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很久了吧?”柳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边。
“哇,你怎么知道?”苏尚香错愕地抬起头来,见一旁的秦追风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连忙又低下头。
两人就躲在正堂的屏风内,要让人不发现也很难啊,秦追风一定也发现了。
“你还好意思问,莫说是我,就连秦兄也发现啦。”柳云举起手便习惯性的敲了她的头一记。“你这丫头在搞什么鬼,躲在那儿鬼鬼崇崇的,没人告诉你这么做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
“我当然知道啦,可是人家好奇嘛。”她摸摸自己可怜的头,嘟着嘴。柳哥哥好狠心的心啊,打得她好痛哦,有句话叫“打情骂俏”,难不成就是这样打的?如果是这样,那也太痛了。
“好奇什么?幸好秦兄是自己人,不然可要得罪人家了。”柳云责怪地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一旁的秦追风再不说说话,就显得太没有气度了。他试着打圆场,笑道:
“柳总管莫要责怪,难得这位姑娘对秦某有兴趣,这该是我的荣幸。”
这话说的客套,本无他意,然则听在柳云的心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是怎么看也看不出苏尚香对秦追风有兴趣,反倒是刚才落荒而逃的寒络纬,看她的样态似乎认识秦追风,而且好像有过节,莫非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成?事情似乎是愈来愈有趣了。
“对对对,说的对,我就是因为听说了你的名气才想来看看你的。”
苏尚香赶忙抢话,这一说,又让柳云重重地敲了一记。
“哎哟喂啊……,好痛……”可怜的苏尚香,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痛才好,才能刻骨铭心。”一个女人家说什么想见男人,平常对他说着玩也就算了,难不成她真以为见着了任何人都能这么说吗?这丫头未免也太大胆了吧,也不知苏平是怎么教的,教得她一点男女有别的概念都没有。
“什么刻骨铭心啊?人家不懂啦。柳哥哥,你要跟人家打情骂俏也不用这么大力嘛,很痛耶。”抱住柳云的手,苏尚香黑黝的瞳眸里还透着几分水气,含泪欲滴啊。
“又在胡说八道了。”柳云连忙推开她。汉风向来保守,她这么大咧咧地不知矜持,恐怕要让秦追风误会他们的关系了。当然,他是不要紧啦,怕是苏尚香以后找不到婆家就糟了。
“人家才没有哩。”苏尚香不死心的又拉住他的手。
她这般样态,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在做假,但柳云不得不承认,他真是受到这丫头的影响了。
没办法啊,谁要他柳云天生一副好心肠,见不得女人哭呢。
两人就这么一推一扯的,瞧在秦追风的眼里,真的与打情骂俏没啥两样,当下便判断柳云与苏尚香的关系非比寻常了。虽说柳云身边有女人是很平常的事,但秦追风直觉柳云对眼前这个女人不同于其他女人,柳云对于她似乎多了一分溺爱。
“咳。”秦追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想柳总管应该还有事要处理,这样吧,你让下人带我去找舍妹就行了。”
“这么行呢,你难得来长轩一趟,如此太怠慢你了。”柳云客套地说道,眼睛责怪似的瞥了苏尚香一眼。
“老朋友了,用不着客气。”秦追风有礼地回道,却暗自计量着:假如柳云真的与她关系匪浅,而且如他所猜想的非常在乎她,那么或许他可以……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见外了,来人。”柳云叫着,门外随即来了一名小厮。
“小的参见总管。”
“带秦公子去找秦姑娘。”柳云吩咐。
“是,秦公子这边请。”
秦追风向柳云点了点头,随小厮走出正堂。
“找秦姑娘?”苏尚香喃喃地念道。那他不就是……
“想通了吗?他是秦追月的大哥,秦追风。”柳云解释。
“哦,难怪了,我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哩,两个人都姓秦,而且一个叫追风,一个叫追月,原来他们两人是兄妹啊。”苏尚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她叫道:“那他来长轩是要带秦追月回去的喽?”
“应当是吧。”柳云无所谓地道。秦追月能回去固然是好,若是要久居长轩他也不反对啦,怎么说也是个美女,多多欣赏欣赏也不错。
“什么叫应该是啊,你的态度也太冷淡了吧,难道你不想秦追月早点走吗?”苏尚香嚷叫着。
“不然该怎么办?若是她迷恋上我了,不愿走,那我也没辙啊。”柳云耸耸肩。都该怪他自己,实在太有魅力了,女人为他痴狂也是应该,更甭论一个秦追月。
“哇,柳哥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在我的面前说这种话呢?我是你未来的妻子耶。”苏尚香跺脚。难道他不怕她伤心?
