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了,我自己的事,我会解决。”欧阳昊打断他的话。
“我希望你能真正地去面对她。毕竟萱心大嫂已经去世三年,而现在不管你是在什么动机下娶了她,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可以不爱她,却不可以不尊敬她。”
欧阳昀缓缓地说,说罢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书房。
欧阳昊一拳击在书桌上,印下深深的一个凹痕。
☆ ☆ ☆
谢萝和欧阳晓穿过后廊,走到马廊中,一看见魅星,
她立刻又是挥手,又是满面笑容地走到魅星身边。魅星也以轻嘶踏脚的举动来欢迎她。
自从上一次魅星作弄她,而她不甘示弱地威胁他之后,一人一兽反倒产生异常的感情。除了魅星外,谢萝对任何一匹马都吃瘪,总是很自动地摔下马,所以欧阳昀已经交代将魅星视为谢萝专用马匹,也因此,谣言更加甚嚣尘上。
“咦!这匹马不是魅星吧?”欧阳晓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谢萝抚摸着魅星。
“是啊!昀少爷把魅星借我骑。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还被他摔了好几次呢!”谢萝笑着说道。
“二哥把魅星……看起来,他对你真是不一样。”欧阳晓大呼不可思议。
谢萝并不迟钝,对欧阳晓的话,她明白却不愿辩解。
欧阳昀对她好,常让她又窘又窝心,想笑又想哭。
他疼她、照顾她,就像……她不让自己想到那个字,连忙摇头笑道:“也许我和魅星有缘,除了他,别的马我都没办法驾驭,所以昀少爷就允许我骑他了。”
“是啊!魅星很聪明,他是二哥最疼爱的马所生的小马,所以二哥对他寄望很高。除了二哥以外,魅星也不肯让人接触,说起来你们真的是有缘。”欧阳晓羡慕地看着一人一兽亲热的模样。
谢萝笑道:“我就是这么想。所以有空就想来看看他,我相信等他再大一点,一定会比他的父亲墨光更出色。”
魅星似乎也有同感,昂首嘶鸣,大眼睛不断地眨动。
“哈!瞧,他自己也这么认为。”谢萝大笑道。
欧阳晓也笑了起来,她真的相信谢萝的个性对二哥绝对有好处。
“嗯!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你对我二哥……”欧阳晓毕竟是学武之人,性格也较直率,憋不住问题。
谢萝眨着眼睛笑道:“他是个很好的主人。”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指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他?”
谢萝只是瞪大眼看她。她还以为古人都是相当保守、含蓄的,没想到碎剑山庄,上至欧阳兄妹,下至仆人,都和传统礼教有段距离,不过也好,她住起来惬意极了,便不怎么在乎她的侵犯隐私。说实话,她自己就很少压得住好奇心,更不能求别人不要问她这些事。
欧阳晓见她不说话,更加心急,“为什么不说话?”
谢萝刷着魅星的鬃毛,故作平淡地说:“每个仆人都敬爱他,我也是。”
“只是敬爱?”欧阳晓不死心地追问。
“欧阳小姐,我只是个侍女……”
“我们并不是嫌贫爱富辈,当然,门第观念在这个社会上普遍存在,但是我们碎剑山庄一向不管别人眼光,阶级在这里并不重要。”欧阳晓不以为然地挥手,打断谢萝下面的话。
谢萝被她的话堵住仅有的藉口,喟然地笑道:“我不知道我和昀少爷是否能够发展到那个程度,一切都看缘分。”说不定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谈感情对她是个严重的负担,虽说她被他吸引,却仍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二十世纪有她的父母、家人和朋友,一旦她在此时爱上某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但是肯定的一点,她会难过,而且会极端的痛苦。
“发展?”
“当然,要结婚一定要经过交往;彼此觉得合适之后,才能谈论婚嫁。不过话说回来,结了婚一样可以离婚,你们不是也有休夫休妻的例子。”谢萝蹙起眉,若有所思地说。
“我们欧阳一家绝对不会离弃自己的妻子或丈夫,能够当夫妻是姻缘注定,自然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缘分。”
欧阳晓坚定地道。
“即使这个缘是孽缘,你也会继续下去?”
欧阳晓美丽的大眼流露出一抹笃定。“不可能是孽缘,我们会选择自己所要与所爱,怎么会是孽缘!”
“哇!你的思想真的很像二十世纪的人,一点也不像是古人。”谢萝讶异于听见这些话由一千多年前的一名十几岁少女口中说出。
“古人?”欧阳晓不知道她的底细,被她的话搞糊涂了。
谢萝闪过她的疑问,问道:“你找到你所要的与所爱的人了吗?”
欧阳晓白皙的颈项、脸夹全染上一抹红潮,更显娇艳动人。
谢萝勾起嘴角笑道:“原来你真的找到了,难怪这么坚决的说出那一番话。”
欧阳晓娇羞地低下头。
唉!不论年纪多大,女人一旦谈起爱情,全部都是柔情似水,美丽得仿佛发光。
“该不会是那一位苏广非吧!”
