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两人机械式地摇头,齐声说:“我不知道,她好像真的说宋朝。”
三个人同时转头望着谢萝。
“你不是开玩笑吧?”
谢萝摇头。
“真的回到宋朝?”
谢萝点头。
“南宋?那个中国历史上的南宋?”
谢萝再度点头。
“我的天!”周玉光虚脱地跌坐在病床边,拼命摇着头叫:“南宋!怎么可能?你怎么选了个积弱不振,还是个战乱的时代?”
谢萝听见周玉光怨言,和自己当初的想法一致时,不自禁地笑出声,她的狂笑扯动背上的伤口,疼得她立刻闭上嘴,却仍不断轻笑。
周玉光瞥她一眼,嘟起嘴娇嗔道:“笑什么,人家是说真的。”
“我不是因为你的话发笑,是想起自己当初和你有相同的感觉才笑出来。”谢萝止住笑,轻轻地解释。
“真棒,回到历史中,我真羡慕你有这种经验。”林玲月眼中充满幻想,哀声叹气地道。
“只怕事情降临到你身上,就不会觉得罗曼蒂克,只怕会坐在地上大哭呢!”项芙容扬眉笑道。
谢萝觉得脸上一热,项芙蓉说的情况,也正好是她的写照。
“讨厌啦!阿项老爱泼人家冷水。”林玲月摇头叹气。
项芙蓉撇撇嘴道:“冷水才能让你头脑冷静一点,省得你一天到晚作梦。”
“我才没有作梦,我只是浪漫。”
“浪漫?我看你等一下一定问阿萝,她有没有遇到白马王子,谈上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项芙蓉挑高眉直盯着林玲月。
林玲月才张嘴要反驳,就只听见一声叹息,接着一个爆炸性的回答,震得三个又是一阵晕眩。
“我遇见我今生的爱人。”谢萝喃喃地说。
三个人瞪大眼,盯着谢萝,仿佛不相信她刚才的话。
周玉光吞吞口水,小心地问:“你遇见你的爱人?而他是个古人?活在千年之前的男人?”
谢萝轻柔地笑。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和古人谈恋爱!”周玉光垮下脸,夸张地叫着。
“我知道。”谢萝无奈地笑。
“能够吸引你的男人,想必不错,只可惜我们见不到他。”项芙蓉拍拍谢萝的手,淡然地笑。
周玉光苦笑道:“一个千年前的古人,要见面除非咱们都到宋代,否则只有百年后;看看有没有办法见面。”
“小光……”项芙蓉蹙起眉轻斥周玉光。
周玉光这才惊觉失言,谢萝凄楚的神情令她难过。
谢萝回到过去是意外,这种意外一生中有多少机会遇上?她这一回来,就表示和那个古人永无相见之日,有多少人能够忍受这种不得不分离的痛苦?周玉光真的为谢萝心痛.
“阿萝,如果你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在心里,让它发泄出来吧!”林玲月摸摸她的头发,温柔轻声地说。
在家人面前勉强隐藏的痛苦,如潮水般随着碾泪倾泄而出。
谢萝凄切的哭声,让她们跟着流泪,四个人抱成一团,一起为谢萝没有结果的爱情哭泣。
直到她们哭累了,才互相为彼此擦去跟沮。然后,谢萝开始说起她在宋朝的日子,谈起欧阳韵时,脸上交织着爱恋与忧伤,言及她逃离碎剑山庄后的遭遇,每一个人都破涕而笑。
谢萝口中所说的景物、朋友,就像电影般呈现在她们眼前,她们分享着谢萝在遥远时代的悲喜,拥有了和谢萝相同的记忆。
当她们踏着夜色走出医院时,林玲月望着天空中模糊的月影,有感而发地说:“我真的羡慕阿萝啊!”
“羡慕?你是不是昏了头?这么痛苦的事,你还羡慕!”周玉光嗤声道。
“我羡慕的是阿萝能够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也许有痛苦,也许很无奈,但是她深爱过,人生就该无憾了!”林玲月淡淡地笑。
“无憾?—个残缺能够无憾?那是骗人的话,我不相信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论调。真正相爱的人会不求天长地久?玲月,你太浪漫了。”项芙蓉冷笑道。
“我的想法和阿项一样,我喜欢圆满大结局,也许俗气,但是我就是喜欢。或行你认为悲恋很美,但是美丽又有什么用?一辈子抱着思念、痛苦过日子,人生岂不是很悲惨?我宁愿选择平淡而圆满的表情,也不要激烈、狂野、撼动天地的苦恋,那很苦,真的很苦!”周玉光认真地说出她的感情观。
林玲月低头不语,三个人并肩走着,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寂静的夜里,各有不同心思的人想着谢萝的爱与愁!
