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的,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的现象,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廷伟吁了口气,「娘没事就好,刚才吓死大伙了。」
大伙也安了心,尤其是章克谨更是大大吁了口气,但抬头看见章敏敏怨怼的目光,不自觉又心虚的低下头来。
「爹,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对娘动粗?」章敏敏忍不住替姜明莹抱不平。
「这不关爹的事,是我——」章以雯连忙愧疚的想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又是你,你一来,家里就被你闹得鸡犬不宁,你究竟想怎么样?」章敏敏咄咄逼人。
「我……」
「敏敏,她是你姊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说话?」章克谨生气的斥责。
「我不管,你们联手欺负娘就不对!」敏敏替姜明莹叫屈。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有外人在不好看。」章国谅提醒他们还有医生在,别让外人看笑话了。
医生尴尬的笑了笑,「我想病人没什么问题了,我先走了。」别人的家务事他不想沾惹。
「医生,慢走。」章国谅难堪的送走医生。见医生离开了,国谅才有些不高兴的对章敏敏说:「敏敏,你不应该这么没大没小的!娘受伤爹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连大哥也怪我,都算我的错好不好!」章敏敏掩面跑了出去。
「敏敏——」章以雯立刻追了出去。
「爹,你和娘……」章国谅这才无奈的询问,以往娘再无理,爹从来不曾对娘动粗过,今天到底起了什么争执会闹得这么不可开交?
「唉!还不都是你娘无理取闹。」姜明莹受伤,他也不好过。
「唉!」章国谅也叹了一声,他大概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娘为什么老是想不开,非要闹得爹翻了脸不可?
***
章以雯追上了章敏敏。
「敏敏!」她拦住妹妹。
「你追出来做什么?」章敏敏摔开章以雯的手,别过脸去。
「敏敏,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什么?」她不耐烦的问。
「谈士威。」
章敏敏恼怒,「为什么要跟我谈他?」
章以雯急着向她解释:「敏敏,你误会了,我和士威只是朋友——」
「够了,我眼见为凭!」章敏敏生气的打断她的话,事实摆在眼前,以雯姊居然还要骗她!
「眼见为凭?你见到了什么?」章以雯讶异不解。
「我看到他曾送你回来。」章敏敏醋火熏天。
章以雯失笑,「只看见他送我回来就断定我和他的关系?」
「就算他送你回来不代表什么,但今晚在舞会上他对你的表现,也够让我明白他对你是怎么一回事了。」章敏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今晚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我生气的吗?」章以雯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她立即否认。
「那你为什么一晚上都对我——」
章敏敏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我是生气你不该与那个姓舒的这么亲密地跳舞。」
章以雯吃了一惊,「难道你也喜欢上舒恩了,所以大妈才会说我破坏了你的幸福?」
「在我眼里除了士威,其他的男人我才看不上!」章敏敏嗤鼻。
「那你为什么这么气我与舒恩跳舞?」
「哼!我是生气你不该与士威交往后,又与其他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匿的拥在一起。」章敏敏老实的说出心里的感受。
她可以接受自己不如以雯姊,也可以忍痛祝福以雯姊和士威,因为她觉得以雯姊是那么的完美,绝对比自己还配得上士威,可是以雯姊怎么可以在有了士威之后还与别的男人公然调情,她为士威抱不平,更为自己的忍痛退让感到不值!
