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冯如仪,众人用餐的心情没啥改变,但却更沉闷。
“咳!咳!”紫莎莎煞有其事的放下刀叉后,又咳了两声,清清喉咙看着詹浩然道:“我想请问詹爷爷,詹家的女眷为何不能同桌吃饭?”
“这是我家的传统。”詹浩然冷冰冰的看着一脸微笑的她。
“是谁订的?”
“我。”
“不分是非的迂腐老人!”她嗤之以鼻。
“你说什么?!”他气得狂吼。
“莎莎,别乱说话!”詹诗尧皱眉,他不明白她干嘛老找爷爷单挑。
她对他做了一个大鬼脸,“我才没有胡说呢,这一家人在一桌子上吃饭不是很温馨吗?为什么她们要成为‘二等家人’?你们吃剩的给她们吃?迂腐!”
“迂腐?你再敢说我迂腐,我就将你轰出去!”詹浩然气得差点没心脏病发。
“你敢轰我出去,我就不将那幅画完成。”反正他们还不知道她完成工作。
“你--”詹浩然气得全身发抖。
她在心中窃笑,眨眨眼睛,默念魔法,听说生病的人心比较脆弱,也比较容易感动,她得让这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尝尝苦头。
心脏!心脏!愈跳愈慢……
“呃呃……我的心脏、心脏……”詹浩然突地捂着胸口,涨红的脸孔在刹那间转成一片死灰,僵直着身子,冷汗涔涔的瘫倒在座位上。
“快,快送医院!”詹宗儒急忙大喊.而詹诗尧动作更快,已经抱起老人家冲到车库,将爷爷放到座位后,由黄泰源在帝照顾着,急速驾车离去。
“我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拿你的命来赔!”詹宗儒指着紫莎莎的鼻子怨声狂吼。
而听到楼下的骚动及怒吼声.宇多莉子跟詹幼绫连忙奔下楼来,“发生什么事了?”宇多莉子焦急的问。
“爸被她气到病发.我要赶到医院去。”詹宗儒三言两语说完,就到车库开另一辆车离去。
“紫莎莎,你又惹我爷爷了。”詹幼绫冷睇她一眼,这段时间她己听了不少两人的对吼声。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她愉快的朝她们眨眨眼,“詹家的男人全出去了.你们两人就不必再装那扑克脸对我。”
字多莉子母女诧异的看着她那一副了然于胸的慧黠神情,“你知道我们……”
她点点头,“之前是正事没办里.没法子帮你们,现在正事做完了,帮你们扳回一城,你们可得合作点。”她将等她们合作的事娓娓道来。
为此两人这才知道她是故意激怒詹浩如,但却又困惑她怎么笃定他会没事?!
但令人意外的.詹浩然真的设事.到医院后,他的心脏恢复正常跳动,但全身骨头莫名的酸痛,坐都坐不直只能躺着、半卧着,因此不得不办住院,来个全身大体检,只是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月,什么病也查不出来,但老骨头就像散了似的,整个人也病恹恹的,只得继续住院观察,因此大半时间,他就只能呆在床上。 人病了,不能呼风唤雨,整个人都变得脆弱,尤其是一个人只能窝在病房里吃着饭,那种感觉还真悲哀,像是被人遗弃……
媳妇跟孙女俩独自用餐时,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詹浩然疲惫的看向窗外,映人眼帘的是一对跟媳妇、孙女年 纪相当的母女挽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在医院的小公园里散步的情景,三人说说笑笑的,好不温馨。
这一幕他不是第一天看到,而是看了一个多星期了,但却是愈看愈心酸,这一辈子,他可能都不会有这种温馨的时刻吧?
这一想,他觉得心突然被挖去了一块,而这个缺口空洞得令他发慌、想哭……
詹浩然住院的这段时间,紫莎莎被詹家列为拒绝往来户,拿了修复古画的酬劳后,就被请出詹家,回到自己的套房去住。
不过事实上,除了詹宗儒外,詹诗尧、宇多莉子跟詹幼绫都跟她有来往,她甚至还到医院去探视过詹浩然,当然,结果是被轰出来。
“叩!叩!叩!”强而有力又带着不耐的敲门声,风杰跟紫莎莎都很清楚来人是谁,这段时间,詹诗尧时常过来。
风杰前去开门,而在詹诗尧进屋后,他便离开,顺手将门关上,紫莎莎这回要拯救两个被欺压的女性同胞,反而将自己跟詹诗尧的关系弄得剑拔弩张,他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去看过我爷爷了,他愈来愈憔悴。”詹诗尧冷漠的眼神定在她身上。
她点点头,无辜的黑白大眼回视着他,但没有开口说话,他不谅解她是正常的,在他的认知里,詹浩然是被她气出病来。
“他告诉我一件事,一件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事,他住院的这段时间,我母亲跟我妹都不曾去看过他,我不相信,所以我去求证,但事实是他没有骗我,只是,”他怒不可遏的走到她身边一把揪起她的手臂,“你凭什么要我妈跟我妹不去看我爷爷?”
