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被他逮着了吧!应御风心底突然萌生出小小的成就感,心情大好,几乎将先前吃味的事忘得一乾二净。
「你今天不用闭关编舞?」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企图以声东击西之计脱身。惨,他的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了,这下不被他传染恶性病毒才怪。
「妳倒满关心我,连日程都一清二楚。」一阵阵亲昵火热的气息缓缓拂上她逐渐转红的唇瓣。「不过,我倒是比较喜欢先前的主题。」
「之前……没有主题。」她难困地咽下唾沫,睁眼说瞎话。
「是吗?」他的语音愈来愈醉人。「既然阁下记忆力退化,我们──」
「就把一切子虚乌有的怪事抛到九霄云外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对不对?」尹梵心将屏住的一口气像连珠炮似地炸开来,满心期待。
「不对。」应御风以缠绵的低语敲碎了她的盼望。
「那……」奇怪,后面的句子怎么不见了?哎呀,难道……难道她又成了结巴妹?
「那什么?」他的鼻尖正式登陆另一座相同尖翘的小丘。
「那那……」该死,她完了!除了多挤出一个字,其它任何建设性字眼全在大脑里塞车,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问妳一遍,那什么?」应御风那双黝黑深邃的瞳仁正对着她的,含笑之余,并投射出无穷尽的魅惑光华,慑人魂魄。「嗯?」
「呃,我觉得……」虽然结巴的状况有些微改善,但他的进袭也更嚣张了。
他微温的唇片碰着了她的,在一张一合之间的碰触,在在都令她迫切地想吼出心底深处的尖叫──救命啊!非礼呀!谁来行行好,快来捉走这个世纪大色魔呀!
「觉得什么?」原本徘徊在草原上的懒狮突然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攫住了那吶吶不成言的红润樱唇。
尹梵心几乎昏了过去,分不清是因病菌袭脑抑或是热吻所致,总之是为了不知名的原因而昏眩。虽然在迷乱晕昏之中,她拚命地想以「过敏」二字解释一切,然而烧灼温热的气息却一再袭入她的四肢百骸,一点一滴地卸下她刻意挂上的重重防护,更剥下了以尖舌利齿作为掩饰的伪装。
「说呀。」稍稍离开嫣红的绛唇,他的语音几近呢喃,醉人而缠绵。
不用说,这声催促的诱惑力更强了,也更加性感。
她要说什么?尹梵心怔傻着,完全不知该由空白的脑袋中掏什么东西出来招供。有吗?她曾经要求拥有发言权吗?
「乖。」应御风再次啄上红唇,轻手轻脚地替她拉上被单。「好好躺在床上养病,别再让『不相干』的『不速之客』来『骚扰』妳,知道吗?」
第六章
逃!她一定得逃!逃得愈远愈好!
清晨五点半,天色半明,海边一片雾蒙蒙的,细雨一阵阵地飘洒。
「哈啾!」沁凉的晨雾有如细羽鹅毛,不停地搔弄尹梵心的呼吸器官,令她一路上喷嚏打不完,导致头昏昏脑钝钝,脚步不稳;但不论前程如何艰难,她仍坚持迈向通往自由幸福的康庄大道。
她瞇着眼睛往前望,寻找着目标物。没错,只要沿着这片海滩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当初租借拖曳伞的俱乐部,到了那儿,再祭出齐硕文的金「卡」招牌,还怕没帮手协助窜逃出境吗?
穿着鞋子在沙滩上走路简直累死人,还得不停地抖掉灌入鞋中的沙子,烦不胜烦,不如……尹梵心东张西望了好半晌,确定没瞧见针头、玻璃碎片之类的尖锐物品之后,决定脱下鞋,裸足奔跑,争取最高的时间效益。
快逃,逃啊!
在看见自己被风扬起的白色衣袖、裙襬之后,尹梵心突然顿住脚步,踉跄地跌坐在无垠无人的沙滩上,捶胸顿足,欲哭无泪。
「我怎么会那么蠢哪!」滚滚珠泪正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穿着皱得一塌胡涂的白色及膝睡衣,顶着一头乱发,再加上惨白的脸、无神的眼睛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别说征召助手协助潜逃了,只怕瞧见她的人,第一个动作便是与精神病院联络,再通知警方有名病患流落街头,危害市民安全。
正当她为自己的莽撞行为哽咽时,一双长腿突兀地停在她眼前,屹立不摇。
「早。」他递给她一个纸袋,自己打开另一个袋子,取出糯米饭团。「妳的是烧饼夹油条,吃得惯吗?要不要跟我换?」
喝!尹梵心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惊呆了。他……他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几分钟前她才前后瞻望过,这片沙滩正处于「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极佳状态,怎么可能有人平空冒出来?