「我没有,我只是和舒恩跳了一首曲子。」章以雯解释。
「对,一首忘情的眼中只有彼此的舞曲。」章敏敏嘲讽。
章以雯想起了自己与舒恩共舞的情形,脸颊也忍不住泛红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在离去前对你含情脉脉的样子,以及你失魂落魄的表情,在场的人都看得很清楚,你不用否认。没想到你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章敏敏不耻的怒骂。
章以雯十分难堪。「敏敏,你听我说,你误会了,我和舒恩以及士威都是朋友,全都是旧识,我们的关系也清白得很。」
章敏敏仍是一脸的不信。「旧识?你们何时认识的?」
章以雯无奈的将与舒恩以及陈士威认识的经过告诉她。
「这么说来你只是救了士威,巧遇舒恩罢了。」章敏敏终于明白了一切。
章以雯点头。
「你和士威真的没什么?」章敏敏有些惊喜。
「这么说好了,我绝对不会抢自己妹妹的意中人的。」章以雯明白的告诉她。
「以雯姊,对不起!」她突然哭着抱住章以雯。「我要为我刚才所有不礼貌的言词说抱歉。」她觉得自己实在很惭愧,除了误会以雯姊之外,还说了一些愚蠢的话来伤害人。
「傻瓜,自己姊妹说什么抱歉!」章以雯抱着她,发誓要好好保护这个天真善良的妹妹,绝不做出伤害她的事。
***
香国寺
「以雯,你跪了这么久,都许了什么愿?」李大婶好奇的问。
今天一早,章以雯便带着李大婶来到重庆有名的香国寺上香。
「什么愿也没许,我不想给神明增添负担。」她恬静的回答。
「那你跪了这么久,都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章以雯笑笑。
「不想?」李大婶实在难以理解。
「是啊!大婶,你先去烧些纸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理会李大婶的抗议,她步出寺庙,静静地绕着寺里的花圃走。
她今天是出来透气的,在那个家里令她有窒息感,老觉得格格不入,再加上自从姜明莹受伤后对她更是不容,处处针对她,让她动辄得咎,几乎要待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假藉进香之名,离开那个家一天。
她吁出了一口气,仔细欣赏起这间寺庙。香国寺不小,是间历史悠久的古庙,所有的建筑都十分考究,寺内的一切摆设也都经过巧妙的规画。她走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子直接通到一座后山的小林子。
她眼睛一亮,「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她放松的深吸一口气。「连空气都好新鲜!」
「空气在哪都是一样的,是心境不同吧?」舒恩不期然的出现了。
她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含笑,「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他走到她面前。
章以雯以为他只是在说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出现了。「你跟踪我?」这是唯一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大怒。
他摇摇头,「我不需要跟踪,我的手下太多了,就连这间香国寺都有我的眼线,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得知你的行踪。」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心惊的问。在舞会时她就发现每个人对他都是又怕又敬的,他的身分是个谜,他对她的态度也是个谜。
「别管我是谁,你只要当我是追求你的人之一就行了。」舒恩执起她的手审视。
对于他的举动,她觉得奇怪而想缩回手,但他收紧不让她扯动分毫,她索性放弃。「追求我的人?你是说你在追我?」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摇头,「看不出来。」他是那么的玩世不恭又是那么的无法捉摸,她根本分不清他所讲的追求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舒恩托起她的下颚。「我如果不是要追求你又何必在舞会上与陈士威争取你,今天又为什么要来见你?」他徐徐的说。
「错,舞会时你并没有争得我,你放弃了,而今天来见我只是履行你那天的承诺。」她为他的行为下注解。
「错,舞会那天我不是放弃,只是突然觉得可笑,我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游戏,而今天我是想着你,想见你!」他缓缓将她抱入怀里,紧贴着他刚强的身子。
章以雯并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她经常想到他,想到他的冷漠,想到他的眼神,那是一对具侵略性的锐利眼神,让她忘也忘不了。
「你是我唯一见过再也移不开视线的女人。」他坦承。
「你也是唯一让我失措的男人。」
他轻笑一声,在她额上轻印下一吻,静静凝视着她。从空屋里初次见到落魄的她时,他就有股冲动想带她走,但当时他有任务在身,因而作罢,却也牢记住她的一切,暗暗发誓他会回来找她。他想珍藏她,因为在看尽一切乱世险恶后,她是唯一令他想保有的。
他缠绵的吻上她的唇,深怕捏碎了她,他是那么的珍视她,那么的想拥有她。「如果我要你跟我走,你愿意吗?」
她迷恋上他的吻,感受得到他如炬的爱意,也珍惜的回吻着他。也许世人会说她放荡,说她无耻,竟对着一个只见过数次面的男人如此不羁,但面对他,她似乎可以抛开一切,与他远走高飞,也许她的细胞里有着疯狂叛逆的因子,她真是被束缚太久了。章以雯想。「愿意!」她毫不迟疑的回道。