喔哦,丫头生气了。
“咳,对对对,我实在太过分了。像我这样过分的人,你还要吗?莫说我没有答应过这门亲事,就算我真的与你成亲了,将来也有可能会变心,娶个小妾哦。”柳云嘻皮笑脸的,决定藉此机会要叫她对他死心。
坦白说,也只有她能让他如此委曲求全了。就拿这番话来说好了,姑且不论这话中有几分虚实,为了让她对他死心,不惜这样毁谤自己,也真够委屈他了。他固然花心,但还不至于滥情呢。
哇哇哇,愈来愈过分了。
“不可以!你已经有我了,怎么可以再娶妾呢?”苏尚香指控。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爱上一个人后,同时又去接受另外一个人呢?最起码她就不行了。
“傻丫头,我当然可以啦,男人有妻有妾是很正常的事嘛,更何况我天生一副好相貌,怎可委屈自己呢,你说是不是?”虽说平常他挺自恋的,但不知何故,说到这儿,柳云竟有点讨厌起自己。
他并不想伤害她,但每每躲着她也不是办法。
人非草木,他对于苏妹子的执着并非不感动,只是在情感上,他一向居无定所,一旦漂泊孤独惯了,反而害怕停留,没有信心能为任何一个人掏出真心,生怕倾其所有之后到头来一场空,他的父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纵使两人有情相爱,但最后仍须面临生离死别,尤其在他目睹父亲为了母亲的死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之后,他更无法给任何人任何承诺,因为他怕付出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永无休止的痛苦。
现在这样多好,他不必给任何人承诺,不用期盼能够和任何人相知相守一生,也不用害怕自己会像父亲那样承受不了失去之后所带来的痛苦,更无须忧虑那位女子会为他伤心落泪。他是多情种却不是痴情汉,既然这一点苏尚香懂不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她死了心。
“当然不是啦,人家宫主也只有小勒一个妻子啊,谁说男士一定要三妻四妾的?”柳哥哥太坏了,她这么喜欢他,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苏尚香口中的宫主即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亦是神龙宫的宫主伊藤长风与他的夫人赵玉勒。
“那是宫主一时想不开嘛,等哪天宫主想通了就不一定了。男人嘛,常常都是三心二意的。”
想不到为了让她死心,他竟向天借了胆,连主子也给拖下水,这么公然地说主子的不是,若是教主子给知道了,不知是何下场?阿弥陀佛,神明保佑,但愿这话不会传到杨无绪的耳朵里啊,只要杨无绪那个大嘴巴听不见这些话,那宫主肯定是听不见的。
“骗人,我才不信。柳哥哥,你是故意吓我的,对不对?”她亮出渴求的眼神,但愿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过显然她要失望了,柳云这一回真的是铁了心了。
“你看我像在吓你吗?”柳云露出认真的表情,希望苏妹子会信他这一套,趁早对他死心回青舍去,他也省掉一堆麻烦。
是不像。
这可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叫她和别的女人共享他吧?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要好,那不如让她切腹自杀算了。
“所以说嘛,像我这样三心二意的人,不会是一个好丈夫的,劝你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吧。”柳云滔滔不绝地说着。眼看着自己的计谋快成功了,心里见鬼的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搞什么?
“我要想想。”苏尚香心里突然觉得没由来的难受,像被千万支针扎到一样。
从小她就一直把柳哥哥当成她的天、她的地,把他当成她的生活重心,冀望着长大后能当他的妻子,即使他无时无刻的躲着她,但她仍旧喜欢追着他跑,总以为柳哥哥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才躲着她。现在她长大了,柳哥哥仍然躲着她,又对她这么说,这是不是代表她该死心了?
但要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死心,谈何容易?她实在不懂,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够简简单单的,要有这么多复杂的因素?
唉,好烦,好烦哦。
“尚香?”柳云开始担心自己说的过火,伤到她了。
“我明白了。”她垂下睫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什么啊?
“柳哥哥,我再也不会缠你了。”唉,现在的她真的是比死还难过啊。
“等等……”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让柳云感到不安。
苏尚香向来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若是以往,任他这么说,她还是要追他到底,但这一回未免放弃的太快了吧,莫非是真的对他死了心了?
