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她弄不懂自己了,只知道再待下去,两人的火山随时会爆发,她要在被烧死之前赶快逃难。
"呃……世豪,我要回家……"
"我唱一首歌给你听。"
"啊?"人家要献唱,她总得捧个场吧?
她站起身倚在钢琴边,他拿起放在钢琴上的琴谱,顺手就翻开他要的那页,看来是他常常弹奏的曲子。
乐谱的标题是"Perhaps Love"。他弹过前奏,歌声也随音符唱出──
"Perhapes love is like a resting place 或许爱就像一个休息的地方
A shelter from the storm 像暴风雨里的避难听
It exists go tive you comfort 它让你舒适
It is there to keep you warm 使你感觉温暖
And in those times of trouble 在苦恼愁烦
When you are most alone 而且最孤单无依的时候
The memory of love will bring you home 爱的记忆将使你心情平静
Perhaps love is likea window 或许爱就像一扇窗
Perhaps an open door 或是一扇敞开的门
It invites you tocome closer 你会想要靠近些
It wants to show you more 也会了解得更多
And even if you lose yourself 即使你迷失了自己
And don't know what to do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The memory of love will see you through 爱的记忆将帮你渡过一切困难
……
If I should live forever 如果我能长生不老
And all my dream come true 而且所有的梦想成真
My memory of love will be with you 在我爱的记忆里,必定会有你同在
他自弹自唱,不时抬头凝视她,她不敢看他,只管跟着歌词帮他翻谱。
那抑扬顿挫的旋律像一阵暖风,轻柔地吹进她的耳朵深处,再缓慢推进,融入了血管,流遍了全身,如同以歌声为她做了一场最温柔的按摩。
杜美满听得痴了。
"满满。"简世豪站起来,轻轻搂住她的腰。
"什么事?"她全身一僵。
"我想吻你。"
不待她的回答,他已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吻,再轻轻缓缓地游移到她的唇瓣,以柔和的节奏亲吻细啄。
世豪吻了她?!世豪以男人吻女人的方式吻了她,她不知是吓呆了还是下意识抵抗,右手乱舞,敲上了钢琴琴键,发出咚咚声响。
他拉过她的右手,直接放在他的背后,让她呈现环抱他的亲密姿势。
"喂……"她想抗议,才一张口,他的舌顺势而入,寻着了她的。
她再也动不了了,是吓傻了也好,是昏迷了也好,在他的勾引交缠里,她僵直的身体渐渐不听使唤,像是天上的绵绵云朵,也像是地上的一摊烂泥,她软趴趴地瘫痪在他的怀抱中,全身唯一还能动的,只有与他紧紧缠绵的唇舌。
原来……这就是爱上他的感觉。
所有心防工事瞬间崩毁,她知道:她完了。在这个时刻,她只想与他更亲密接触,什么也不去想,一心一意感受着他的温柔缱绻,任由他在她身上抚摸揉捏,一次又一次热烈回应他的亲吻。
"满满,满满啊!"他满足地呼唤她,双手在她背后摩挲,唇瓣很快地再度相叠,又是难分难舍的激情热吻,似乎没有歇止的时候。
"吱──啾,吱──啾……"不知从哪里冒出了鸟叫声。
两人沉醉在彼此的声息里,丝毫没有留意外面的声音,过一会儿,乌叫声又响起,杜美满总算听到了。
"唔……手、手机。"她费了老半天,才从他的唇瓣挣脱,"我的手机。"
"满满……"简世豪还想拉住她,她溜得更快。
她跑到沙发翻大背包,拿出手机,脸红耳赤地听电话:"喂?"
"满满,我是妈妈,你在世豪那边吗?他还好吗?"
"喔,我在这里,他没事,我……"呜,我有事啊!
"没事就好,叫他明天过来吃饭,妈妈帮他准备猪肚粥。"
"妈,我这就回去。"
讲完电话,杜美满火速背起背包,转身就走。
"满满。"简世豪从后面抱住了她,亲吻她毛茸茸的头发,"我送你。"
那温热的气息差点又让她瘫痪,但残存的理性战胜了感性,"理性谈恋爱"的主张突然像是吹胀的气球,完完全全地占满了她的脑袋。
他不符合她设定的条件,他小她三个月!