得到答案后,他狂吻她,吻得惊心动魄,几乎要将她揉进体内。两人双双跌入草坪,吻得缠绵忘我,眼里只有彼此的存在,仿佛又回到了舞会那时旁若无人的演出,滚动交缠的身影扫起片片的枯叶。
他们喘息着,拥着彼此。
「也许刚才有人经过?」她想起了这里的空旷。
他埋进她的颈项。「不会有人经过,这里只属于我们。」事实上整个香国寺因为他的出现而关闭封锁了,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更不会有人敢贸然出现。
她轻笑,「你好霸气。」
「吻了你就叫霸气?」
她摇头,「是你的行为举止散发出来的都是霸气。」
「喔!因为我是霸主,所以我有霸气。」他理所当然的说,将她由草坪上扶了起来,轻柔的为她整理零乱的头发。
她噗哧一笑,「现在的你又看不出一丝霸气了。」她觉得他亦刚亦柔、亦正亦邪。
「你没听过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成了你的绕指柔了。」舒恩轻拭去她脸上被泥土弄脏的污痕。
「真的吗?」她瞅着他。
「还不相信?」
「你太令人难以捉摸了。」
「你不也一样?我们是同类人,理应在一起。」他重新将她拥人怀中。
「你说要带我走是真的吗?」章以雯仰头问。
「当然是真的,不过不是现在,我要你等我,你愿意吗?」他深情的要求。
「等,可以,但告诉我期限。」她不要盲目的等待,她需要的是具体的承诺。
他脸色低敛,「也许一年,也许十年。」
她嘴微张,直直看了他好一阵子。「好,我等。」
他吁了一口气,「不问我原因?」
她缓缓摇头,「不问,等,只因为你!」既然认定他,她是勇敢执着的。
舒恩感动的抚着她的颊。「你是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章以雯。」他猛然将她揉进怀里。他没有看错,她是他的珍宝,独一无二的珍宝。
抱着章以雯,他久久不能自己。
「砰——」不远处突然传来巨响。
「怎么回事?」章以雯在舒恩的怀里惊慌的问。
「没事的。」他安抚。
「报告。」一名小兵低着头紧急来报。
「发生什么事?」舒恩敛眉。
「好像是日军空袭重庆了。」小兵禀报讯息。
「可恶!」舒恩低吼。
「舒恩先生,你可否移驾,这里太危险了。」小兵紧急的请求。
「嗯,叫所有人准备,我们马上离开。」舒恩向小兵交代完又转向章以雯。「我先送你回去。」
「不,你有事先去处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况且我还要找到大婶,她和我一起来的。」她焦急的说。
「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身陷险境,李大婶我早安排她先回去了。跟我走,我得确定你平安无事才会放心。」他护着她离开香国寺。
他们一路钻着小巷子走,耳边不断传来炮声隆隆。舒恩领着她躲过了不少空中降下的炮击。
「砰——」
「啊!」一颗炮弹就在她右方不到四十公尺的地方爆开。她受到冲击摔至一旁。
舒恩大惊,连忙赶到她身边。「你受伤了没?」
章以雯看着自己被碎弹划过的脚踝,它正汨汨的流出血。
他急忙查看。「糟了,划过动脉了。」他撕下她的裙摆,绑住了伤口,阻止血再大量的流出。「你忍着点,我背你!」他先扶她起身。
「还是由属下代劳。」一旁的小兵见状立即请示。
他瞪了小兵一眼。「不用!」
小兵心一惊,急忙退至一旁。他不解,以前舒恩先生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也都是由他们这些下属代劳的,这回怎么不同了?而且还显然惹恼了舒恩先生?揣错心意的小兵担心回去会受罚。
舒恩背着章以雯火速向前奔跑,一群小兵也跟在后头护着。
他们跑到了市区,日军的轰炸行动似乎结束了,但街道的景象令人惨不忍睹,毁坏了不少房舍,也炸伤了不少人,处处是残砖败瓦,伤患一个个被抬出,小孩的哭声四处响起,这就是战争的代价,章以雯看着这一切,心中十分悲愤。
这些人何罪?何辜?他们又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背着她,舒恩背后一片濡湿,她泪湿了他的衣襟。
他停下脚步,感受到她的眼泪将她放下。「是脚痛吗?」他检视她的脚伤,已不再流血了。
她痛心得泪眼模糊,抓着他的衣襟激动的问:「告诉我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她痛哭。
他愣了一会儿,抚着她的发,试图稳定她的情绪。「因为权、因为利。」
「为权为利何苦害了这些人?他们只求温饱啊,要权要利他们尽管你争我夺去,何苦伤及无辜?」她激愤不已。
「以雯,认清楚事实,战争是无情的,没有对错,只有输赢。」他无奈的说。
「不——」她埋进他的胸膛大哭,「我不要只有这样的选择,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以雯,你冷静点,冷静点!」他轻摇她的肩,要她坚强的面对现实。
好一会儿她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我失态了。」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不,你的反应只是代表着你的心还没被这场战争歼灭。」舒恩柔声劝慰。
「战争再持续下去,它就快荡然无存了。」看着这块土地满目疮痍、哀号四处,她的心都冷了。
「以雯,别灰心,它们会复苏,生机会再起的。」他给她希望。
章以雯冷眼看着这一切。「会吗?」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有明天,如何奢望看到生机?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忍心让她再看着这黑暗的一面。
她突然脸色骤变。「对,你快送我回去,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经过刚才那场轰炸,希望家里没有事才好。她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