欧阳晓蓦地抬头,惊慌地低呼:“你怎么……”
原来她的直觉没错,也难怪欧阳晓不怕自己的兄长,却会对苏广非百依百顺。
“就算我原本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谢萝笑道。
欧阳晓轻咬着下唇,焦急地道:“你千万不能对二哥,否则……”
“你担心昀少爷会阻止你?”
“不,正好相反,我怕二哥和大哥会高兴死了,甚至逼他娶我。”欧阳晓不甚欢喜地说。
“你喜欢他,却不想嫁他?”
“不,我从小就梦想当他的妻子,可是我不要他是被人逼着娶我,我要他是心甘情愿的想要我。”
“就算你大哥、二哥很有权势,也不可能逼一个男人娶妻,你太多虑了。”谢萝摇头失笑。
“哎呀!你不知道,只要哥哥一开口,他绝不会拒绝。因为他从小就待在欧阳家,哥哥们待他如手足;他曾经随大哥出征,有一次大哥替他挡了一箭,他一直视大哥为恩人。只要他们一句话,就算要他去死,我相信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欧阳晓闷闷地道。
谢萝对苏广非更加好奇,忙问:“他难道一点都不喜欢你吗?”
欧阳晓满腔的心事,今天总算找到人倾吐。“他对我就像对妹妹一般,甚至当我是三岁小孩,管东管西的。”
“不会吧!你这么美,他都不动心?会不会是同性恋?”
“同性恋?”
“就是断袖之癖啊!”谢萝解释。
欧阳晓大惊失色地叫:“不可能,他不是。”
“那他有过女朋友吗?”
“女朋友?你是指红粉知已?”
“对,类似的意思。”
欧阳晓摇头道:“没有,我相信没有。从小到大,他的身边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的女人。”
谢萝专注地盯着她好一会,慢慢地才绽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放心?放什么心?”
“天机不可泄漏。昀少爷不是要你去找他?”谢萝转移话题。
“啊!你为什么要提醒我!”欧阳晓叹口气。
“因为时间不早了,我们都该离开了,我得趁昀少爷未发现前回房去。”
“说得也是,早点解决早点好,走吧!”欧阳晓无奈地说。
两个人离开马房,在“忘忧园”分手,谢萝三步并作两步跑,急急地往自己房里冲,她的脚刚踏进门槛就大呼不妙,欧阳昀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地望着她。
谢萝正想收回踏入的脚,欧阳昀倏地像阵风般地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房间。
“我……我没有去马房,真的没有。”谢萝脱口而出的话引得欧阳昀眉头一皱。
谢萝急忙闭上嘴,她这不是自露马脚吗?亏她平时脑筋还算灵活,现在却笨得可以。
欧阳昀由她的衣裳上拾起一小撮细毛,扬起眉道:
“没有去吗?”
谢萝看着他手中的细毛,只得打哈哈地傻笑。
“小萝!为什么要故意违背我的命令?”欧阳昀面无表情地问。
谢萝心生不安地偷偷由睫毛下瞥他,轻声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去嘛!”
“你这种个性迟早会为你自己惹出麻烦。”欧阳昀叹道。
谢萝一听他的语气放软,胆子就更大了,抬起头笑道:“安心啦!我这么精明,麻烦找不上我的。”
“是吗?那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欧阳昀嘲讽地看着她。
“又不是我想来,一定是十三号星期五的关系,我早知道不该在那天出去郊游踏青,却禁不起诱惑……唉,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谢萝丧气地垮下脸。
“你想回去?”欧阳昀淡淡地问。
“当然想,那里才是我的时代,我应该待的地方。我有父母、家人、朋友、同事、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待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因为我的失踪而伤心哭泣。”谢萝几乎是直觉反应地回答他的问题,并未留心欧阳昀一闪而逝的痛苦表情。
“没有事情可以挽留你留在这个时代?”
谢萝迅速瞥他一眼,没有回答。
“有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改变你的心意?”欧阳昀脸上仍是平平淡淡的神情,但是一双眼却如同暴雨将至前的阴霾灰暗。
“我不知道。”谢萝轻叹口气,直望着墙上悬挂的山水画。
欧阳昀咬紧牙关,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抹去她脸上的茫然。这种呵护、纵容的感情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如果她真的回去了,他会变得怎么样?
