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报答你什么,只能将你视作主子般伺候,你就别推辞了。”司马瑞满头大汗的烤着鱼,边转头说。
“穆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从未叫他一声主子,而且我不喜欢你把这份恩情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我会不好意思。”她微笑地看了穆问濠一眼,他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司马瑞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向穆问濠叫道:“穆少爷,谢谢你救了宁主……宁儿。”
穆问濠缓慢地张开黑眸,看了他们一眼,不做任何回应的再次闭上眼睛。
永宁灿烂的笑容凝在嘴边。难道是她多心了?穆哥哥是不是对她收留司马瑞一事不开心?不然为什么从司马瑞加入之后,他就变得冷淡许多。
“穆少爷,等我把这条鱼烤好给宁儿后,我再去抓一条烤给你吃。”司马瑞迳自笑说。
“不必了,伺候我家少爷还轮不到你。”向安生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关系?宁儿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伺候穆少爷是应当的。”司马瑞转头向穆问濠喊:“穆少爷,我烤条鱼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你烦不烦?别再打扰我家少爷的安宁,否则我就打爆你的头,让你别想作金榜题名的春秋大梦。”
永宁心一紧,她怎么没想到呢?穆哥哥好不容易出城喘口气,她却没注意到该让他多休息,真该死。
“阿瑞,你的好意穆哥哥知道了,让他静静休息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烤给你一人吃……哎呀,忘了翻面。”当司马瑞将鱼翻面,早已焦黑如炭了。
永宁忍俊不住笑出来,“不愧是读书人,这种烤鱼的野趣你一定是第一次,对不对?”
司马瑞尴尬地搔头,“宁儿真是冰雪聪明,我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我再去抓鱼。”
“不用了,没鱼吃,还有干粮啊!你刚刚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条鱼,再让你去抓一条,天就要黑了。”
“宁儿,你看不起我?那我一定要做给你看。”
“好,我信你,但我不想吃鱼了。”她笑呵呵地劝阻他。跟他在一块很轻松,也十分开心。
“我快吐了,还是到一边吃去。”向安生递了一条鱼给穆问濠,自己则走到数尺外的树下。
永宁看穆问濠津津有味的吃着,拿着水壶欲起身,司马瑞立刻拿只杯子过来。
“宁儿,你要的杯子。”
永宁苦笑地接过来,举步走向穆问濠,司马瑞又挡在她前面问:“你要什么,我去取。”
“我要穆哥哥的人,你也帮我取吗?”她打趣地说。
“好。”在永宁来不及制止下,他已经跑到穆问濠面前。“穆少爷,宁儿请你过去一下。”
穆问濠抬眼看他,永宁小跑步过来,一脸局促不安。
“阿瑞,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啊?”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所以配合你,也想让穆少爷咧嘴一笑。”
她笑着摇头,蹲下身子,将水壶递给穆问濠。
“穆哥哥,喝水。”
穆问濠冷淡的看她一眼,“我不渴。”说完,他把吃完的鱼骨头丢掉,迳自到溪边洗手。
永宁跟在他身后,司马瑞也紧跟在她身旁。
“阿瑞,你回去,我有话要单独和穆哥哥谈。”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这……你先回去,好不好?”永宁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求他。
“那么你小心一点,穆少爷并不好相处。”司马瑞深深的看她一眼,才颓然丧气的离开。
永宁悄悄地走近穆问濠,想要吓他,不料他已转过身来。
“做什么?”晶莹的水珠流过他刚毅的下巴,滴落地上。
“想跟你说说话。”她仿佛好久不曾跟他说过话了,他醇厚的低沉嗓音,教她想念极了。
“那个流浪汉呢?他不陪你说话吗?”他又蹲下身,掬起清澈的溪水泼脸。
“他叫司马瑞。”
“我从不费力去记不相干的名字。”
“你还在气我擅自留下他吗?”他的口气好冷淡,平常的笑脸也不见了,一定是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他是你的责任,与我无关。”穆问濠盯着潺潺溪水,水面映出一张因波动而扭曲的脸。
“但你在生气,我感觉得到。穆哥哥,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我没有生气!”他气愤地起身反驳,温柔的俊脸刹那变得阴沉。
“穆哥哥……”她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他生气,现在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而对她咆哮,她觉得心里好难过。
穆问濠转身背对她。他是怎么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突如其来的不悦是打哪儿来的,仿佛那股闷气是平空出现,完全没有理由。而这样阴晴不定的他,吓了永宁一跳。
他强迫自己恢复笑脸,转身执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别想太多,我没在生你的气。”
“真的?”
“真的。”他咧嘴而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永宁依偎进他的怀里,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缓和,闭着眼享受两人独处的宁静。
“要是时间能就此打住,那该多好。”她喃喃低语。
他的黑瞳浮现一丝动摇,但很快地被深沉阴晦取代。
“别说傻话,咱们眼前还有一条路非走不可。”
“嗯?”她迷惑地抬起俏脸。
“复仇。”
闻言,她美丽的脸蛋扬起一丝苦笑,他为什么老是巴望着报仇,不看看眼前的幸福呢?
