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的唇缓缓地离开她,望着她嫣红柔软的唇,轻叹一声:“我真的好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你知道吗?”
项芙蓉用手捧着他的脸,手指轻划过他的五官,低喃地道:“我知道,因为我和你有同样的感觉。可是……我的爱对你真的好吗?”
他猛然捉住她的手,沉郁地问:“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害怕自己爱人?为什么?”
她幽幽地长叹一声,终于说出自己的心结。“我的父母也是一见钟情。我母亲曾告诉我,当时她走在大街上,在拥挤的大潮中,和迎面走来的男子四目相望。在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无可自拔地爱上他,我父亲也是。”
“可是,你并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是不相信,因为一对在茫茫人海中意外寻获终生伴侣的夫妻,最后却为另一个女人的介入而酿成一出悲剧,我当然会怀疑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并不能保证一生相爱、一世相守。”
“发生了什么事?”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我母亲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她像株茧丝花,娇弱依赖的攀附在我父亲身上。她的心、她的意志,永远都追随着我父亲,没有自已更没有别人的存在。甚至连我──她的女儿,都无法往她的心中占有一个小角落。”
她悲伤地笑着。“小时候,我总是怀疑自己不是母亲生的,很好笑吧!”
他轻柔地拥她人怀,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亲吻她的额头,给予她迟到的抚慰。
项芙蓉深吸口气,轻轻地向他道谢。
“难道你父亲不知道你母亲这样对你吗!”他压抑着为项芙蓉感到委屈的怒气,不平地问。
她摇摇头道:“他不常在家,我母亲的痴狂,逐渐把生性洒脱的父亲逼向另外一个懂得他的女人怀中。我母亲很生气,因为刹那肘,她的生命意义全因为我父亲选择了另一个女人而消失,她崩溃了,不吃不喝的躲在家里好几天。有一天我下课回家,她牵着我的手,带我去找爸爸,就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哀求他回头。”
项芙蓉回忆着悲剧发生的那一天,眼神恍惚地跌人遥远的那一夜。
“他没有回头,反而坚决地要求离婚。虽然我那时候还小,但是我知道什么是绝望,母亲心碎酌脸上全写着绝望,她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向父亲,就在我的面前,她杀了父亲,同时也杀了自己。”她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泪泪满面,只是木然地说:“甚至连我在那里她都不记得了。”
该死的父母!柳絮文用力抱紧她,开始恨起那对只顾自己的夫妻。
项芙蓉痛哭出声,抽泣地说:“他们都忘了我!既然他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好怕自己会变得像他们这样,变得只想到自己,甚至为爱疯狂,疯狂地毁灭自己,也毁了别人,真的……”
柳絮文将她推离胸前,认真且坚定地看着她说:“你不是你父母,也不会像他们。你不可能如此残酷的对待你的儿女,更不可能将自己逼人绝境,在冰冷面具下的你,是个温柔却坚强的女人。你不是你母亲,懂吗?”
“我不是吗!”她迷惘地看着他,像个无辜小孩般的问他。
“你不是你母亲,你是你自己,是我所爱的项芙蓉。”他深情的眼眸如同黑夜般,带给她宁静和信心。项芙蓉吸吸鼻子,抹去眼泪,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我一定哭得一塌胡涂,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已经很少尽情的放声大哭了。不知为什么,只有在你面前,我的泪腺才特别发达。”
柳絮文看着她,发现自己对她在深情中又加了一种宠爱的心情,他想宠她、疼她,让她永远粲笑,一种没有忧愁的笑容!
“你……真的认为我不会变成我母亲那个样子?”她低声地问。
“你对感情的执着也许像你母亲,但是,我不认为你会因此而变得依赖,你和你母亲绝对不一样。而且,我也不是你父亲,我不会因为你爱得太深而逃走,我的心是永不满足的,无论你给我多少爱,我的心永远装得下。”他毫不隐藏的表达自己对她的深情。
这个答案安抚了她恐惧的心,彻彻底底地让她从阴影中走出来。
“这是你说的,哪一天受不了可别怪我。”她难得露出调皮的笑容,睁着清亮的眼睛望着他。
“放马过来!我绝不会求饶的。”他哈哈大笑,一手揽过她的腰,又给了她一记深吻。
“不公平,你每次都偷袭我,趁我不备时偷吻我。”项芙蓉在他结束这个吻时,佯装不悦的瞪他。
“有吗!”