应御风好整以暇地在她身边坐下,神态自然极了,彷佛日日如此。
望着袋子里的烧饼油条,尹梵心好半天才回过神,刚好撞见他帅气的异样笑颜,心底顿时翻搅起乱七八糟的情绪。
「怎么了?」应御风对她露齿而笑。「不合胃口?」
尹梵心轻轻地摇头,神情恍惚。当她的目光和他的眼神交接时,似乎在同时也接收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讯息,令她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拍。
怪了,应御风怎么会突然改变态度,连一句责备也没有?似乎不太符合缉拿逃犯的追兵形象。尤其他将舞蹈看得那么重要,怎么能原谅在公演前不顾一切暗自叛逃的她?
他没有那么宽大的心胸,绝对没有。
「下次出来记得加件衣服,海边风大。」应御风将薄夹克脱下,披在她肩上。「当心着凉。」
「谢谢。」她以生疏的语气道谢,彷佛两人仅是泛泛之交,谈不上熟识。
「不客气。」他不再发言,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吞食糯米饭团。
不知是敏感或是错觉,他似乎瘦了一些。是因为感冒吗?那么……她是不是也被病菌折磨得和他一样糟糕呢?尹梵心下意识地摸了摸面颊,努力说服自己应该看起来还可以,不会像他那么惨──她的病已经好了,除了会打喷嚏,偶尔咳几声,真的都好了。
「妳发烧了?」应御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敏感地伸手抚上她的额探试体温。「跟我差不多,可能有点发烧哦。」
「自己病没好,干嘛在大清早跑出来吹冷风?」她没好气地移开他的手。不过这番责备的话语听起来似乎多了一丝暖意。
「问妳呀。」他一面说,一面翻她的食物袋。「咦,明明买了热豆浆呀。」
「你的心情不错嘛。」尹梵心瞥他一眼,心里直嘀咕。奇了,他怎么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她如此和善,简直吓死人。
「啊,原来在这里。」应御风从她的袋子里提起一包热呼呼的豆浆。「豆浆借喝一口,谢谢。」
他的心情岂止是很好,甚至还想唱歌咧。
原先以为她跟姓齐的小子上演私奔的戏码,没想到一路跟在后面追过来,除了她边跑边跌之外,方圆百里之内根本没第二个人影。而在追缉途中他还不忘拨了通行动电话到齐家探查敌情,才知到齐硕文早在昨天下午就飞到意大利去看服装秀,顺道接了好几件服装设计的案子,不在欧洲耗上三、五个月是回不来的,全无拐骗此名蠢女的嫌疑。
「你确定这些东西是要给我吃的?」尹梵心皱皱眉头,有点恼了。不是她小气吝啬,而是在丰衣足食的状况下,没必要与他人分食嘛!他怎么可以动她的食物?如果他有需要,她宁可自掏腰包为他重新购买一份全新的餐食,也不愿与他共享同一份食品。
「这么小气?」应御风撇撇嘴,将吸管抽出,袋口封好,塞回她的纸袋。「还妳。」
「你都拿去好了,我不想吃。」她霍然站起身,并拍去衣上的尘沙。
「还想跑?」他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拖,将她揽进怀中,眼里充满了愠恼与不悦。「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句话好耳熟,不久之前,他似乎也曾拿这句话压过她。
「即使我是别人的未婚妻?」尹梵心抬高清莹的水眸,仰首与他对视。
「这个问题重要吗?」他的手臂蓦地紧缩,黑瞳微微瞇起。
「对你这种不知羞耻的狂人来说当然不重要!」愠怒染满了她的晶眸,手脚也在同一时间生出了自主意识,不停地对他捶敲踢打。
要是再留在他身边,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万一害得她与齐硕文劳燕分飞,未婚夫跑得无影无踪,教她拿什么脸回台湾面对众亲人?仲爷爷年纪大了,她可不想一辈子背着谋杀高龄老人的可耻罪名。
尤其他的态度暧昧,根本分不清他是在玩弄她还是真心想追她──就是这种混乱的感觉弄拧了她的心,令她不得不逃。好歹在台湾有娘与大姊替她分忧解惑,比留在这个扑朔迷离的鬼地方好得多了。
「老实告诉妳也无妨。」应御风脸上微漾的笑容不见了,但仍不曾出手阻挡她粗暴的举止。「不论妳的身分为何,我都不会放妳走。」
哈,他果然笑不出来了吧!在一拳击中他的左眼之后,她胸口积郁多日的怨愤亦随之倾泄而出。但她却不能十分确定自己是否占了上风,因为他的眼底似乎有种她所不明白的东西,彷佛正因她的出击而感到愉悦与欣喜……
尹梵心摇摇头,想摔掉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一定看错了,因为没有任何男人甘愿承受这种屈居下风的侮辱。
「可惜那并不能阻止我嫁给齐硕文的决心!」她忿忿地吼回去。虽然这是在两秒钟前作的决定,但说出口之后便无转圜的余地了。真奇怪,他凭什么阻止她嫁给谁?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蛮不讲理地大吼。
「你以为不提他,他就会消失吗?」她以嘲讽冰冷的语气回敬。「别傻了!不论如何,我是嫁定他了。」他不要她嫁给齐硕文,她就偏要嫁!