"你、你、你说念研究所不谈恋爱的!"她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着。
"快念完了。"他笑说。
"不、不行,你不能这样,你会分心。"
"好吧,等我通过口试那天,我再找你。"
"不、不是这样的,啊,我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不是,今天气氛很好,可能你心情本来不好,后来变好了,你唱歌很好听,我变得傻傻的,不小心和你那个,其实那个不代表这个,我……我不是故意的,唉唉……"
她说得语无伦次,满脸通红,吻得微麻的唇瓣早就不听使唤,让她的声调更加黏腻含糊,好像撒娇似地说话。
他带着疼宠的微笑看她,就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
"满满,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世豪,我们只是哥儿们!"她终于讲出重点。
"只是哥儿们吗?"
他定定地看她,神情沉稳,反问的语气不急不躁,幽黑的瞳眸看得很深,彷佛以眼睛解剖,抽丝剥茧地检查她的心。
"嗯!"她心跳快停下,不敢再看他,主动开门走人。
跑过庭院,她知道他跟在后面,又喊了一句,"我妈叫你明天去吃饭!"
"好。"
"你不要跟过来,回去休息,好好准备功课!"
"好,拜拜。"
她没有心情说拜拜了,飞快地跑出大门。
每回他们在一起"玩"到最后,不是他跑,就是她跑;你追,我追,追得笑语盈耳,在在都是美好的回忆,但是今天,他不追了,她跑得有点寂寞。
她放慢脚步,一回头,他果然站在大门看她。
呜呜,怎么办?她爱他吗?快逃吧!
第九章
两个星期后。
不过雷雨的微凉夏夜,简世豪全副武装,带着道具来到福气面店。
今天,他一定要揪出那只小乌龟,他准备口试期间,不见面也就算了,如今他通过口试,顺利拿到硕士学位,她竟然躲起来了。
她躲了七天,上班不接他的电话,下班就拎着行李到处流浪,打着联络感情的旗号,游走于姊妹、同学家里,直到被逼供出原因,再也没人愿意收留她,她只好包袱款款,乖乖回家面对现实。
"杜伯伯!"简世豪爽朗地打招呼,"谢谢你了。"
"哎唷,大帅哥来了。"杜福气笑嘻嘻地说:"真是歹戏拖棚,打电话叫你赶快来。"
曾美丽也微笑指着楼上,"满满今天下班就回来了,她说她不在家。"
简世豪点点头,"杜妈妈,还是麻烦你请她下来,我怕冒冒失失跑上去,她把房门锁起来,又不肯见我。"
"嗳,你们年轻人呀……"曾美丽笑着摇头,走到楼梯边,朝上头喊着:"满满,满满,有人送花来了。"
"妈,你帮我收啦!"
"店里没地方放,你下来拿。"
蹬蹬蹬的脚步声跑了下来,杜美满煞时愣在原地。
送花人就是简世豪,他穿着一套蓝色西装,稳重而不失朝气,白衬衫配了一条灰色花纹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帅气挺拔,充分流露出上班族的专业气息。
天!她第一次看他穿西装打领带的模样,竟是英俊到不像话!
"满满,送你。"简世豪将一大束向日葵递了出去。
杜美满看着向日葵,这不是一朵,而是一大把的向日葵,一朵是一个爱慕,二十朵就是二十个爱慕,她心头乱糟糟的,不对!不对!爱慕不是用"个"做单位,那么是用什么做单位呢?
唉,心好乱,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低着头,踢踢脚上的拖鞋,低声地说:"好恶心!"
他的笑容像阳光,笑说:"You are my sun shine。"
"噗!"她这下子恶心到不行,笑了出来,"你乾脆用唱的。"
"用唱的也可以,这边有很多观众,他们会为我加油打气。"
杜美满瞄一眼店里客人的好奇眼光,窘得跺脚,"喂,你别在这边唱!"
"出去走走,好吗?"
她抢过向日葵,蹬蹬跑上两层阶梯,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回头说:"等我换衣服。"
过了二十分钟,才晃她以最简单的牛仔裤T恤球鞋出现。
简世豪瞧着她的圆圆脸蛋,"我还以为你从铁窗爬山去,逃走了。"
杜美满不甘示弱,仍是那副下了很大决心的凛然神情说:"我不会逃避,有些事必须跟你谈谈,我们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很好。"
在众人目光的"祝福"下,两人离开面店,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杜美满双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插得手酸了,再横抱胸前,慢吞吞地走着。
这么怕他来牵手?
简世豪笑了,"我上星期拿到学位了。"
"我说过恭喜了。"
"那不算,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挂我电话。"
"我忙啊,这几天立法院加开会期,我们要帮首长准备备询的资料,一写就是几百页,你以为公务员好当的啊?"
