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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过期居留  第8页    作者:张小娴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怨妇。”

  “当男人不爱一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再碰她?”莫君怡问他。

  “也不是的。”

  “男人可以跟自己已经不爱的女人上床的吗?”她悲伤地问。

  “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说真话。”

  “有些男人可以。”

  “为甚么?”

  “虽然他已经不爱那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爱他。她会爬到他身上去。”

  那天晚上,她回到家里,一进门口,就把身上的衣服脱光,爬进被窝襄。她肯定,她的男人是例外的。杜苍林不会再碰一个他已经不爱的女人。虽然他这刻不是睡在她身边,但是,她光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另一个枕头上面,想像他就在她身边。

  午夜醒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杜苍林并没有睡在她身边。

  她好想打一通电话给他,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这个权利——

  没有在午夜打电话给人家丈夫的权利。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床上作爱的时候,她抱着杜苍林,不停的饮泣。

  “你为甚么哭?”他紧张地问她。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吗?”她含着泪问他。

  杜苍林摇摇头。

  “大部分的事情,你都不可以陪我做。”她抹干眼泪,苦笑一下。

  “是的。”他深深地叹气。

  “我时常在想,你陪我走的路,可以有多长,又会有多远。”

  她里着杜苍林,沉默了良久,杜苍林也沉默了。

  “我知道终于有一天,会只剩下我一个人继续走下去。”她说。

  “为甚么你总是在最快乐的时候说这种话?”他难过地问。

  “因为我害怕会失去你。”她蜷缩在杜苍林身上呜咽。

  “不会的。”他轻抚她的身体。

  “难道你可以一辈子也和两个女人共同生活吗?”

  他答不上。

  “我常常告诉自己,你是我借回来的,期限到了,就要还给别人。”

  “你想把我还给别人吗?”他微笑问她。

  “我希望我能够那么狠心。”她凄然地笑。

  “你不会的。”

  “我会的。”

  她在他身上睡着了。

  为了不要弄醒她,他由得她压着自己。直到深夜,回家的钟声敲响了,他必须要走。他轻轻的把她移到旁边,起来去洗澡。

  莫君怡买的肥皂,是和杜苍林在家里用的一样的。很久以前,她问他在家里用哪个品牌哪一种香味的肥皂,然后,她就买相同的。那么,当他从这里回家,他太太不会在他身上嗅到另一种肥皂的香味,不会因此而怀疑他。

  谁都没有她没想得那么周到。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假如她想把杜苍林抢过来,她应该故意买另一种香味的肥皂,让他太太知道他有了别的女人,那么,她或许会跟他离婚。到时候,他便自由了。

  杜苍林洗了澡,用毛巾抹干身体,然后穿上裤子准备回家去。

  她望着杜苍林的背影,一阵鼻酸。在她的生活里,其中一件最难受的事便是每次跟他做爱之后,看着他穿上裤子回家去。

  她假装睡着了。杜苍林穿好衣服,在她睑上深深的吻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关上门。他的背影总是那么惆怅。就在一瞬间,她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是个必须回家的男人。他永远不可以和她一起待到明天。

  她的明天,只有她自己。这个事实是多么的残酷?

  他们几乎每次见面都吵架。每次想到他是属于别人的,她就觉得难以忍受。

  当杜苍林的生日快到,她跟他说:

  “生日那天,我陪你庆祝好吗?”

  他沉默良久。

  到他生日的那一天,她在家里等他。他早上打电话来,说:“我明天来好吗?”

  “你今天不来,那就以后也不要来。”她挂上话筒。

  她也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善良,她买一片跟他在家里用的一样的肥皂,不是不想他太太发现他有第三者,而是害怕当他太太发现了,杜苍林便不能再来见她。在她和他的婚姻之间,她没有信心他会选择自己。

  她现在偏偏要把自己逼到绝境,她要成为跟他厮守终生的唯一的女人。

  那天晚上,杜苍林终究没有来,她输了。她悲伤得无法去上班,第二天下午,仍然默在床上。

  听到杜苍林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她假装睡着。他走进来,坐在她旁边,为她盖上被子。

  她转过身来,凝视着他。

  他是那么陌生,从来不曾属于她。

  她叹了一口气,说:“你回去做你的好丈夫吧。”

  “别这样。我说过永远不会放弃你。”他轻抚她的睑。

  她别过脸去,说:

  “不是你放弃我,而是我放弃你。我不想你痛苦,也不想自己痛苦。”

  沉默了片刻,她又说:

  “有一天,当你自由了,你再来找我吧。”