“当然有,你上次就……”她突然掩住嘴垂着头偷笑。“我喝醉了,将当时男装的你误认是梦中佳人,不但吻了你,还差一点和你干柴烈火……”他抿着嘴笑,见她猛地抬头,目瞪口呆,红潮爬上颈项、脸颊,不觉笑得更加愉快了。
“你记得?难道你一开始就记得那一夜发生的事!”
他点点头,促狭地道:“我是记得那一夜,不过我并没有发生任何事,除了一个轻吻……”
“我不是指那件事啦!”她白了他一眼,决定不让他的话影响自己。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那一天喝醉了,否则软玉温香抱在怀中,我们早洞房了。”他轻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项芙蓉感到一股热潮自脚底弥漫全身,气温似乎一下子由零度升至沸点。
她清清嗓子道:“我不知道古代人也流行先上车后补票。”
“古代人?先上车后补票!”他愣愣地看着项芙蓉说出他不甚了解的词汇。
项芙蓉见状赶紧闭上嘴,她根本忘了没对他说过这件事。
柳絮文没有追问,只是深思地地看着她。
考虑之后,她直视他的黑眸道:“我知道你认识谢萝,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柳絮文深深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指……”
“我是指她的出生、来历,你知道一切,对不对!”
“你该不会想说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吧!”
项芙蓉笑着道:“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
柳絮文先是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渐渐地才恢复正常:“你也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世界!”
“如假包换。我和阿萝是莫逆之交,她曾经一度离开过这里,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就是在那时候,她告诉我你的事,你和寻荷小筑,还有那幅画。”她浅笑道。
“她知道?她知道那幅画中的人是你?”他诧异地问,原来当时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表示她知道他所寻找的女子在何处,在一个他无法穿越的世界,千年之后的时空。
“嗯!后来我们发生意外,同时坠落谷底,她回到这个时空,我也跟着来了。”她将当时的情形描述出来。
柳絮文神色不定地捉紧她的手,紧张地问:“你会像她那样,突然从我眼前消失吗?你会吗!”
项芙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老实地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好友欧阳昀当时的心境。
历经千辛万苦才赢得的爱人,却随时会消失,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那一份狼狈和椎心之痛,又岂是他人能够理解的?
项芙蓉主动拥抱他,温柔地安慰他道:“事情都还未发生,你又何需烦恼?说不定我比阿萝幸运,根本不会有分离之苦,对不对?”
“对,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要厮守一生一世,绝对不会分开,绝不会!”他拥紧她,反复地说这句话,彷佛只要多说一次,事情就不会发生。
“絮文──”
“三少爷──”
“项姑娘──”
“阿项──—”
“柳絮文──”
柳絮文首先听到远处传来的人的呼唤,他站起身道:“他们来了。”
“他们?你是指来找我们的人?”
她惊讶地跟着站起来,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如此迅速,竟然在飘着雪的夜里搜索山区。
“嗯,我们马上就可以得救。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他们。”他回头对项芙蓉说,脸色却在刹那间大变。
“怎么了?”她微蹙眉头,伸手摸自己的脸,不明白是什么让他一看见她就脸色大变。
“没什么,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好了,他们自然会找到我们。”他蓦地将她抱住,不安地强笑道。
“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冷静的看着慌张的他。
柳絮文望着笼罩在项芙蓉脸上的黑云,知道死亡之神紧随在她身边,不由得背脊发冷。
“没……没事,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项芙蓉并没有相信他这拙劣的借口,摇头道:“这不是你脸色大变的原因。你看到什么了?”
她突然想起谢萝说过柳絮文精通面相、占卜,想必是他从她的气色中看出来什么。
“我……”他闭紧嘴,不肯透露。
“不管是什么事,至少不是现在,你就安心的去找他们吧!否则我可能会因为染上肺炎而死。“他既不肯说,她也就不再逼他,不过她知道一定是很重大的事,才会让素来冷静的他惊慌失措。
他仍是不肯移动,固执的望着她。
“好吧!你既然不肯动,就让我去。”说着,她就要往外走,因为担心他背上的伤。而正如她所预料的,柳絮文立刻捉住她的手,阻止她向外走到漫天风雪中。他在内心挣扎许久,才咬咬牙道:“我去,不过,你千万要小心。”
项芙蓉回他一笑,“好啦!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绝对不乱跑。”
他再看她一眼,这一才转身走出凹洞,才走几步路,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当他猛地转身回头,只见原本凸出的石块,眨眼间断裂,巨大的崖块夹杂泥土尘沙,轰隆一声,迅速地将凹洞掩埋。
在回首的那一瞥,他只来得及看见项芙蓉惊愕恐惧的眼眸,一种诀别的神情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心撕成碎片。
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呐喊在漫天雪夜中更添凄凉。
“不──”他发狂般地朝着被埋没的凹洞飞扑过去,一边嘶喊着,一只手则拼命地挖着石块。
“不可能,老天不会这么残酷,阿项!”