“那么走过这条复仇之路后,我希望你能为自己打算,追寻自己的幸福。”
“那是当然,报了仇,幸福自会来到。”他深信报仇之后,人生会是光明快乐的,再也没有仇恨和牵挂。
永宁怏怏不乐地坐在马车中,掀着布帘的一角,凝望着穆问濠坐在马背上的英姿。纵使他口头上说不生气,但一回到车队中,她立刻感觉到他刻意的冷淡,明明在生气,为何不明白的跟她说?
与她一同坐在马车中的司马瑞,顺着她专注的视线望去,很不是滋味的撇撇嘴。
“宁儿,你是不是喜欢穆少爷?”司马瑞一脸严肃的问。
永宁脸上立刻浮现潮红,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猜中她的心事。
“穆少爷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就算她不明说,穆哥哥那么精明,不会不知道的。
“宁儿,别怪我多嘴,我觉得穆少爷对你太冷漠,若是知道你的情意,没道理会这样。”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他了。他向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次出门,他可能还牵挂府里的事,才会疏忽了我。”她心虚地解释着。
“是吗?”他还是忍不住质疑。
永宁的心情倏地一沉。穆哥哥曾说要与她长相厮守,那是他的肺腑之言吧,她可以相信他吧!
风尘仆仆的赶了几天的路,终于看见林立的店铺商家。
他们一行人在一间烧得面目全非的酒楼前停下来,烧毁的匾额隐约还看得见“三笑酒楼”四个字。
“穆少爷,你来了。”纹杏凤眼勾魂地笑着,身为三笑酒楼的老板娘,待客待主的那一套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怎么还是一堆烧炭?信上不是说重新开张了吗?”向安生不解的问,无法想像那堆黑炭能住人。
“我有说在原地重新开张吗?既是新开张,当然得找更好的、更大的地方开张。穆少爷,你们随我来。”纹杏眼中只有穆问濠一人,笑看他一眼,在前面领路。
永宁放下布帘,柳眉不由自主地皱着。
“那是谁?真骚。”司马瑞不屑的问。
“不知道。”永宁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新的三笑酒楼的门口张灯结彩,一片喜乐洋洋,客人亦络绎不绝。
“穆少爷,你今晚就在这间上房休息,这可是我特别差人为你设计的,在这里很宁静,前面的吵嚷吆喝声传不到这里。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间,有什么吩咐我是随传随到。”纹杏挑逗地挑眉,媚眼不断地频送秋波。
向安生很满意的说:“换了个地方,房间果然气派多了,今晚我就和少爷同房,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他伸着懒腰,正想进房躺一躺,后领却被纹杏抓住往后拉。
“你和一干奴仆的房间在后面,想跟穆少爷住同一间房?等你再修炼百年再说。”纹杏瞪了他一眼。
一干奴仆?永宁眨着水漾的大眼睛,那其中包括她吗?
“早知道穆少爷来,一定会带来一堆没用的废人,所以我也差人设计一间大通铺,几个臭男人挤挤,一宿就过去了。”
“请等一下,我是不是能有自己的房间?”永宁急忙出声道。
纹杏乍听姑娘家的声音,诧异极了,连忙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真标致,刚刚我漏看了你。咦?穆少爷出门竟带奴婢一块上路,我可是头一口见到。”纹杏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奴婢?说她吗?永宁苦笑地看了穆问濠一眼,他却没有表示什么。
“既是姑娘家,自然不能跟臭男人挤大通铺的,待会我会帮你安排一个房间。”纹杏笑咪咪的说。
“谢谢。”
“那么我想睡在宁儿的隔壁。”司马瑞说。
纹杏讶异的瞧了瞧眼前俊逸的男人,他不像是奴才,更不像杂役,这次城主出门带的人还真复杂。
“你们该不会是一对小鸳鸯吧?”纹杏指着永宁,又看着司马瑞,暧昧的问。
“不是的。”永宁连忙否认。
“哎呀,没什么好害臊的。”纹杏款款地走近穆问濠,撒娇地攀住他的手臂,“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坏事啊,难道你们怕穆少爷不让你们谈情说爱吗?”
“我从不管个人私情,又怎会阻止?”穆问濠似笑非笑地轻拥着她。
永宁摇头否认,急声说:“穆哥哥,我和阿瑞没什么的。”
“别急着撇清,我们又不会笑话你们。”纹杏笑说,然后推着穆问濠进房里,“我去把他们安置好,你在房里等我,待会我再来为你洗尘,就单单为你洗尘喔!”