令他意外的,她居然笑了,“不错啊,他终于想到詹家这两个弱势团体了,我得赶快通知她们去看他。”
他浓眉皱紧,“你到底在搞什么?”
她挣脱他的手,先打通电话给宇多莉子交代一些话,才回过头来对着他道:“你爷爷会想到她们,就代表他心里在乎起她们,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你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懂。
瞧他一头雾水,紫莎莎低头看了手表一眼,“走,我们先去喝杯咖啡。给她们一点准备时间,再到医院去瞧瞧,你就会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
詹诗尧不明白他爷爷被她气得住院,她还能笑得这么灿烂?还有心情喝咖啡?
但为了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他还是-一照做。
而在紫莎莎一人喝完咖啡后,詹诗尧便开车载她前往荣民总医院,他的心情没她那么好,咽不下任何一口咖啡。
而VIP病房内,宇多莉子、詹幼绫带了一盘盘由小春婆婆烹煮好的佳肴摆在桌子上,母女俩体贴的调整詹浩然卧床的高度,让他舒服的吃饭。
虽然接到紫莎莎兴高采烈的电话,但母女俩在面对这个一向严谨的长辈时,两人的表情还是很僵,并无法像紫莎莎要求的给他一个温暖的微笑。
“你们一定很讨厌我吧?”出乎意料的,面容憔悴的詹浩然自己先开口。
母女俩对视一眼,仍旧沉默。
“人老了、病了,全身的活动力都疲惫,感觉却异常的敏感、脆弱,”他喟叹一声,“仔细回想,除了权势及金钱外,我好像一无所有……”
时间静默的流逝,詹浩然长吁短叹的诉说自己的孤寂、恐慌及无助,宇多莉子母女俩可以感到他来自心底的种种感叹及自省,但她们仍说不出一句回应的话,多年来的相处习惯让她们只懂得沉默以对。
詹浩然很想哭,看着她们母女俩面无表情的脸孔,脑海中却浮现窗外那个老翁跟一对母女温馨散步的一幕,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的严谨及迂腐竟是疏离亲情的元凶……
突然间,他哽咽的哭了,母女俩吓了一跳,她们从不曾看他哭过,两人手足无措的安抚,“爸,别这样……”
“爷爷,你别哭嘛……”
但詹浩然还是哭得很伤心,母女俩早忘了多年来对他的敌意,仍急切的安抚着,一直到詹浩然哭完了心中的酸涩,低声轻泣。
“爸,你饿了吧,但莱都凉了,我再去外面买些……”
“妈,我去买就好了,你陪爷爷……”
“不,不用了!”他仍噙着热泪的眼睛看着眼前两双关切的眼睛,“一起吃吧,就算是冷饭冷莱,有家人陪着一起吃一定也很好吃。”
母女俩的眸中也闪烁起泪光,这是她们多年来的心愿,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让她们完成愿望的居然是当初执意要她们成为二等家人的老爷爷。
三个人又笑又哭的吃着冷莱、冷饭,詹浩然还哽咽的频频说“好吃”。
而这一幕被仁立在病房窗户外的詹诗尧跟紫莎莎看到,紫莎莎笑得甜蜜,而詹诗尧则是一脸错愕。
“看吧,等待是值得的,对不?”她得意的朝他眨眨眼。
詹诗尧不曾看爷爷哭过,也不曾看过他妹妹、母亲笑过,但不管如何,此刻的病房内散布着温馨的气息,让人舍不得去打断却又忍不住想加入。
突然之间她明白紫莎莎的用心,他凝睇着她,露出一抹微笑,“你是个小魔女,紫莎莎。”
“能为人所不振,对吧?”她眉飞色舞的接受这个恭维,当然,她本来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魔女啊。
詹家以往死气沉沉的气氛在詹浩然与宇多莉子母女俩互动的改变下,有了极大的改变,尤其詹浩然在两个女人的陪伴及照顾下,很快就恢复健康,办了出院。
回到家后,詹浩然更是宣布日后大家都要同桌吃饭,而且脸上得保持笑容,就连同严旭管家跟小春婆婆也被要求要改变那绷了十多年的僵尸脸。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詹家的感情更为融洽,但詹浩然对紫莎莎仍不谅解,因此,在宇多莉子得知紫莎莎即将离开前往他国后,特地邀她回家吃饭,一是想化解公公对她的误解;二来、她也明白儿子对她用了心,但紫莎莎似乎毫无感觉,她也想帮儿子一把。
不过,詹浩然看到他最讨厌的紫莎莎居然跟自己的儿孙、媳妇、孙女儿、黄泰源同时出现在餐桌上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是谁让她来的?”
