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芙蓉了解地点点头,这种门当户对的观念不只是在古代,就连思想开放的二十世纪,仍有不少人存在着这种想法。
看来,她似乎是将事情弄拧了,不由得有些愧疚。
“我们只在王府待几天,应该不会这么巧的遇上他。再说他正在追捕采花大盗,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就得手,你放松心情吧!”她安抚叶歌道。
“住在这里我如何放心?再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想捉谁,没有人逃得掉,八成已经得手了。”叶歌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其实就算他回来,见到你又有如何?你已经有我这个‘丈夫’了,人妻不可戏,这种道理他应该懂吧!”项芙蓉扬着眉道。
“除非,他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中拥有强烈正义感的男人。”
叶歌瞥她一眼道:“他是。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接受我说我嫁人了的消息,他一定会认为我骗他。”
项芙蓉笑起来,眼眸闪过一丝嘲弄的光芒。“如果我们同住一室,他还会怀疑吗?”
叶歌一惊,瞪着她叫:“同住一室?你疯了吗?孤男寡女的同住一间房,传出去教我怎么做人?”
项芙蓉闲适地笑道:“是你说我们是‘夫妻’,夫妻自无分房睡的道理,更何况,王府上下皆以为我们是夫妻,只安排一间房,你总不能再去跟他们要求另备—间房吧!”
叶歌这才想起其中难处,不禁焦急地说:“都是你不好,接受柳夫人的邀请,才会搞到这种地步。”
“事到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向柳夫人承认自己欺骗她,再不就只有委屈点,将就了我这个‘丈夫’了。”项芙蓉轻松地边喝茶边说。
叶歌咬着下唇,仿佛决定生死大事般地考虑,最后才瞪着她说:“我不能选第一条路,只有勉强和你同住一室,不过,你睡地上。”
“我睡地上?”项芙蓉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叶歌竟然要她睡地上。
“对!如果你敢越雷池一步,我警告你,我是不会留情面的。”叶歌挑高秀眉,瞪着她说。“你既然能够不理会众多美女的投怀送抱,我想可以相信你吧!”
“相信我?唉!看来我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叶歌,我老实告诉你吧!我不是男人。”项芙蓉皱皱眉叹道。
叶歌哼道:“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
“没错,我是如假包换的女人。”项芙蓉承认,不怕叶歌不相信,大不了验明正身嘛!
叶歌眯起眼,盯着她从头看到脚,狐疑地问:“你真是女人?”
“真的。”
“我的天!我和你相处这么久,竟然没发现你是女人,你根本没有喉结嘛!”叶歌仔细打量她好一会,用手击掌叫道。
项芙蓉自嘲地说:“不用在意,我没有的东西很多。”
她略带影射的话,让叶歌红了脸。
“你为什么要扮成男人?害得好些颗心为你而碎。”叶歌拉着她坐下,好奇地问。
项芙蓉摇头道:“这倒是我始料未及之事。我只是想,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要在江湖上行走,难免会招惹危险,倒不如扮成男人来得方便多了。”
“哦!我还以为你有难言之隐,譬如逃避仇家,或是躲人啦!”叶歌无趣地说。
仇家她是没有,躲人倒可以算是,只是他会找寻自己吗?应该会吧!一个如此执着的男人,又岂会半途而废?!
她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甚至不愿再想起柳絮文。
柳絮文?
梆絮浩?
项芙蓉一愣,她努力想将柳絮文封锁在记忆中,因而没去注意他的名字和叶歌逃避的男人竟是如此相近,难道说……
“叶子,柳絮浩是柳家独子吗?”她慢慢地问。
叶歌摇摇头道,“如果是,柳絮浩就不能这么悠闲了,我听说他排行老二,上有兄长下有弟,一个比一个出色。柳家三兄弟在杭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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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杭州!谁不知道安庆王的三个儿子!人人都说你们一个比一个奇怪,放着正事不做,成天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柳夫人瞪着难得同时回府的三个儿子,免不了又是喜又是牢骚满腹。
老二柳絮浩俊朗的脸,充满坦率直爽的笑容,他哈哈笑道:“看来娘的身体已好了,我还道你病危,特地赶回家探望呢!”
柳夫人秀眉横竖,杏眼圆瞪道:“谁说我生病了?我这把老骨头没见着孙子前,是不会倒下来的,而且你哪是为了我这个母亲回来的,你是捉完采花贼后,顺道回家转转,你以为我不知道。”
柳絮浩摸摸鼻子傻笑,他早知道母亲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
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只是微扬着嘴角的老大柳絮飞,听到柳夫人的话不觉失笑道:“娘,难道您忘了飞鸽传书?上面可是有娘亲‘病危’的消息,您该不会将信传了就忘了这回事吧!”