永宁被带开后,便一直魂不守舍,一个下午呆呆的坐在房里,即使司马瑞逗她笑,她也笑不出来。
“宁儿,我听一些酒客说庙里正举办迎神赛会,肯定热闹非凡,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司马瑞兴高采烈地说,想引起她的兴趣。
“我没那个心情,你自个儿去吧。”她提不起精神来,一脸愁容道。
“去嘛!今天迎的神祗是观音菩萨。听说只要是摸到观音的人,再大的愿望皆能实现,你不想去瞧瞧吗?”他夸张的说着。
永宁无神的眸子闪过一丝兴趣,“什么心愿都可以?”
“就怕你没愿望,否则观音菩萨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她思量了一会儿,晶莹的秋眸泛着微笑,起身道:“找穆哥哥一块去吧。”
司马瑞看着她愉快又有精神的背影,叹气笑着,“什么事都先想到穆少爷,她已经陷得太深了。”
第六章
“将军府?”穆问濠有些诧异,轻蹙起浓眉。
“班楼酒店、十锦布行、光德茶肆,以及三笑酒楼,连续数起劫盗纵火,作案手法十分类似,我和其他弟兄都判定是同一群人所为。”纹杏纤细玉指绞着青丝,目露精明的光芒。
“你是如何怀疑到将军府?”
纹杏十分有把握地笑着,自腰带间取出一枚金牌。
“三笑酒楼出事后,我安然无恙逃出来,由于没地方可去,只好暂住到班楼酒店,投靠肆岚,一边着手重建三笑酒楼的工作,一边还有人伺候。唉,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灾星,才到肆岚那儿没几日,那群人就找上门,纵火不成,双方正面起了冲突,这金牌就是从其中一人身上落下的。”
穆问濠盯着金牌半晌,那是纳兰将军府才有的东西。
纳前将军是乾隆身边的得力助手,立下的汗马功劳不少,而纳前将军的大儿子纳兰廷煜,更是一名干练猛将,父子俩深受乾隆倚重。
这几次破坏行动若真是纳兰廷煜的手下所为,一点也不值得讶异,乾隆分明是心急了,想让纳兰廷煜一举歼灭磐龙城。
这么说来,清明当天刺杀他和永宁的杀手,极有可能是纳兰将军府的人。
“城主,肆岚虽然武艺精湛,班楼酒店里也有数名身手不凡的武师,但仍未能将他们一举擒获,可见他们个个身手不赖。若他们真是将军府的人,城主这次务必要小心。”纹杏敛起笑容,谨慎的叮咛。
“纹杏,在进京之前,我得借助你的长才。”
“你要易容?”纹杏不免有些吃惊。城主行事向来狂肆不羁,今日会提出这要求,事情必定不容小觑。
“怎么?你的易容术退步了吗?”
“城主,你也太小看我了,你要老、幼、妇、孺,我这双巧手皆能为你办到。只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谨慎戒虑?”她好奇地贴近他的俊脸,想到要将这张俊美无比的脸孔易容成另一个面貌,不禁觉得可惜,因为在她眼中,无人能与眼前这张俊脸比拟。
“这你就别多问,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永宁能否顺利进宫,能否取得乾隆信任,能否逃过与她有一面之缘的杀手的眼睛,皆是要谨慎计划着。
原本是想让她单独应付,现在此法不通,所以他打算陪她一道入宫。
“那么你想扮什么?先说好,我可不想在你脸上造孽,扮成王八羔子大麻脸。”纹杏伸出小手,想摸摸他的俊脸,尚未碰触,他便抓住她轻浮的小手。
“你呀,就是不肯对女人多花点心思,多温柔体贴一点。你想一辈子打光棍,很多女人会觉得浪费呢!但那也未尝不可,你心里没别人,想到的第一个女人肯定是我,我就觉得骄傲起来。”她狐媚地笑着,让他抓着的小手反抓住他,往自己细滑的脸颊摸去。
穆问濠忽地抽回手,大步走向房门口,一打开房门,两个来不及逃走的窃听偷窥者被逮得正着。
司马瑞倒抽一口气,尴尬地对他笑着。
永宁低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她眼中的落寞。
“永宁,你来多久了?”穆问濠沉着脸问。
“刚到,就被逮着了。”司马瑞苦着脸回答。
“永宁,我在问你话。”
“阿瑞,我们走。”永宁垂着眼眸,拉着司马瑞的手臂要离开,穆问濠则将她拉回来。
“你听见什么?”
永宁咬着苍白的唇,低喃道:“我什么也没听见,只看见你摸着杏姊姊的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欲求不满?”他嗤笑一声,要他对女人表现出欲求不满,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不打扰你们了。阿瑞,走吧。”
“去哪?”穆问濠抓住她的皓腕,强迫她面对他、正视他的眼睛。
“反正你也没空,我去哪里是我的事。”她皱着黛眉,意气用事的说,一边想挣开他的手。“你快放开,再迟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