“柳哥哥,你放心吧,明早你就让人送我回青舍吧。”说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等……”
“柳哥哥,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真的都明白了。”她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给柳云接话的机会。“我回房休息了。”
“尚香……”柳云还想开口安慰几句,但话都未说出口,苏尚香便奔出正堂了。
该死!
柳云低咒了一声。
“你明白什么啊?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莫名地,柳云竟为自己无端的话后悔起来了。
怪了,摆脱掉她,就等于摆脱掉一个麻烦,这不正是他最想要的吗?既是如此,那为什么他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呢?
当真是见鬼了。
☆ ☆ ☆
“追月!”
“大哥!”秦追月喜出望外地看着秦追风,意外他会在长轩出现。“你怎么会来长轩呢?”
“还说呢。”秦追风宠溺地望着秦追月。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大哥怎么知道她在长轩呢?
“当然是为了你啦。不是要你好好待在秦庄的吗?怎么乱跑呢?”秦追风蹙起眉头,语气中的担心多于责怪。
若不是那日夜探长轩,意外发现她在长轩,料想她来长轩是为了追回玉夜明镜,恐怕他还不知道她偷偷的瞒着他离开秦庄。
从小秦追风就宠秦追月宠上了天,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她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如今到了手的东西,却又要她拱手让人,依秦追月的个性岂会甘心?
平常若是由着她任性也就算了,但这一次面对的对象是掌有南方经济商业大权的长轩,可不能任由她胡来。
“人家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嘛。”秦追月不服气地说道。
“追月,大哥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明镜只是暂时还给长轩,大哥迟早会把它讨回来给你的。”
“我就是不服气嘛。”向来都是别人要她不要的东西,啥时轮到她去讨人家不要的东西了,她怎么能忍受第二手的货品?
“那你拿到明镜了?”秦追风故意问,心里清楚她根本讨不回明镜。
“没有。”秦追月抬高下颚,不屑地说道:“我现在不要明镜了。”
“哦?”不要明镜?那她要什么?追月素来喜新厌旧,见一样爱一样,莫非她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了?
“因为我发现了我更想要的东西了。”
见她高兴的模样,秦追风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心里升起一道不甚好的预感。
原以为秦追月发现的是长轩的宝库,想不到她说出口的竟是——
“我要长轩的总管。”
这句话像打雷一样的击中秦追风的心房。
“追月,你……”秦追风愕视着秦追月,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见秦追风惊讶的模样,秦追月还以为他是在嫌弃柳云的身份。
“大哥,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嘛,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总管,但凭我们的人脉,还有他的才识,相信有一天他一定会有成就的。”秦追月兴高采烈地叙说着,全然无察于秦追风愈来愈难看的脸色。
秦追月是他呵护着长大的,他将她拱如明月,从不敢稍加逾越本分,除了害怕世俗的眼光会对她造成伤害外,他一方面也在等,等她长大,等她开窍,等她能接受他,对他开启心扉。他十几年的等待,凭什么柳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大哥,等我和柳云成亲之后……”
“住口!”秦追风怒吼。
秦追月惊骇地望着秦追风,不明白从不对她动气的大哥,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大哥?”她真的被吓到了。
“不要,人家说过了,我……”
“跟我回去。”秦追风再次怒叫。
“等一下,海棠还在房里帮我整理衣裳啊……”
“走!”他抓住秦追月就急急的往正门走,全然不理秦追月的抗议。
若是寻常,就算对柳云有再多的不满,秦园与长轩之间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长轩不碍着秦园的好事,秦园倒也不会和长轩生是非,他与柳云之间亦可维持君子之交的关系。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莫说秦园与长轩的关系已经因玉夜明镜而产生冲突,他更不能容许的是,追月居然会看上柳云?
既然长轩已经对秦园造成了阻碍,倒不如趁势把柳云除了,也好让追月对柳云死了心,将心收回他的身边。
这一切都该是柳云逼他的,可别怪他不顾朋友之情了。
哼。
☆ ☆ ☆
“总管。”魏子穆一身外行衣的装扮,风尘仆仆的样态显示他刚从外面回来。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柳云一进入书房,等不及坐下便问道,认真庄重的神态与平常大相径庭。
“根据属下近来的查访,发现秦庄的庄主秦大可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真正玉导秦庄的商主其实是他的儿子秦追风。”
“哦?”难怪秦大可从来不露脸。
前几天,属下混入秦追风的食客群中更发现一项秘闻。”
柳云露出思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