当众人抵达柳絮文所在的地点时,看见的景象就是这一幕──一个陷入疯狂的男人,和血渍斑斑的双手。
原本他们距离此地尚有一段路程,想找到人恐怕还要好几个时辰,却因为一阵地动山摇,震慑住每个人,而后,他们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哀嚎,如负伤之兽的怒吼,气愤难当却又如此哀伤,赤裸裸地发泄,闻之者莫不鼻酸心痛。
柳絮飞首先闻声而至,一见乱石惨状及柳絮文凄厉狼狈的模样,他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她才能牵动絮文的情绪,而她显然已丧生在乱石之中。
“老三!”他伸手想扶起狂挖着石块的柳絮文,不料却被柳絮文用力一甩,将他的手挥开。
此刻,柳絮文的脑中除了项芙蓉,再没别的。
柳絮飞沉重的看着他努力想从石块堆中寻找他心爱的女人。
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三弟于事无补的挣扎,趁着柳絮文一心一意地挖着石块,无心于外物时,飞快地点中他的睡穴,暂时停止他的痛苦。
柳絮飞将昏睡过去的柳絮文移到一边,这才下令众人齐力将石块搬开,务必将项芙蓉的遗体找出来安葬,这是他所能做到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仆人高声呼叫柳絮飞。
柳絮飞立刻走到已渐清除的石堆边,等待着即将出现的景象或许将是惨不忍睹的情形。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其中较大的石块搬开,大家皆屏气凝神地等着,但不可思议的是,预期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环绕在四周的众人全出神地瞪着已经清除一空的地面。
除了白雪之处,再无一物,别无一物,别说是人,就连一滴血也没有。
在石堆之下,竟然是──空的!
第十章
一片纯白,没有任何色彩的白。
辽阔得不见上下四方,没有尽头,没有界限的空旷。
当人处于其中,面对这片无涯无尽的空、大、静,自会产生一种异常的孤寂感和恐惧心。
遥远的一角,突然间充满了色彩,柔和了这片空寂。
一名平躺的女子,闭着眼眸,无意识的飘浮在空中;而另一名少女,手支着下颚,盘腿而坐的同样浮在半空中,恍若无重状态下的轻松自由,却又多了一份稳重笃实的安全感。
“原来刚才那阵冲击是她闯进来的关系。”少女圆睁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同猫眼般晶莹剔透,她望着平躺的女子自言自语。
少女蹙紧眉头,双手在胸前交叉,一副沉思的模样。“怎么可能呢?我又没开启时空之门,她怎么会进到门里呢?”
“自从上次将她们送到宋朝后,我就关闭了时空之门,没有我开启时空之门,她是不可能进得来──”少女左思右想这名女子出现在她所掌管看守的时空之门的原因。
她喃喃自语道:“当然,除非神界的人帮忙,否则──啊,知道了,她一定是被别人给设计跌进门里的,刚才那阵地震,根本不是自然发生,而是有人蓄意制造,为的就是借由空间的震荡,将门给震开,而且算准我会在这个时间经过这里。”
少女用手击掌,十分相信自己的推论。“没错,事情一定是这样,凭我可爱的智商,一定没错。”
“只是──是谁呢?”
可爱瞪着圆眼睛,望着眼前兀自昏睡不醒的女子,一个她无意、不小心造成的美丽的错误。
可爱想了半天,仍是理不出个头绪,她搔搔头,无奈地说:“看来我的智商还没高到能够猜出是谁的恶作剧,唉!那个人也真是过分,开这种玩笑,如果他时间没有推算正确,那么她不就被乱石给压死了吗?”
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可爱不由得生起气来。“真是可恶!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搞的花样,看我不揍他一顿才怪,罔顾人命,又拆散一对姻缘,根本是个没血、没泪、没心肝的人。”
突然,可爱叹口气对着空气说:“下来吧!”
她话才说完,身边立刻出现一个漂亮的女孩,盯着可爱圆润的脸笑道,“嗨!可爱。”
可爱张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她问:“白马,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白马神秘的一笑道:“我是来解答你的疑问,顺便看看她。”
“解答我的疑问?”
“是啊!你现在一定在想是哪个家伙把她给扔进时空之门的吧?”
可爱立刻点头,忙问:“你知道是谁故意制造时空的裂缝,让她跌进时空之门?”
白马笑而不答,一迳地打量平躺着的女子。“是她吗?你的迷糊下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