☆ ☆ ☆
当欧阳昀站在破晓的花园中,所有人皆是一呆,将近七天七夜的自我封闭,欧阳昀终于走出深锁的房间,步入阳光之下。
欧阳昊、杜子涓、欧阳晓、苏广非四人,在接到仆人的报告后,立刻冲向花园,傻愣愣抛看着他伫立在松树下,静静地看着攀附在松树上的女萝草。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叫他,四个人惴惴不安地站在他的背后。 缓缓地,欧阳昀转过头,淡淡地说:“我一直没有发现这里有女萝草,这种植物并不显眼。”
欧阳昀平静无波的眼睛,找不出一丝痛苦;俊朗的脸亦是一派平和,他的声音淡漠,没有显现出喜怒哀乐,他又恢复咸谢萝未出现前的欧阳昀,冷漠高傲的碎剑山庄二少爷。
他们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虽然他的身上感觉不到痛苦的气息,他们却明白在欧阳昀的内心深处,永远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昀弟…”欧阳昊看着他,却想不出话可以说。
欧阳昀看他一眼,淡然一笑,没有再开口,转身飘然离开。
“他真的没有问题吗?”杜子涓不放心地问。
“可能吧!”欧阳昊不确定地说。
“二哥那么爱萝姐,我不相信他会没有问题。萝姐离家出走对。二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萝姐被绑架时,二哥更是可怕。现在,萝姐离开,而且生死不明,我实在不以为二哥真的没有事。”欧阳晓语重心长地摇头,看着欧阳昀离去钓方向。担忧地说:“恐怕问题大了。”
“我同意晓儿的看法,他只是将一切有关谢萝的事深藏在心中,表面上平静,实际上他压抑着自己,如果有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了,恐怕就会崩溃疯狂。”苏广非沉重地叹气。
“我们该帮帮他才对。”杜子涓咬着唇,着急地看着他们。
“帮?我们何尝不想帮,只是怎么帮?除非教谢萝再一次出现,否则谁都使不上力。”苏广非淡淡地说。
四个人无力地摇头叹息,感情这种事,除了老天,还有谁帮得上忙呢?
“要不要劝昀弟暂时离开扬州,到西湖去?一来让他离开这个伤心地,再者可以散散心,纾解郁闷。”杜子涓突然说。
欧阳昊沉思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当天晚上,欧阳昊即提出这个意见,欧阳昀冷冷地拒绝。
“我不需要离开,我有事情要做。”他清冷的声音,令人联想起冬夜的弦月,孤寂而且疏远。
“不要担心,你的工作我应付得过来。”欧阳昊迅速地回说。
欧阳昀淡淡地笑道,“这件事我要亲自做。”
众人一愣,不明白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必须让他亲自去做?别人不能他做?
欧阳昀嘴角掀起冷冷的微笑,轻声道:“我要让他们后悔惹了我。”
杜子涓手一颤,在一瞬间,俊美的欧阳昀看起来竟然像是鬼,一个复仇的鬼。
“昀弟?你真的要……”
“大嫂,这是我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发过誓,谁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我只是实现我的诺言。”欧阳购沉静地看着她。
“可是,杀人是犯法的…”“江湖人不管法律,只有对错。他们知道侵犯我的下场,但是他们还是下手,这是他们的选择。”
“你真的执意报仇?难道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决定?”杜子涓盯着他问。
欧阳昀沉默片刻,慢慢地才说:“除非谢萝回来,否则我的决定绝不更改。”
杜子涓轻咬下唇,颓然地放弃说服他改变报仇的心意。
她注视厅堂上的另外三人,他们平静地接受欧阳昀的决定,这就是江湖中人吗?快意思仇,刀口舔血?
“昀弟,你准备怎么做?找到他们,一剑结束掉?”欧阳昊冷酷地问。
欧阳昀瞳孔一缩,拳头紧握地瞪着妹妹。
“萝姐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一定不乐意见你为她杀人。”
“你也要我放过他们?”欧阳昀冷冽地盯着她。
欧阳晓摇头道:“不,我只求二哥惩罚他们就好,不要杀了他们。”
“不!”
