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能一时半刻别惹她吗?还死不承认自己年纪小,狂爱飚车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尹梵水瞪着眼前那副硕实颀长的躯体,满心满眼都是愤慨。爱制造脏秽、恶心的污染空气尽管去,可她酷爱鲜美自然的微咸海风,没兴趣与他同吸人工废气。
“我不会侧坐。”她板着脸,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愿。
“那么,此刻正是你练习的好时机。”瘦削的脸上泛出微带诡谲的笑容,健美的身子亦散发出诱人的气息,令人难以抗拒,“坐好。”
在莫以烈将她的手扶上自己的腰际之后,立刻如子弹般地飞驰而去。
就是这种感觉!
驰乘着御风快车,笔直地奔向火红落日,身后拥住自己的是朝思暮想的亲爱佳人,还有比这场景更有携手亡命天涯、生死相依的幸福吗?即使明知不过是一场假象,能够捉住幸福的一瞬间也是好的,总比从不知其滋味来得好。
莫以烈将机车急遽地停在长堤的尽头,也不知它是否是在炫耀自己的技术高人一等,总之,只差一点点便有连人带车坠悔之虞。
碧蓝无波的海面,太阳兀自烈烈地燃烧着,长堤的泥地被晒得灼热,所有东西好象都将化成灰烬。热辣辣的亮蓝晴空里,只有几朵棉花糖似的云彩隐隐地簇拥着,在这闷窒蒸散的热气里,所有的景物都像海市蜃楼般不真切。
雪白浪花的滔滔巨涛阵阵迎面而来,却在脚下咫尺之处化为点点白沫,与辽阔广远的自然相比,人类真是人渺小了。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的笑语声打断了莫以烈的冥想,令他当场变脸,不论何时何地,她总是天真得近乎愚蠢,乐观得教人心惊,白痴,跟不认识的陌生人靠得那么近做什么?
“回来。”他黑着脸拎回娇妻,笨蛋,小时候没被教导过不许拿陌生人送的食物吗?就算是饿鬼投胎也该挑一下吧?
“你猪啊!放开我。”尹梵水在他耳边低吼,羞惭得满脸通红。若非碍于面子问题,她早就让他瘫倒在地上当肉干去了,搞什么鬼,竟然让她当众丢人。
“别忘了自己的身分。”莫以烈的眸中除了跳跃着许久末见的阴沉之外,更有点妒火,“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机。”他意味深长地提醒着她。
两大集团的继承人结为夫妻原本就是商圈大事,再加上他先斩后奏的行动,带来的冲击更是不容小觑,会找上门来的并不只包括敌方,其它人才棘手。
“莫先生,麻烦闭上尊口滚远点。”她僵着脸,极力维持好不容易才挤出的一抹浅浅微笑,“别逼我对你动粗!”
混帐东西!以为一句“我愿意”就能绑死女人,使其失去所有社交的权利吗?尹梵水以灵动有神的眸子死命瞪住他,满眼怨愤。不慎嫁给他已经够呕了,难得碰上几个不怕啰唆苦水的大男生,聊聊天会死啊?再说人家有私人飞机耶,要飞哪里就飞哪里,好方便的。
“你累了,回饭店去休息。”莫以烈冷冷地命令道。
“不要。”尹梵水抡起粉拳,打算痛痛快快地海扁他一顿,“混蛋!你没有权利指使我做任何事。”
“够了。”他的声调依旧乎淡无波,深沉复杂的眼眸亦看不出任何讯息,“再警告你一次,别质疑我的话。”
他看起来好正经、好严肃,看起来真的……尹梵水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彷佛是气压太低,浑身都不舒服,那样深沉的人会是小孩吗?骗谁呀!
“这次算你赢。”出门在外,留点面子给男人是很重要的,否则只有天知道这票肤浅的动物会为了面子做出什么样的蠢事,“下次再用这种卑劣手段的话,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彼此、彼此。”莫以烈的声调是冷然讥诮的,她还真是小看他了,以为他没瞧出她的小把戏?真是太天真了!
糗呆了!居然被他识破了,尹梵水在心底偷偷叹息,他真的比她小吗?怎么城府如此深沉,还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摸得清清楚楚,心思看得如此透彻?
唉,究竟得要经过多少奋斗才能挣脱他的魔掌?她偷偷觑了一眼那张凝然不语的面孔,再次叹息,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第四章
“如此张扬嚣张,有必要吗?”尹梵水坐在梳妆台前,以冷眼扫砚富丽堂皇的超级套房之后,发出不以为然的森冷嗤嘲。
像是惟恐有人不知他的奢侈习性似的,竟然订下如此华丽的房间,事实上,以房间称之还真是污辱了这可比皇室宫殿的高级套房!
