?”筱婵一睑愉悦地招呼他们,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佩仪婉转地告诉堂姊:她和陈翊德有公事商量,坐到了最隐蔽的角落。
筱婵识趣地不去打扰这对久别重逢的情侣。公事?鬼才相信。
佩仪和翊德互相评估彼此的改变,不禁有沧海桑田之感。
五年的时间磨圆了两人锐利的棱角,佩仪主动开口示好:“我并不知道瑞旭是你的公司,原先你不是在贸易公司上班吗?”
“瑞旭原本就是我父亲和朋友合股的建设公司,我只是拿回经营权罢了。”他轻描淡写:“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不也是由卡拉OK女老板变为广告公司主管吗?我只是奇怪,依你的野心怎甘居于人下?”
她沉默片刻开口:“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这项工作本来就很具有挑战性与创意。”
“喔?能够让小仪和佩仪同时发挥吗?”他扬眉问。
“陈翊德。”她深吸一口气:“你我都是文明的成年人,知道游戏的规则,我觉得以目前状况来讲,我们应该以成熟理智的态度来讨论公事,而不是互揭疮疤,两败俱伤才对。”
“我同意。”他懒洋洋地说:“我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佩仪才松了一口气,马上在他的下一句问话中僵直了身体。
“我只是想不透,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消失?”
佩仪顾左右而言它:“我只是想换个新生活。”
“是呀!换得够彻底了。办休学、关掉卡拉OK、搬了新家,连一句再见也没有。”他讽刺地说。
“你在乎吗?”她强忍住愤怒的情绪,忆起自己是在多么屈辱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既然情灭缘尽,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重逢?
“我应该在乎吗?”他反问。
“你到底想怎样?”佩仪心灰意冷地问:“追根究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许多的事物都不一样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如果,广告案只是你想让我不好过的借口,我劝你还是撤了它吧!何苦拿你宝贵的时间、金钱和敝公司的人力资源来浪费?”
“你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佩仪。”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习惯。”
“你不也是吗?由花花公子变为殷实商人,法拉利换成绅宝。”
“香车是用来载美人的——怀念吗?”他不禁再调侃她一番,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很有趣。
“不!”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她放缓了语调:“你怎会这样想?”
“我好像接到了某种挑战讯息?”他问。
一刹那间,佩仪又看到了翊德狂傲霸气的那面个性,执裤子弟的圆滑风流似乎只是他的伪装。
“我还以为你想和解。”佩仪冷静陈述。
他举起双手:“我道歉。”
他如此爽快地勇于认错,只是让佩仪更觉得不安。
将私人情感搁置一旁,她努力将话题转到公事。
三十一岁的陈翊德甚至比五年前更增添了一股成熟魅力。萦绕在心头多日的疑问又浮上脑海:他是否已结婚生子,儿女成行了?
佩仪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右手无名指上。没有婚戒。这又如何?有许多男人并没有载婚戒的习惯。
“没有。”他简短回答。
“没有什么?”她愕然问道。
“我还没有结婚。”他淡淡回答。
佩仪差点昏倒,对他准确猜中心事的本领大感吃惊,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们之间的……私事,还没完哩!”他颇有深意地拉长尾音。
是啊,五年前的一段情还未画下完美的句点。
自从在“冰焰”PUB里和翊德再度交锋后,佩仪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下,
她变得暴躁易怒,又不愿迁怒于别人,硬是忍了下来。
而陈翊德,那个混蛋!佩仪心里暗骂:发表了一篇扰乱人心的宣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洽谈广告案的差使由瑞旭吴经理接手。
至少,洽谈公事时,对手比较理智客观。佩仪不敢想像:如果是陈翊德董事长亲自和地洽谈会酿成什么样的灾难?
她埋头苦思文案的修改范围,门口似乎有些骚动。
“佩仪。”明莉出声唤她,但口气中有一丝不确定:“你的,礼物。”
佩仪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成为众人注目焦点。“什么?”一颗心沉到谷底,她打开了用蕾丝棉纸包装的礼物,随之错愕。
藤编的篮盒小巧精致,提把上绑着缎带,篮子里是硕大红艳的樱桃——她最喜欢的水果之一,也勾起了她许多不愿回想的记忆。
打开心形卡片,她脸上一热,迅速将卡片阖上。
“樱桃甜美一如你的唇。”
“谁送的?”明莉兴奋问道。
佩仪力持冷静:“没署名。”不过她知道是谁。
“哇!好浪漫。送花太老套了。我第一次看到人家送樱桃,既雅致又好吃。”明莉一脸陶醉。
“卡片上写什么?”背后的鸿仔神出鬼没抽出了她手中的卡片。
“咻!”鸿仔吹了一声口啃,笑嘻嘻地问:“佩仪,可以念出来吗?”
“你敢!”她咬牙切齿。
“狗腿”鸿略一迟疑,卡片已经易主,胆大包天的志伟朗诵出其中内容。
办公室一团混乱,佩仪捂住脸孔颓然坐下。
一整日,同事们全盯着她猛笑,令她如坐针毡。那句话使她整天无心工作。陈翊德一出招就是要害,掀起她心中的万丈波涛。忆起他曾如何娇宠她的体贴举动。
不!她猛然摇头,不管他再怎么浓情蜜意。你也不该再掉入陷阱。
***
陈翊德坐在“冰焰”PUB的吧台椅上,与筱婵闲话家常。
“你这地方不错。”他搭讪着。
筱婵颇感兴味地望着他,手里忙着调制招牌鸡尼酒“冰焰”,她嫣然一笑:“你不会是找我讨论这个的吧?”
翊德看着小仪的“原版”,不无讶异。筱婵比起五年前圆滑成熟了许多,风韵雍容。
他微笑道:“小仪以前常模仿你,其实仔细看来,你们两人的五官有几分肖似。”
“只是气质不一样?”她轻松问道,将“冰焰”推到翊德面前:“本店招待。”
“谢谢!”他同样轻松回答:“你比小仪更适合当酒吧老板。”
“我希望这是一句赞美喔!”她巧笑倩兮倾身向前。
在旁人眼中,女主人对待陈翊德的亲昵态度俨若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实际上,筱婵却是有问必答,大爆佩仪的私生活内幕。
“总之,”她很愉快地下结论:“佩仪的脾气太孤拐,追求者虽然多,可是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持久’……”她好奇地问:“你们当初是怎么散的?”
“一言难尽。”他饮下一口冰焰,威上忌加可乐以及肉桂的香味刺激着他的味蕾。
“贵店的招牌酒独树一格。”
“谢谢。这是佩仪的发明——唉!说真的,我一直猜不透,你们散了以后,我也曾问她原因,可是都不得要领,本来我们还以为是你甩了她。因为只要一提起你的名字,就像是捅了蜂窝一样——哪!你看,就像这样。”筱婵朝他背后呶嘴,降低声量:“你又做了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