“二哥,如果你为了萝姐杀死他们而萝姐能够回来,我会第一个动手。可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算你杀了一百个、十万个人,萝姐也不—定回来,你想让萝姐背负这几条人命吗?”欧阳晓力劝道。
欧阳昀脸一沉,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二哥!如果你爱萝姐,就不该做会让她难过的事……哥……”欧阳晓在他身后喊着。
☆ ☆ ☆
欧阳昀疾行如风,狂奔至白芷草原才停下。
他想怒吼,想咆哮痛哭,却喊不出声,流不下泪,从那一天后,他的所有感觉都随着谢萝消失,现在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罢了。他抚摸胸前的一颗心,苦涩地想,谢萝的心,他仍小心地贴身带着,而心的主人却再也寻不着,任凭他踏破山川,谢萝仍是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因为她是一颗错坠时空的星子,错人他生命轨迹的星子。
一阵脚步声将他自深沉的思念中拉回现实。
他冷淡地望着远处,四名轿夫抬着一顶轿子稳健地走向碎剑山庄,当轿夫看见他时,反转身抬着轿子朝他走近,在他身旁停下。
欧阳昀冷眼看着冷艳语由轿中走由来。
冷艳语温柔的眼光中满是歉意,当她知道喜玉为她绑架谢萝,并且派人暗杀谢萝的时候,她是又惊又怒,却不自禁在心里燃起一小簇的希望之火。
她当然知道谢萝的死亡对欧阳昀是个刺激,更明白他不会放过杀害谢萝的凶手,无论是动手的人,或是幕后策画安排的筹画者。但是,喜玉毕竟是她亲如姐妹的侍女,她必须亲自为她求情,更何况喜玉是为了她才会冒险,说什么她都不能让欧阳昀对付她。
然而,温和有礼的神情没有出现过,此刻他盯着她的眼光,冷漠无情,好似陌生人一般,看得她心寒,彻底断了对他的情丝。
“二少爷!我是特地来向你赔罪的,喜玉年纪轻,不懂事,她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我的不死心,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一条命…”冷艳语垂着头,哀怨地道。
欧阳昀冷冷地道;“放了她一条命?她却不知道放过别人。”
“二少爷!喜玉年幼无知,一切事都怪我,如果你要杀就杀我吧!”冷艳语含泪看他,跪下来求他。
欧阳均面无表情地看她,“我不会牵连无辜,这不关你的事。”
“不!是我的事,若非我的不死心,她不会出此下策,伤害谢姑娘;若非我的痴情,她不会为我抱不平,若非…”冷艳语急切地说着。
“不管她的动机如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你不必白费口舌。”欧阳昀冷酷地打断她的哀求,冰冷地看着她。
“二少爷!我求求你,喜玉才十七岁,她还有好长的路…”
“小萝难道就没有前途可言?她的命难道不值喜玉?”
欧阳昀含怨地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见她为我而死,她是个好女孩,她真的只是一时胡涂……”
“不用说了,我不会改变心意,你走吧!我不要再见到你。”欧阳昀冷漠地转过身,不愿看她。
冷艳语咬紧下唇,泪流满腮地走回轿内。
她的话对欧阳昀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分量,她死心了,真的,真的死心了。
☆ ☆ ☆
谢萝盯着山崖下的表情。令跟随在她身后的三个朋友心惊胆跳,她们—瞬不瞬地盯着她,双手准备随时捉住谢萝,将她拖离崖边。
从她出院后,每个星期她都会上山,到她坠足落崖的地点站上几个小时,原本她们还不在意,但是谢萝愈来愈认真的表情,深思的眼光好像在考虑要不要从崖上向下跳,也因此她们固定都会轮流找一个人陪她,就是怕她想不开,或是想得开而往下跳。
周玉光伸手捉住谢萝的手臂,强笑地说:“我突然觉得这个高度看起来有些吓人,阿萝,咱们回家吧!”
谢萝收回专注认真的眼光,偏着头对她微笑,“你不用捉我得那么紧,你不会掉下去的!”
我掉下去?!我是怕你掉下去!周玉光心中嘀咕着。
“你是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周玉光问她。
谢萝耸耸肩,“没什么,我只是想从这边跳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回到宋朝。”
“你有答案吗?”项芙容看着她问。
谢萝摇摇头,“没有。我想掉下去,见阎王的机会可能比较大。”
“拜托!阿萝,你不可以做傻事,如果你往下跳,我就跟你绝交。”周玉光睁大眼珠子瞪她。
谢萝一笑道:“我像是寻短见的人吗?放心吧!我不会自己往下跳。”
“阿萝,你想不想出国休息一阵子?我在美国的阿姨写信要我去玩,你陪我去好不好?”林玲月温柔地问。
谢萝凝视她好一会,然后淡淡地笑,“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自杀,他知道我是这种个性,我不想让他失望。”
他?三个人心中不禁叹气。这个“他”在谢萝的心中真的是根深柢固,她的言谈中,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仿佛他就在她身边似的。
“我相信你不会自杀,只是我想出去玩,她们都有工作,只有你最闲,所以找你一起去哟!”林玲月微笑道。
“是啊!我们都有工作,只剩下你闲闲没事做,就和玲月出国玩一玩嘛!”周玉光和项芙蓉在一边鼓吹,敲边鼓。
谢萝温和而坚定地摇摇头,再次回首望着山崖发呆。
第十章
谢萝浑身湿淋淋地由门外冲进屋内,一面打着哆嗦,一面不断地高声骂着半路弃她而不顾、临时罢工的老爷车,害得她必须在寒冷的十二月里,顶着寒风细雨回家。
虽然台湾的冬天还未冷得教人起鸡皮疙瘩,但是湿冷的寒气透过衣服侵入她的体内,也是让她直打寒颤,冻得她嘴唇发紫.
谢萝只希望自己不会因此而感冒,否则堆积如山的工作更加不见天日了。才想完,她就连打几个喷嚏,敏感的觉得自己好像开始发热,有感冒的惩兆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