柳夫人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的诡计,原本是想在他们回家前,好好装病以威胁他们娶妻生子,没想到自个真的忘了。
她将眼光转到俊逸风流的老大身上,这孩子聪明中带着些狡猾,只喜欢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却对官场缺乏兴趣,让她伤尽脑筋。
“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么快回来?我才去上完香,还想休息休息,你们就冒出来,我一高兴就忘了嘛!”柳夫人不但不脸红,反而抱怨他们。
柳絮飞用他令人为之迷醉的笑容道:“是我们不好,我们真不该这么早回来,让母亲‘忘记’生病。”
“本来就是,你们再晚个一、两天,我就会想起来,一切便会相当圆满。”柳夫人打蛇随棍上,趾高气昂地大言不惭。
柳絮飞兄弟深知母亲怪异奇特的个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才是他们的娘该有的反应。
“老三,你发什么呆?打从回来连句话都没有。”柳夫人将注意力转向么儿柳絮文。
柳絮文由门边回过头,对母亲淡淡地笑。“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论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赞成,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柳夫人扬起秀眉盯着这个外貌酷似自己,又聪慧过人的小儿子,对他淡泊的个性实在是没辙。
柳絮文文武全才,学什么都是又快又精,偏偏对事情看得淡;过着犹如闲云野鹤的生活。但是她知道在温文儒雅的外表下,他是一团火,强烈得足以燃烧一切。
“说得好像我多专制似的!我的话你们还不是当成耳边风,要你们娶妻生子,好像是害你们一样,不是跟我推三阻四,就是躲得远远的,早知道我就生女儿,多贴心啊!哪像你们,尽是让我伤脑筋。”柳夫人不悦地道。
柳絮浩笑着安抚母亲,“娘!这种事急不来的,缘份到了自然水到渠成,大哥和三弟一定会生一堆孙子让你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柳絮飞收起摺扇,斜睨他道:“若论娶妻生子,二弟自然是责无旁贷,他成天在江湖中行走,遇到的女子比我们多,要娶也是他先娶。”
柳絮浩瞪着大哥道:“小弟怎么比得上大哥?!大哥风流倜傥,哪家姑娘不爱慕你?只要你点个头,还怕没有三妻四妾吗?”
柳絮飞抿抿嘴,笑得狡猾。“有时候对象一多,就难以选择,不像你早已心有所属,只要卯足劲去追求,马上就可以娶妻生子啦。”
“大哥──”柳絮浩说不过柳絮飞,窘得两颊发红。
“大哥、二哥,你们互拆对方的台,难道不知鹬蚌相争,泡翁得利?”柳絮文摇头道。
柳絮飞用扇子敲敲头道:“老三说得没错,老二,咱们就别为对方找成亲的理由了,否则‘渔翁’可是会撒下网捕捉我们这些‘鹬蚌’呢!”
柳夫人闻言瞪圆了眼,生气地道:“什么意思?为娘的会这么不择手段吗?真是奇怪,别人家要儿子娶妻就像吃饭一样简单,偏偏我三个人模人样的儿子要成亲就比登天还难,这还有什么天理?”
“不过是要你们讨房妻室,又不是要你们上刑场,一个个怕成那样子,亏你们还是我金瑶仙的儿子。想当年我叱咤江湖时,哪个鼠辈不闻风丧胆!”柳夫人又提当年勇,直听得三个儿子垂头闷笑。
柳夫人金瑶仙年轻时是女名捕,名声之大,江湖中人莫不知晓,却爱上安庆王柳克恭,经历了一场风波,才得以顺利成为安庆王妃。这件事他们兄弟自小听着,早已倒背如流,但是当柳夫人讲述时,三兄弟没有人敢打断,母亲的脾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除了父亲以外,至今无人能平安逃脱。他们三兄弟一身好武艺,除了得到名师指点外,更重要的是母亲细心、用心的“调教”,为了怕调皮挨罚,三个人早早就学得防身之术,以便脱逃。
“我并不重视门第家世,只要她们身体健康,头脑清楚,品行端正,你们要娶谁我都不会过问。可是你们呢?老大拥有无数红粉知己,却没有心去娶人家;老二则是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子,整天缠着人家,也没缠出个结果;老三更离谱,爱上梦里的佳人,连有没有这号人物也不知道,愈说我愈头疼。”柳夫人翻翻白眼举止豪爽,与她美丽娇柔的外表完全不搭轧。
“有。”柳絮文淡淡地插一声。
他的一个字仿佛轰雷般,轰得室内一片寂静,另外三个人目磴口呆地看着他。
柳絮文肯定地道:“有这个人。”
“真的?在哪里?你怎么不带回来?我还以为世上不可能有这个人,没想到她真的存在,太好了!”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以为最不可能成婚的老三,却有可能是第一个娶妻的人,一想到这里她就乐得晕陶陶的。
“她人呢?”柳絮飞、柳絮浩同时开口。
“失踪了。”简单的一句话,又如同地震般,震得三人愣在原地。
柳夫人颤抖得指着他叫:“失踪?失踪了!你把我的儿媳妇弄丢了?”