  那天之后,她搬走了,换过电话号码,也换过了一份工作,不让他找到她。

  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一定是上次错误计算了安全期。

  她终于怀了杜苍林的孩子,可惜,她和他分手了。她不打算告诉他,她不想破坏他现在的生活。

  她一个人跑到温哥华,准备在这里悄悄的把孩子生下来。她在这里没有亲人和朋友。她幸福地期待着孩子降临,他是她和杜苍林相爱的最后的凭据。

  然而,当肚子一天一天的隆起来,她的情绪波动也一天比一天厉害。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那个狭小的公寓里,她常常独自饮泣。她需要一个丈夫,她的丈夫却是别人的丈夫。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临盆的那天,她一个人背着一大袋产后的用品走进医院。她阵痛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孩子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她最需要丈夫的时候,陪着她的,只有医生和护士。

  孩子在她怀里呱呱地哭。起飞半小时了,他仍然拼尽气力的哭。机舱里面的人全都望着她,露出烦厌的目光。

  坐在后面的女人抱怨说:

  “吵死人了!”

  “乖乖,不要哭,不要哭!”坐在她身边的姜言中帮忙哄孩子。

  “太太,你要不要帮忙?”空中小姐上来问她。

  跟她坐在同一行的老妇说:

  “孩子可能受不了气压转变,你试试喂他喝点水吧,他会安静下来的。”

  她向空中小姐要了一杯暖白开水,用奶瓶喂他。孩子把奶瓶推开,水溅在她脸上。

  坐在前面的一个中年女人转过头来教她:

  “你起身抱他走走吧。”

  她不是不知道可以站起来走走,但她根本没有勇气站起来,她不想让杜苍林看到她。

  杜苍林的太太正幸福地怀着他的孩子。为甚么这个女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他生孩子,而她却不可以?

  他不是说过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的吗?她走了之后,他又和她上床了。

  男人能够碰他已经不爱的女人。她只好这样相信。

  孩子哭得头发全湿透,睑也涨红了,还是不肯罢休。他使劲地抓住她的头发不放手。他为甚么老是要跟她过不去?他知道她为他受了多少苦吗?他就不能让她好过点。

  “求求你,不要再哭。”她里着他,眼泪涌了出来。她恨自己,她根本不会带孩子。

  今天是她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比起那天一个人在医院里生孩子更糟糕。她曾经以为那已经是最糟糕的了。

  “我不准你再哭!”她戳着他的鼻子说。

  孩子哭得更厉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她抱着孩子站起来。他的哭声变小了。机舱里每一双眼睛都望着她。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杜苍林。

  杜苍林望着她,不知所措。

  她把孩子放在他大腿上,说:

  “他是你的孩子,你来抱他!”

  他太太吓得目瞪口呆,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机舱里每一个人都静了下来。

  杜苍林用手轻拍孩子的背,在他怀里,孩子果然不哭了。

  她很久很久没见过杜苍林了。她还是死不悔改地爱着他。他在她记忆里永存,思念常驻。

  这一刻,杜苍林抬起头来,心痛地望着她。那心痛的表情一瞬间又化为重逢的微笑。微笑中有苦涩,离别的那一天,他为她盖被子的那一幕,又再一次浮现在她脑海。她忽然谅解,他不想她怀孕,不是基于自私的理由,而是他知道,她承受不起那份痛苦。

  她虚弱地用手支着椅子的靠背,用微笑来回答他的微笑。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爱。只是,她也知道,他可以陪她走的路,不会有太长,也不会有太远。他是个必须回家的男人。

  他永远不可以和她一起待到明天。

  第八章

  晚上九点钟,中环California健身院的一列落地玻璃前,每个人都流着汗,忙碌地做着各种器械运动。他们是这个城市的风景,这个城市的风景也点缀了他们。

  莫君怡在跑步机上跑了四十分钟,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不敢站在窗前,怕街上的人看她。后来,她习惯了。是她看街上的人,不是街上的人看她。过路或停下来观看的人,不过是流动的风景。

  准备去洗澡的时候,她看见了姜言中,他在踏单车。十个月前,他们在飞机上相遇,他就坐在她旁边,帮了不少忙。

  “姜先生,你也在这里做运动的吗?”

  “喔,是的,我是第一天来的,没想到人这么多。”

  “因为寂寞的人很多呢!”

  “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许多。”

  “我天天都来这里,减肥是女人的终身事业嘛。你为甚么来?你并不胖。”

  “我有个好朋友,年纪很轻,却在马拉松赛跑时心脏病发过身了。”

  “所以你也开始注重健康?”

  “也许我怕死吧!”姜言中说。

  莫君怡想不到说些甚么,终于说:

  “我先走了。”

  离开California,她走路到附近的Starbucks,买了一杯Caffemocha,坐下来看书。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一个男人在她身边说:

  “在看《星星还没有出来的夜晚》吗?”

