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
“我叫邢念众,不是什么恩公,另外站在门边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叫邬夜星,那位置衣姑娘是司徒无艳。”邢念众笑着为她介绍。
“邬公子,司徒姑娘,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秋初莲朝两人颔首,轻声道。
“我没救你,不用向我道谢。”邬夜星冷淡的打断她的感激。
“我也没有救你,救你的只有他。”无艳冷哼道。身为杀手,她不可能救人。
秋初莲微怔了怔,一时间被他们的冷淡拒绝刺伤,脸色更加苍白。
“我的存在,是否让大家觉得麻烦?”她轻咬唇,眼中泪水打转,但背却挺得很直。
“怎么会呢?邬兄说话向来直率,无艳姑娘的性子比较冷,可是他们都不是坏人,人很好的。”邢念众见秋初莲受到伤害,连忙打圆场。
“地魔从不是好人。”邬夜星不以为然的冷笑道。
“一个杀手怎会是好人。”无艳更是故意的想要吓她。
秋初莲一听她是杀手,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身子不由得朝邢念众靠近。
“邬兄、无艳姑娘,你们是怎么了,净说些骇人的话来吓人。”邢念众不解的看着他们低叫。
“这些都是真话,不是什么骇人的话。”邬夜星依旧面无表情。
“即使是真话,也可以稍微婉转一点吧。”邢念众头痛的看着太过冷僻的同伴道。
“怎么说都一样,直接比迂回来得清楚明白,省得有人误会。”邬夜星冷瞥向他,语气淡漠。
秋初莲绞着手,咬紧唇,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无声的夺眶而出。
邢念众一见女人哭就头皮发麻,他知邬夜星向来冷酷,但也不曾见他对任何姑娘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搞得现在一个女人哭得柔肠寸断,而他却是手忙脚乱。
“我明白了,我自己会走,绝不会造成你们的负担。”秋初莲泪眼婆娑,牙一咬,掩面夺门而出。
“秋姑娘——”邢念众一顿,没想到她竟会离开,不由得瞪向邬夜星,着急的说: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对一个大病初愈的姑娘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我哪一句话伤人了?”邬夜星回瞪他。
“你的每一句话都像冰一样敲得人发痛。”邢念众指责道。
“我说话向来如此。”
“你……”
“你还不去追她,像她那种身体,说不定早已倒在某处了。”邬夜星挑眉,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啊!对对,若她真死了,我就罪过了。”说罢,邢念众像阵风掠过他们而去。
邬夜星眉一挑,看着无艳问:“你不跟过去吗?”
“她是他的责任,不关我的事。”无艳抿紧嘴,语带薄怒的回道。
邬夜星忽然扬嘴笑了起来,那笑是带着计量和些许好邪。
“你不去看好戏,我倒不想错过。”丢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他同样大步走出去。
无艳咬紧下唇,握剑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当她看到站在客栈外墙旁边的邬夜星时, 自然的轻步走向他,尚未靠近他的背后,他就转过头看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要她靠近。
无艳走到他身边站着,看向巷中两个拥抱的人影,严格说来,并不是拥抱,只是秋初连偎在邢念众怀中,双肩微颤,而邢念众则像根木头僵立在原地,两只手伸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一张脸写满尴尬。
但尽管如此,无艳仍觉得眼前的那一幕格外刺眼,又恼了起来。
“秋姑娘,你不要多心,我说要送你回别庄就一定会遵守约定。”邢念众温和地说。
“可是……邬公子并不高兴……”秋初莲抽噎地说。
“不会啦!他只是老实,不想让你以为他对你有恩,他那个人就是这样直接,并无恶意的。”邢念众为好友辩驳。
“是吗?”秋初莲抬首,用那双迷吒的美目无助地看着他,“他不是讨厌我?”
“当然不是,他对人谈不上喜欢,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人。”邢念众趁机退了一步,将自己和她之间拉出距离。
秋初莲察觉到他的动作,这才想到自己刚才竟不顾男女之别的靠在他怀中哭泣,一时间双颊如火通红,眼眸中闪着娇羞,轻瞥向他的姿态,格外迷人,只可惜邢念众一双眼已经溜向站在墙角边旁观的两人,黝黑的面容上染上一丝暗红。
邬夜星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而无艳整张脸躲在黑纱之后,邢念众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神情,但他希望她不会误会他是个好色之徒,因为他真的不是。 他的眼移向无艳,无艳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邢念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的清白就这样被秋初莲给毁了。
苦命啊!