一想起大哥在萱心嫂子去世后的憔悴、落寞,他就一阵寒颤,他不愿重蹈大哥的覆辙,但是,他能避免吗?在这里并不快乐,纵使她在微笑,他知道在她心底深处她并没有笑。她和这个时代格格不人,他知道这时代的事物会严重地束缚她,会将她的精神逐渐磨蚀,
她并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他。
可是他能够放开她吗?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如此霸道、占有欲强的男人,现在他却为了未知的事而烦恼。
“何苦烦恼呢!我能不能回去都是问题,不需要制造问题来烦自己。”
欧阳昀由沉思中惊醒,谢萝似乎看穿他的心思。
他淡然地笑,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谢萝对他突然的举动感到不解,他的心情似乎随时在转变,而且他总喜欢牵着她的手,起初她很不好意思,久了也习以为常,甚至有些甜密。她一直很喜欢看情人牵手相伴的景象,感觉上比搂肩搂腰来得浪漫、美丽。
“执子之手,兴子偕老”的意境多么深情、体贴,所以她一直对在大庭广众之下搂肩拥抱的举动有些排斥,大概是她的年龄渐增,对感情的表达倾向含蓄,那些少男少女的热情狂野无法再打动她了吧!。
她和欧阳昀手牵手的情形,在下人眼中似乎也不是大新闻,没有人对她这种不合礼俗的动作投以惊讶的眼光,反倒是理所当然地微笑,真是奇怪的地方。谢萝在遇见第十名仆人时,心中嘀咕着.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谢萝跟着他直问。
欧阳昀温和地看她一眼,神秘地笑,“放心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到时你就知道了,耐心点。”
谢萝微蹙眉,摇头耸肩地不再追问,无论他要到何处,她都愿意跟着他,因为她相信他。
第四章
谢萝睁大眼,不停地四下张望,试图净眼中所看到的景象,一点一滴地记在脑中,这比看电影还逼真,毕竟现在的她,是真真实实地待在一千多年前的市集中,如果她手上有相机,早拍它个十几二十卷。她盯着路边一个卖玉器的小贩,心里想着,如果她在此时买些玉器、字画,有朝一日,她回到二十世纪,恐怕就发财了。唉!只可惜她能不能回去都有问题,发财?等着吧!
欧阳昀从进城后,眼光就一直跟着她转,瞧她一副兴奋不已,眼睛发光的样子,他知道她喜欢热闹的街景。他看见她在卖玉器的摊子前停下,兴致高昂地盯着众多玉制装饰品,左翻右捡地欣赏着。欧阳昀只消一眼,就看出这些玉的质地不佳,是下品。拿走她手上的一只玉环,他拉着她走离小贩。
“昀少爷,我还没看完啊!”她拉着他的手,不肯离开。
“你想买,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买。”他头也不回,手一使劲,谢萝只有跟着他走。
“好地方?我只买得起路边摊,什么金楼银楼的,我可消费不起。”谢萝摸摸腰带中仅有的银两,这还是欧阳昀硬塞给她的零用金,不,她的工资才对。
“没关系,我送你。”
“送我?不行啊!”谢萝一听,立刻停下脚步。
欧阳昀盯着她好一会,才扬起嘴角笑,“好吧!你不让我送,我就不送。我买回去送晓儿,行了吧!”
“真的?”谢萝斜睨他道。
欧阳昀只是轻笑。
“好吧!只要不送我,你想买什么都随你。”谢萝点点头,她也想去看看他所谓的好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欧阳昀摇头笑道;“你真是奇怪的女人,我还没看过不喜欢礼物的女人。”
“我也喜欢礼物,只是要有正当的理由。咦──听你的话,你好像送过很多女人礼物哦!”谢萝扬眉遭,语气有些酸。
欧阳昀冷峻的帅脸,立刻像中大奖似地发亮起来。
“没有很多,只是几位。”他故意含糊地说。
谢萝扁扁嘴,不高兴地瞪他,口中嘀咕着:“哼!花花公子。”
欧阳昀对谢萝的反应,暗喜在心中,也没有解释他送礼的对象多是亲戚。
“到了。”欧阳昀的话惊醒犹自生气的谢萝。
她抬头一望,不知何时,他们走进一条小巷弄,眼前残败不堪、摇摇欲坠的房子外,还有一块用刀刻的匾.额,上面刻着“君子阁”。从外观看来,谢萝根本不相信在这里能够买到什么上等质地的美玉。她蹙眉皱鼻的神情,全落入欧阳昀的眼中,他只是浅浅一笑,也不说话,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敲。
须臾,一名中年男子前来应门,一看见欧阳昀,立刻堆满笑容道:“二少爷,真是稀客,请进。”
中年男子将门拉开,谢萝这才发现屋内竟然十分宽敞,窗明几净,和它颓败的外表完全是极端的不同。人不可貌相,现在连房子也不可以光凭外观断定它的价值。
谢萝走进屋内,只见各式各样、精雕细琢的玉器,陈列在大大小小的黑檀木架上。不用想,她都知道这些玉器比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家当都来得昂贵。
“我想小偷绝对想不到在这幢不起眼的木屋内,竟然是个藏宝窟。”谢萝吐出大气,摇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