  莫君怡抬起头来,看见了姜言中,他手上拿着一杯expresso。

  莫君怡挪开了自己的背包,说:“最近买的。”

  “这本书是给小孩子看的。”姜言中说。

  “对小孩子来说,未免太深奥了。”

  “是的,小孩子才不会想,无限的尽头到底在哪里?更不会去想,人是否可以任意更换自己的皮囊。”

  “如果可以的话,你想换过—副皮囊吗?”莫君怡问。

  “当然希望,我想换一副俊俏一点的。”姜言中笑着说。

  “我也想换过一副,那就可以忘记过去的自己。”莫君怡呷了一口咖啡,说:

  “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有另一个我存在呢?”

  “你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不。只是,如果还有另—个自己,那—个我,或许会拥有更多感情和肉体的自由。”

  “我从没想过有另一个自己。”

  “这是女人常常胡思乱想的问题。另一个我,也许很洒脱、很快乐,甚至会跟自己所爱的男人去抢劫银行。”

  姜言中笑了:“会吗?”

  “也许会的,因为是另一个我嘛!”

  莫君怡望着姜言中,忽尔不明白自己为甚么跟他说了这许多话。也许,他的笑容太温暖了,而她也太寂寞了。

  莫君怡放下手上的咖啡杯,拿起背包,说:“这里要关门了,你住在哪里?”

  “铜锣湾的加路连山道。”

  “真的吗?我也住在附近,我送你—程吧。”

  “那谢谢你了。”

  车子是她两个月前买的,是一辆迷你四驱车。从前,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这种车,那时候,她梦想的车,是舒适的轿车。

  “我喜欢这种车。”姜言中说。

  “虽然说是四驱车,却不能翻山越岭。这种车子,是设计给城市人开的。他们只是要一个翻山越岭的梦想。”莫君怡说。

  她拧开了收音机,问姜言中:

  “你喜欢看书的吗?”

  “我是做出版社的,韩纯忆的书都是我们出版的。”

  “真的吗?她的书陪我度过许多日子。”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喔,对不起。我叫莫君怡,我也只知道你姓姜。”

  “姜言中。”

  收音机播放着夏心桔的节目,一个女孩子在电话里说:

  “你相信有永远的爱吗?”

  夏心桔说:“我相信的。”

  “你拥有过吗?”女孩问。

  “还没有。”

  “那你为甚么相信?”

  “相信的话,比较幸福。”夏心桔说。

  “你相信吗?”莫君怡问姜言中。

  “嗯?”

  “永远的爱——”

  姜言中摇了摇头。

  “为甚么不?”

  “不相信的话,比较幸福。”

  车子到了,莫君怡微笑着说:

  “在California再见。”

  他们再见的地方,却不是California,而是在街上。莫君怡在车里,姜言中在车外。她调低玻璃窗,惊讶地问:“你为甚么会在这里?”

  “我有朋友住在附近,你呢?这么晚了,你—个人躲在车上干甚么?”

  “你上来好吗?”莫君怡推开车门,姜言中爬到驾驶座旁边。

  “你在等人吗?”

  莫君怡苦涩地笑了笑:“也可以这样说。这样吧,你陪我等人,我送你回家。”

  “听起来很划算,好吧,反正我的好奇心很大。”

  莫君怡忽然沉默了。姜言中看到一个男人从一幢商业大厦走出来,登上一辆计程车。

  莫君怡发动引擎,跟踪那辆计程车。

  “他不就是飞机上的那个人吗?”姜言中说。

  “是的。他叫杜苍林。”

  十个月前,他到温哥华公干,回来香港时,跟莫君怡同一班飞机。当时的她,手上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那个婴儿哭得很厉害,他问她要不要帮忙,她却只是微微抬起头来,问他:“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糟糕?”

  那个孩子哭个不停,莫君怡突然抱着孩子走到后面一对夫妇跟前,把孩子放在那个男人的大腿上,说:“他是你的孩子,你来抱他!”

  飞机降落香港之后,莫君怡从男人手上抱回那个孩子,那天之后,姜言中没有再见过她,直到他们在California重逢。

  杜苍林坐的计程车在北角一幢公寓前面停下来,莫君怡远远的留在后面,看着他走进公寓。

  “他住在这里的。”莫君怡说。

  “你们还在一起的吗?”

  “怎么可能呢?他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既然已经分手了——”

  莫君怡反过来问他:“难道我不可以看看他吗?”

  “你天天也来?”

  “只是想念他的时候才会来看看。”

  “这是为了甚么?”

  莫君怡惨然地笑笑:“我想知道有没有永远的爱。”

  姜言中并不明白,这样跟踪一个旧情人,为甚么就可以知道有没有永远的爱?然而,女人是从来不讲道理的。她们的道理,就是自己的感觉。像纪文惠、她竟然会去寻找阿绿以前的女朋友,这是多么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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