第四章
无艳几乎是板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走。
即使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那个柔弱美人正小鸟依人的偎着邢念众,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谈笑着。
忽地,无艳眼角瞥见一抹青色的人影,她惊异的看着青衣女子,脚步略微一震。虽然只是一刹那,却意外的落人邢念众的眼中。
其实从一大早,他就察觉无艳混身散发着怒气,也因而总是无意识地多注意她的黑衣纤影。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发现那名青衣女子和无艳错肩走过时,动作迅速地将一张纸条塞人无艳的手中。
他状似无意的瞄向青衣女子,女子面容平静,但左颈的伤疤骇人,令人一望而心惊,不敢也不忍再多加注视。然而邢念众非但没有闪避,眼神更清明直率的引起青衣女子的注意,但仅是一瞥,二人便错肩而过。
邢念众盯着无艳的背影陷入沉思,那青衣女子是落鹰殿的人吗?
他知道无艳迟早会走,但她若回落鹰殿,必定又是沾惹血腥杀戮,甚而又不顾生命的拼搏带伤,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心头沉重起来。
其实他常救人,却从不愿和对方有太过深入的相交,他相信人之所以会相逢是因为缘份,但也明白世间无常,所以为求来去自由,他从不沾染过多的人情。在他开朗热情的外表下,其实骨子里,却又带着与人保持距离的冷漠。
但为何他会对司徒无艳的事耿耿于怀呢?说实在的,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个疑问自他救了她就开始存在,至今仍是无解,而且迷惑愈来愈多,迷团愈来愈深。
“邢公子,你怎么了?”秋初莲突然问。
“我?”邢念众不解的看她。
“你在叹气,是有心事吗?”她这一说,邢念众才知道自己竟在无意中叹息出声。
“我很好,哪有心事。”他边说还不忘扮个笑脸。
“是吗?你看着无艳姑娘的背影直叹气,怎么会没有事?邢公子,你喜欢无艳姑娘吗?”秋初莲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放低声音问。
邢念众一怔,紧张的连忙摇头道:“怎么会……你误会了,我……我对无艳姑娘没有非分之想的。”
“哦,你没有啁,不过我觉得无艳姑娘对你很在意呢!”秋初莲似有意若无意地轻声说道。
“秋姑娘恐怕误会了,她怎么会在意我呢。”邢念众闻言心一惊,无艳应该不会看上他吧。
“我不会误会的,如果她不是对你有特殊的感情,为什么对我说话总是那么冷淡,有时甚至话中带刺。”秋初莲咬着下唇,小声道。
邢念众闻言一笑, “无艳姑娘说话本来就比较冷,不客气也是常有的事,并不是针对你个人的问题。”
秋初莲柳眉轻蹙,以她女性的直觉,无艳对她的冷淡绝对是有原因的。
“也许是我多想了。”秋初莲眼波一转,温柔地附合他的话道。
邢念众只是笑笑,视线又转回前方的两个人,看他们聚精会神的走着,好似要一直走下去,一点都没察觉日已西下,月上梢头了。
“邬兄、无艳姑娘,我们走得够久了,今天就找间客栈住下吧。”他加快脚步追上他们道。
邬夜星眼瞄向前方不远的一间客栈,淡淡地说:“前面有间客栈,今天就住那里吧。”
说完,他率先走向客栈,其余三人只有跟了上去。
* * *
邢念众站在半敞的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正对面,隔着一个小庭院的房间,烛火摇曳,人影在窗里拉出一个漂亮的翦影。
当对面的房间烛火一熄,他也轻挥手熄灭火光,隐匿在黑暗中,一双眼仍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对门。
不一会,无艳轻轻推门而出,站在门边扫视了四周后,才跃上房顶乘风而去。她的前脚才走,邢念众就跃出窗跟了上去。
为了怕她发现自己,一路上他都保持着一段距离,见她衣袂飘飘,他不禁在想,自己跟踪她又是为什么?
她在镇外的一个小山坡停了下来,他也将自己隐身入稀疏的林中。一盏茶后,在街上见过的青衣女子轻缓的走近无艳。
“无艳。”女子轻柔的笑着朝她打招呼。
“无柔,你怎么会来这里?”无艳斜背对着邢念众掀起面纱,他只能看到她滑若凝脂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但对她的相貌却依然不可见。
“我听到你在回落鹰殿的途中受伤,被天僧地魔救了,所以打听到你们的行踪,这才来见你的,看来你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无柔眼带关心地打量地,温柔地笑道。
“我是好了,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无艳绝艳的娇容上闪过一丝不安。
“我不是来催你回去,只是来看看你。”无柔笑的有些寂寥。
无艳望着她,半晌才问:“无情她……”
无柔收敛笑容,忧伤地点头。“她就在我面前自绝生路。”
无艳眼神一黯,轻轻地说: “我们都知道早晚会死,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不开。”
“是啊。”无柔苦笑。
“那个男人呢?无情因他而死,他也不能好活,无艳冷然的问。
“他死不死都无所谓了,我知道他会痛苦一辈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是更好的报复呢。”
无柔温柔的声音中透着寒意。
“师父呢?落鹰殿的情况还好吗?”无艳最关心的还是落鹰殿的状况。
“师父除了生气外、倒也还好,落鹰殿的位置至今外人尚不知,所以除了一些堂口有些损失外,并无大碍。”无柔笑道。
“那就好。”
无柔看着她笑。“你要待多久?”