妈的,小小年纪便花钱如流水,丝毫没有半点自约节俭的观念,真是让人看了就难受!尹梵水一面蹙着眉,一面估算着住宿费用,愈算愈揪心,大把大把的银子就这么泼出手,他一点也不心疼。
“莫先生向来讲求效率、效果,其余的皆是次要。”钟期面无表情地回答,声音亦无情无绪,听不出任何温度,“更何况,他从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炫耀。”
果然是挥霍无度的凯子,竟然连蜜月度假都不忘携带心腹狗腿随侍在旁。
“既然如此,留你何用?”尹梵水拋开恼人的数字,好整以暇地窝进沙发,蜷缩的姿势像只爱困的猫咪,“不必要的装饰品,搁置在一旁只是平白浪费资源。”
“一切但凭少爷吩咐。”钟期仍然不疑不惧,稳若泰山。
去他的,连走狗都是一副傲样,是存心气死她吗?
“他吩咐了什么?”她眼中灵动的神釆褪得一乾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恼怒,死小孩、臭小孩,都已经把她拐到大溪地了,还怕她逃吗?蠢蛋!
钟期只是一脸木然,静默不语。
“不说拉倒,你大可在那当门神。”尹梵水勉强挤出一抹浅笑,看来却分外生硬,“这可是高楼,再蠢的人也不会选择跳楼逃生。”
不说话,他就是不说话,钟期动也不动,仍旧沉默地立于门畔,有如一尊千年的化石雕像。
好吧,他要做忠仆就随他好了,但她可没必要赔上青春岁月跟一具活尸关在同一间房间里蹉跎掉美妙光阴,“慢慢玩,要吃要喝自己动手,别玩火啊!”尹梵水拎起皮包,愉快地摸了摸钟期的头,像是母亲出门前似的殷殷叮嘱,“如果找了妹妹玩亲亲呢,记得在门上挂上警示牌,免得我回来碰上难堪的场面,拜了!”
尹梵水轻快地旋过身,甩上门,她对门板扮了个鬼脸,心情大好,整不到主子也罢,狗腿替主子受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钟期若要怨叹,只能怪自己,谁要他跟到烂人。
跳出电梯,一路来到饭店华丽辉煌的大厅,来往人潮之间,尹梵水遇上了不少的爱慕眼光,虽没有太大的感动,但倒也有几分沾沾自喜。
停在光鉴明亮的橱窗前,愉悦的心情激起她久未出现的购买欲望。
“猫咪,你还有心情逛街?”桃桃蹙着眉,细软无奈的声音忽然在尹梵水身后响起,“你哦,真气死人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啊,你怎么来了?!”尹梵水兴奋地搂住好友,笑容可掬。真好,她还以为自己被拋弃了呢:“其它人呢?”
“全在台湾生你的气,没人想见你这张蠢脸。”桃桃没好气地惟开她,“才结婚几天而已,你老公就搞外遇,你救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摆?”
老公?她哪来的老公……哦,是那个不要脸的臭小孩,他——
“拜托哦,他只是个没大没小的笨小孩,怎么会有外遇?”尹梵水掠了掠及肩的长长鬈发,啼笑皆非地盯住桃桃。
“笨小孩?你现在倒是对他很放心嘛,还亲密地唤他小孩。”桃桃敛起嘻笑怒骂的神气,换上一脸肃然冷凝,眼底满是鄙夷,“我对你简直失望透顶。”
“我又怎么了?”她被人设计陷害流落异地,“八风”若是不愿伸出援手救她便罢,何必唾弃、鄙夷她呢?
“你见色心变、色欲熏心、有了男人忘友伴!”桃桃直言不讳,努力地尽一个正直朋友的本分,“亏你还有脸问。”
“哪有?”上天明鉴,她尹梵水拚命想逃脱魔掌的努力,可比民运人士争取自由,怪只怪她命运多舛,碰上能看透人心的大魔头,插翅也鸡飞,“少诬赖人了,先前说好要帮我的是你们,后来撒手任我自生自灭的也是你们,现在竟还反过来咬我一口,到底是谁没良心?”
桃桃凝然不语,神色肃穆,像是在评量,亦似探索,这几夭得到的消息都是猫咪与莫以烈相处甚欢,怎么猫咪的说法竟与资料大相径庭呢?
“你确定没对他动心?”最后,桃桃仍冷着眼,狐疑地发问。
“拜托,他比我小那么多,他只是个无聊爱瞎整的小男孩,动个鬼心啦!”尹梵水朝天翻了一记白眼,觉得自己就算跳到黄河也难洗清莫须有的罪名,“我看起来像是爱吃嫩草的老牛吗?”
“年纪不是问题。”桃桃不以为然地瞪她一眼,“重点是他吻过你,而且不是普通的蜻蜓点水式的轻吻,你确定真的没感觉?”
只不过个吻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跟咪萨一天到晚乱吻来乱吻去的,怎么从没见人抗议过?