柳絮文对母亲的话觉得好笑又好气,“不是我弄丢,是她自己离开。”
“我不管是她自己走的还是什么,反正你一定要把我的儿媳妇找回来。”柳夫人叉着腰叫道。
柳絮文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多嘴,圣贤说得没错,言多必失啊!
“老三,要不要我帮忙?”柳絮浩热心地问,岂料却换来母亲一记白眼。
“要管兄弟的事之前,先管管你自己的。叶歌是她的名字吧?”
柳絮浩神情一变,盯着母亲看。
“我昨日去进香时,遇到一群土匪,叶歌那女娃出手帮了我,我知道她是你喜欢的人,硬是把他们带回王府。”柳夫人撇撇嘴道。
“他们?”柳絮浩呆呆地问。
柳夫人冷冷地说:“叶歌和她的相公啊!”
第四章
“相公!”柳絮浩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十分难看,粗声地吼道。
柳夫人睨了儿子一眼,冷冷地道:“没错,至少她是这么说的,她的相公是个清俊的书生,虽然不会武功,但看来可不会输给你!”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嫁人?我才离开扬州不到二十天,她不会那么快嫁人,我不相信。”柳絮浩脸色阴沉地叫道。
“你对着我叫上十次不可能又有什么用,不相信你便自个去问她吧!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叶歌那女孩,只可惜你追不上人家,能怪谁呢!”柳夫人摇摇头,言下之意颇为惋惜。
柳絮浩抿紧唇,不发一言地离开大厅,完全没有注意到柳夫人嘴角隐约的笑意。
“娘!你既知老二的意中人已然嫁人,又何苦带她回来让老二伤心呢?”柳絮飞皱起眉头,为柳絮浩难过。
“这叫以毒攻毒啊!姑娘她都嫁人了,他不亲眼看看人家小俩口亲热的场面,会死心吗?老二的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他好。”柳夫人理直气壮的说。
柳絮飞、柳絮文相视一望,心中对母亲怪异的举动感到狐疑。
“您该不会在计划着什么事吧?难不成您期望老二杀了她的相公……”柳絮飞扬眉道。
“呸!你娘是这个人吗?再说老二也不是那种杀人而后夺人妻的人。”柳夫人啐他一声。
柳絮文蹙起眉头,眯着眼看向母亲,“您的行为太反常了,我相信事有蹊跷,难不成您的话是假的?”
柳夫人瞪着两个儿子道,“这还有天理吗?儿子竟然怀疑自己的母亲。我绝对没有说谎,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个去印证,我要回房去了。”
柳夫人转身走了儿步,又回过头道,“老三,你最好赶紧将我的儿子媳妇找到,否则我不饶你。还有你,老大,你给我听好,明年冬天以前你再不娶妻,别怪为娘的没警告你,我会亲自帮你选妻,押着你进洞房,到时候就算你想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丢下几句威胁的话后,柳夫人这才步履轻盈优雅地离开,留下两兄弟面面相觑。
“我相信娘说得出就做得到。”柳絮飞叹口气道。
柳絮文则摇头苦笑,“我是自掘坟墓,娘已经认定她的媳妇了。”
“难道你不是早就认定你的梦中人是唯一的对象?否则你又何苦在茫茫人海中搜寻她的芳踪?”柳絮飞指出事实。
“唉!我是,可是她却……”柳絮文懊恼地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确定她是你梦中的那个?”柳絮飞地问。
柳絮文神色怅惘地道,“第一眼见到她时,我简直傻了。她是那么活生生、温热的一个人,我真的想紧紧地拥抱她,可是,在我面前的她却是以男人姿态出现。”
“男人?”柳絮飞一怔,继而清清嗓子道,“老三,你该不会将一个男人当作你梦中佳人的替身吧?尽管他们再相像,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柳絮文扬起嘴角,“我是说她以男人的姿态出现,而不是指她是男人。”
柳絮飞恍然大悟地道,“你的意思是,她易钗而弃、女扮男装?”
“嗯!”
柳絮飞突然哈哈大笑,轻摇着文扇道,“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认不出她是男是女。你这么聪明绝顶的人,怎么连男女都分不清呢?如果是我的话,在第一眼时就会知道她究竟是男还是女。”
柳絮文扬起眉,缓缓地道,“她的气质不同于一般女子,有一种超越男女性别的韵味──。”
柳絮飞被他的形容词挑起兴趣。“她真有那么特别吗?还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将她过分美化了?”
柳絮艾只是看着大哥,慢慢地说,“我是那种夸称虚言的人吗?”
柳絮飞收起扇子,正色道,“我相信你的话,如果她真有你所说的一半特殊,恐怕我也会喜欢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