“再一阵子吧,我讨厌欠债。”无艳眼神闪烁地回答。
“我明白,欠人恩情的感觉就像是穿上一件湿衣裳,穿着不舒服,却又脱不下,对不对?”无柔点头同意。
她们的声音并不大,但夜的寂静使得她们谈话的内容清楚的传到邢念众的耳中。听到她不会那么快回落鹰殿,他真的松了口气,至少得等她完全痊愈后再去和人打杀才是。
无艳的黑眸亮光一闪而逝,随即低下眸,有些心虚地说:“我知道你会了解我的想法。”
无柔笑了笑,一会才又问:“你的一阵子大概是多久?”
“你有什么事吗?”无艳避而不答,她不想这么早就去想离开邢念众的事。
“嗯,有个任务。”她淡淡地笑。
“这种时候还有任务?”无艳轻蹙眉头,不明白师父为何在这多事之秋,仍不知韬光养晦。
“师父自有她的。想法,我们也只能听命行事。”无柔听出无艳话中的不满,仍是笑容满面。“下午那个穿紫衣服的姑娘就是秋初莲?”
“嗯。”
“她和天僧地魔是朋友?”
“不,她是邢念众在十天前从几个黑衣人手中救出来的。”无艳冷哼一声,止不住心中的妒意。
无柔为她的语气愣了愣。“是吗?”
“怎么?你对她有兴趣?”无艳敏锐地眯眼问。
“没什么,只是好奇。”无柔摇头笑,“夜深了,你回去吧。”
无艳微微一点头,随即转身向着邢念众的方向,那一刹那,邢念众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无艳那张绝艳天下的美貌。
他走过大江南北,见过不少奇风异俗、奇人异士,美女更是不计其数,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那样,只凭一眼就撼住他。
她不苟言笑的表情很冷,但那五官就像是画仙用丹青细细描绘出的精致绝伦,尤其那双亮若星子的眸子里,充满坚韧与火光,使她在冰冷中带着热情,浑身上下充满了矛盾的魅力与致命的吸引力。
邢念众回过神后连忙闭上眼,想让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回复平静,但只要一想到无艳的那张脸,他的心又乱了,赶忙低念几遍定心咒,好不容易才觉得心跳恢复正常。当他张开眼,不用多看也知道漆黑的夜中只剩他一人,她们早不知走多久了。
“看来我的修佛还是不够,不过看一眼就让我定力骤失,若是再多看几眼,岂不疯了?阿弥陀佛,幸而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否则这红颜真会成祸水,也会为她招惹太多的麻烦啊。”邢念众抬头看着缺了一角的月亮喃喃道。
邢念众开始烦恼了,不见不知,但一见就深印脑中的容貌,要如何才能平心静气的面对她呢?然而他又自我安慰起来,反正她终会离开,他又何须担忧呢。
这么一想,他才又重展笑容,只是他却看不见自己眼中带着几许的不确定。
回到客栈后,邢念众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潇洒轻松,向来好眠的他,第一次失眠了。即使打坐,心中也浮动的厉害,心底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挣扎着想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但隐约的察觉自己对无艳太过在意了,甚至已经超出了应有的程度。她和他不过是偶然相遇,往后各走各的路,她的人生与他并不相干,他又何需为她烦恼、为她担心呢?
你喜欢无艳姑娘吗?
忽然,他的脑中响起秋初莲稍早的问题。
邢念众不理会心脏听到这个问题时的激狂,冷静地仔细一想,这才发现他的心似乎正朝他不知道的方向前进。
* * *
不需要特别注意,无艳就发现邢念众总在有意无意间闪躲她,虽然告诉自己不用太在意,但还是忍不住生气,尤其是他躲她,却对那个秋初莲一如往常、谈笑自如,而秋初莲就像是绽放的花朵,娇美的惹人爱怜,并且也刺目的让人讨厌。
男人,就是躲不过美人的投怀送抱,早巳迷得乐不思蜀了,若想以美貌取人,她只消掀开面纱,有哪个男人她不能迷倒,但她最恨的就是自己那张倾城的容貌,若是她生得平凡些也许她也不会成为落鹰殿的杀手,而是过着平淡却又安静的生活。
她再看下去只会更加恼怒而已,索性眼不见为净,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邢念众在她离开后,才真的吁了口气。
老天爷,她的在场,总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在月色下的绝美容颜,久了,他才不得不承认,原来他也是会被美色所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