“需不需要我发毒誓,才能让你相信我的清白?”她尹梵水的信用何时破产的?怎么会说什么都没人要信。
“如果你不嫌麻烦,当然好。”桃桃若有似无地扯了下嘴角。
“祝心恬,别以为我不会揍你!”尹梵水阴着嗓音,脸上却娇笑可人。
“还玩?捉奸去吧!”桃桃挽起她的手臂,拖着她步向健身房,“趁着情势有利的时候早早谈好离婚的条件,否则……唉,说真的,你这块铁板很难弄的。”
“捉什么奸?”尹梵水呆滞了半晌,粉润的小脸褪下了笑靥,只剩怔愣。
“有狐狸精看上了你家的笨小孩,正打算勾搭他上床。”说起不忠的男人,桃桃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嗤声,“幸好你明哲保身,否则不哭死才怪。”
尹梵水蓦然顿住了脚步,眼神既古怪又复杂,说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冑里突然一阵翻搅,欲呕欲吐,惹得她浑身不舒服极了。
“呃,桃桃,你去拍照存证就好,我……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尹梵水狠狠地咬住嘴唇,觉得有股不明所以的酸刺感觉往眼底冲去,怪难受的。
“有什么事会比解除婚约更重要?”猫咪是被关疯了,还是被男人的低劣之气给熏昏头?怎么变得如此不分轻重了?
“反正……唉,我去不太好。”尹梵水嗫嚅着,“口口声声喊着被他逼婚的人是我,现在却兴匆匆地去捉他的小辫子不是很怪吗?好象我恨在乎他似的。”
桃桃考虑了半晌,最后亦同意地点头。
“说得也是,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一次。”桃桃伸出左手,对尹梵水嘻嘻呵呵笑,“可是要收费。”
表带虽然破破烂烂不起眼,却是“八风”为自家人精心研发出来的特制通讯纪录器,专门用于登录各种债务项别,当然,其它标示寻点功能亦样样不少。
尹梵水认命地在桃桃的通讯器上输入密码,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敲诈啊你。”
“谁教你好用,不把握机会就太傻了。”桃桃喜孜孜地数算战果,根本没把尹梵水的怨气放在心上,“安啦,拿人手短,你老公的低级照片明天绝对送到,包你在三天之内办妥离婚大事。”
“别说大话了,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尹梵水催促着她,语带威胁,“当心失手,我可要倒收服务费两倍。”
“你八成是白日梦作多了。”桃桃冷哼着,轻快地跳到远处去了。
“是哦,我倒还真希望这全是一场梦。”尹梵水一面盯着桃桃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般轻声感叹着,“可惜老天一向不长眼,难哦!”
※ ※ ※
“怎么会想到把房间弄成这样?”莫以烈一进门便拧起眉头,神情冷峻。原本的双人床被她换成两张单人床不说,中间像是隔了条台湾海峡似的,还拉起密不透风的帘幕,这像是蜜月套房应有的模样吗?
去他的恶心大色蛋!不要脸的沙猪!尹梵水在帘幕的另一边冷冷地扫了他一记白眼,管他啰唆什么鬼,她一律不见不闻。
与一面沉重的窗帘布说话不是他的习惯,他也不打算从现在开始培养,莫以烈猛然扯开帘幕,瞪住趴在床上翻阅杂志的尹梵水。
“没听到我问你话?”莫以烈坐上床沿,她立刻退开。但莫以烈动作迅捷如豹,飞快地攫住她的下颚,瞳心染着深浅不一的恼愠。
“你是指刚才有只猪在鬼叫吗?”尹梵水头也不拾,懒懒地回话,“抱歉,我八成是眼睛出了问题,竟然没发现你与猪仔同科。”
“我何时犯到你了?”莫以烈锐利的眸光几乎能将人削刺得片体鳞伤,显然他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吗?像你这样高风亮节的伟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做出粗俗、鄙下、低级、恶心的骯脏事呢?”尹梵水睁着纯真无邪的大眼,娇声娇气地轻笑着,然而,她的脑海里却满是桃桃快递传送过来的恶心照片,里头是一名肉弹女子缠绕在他身上的鄙俗画面。
莫以烈蹙紧眉头端详着她的举动,极力想从中寻出些许蛛丝马迹,瞧她眼底满是蔑视不齿的冷芒,后头必定有更不堪人耳的下文,“所以……”
尹梵水“啪啪”弹着纤长的手指,一脸正经。
“对了,当然应该有所以,一定是某人的伪装功夫太过精细,才能轻易地瞒天过海、掩人耳目,你说,这样的分析是不是非常合理?”她目光炯炯有神,笔直地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要说什么就明着来,少旁敲侧击了。”莫以烈进门后便不曾移转的冰冷视线瞥见她脸上的淡漠后,阴郁地变得更黯沉探幽,他一点都不喜欢那种夹枪带俸的讽刺笑容,尤其厌恶拐弯抹角的迂回。
“唉呀,原来是我会错意了,真是对不起啊。”尹梵水对莫以热的阴寒厉眸无动于衷,反倒回以一抹天真无邪的纯真笑容,但笑意却未曾抵达盈盈水眸。
“什么意思?”莫以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只是想迎合某人做暗事的习惯,没想到马屁竟然拍到马腿上了,唉,做人真难啊!”尹梵水眨着洁亮的眼睛,故作委屈地低叹。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以烈发火了,愈见她不着边际、虚应做作的模样就愈有气,她到底是哪根筋有问题,没事找事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