"知道你忙,所以我不敢吵你,我也忙我的事。"
"第一天上班怎样?"她总算抬头看他。
"很关心我哦?掌握到我的动态了。"他笑得很得意。
"谁叫你多嘴!"真要命呵,他笑得真好看,她赶紧用手掌扬扬凉风,驱赶燥热,"你讲给我妈妈听,我妈讲给我姊听,我姊又讲给我听,我不知道也难。"
"我本来是想直接讲给你听的,满满,你不是常常说,有话要告诉满满夫人,不要闷在心里吗?"
"那是以前,现在你长大了、成熟了,不再需要满满夫人了。"
"我需要。"他很坚定地说。
"你需要的是未来的老婆,那绝对不是我。"她口气硬硬地堵回去,心头就是莫名其妙地烦闷。
两人走到篮球场,或许是下午下过雨的缘故,没有人过来打篮球,强烈的水银灯照得地上水渍闪闪发亮。
简世豪轻吐一口气,作个拍篮球的动作,跃了几步,一个标准的三步上篮,可惜没有投中篮板的结实声音,好像落空了什么似的。
他望着空荡荡的篮球框,"还记得你在场边帮我加油,喊得好大声,结果隔天喉咙痛,吃了一个礼拜的药。"
"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本来不看医生,我带你去看,你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跟医生比手划脚,咿咿唔唔,我在旁边'翻译',医生说我们两个很有默契。"
"那是你交女朋友以前的事。"她低下头,心头莫名地酸涩。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很好了,你也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忘了。"
他浮起一抹微笑,"只是那时候太年轻,我不懂得自己的感情,拚命追求不切实际的水中月、镜中花,谈了一场糊涂的恋爱后,我这才知道谁是真正关心我的人,也领悟到谁才是我最爱的人。"
她喉头哽了哽,眼睛雾雾的,抿紧曾经让他深深吻过的唇瓣。
"满满,我们认识几年了?"
"我统计不好,算不出来。"她跺了开去,伸手抚摸有些斑驳的篮球架。
"这边坐下来吧,我们不是要'谈谈'吗?"他掏出几张面纸,擦拭篮球场边的活动看台,抹去了残存的水痕。
她坐了下来,和他保持距离。
"你不脱鞋子了?"他盯着她的脚,她向来一坐下来就要踢掉鞋子。
"你管那么多!"她噘了嘴,转头过去。
看样子今天得费一番功夫了,简世豪看她那张可以挂油瓶的嘴,笑说:
"你记得美妙姐和方大哥结婚时,刘怡萍他们唱的那首比翼鸟的歌吗?"
"你今天怎么老是考我的记忆力?我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杜美满恼得捧住圆圆的脸蛋,不想看他,也不想回答。
"在中国古老的神话故事里,有一种鸟儿它名字叫比翼,若是它们想飞,就必填先找着伴侣,找着伴侣,与它比翼。"他唱了几句,笑说:"恢复记忆了?"
"唔。"她本来就没忘记这首好听的歌。
"没有你,我飞不起来。"
她喉头又梗住了,明明是肉麻得要命的话,她怎么听了却想哭?
"满满,我们认识八年了,我们一起走过彼此的挫折、成功,失意、欢笑,在未来,我还想跟你走下去,就像比翼鸟,找到伴侣一起飞。"他又轻轻唱了起来,"而今我已经寻觅,寻觅到这样伴侣,与我比翼,迎向阳光,迎向风雨,迎向更宽阔天地。"
他的歌声扯动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眼前飘来一层酸酸的雾泪。
他笑意柔和地看她,"我又说又唱的,好像有点罗嗦,其实就只有三个字……"
"我不听!"她立刻捂起耳朵。
他拉下她两只手,以自己的手掌紧紧包覆住,半晌没有说话。夜色清朗,篮球场静默无声,晚风轻轻地吹过。
"满满,我爱你。"
温柔的夜,温柔的风,他的表白也是温柔得醉人。
有如被敲开一个缺口的堤防,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不说恶心了?"
"你……你最恶心了,我……我从小五和男生打架打输后就没哭了。"她用力抽开他的手,抹了抹泪,很坚定地说出:"我不会爱你!"
简世豪没被吓到,他用左手撑住右臂,支着脸颊,意味深远地看她。
"你这话有语病,不会爱我?这表示本来是爱我的,可是有某种理由,让你不来爱我。说来听听,为什么不会爱我?"
呵,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杜美满嚷着,"我们太熟了。"
"朋友变情人,这是很平常的事,以后还会更熟。"
"熟得烂透了,没有新鲜感。"
"糟糕,照你的说法,不就每年换一个老公,这才有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