“爸,是我。”字多莉子开口笑道。
是媳妇邀请的,詹浩然的一把怒火就不好意思烧了。
“其实是她帮了我跟幼绫,若没有她,可能我们还不能坐在这儿吃饭。”
宇多莉子将当初紫莎莎要她们合作的事简单扼要的转述给他听,“……这也是我们在你住院时,一直没有去看你的原因。”
好哇!原来害他哭得浙沥哗啦的人是她!詹浩然听了并没有消了怒火。
“爷爷,其实我一开始也很气她,但我知道她的用意后,就很感激她。”詹诗尧温柔的看着微笑的看着老爷爷的紫莎莎。
“感激?”他嗤之以鼻。
“你是该感激我,要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亲情有多么动人、多么可贵。”紫莎莎笑盈盈的拍起胸脯。
詹浩然瞪着她,再一一梭巡过家人脸上那笑容可掬的脸孔,慢慢的,那股怒火被浇息,他眸中渐渐浮现笑意,是啊,真该感激她!
詹浩然一笑,众人知道一切都雨过天晴,这一顿饭吃得也格外开心,在用完餐后,众人移到客厅坐下,人手一杯咖啡。
“怎么样?小娃儿,现在这个家真的像个家了,要不要加入我们?”詹浩然看了孙子一眼,笑嘻嘻的看着紫莎莎。
代孙子求婚吗?紫莎莎笑笑的摇头,一基本上,我不想结婚,也不想让一个男人绑住。”
当众遭拒,虽然不是詹诗尧开的口,但他还是觉得颜面尽失。
他铁青着一张俊颜,一把拉起她的手,看着众人的面道:“我跟她的事,需要私下解决。”
语毕,不理会紫莎莎的抗议,硬是拉着她到后院。
“干什么?”紫莎莎瞪圆一双黑白大眼,扯掉他紧抓着不放的手,揉着发疼的手臂,走到花木扶疏的小径旁的木椅上坐下。
詹诗尧就着月光及前方的晕黄路灯,看着她那张倔强不悦的小脸,试着缓和心中那股问躁的怒火。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这么轻易的挑起他的怒火,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觉得如此难缠,仿佛此刻高挂在天空的那一道上弦月,看得到,却永远摸不着……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不然,我还得回去整理行李呢。”她抿抿唇。
“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几乎是带着叹息的语调在问。
“你不是问过了?”
“我是问过了,但经过这一段时间后,你的答案还是一样吗?”他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讨厌、碍眼”。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也避看他那张带着温柔的俊俏脸孔,经过这一段时间,她发现男人原来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差劲,跟男人在一起也可以很开心,但是--
她很清楚对男人动心就是危及自己的生命,所以这爱情游对她玩不起!
“我想答案也许不同了,但跟你希望听到的答案绝对相距甚远。”
他定定的凝睇着她,心被扯了一下,有点儿痛。
还是当花花公子好吧,守着一个女人根本是跟自己过不去!他自我嘲讽一番,“头一回尝试跟个女人混了好几个月,没想到连最简单的Kiss都拿不到。”
听出他口中的苦涩,她突然感到有一股歉疚涌上,“反正有大堆女人排队等着你青睐,别说Kiss,就算是要上床,也有人奉陪嘛。”
紫莎莎这么说,是想安慰他,也想跳开此刻气氛凝结的低气氛,没想到这一席话却让詹诗尧火冒三丈的发出咆哮,“是!我懂,你的意思就是像我这种随随便便的男人是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的--”
“干嘛那么生气?”她也不高兴了。
“我不该生气?!”他气炸心肺了!这段时间,她用她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蛊惑着他,以美丽的脸蛋挑逗着他,甚至巧妙用计改造他一家的气氛来感动他,在这所有的一切一切之后,她居然拍拍屁股要走人了,而她却问他为什么生气?!
两人同样窜着两簇怒火的四眸相对,四周的空气散发着火药味,只要有人开火,绝对会有一场激烈的唇枪舌剑。
而在这个时刻,最好是生人匆近,但有人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硬是要闯进来。
黄泰源咽了一下口水,瞥了身旁的冯英杰一眼,“呃……如果我是你,我会走得远远的。”他戒慎恐惧的看着仿佛弥漫着烟雾肃杀之气的后院。
“莎莎明天一早就离开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冯英杰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走向那两个剑拔弩张的人。
黄泰源偷瞄詹诗尧那张火山即将爆发的冷峻容颜,喃喃念着“阿弥陀佛”的离开战场,希望冯英杰不会被轰成炮灰。
有人很白目!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詹诗尧跟紫莎莎的脑海里。
“抱歉,打扰你们谈话,不过我是来谈生意的,我家也有一幅古画出现龟裂的情形,所以要烦请莎莎过去修复。”一身洁白针织衫,咖啡色休闲长裤的冯英杰,挑衅的地上詹诗尧那双怒女熊熊的黑眸。
“修画?”紫莎莎心中的怒火顿时浇熄,眸中窜出感兴趣的眸光,而这让冯英杰更觉得自己愚笨,一直到最后关头,他才想到这个能将她留在身边的好法子,但好在一切都不会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