「妳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应御风扑上前捉住她,疯狂地摇晃她的肩,力道既猛又烈,几乎把她摇散成满地碎骨。
她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改变?为什么体会不出他的用心?为什么一心只记挂着那个姓齐的小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别再把它塞给我。」尹梵心取下颈间的项链,在空中抛出一段极短的弧线,终止于他的掌心。「恕本人无福消受。」
原本想将它带回台湾当纪念品,以供日后缅怀之用的,但现在看他霸道蛮横的模样,恐怕是不肯善罢罢休了。与其牵扯不清,不如快刀斩乱麻──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陌路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必贪图他那一点小东西!
「妳把它当成什么?」应御风缓缓倾身向前,直到两人鼻尖相触。
「既是贵重物品,就该好好收藏,别随便送人。」她小心地控制呼息,几乎不敢喘气。
原以为应御风会在她答话之后的下一瞬间再次发狠,狠狠震破她的耳膜,没想到他却突然沉下脸色,一径端详着她,久久不语。
「很好,妳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他平静而冰冷地看着她。「送给了妳,它就是妳的,妳不要它,留着也是废物,不如扔了算了。」
「不要!」尹梵心立时脱口大喊,并扯住他高举的手臂。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好端端的一块水晶与其扔进大海,不如让她留着算了。
「妳舍不得?妳也会舍不得!」应御风蓦地对她暴吼。「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三番两次拿它试炼我的耐心?为什么!」
「无功无禄,没道理收受如此大礼。」她笔直地望进仅有一寸之遥、冒着熊熊火光的瞳仁,轻声启齿,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应御风瞪着她那双清冷无情的眸子,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在她眼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恶魔,竟逼得她无时无刻都想着逃离他身边?
「放我走。」她淡扬蛾眉,语调冰冷。
「妳真的以为可以一走了之?」应御风牢牢地紧箍住她的双腕,眼中怒火燃烧。
「除了无法为你的公演效力之外,我别无愧疚。」尹梵心狠狠地横他一眼,话气却是极度疲惫,无气无力。
是了,正如同「魔祭」的故事情节,她是「仙衣」,而他则是一辈子苦追不放的「夜魅」,她怕他,而他却认定了她,一生执着追寻,不悔无恨……
「去妳的别无愧疚!」他寒着脸,怒不可遏。「我不会放了妳,永远别想!听见没有,休想!」她若想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除非踩过他的尸体!
没有人能在撩拨他之后安然而退,即使是她也一样!
「你敢!」她的眉心摔得死紧,吐纳如冰。「别以为有几分盛名,就可以仗势欺人!」这个下三滥的自大狂究竟要玩到什么地步才肯罢手?她都已经弃权明志,自动把输家的标记挂在胸口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妳可以试试看。」应御风目光不善地死瞪她。
奇怪,以她怨怪的语调听来,她似乎不知道他是「漱石」的接棒人!难道……难道先前他的猜测是错的,她并不是老头派来整他的说客?
「你凭什么?」尹梵心再也忍不下去了,不禁咆哮怒吼。他明明不把她当一回事,只拿她当需要再教育的偷马贼,何必浪费口舌留人?
「就凭这个!」他把晶炼移至她面前,左右摆荡。
「我说过那东西跟我无关。」她的狠瞪非但饱含敌意,更有着浓烈杀气。他要是再取把那东西往她身上套,她非跟他拚命不可。
「解除那该死的婚约!」应御风比她更凶、更理直气壮──虽然他根本没有立场,但他就是硬把她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卑鄙!没想到你竟如此低劣无耻!」她愤慨地冲口而出,口不择言。「你没听过君子不夺人所好──」
「谁告诉妳我是个君子?」他阴阴地打断她,被嫉妒之风搧起的怒火愈燃愈炽,一发不可收拾,遂狠狠地覆上她喋喋不休的唇瓣,以示薄惩。
「不要脸的小人!」尹梵心推开他之后连忙以手背拭唇,更以嫌厌的眼光狠瞪他。又来了,就是这种混沌不清的感觉把她搞得夜夜不成眠,心脏亦随之疼痛得无以复加。再这样纠缠下去,她一定会死得非常难看,说不定连生养她的爹娘都认不出她的尸身。
「妳竟然胆敢三番两次地把它还给我!」他以不算轻柔的力道啃咬着她的唇瓣,并于唇齿间狠狠地迸出怨怒。「该死的妳!」
「色情狂!」他把她弄得又痛又痒,还不许她伸手抚伤,真是可恶。连一句好听话也没对她说过,就知道对她动手动脚,还当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自动迎上来投怀送抱……她要是留下来跟这只蠢猪在一起厮混,她就不姓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