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她那雀跃兴奋的模样,丁浩直觉的知道自己被骗了,真不知他多年磨练出来的冷静到哪里去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要请姑娘改装一下,不然让元帅看出来妳是女的,我一定会被军法处置。」
「没问题,我保证改装的结果一定让人认不出来。」舞雪自信满满的拍胸脯保证
但愿如此,丁浩苦叹一声暗道。
舞雪拉着丁浩在椅上坐下来,急切的道:「丁将军请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出来。」说完就一溜烟的跑掉了。
丁浩为自己惹下这个麻烦摇首叹息,如果被元帅知道了,自己的性命一定难保。军令如山,尤其萧元帅的为人公正无私,他下的命令谁敢不遵从?「唉:真是天要亡我也。」
柳姨端着刚热好的饭菜走向回廊,便和迎面而来、全身抹黑且一袭男装打扮的舞雪撞个正着,手上的餐盘立刻散落一地,「唉呀:小姐,妳这是干什么?妳瞧瞧妳干的好事。」柳娘忍不住出声抱怨道。
「奶娘,我有事出去一会,您先睡吧:」舞雪说完,风一般的冲向大厅,深怕多说一句,丁浩就会走入。
「小姐,小姐……」柳姨顾不得地上捧成碎片的瓷盘,立刻追了过去。
从内院走进大厅,就看到舞雪拉着一名满脸错愕的武将衣袖,催促着走向红漆大门。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什么样子,完全没了大家闺秀的矜持。
舞雪推着丁浩上马,自己骑上名唤「莞儿」的爱马,回首向柳姨道:「我和丁将军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怎么成?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三更半夜和一个大男人外出?这还得了,柳姨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连忙奔了出来阻止,却只见舞雪用力的一挟马腹,两人双马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小姐……小姐……﹂柳姨气得百跺脚,早知道她会这么无法无天,就该成天把她关在房里,教导一些妇德、妇言才行。
从头到尾都被舞雪拉着行动的丁浩,宛若一具人皮木偶,任凭她的摆布。
舞雪要他他就走,舞雪拉他上马他就乖乖的骑马,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会听任一位小姑娘指挥呢?
不过对于她的改装技巧,丁浩则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她看起来俨然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年轻公子,只是皮肤黑了点。「云故娘妳身上涂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炭吧:」他可不相信有哪位姑娘肯把那种脏兮兮的东西往自己白晢的身上抹。
舞雪噗吓笑道:「那多恶心啊!这是染衣坊的李大叔给的特别秘方,平常我就靠它改装成男子到城里去玩。」说到这里,她不禁得意了起来,就是因为有这个东西,奶娘才敢放心的让她到处走走,不然依她那老古板的个性,别说是进城,就是离家三步远的地方,奶娘都不会答应。
「不过这秘方有个坏处。」舞雪有些惋惜的道:「一旦涂上它,就必须以特有的药剂才洗得掉,不然就只得永远维持这种黑黑的丑样子了。」也就是说,她每次贪玩的涂上它之后,就必须用另一种药清洗,才能恢复原来的俏模样。
「所以说,用特别的东西还是要付出代价。」丁浩看了一下天色,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慢了,不由得加快速度。
「丁大哥,姊夫和谁在千里亭等你?」舞雪骑到丁浩的旁边,迎风问着。
「三名副将。」风声转大,丁浩不得不扯开嗓门大声回答。
原本他还在担心云舞雪会跟不上自己,可是才刚拉开距离,舞雪就立刻策马追上,而且还跟他并驾齐驱,真想不到她的骑术如此精湛,丝毫不逊于他。
他哪知道舞雪为了讨萧天磊欢心,从十岁到威远侯府开始,就一直跟在萧天磊的身边学骑术,即使是踉萧天磊分开的这五年,她也从未间断过。
舞雪心中充满着喜悦,她终于可以看到姊夫了,不知道姊夫还认不认得她?
两人约莫奔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千里亭。
萧天磊站在亭旁迎风而立,后面还踉着三名副将:苏其力、陈柏轩和李毅。他们远远的就看到那两人双马奔近。
萧天磊的眉峰皱了起来,在这个时间紧迫的节骨眼上,丁浩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
「元帅,丁将军回来了:」李毅多此一举的道。
萧天磊微一颔首说道:「看清楚他后面的人是谁了没有?」
李毅在他们军中素有「千里眼」之称,不论是幽暗的黑夜或尘土飞扬的战地,他都能看到远方的情景,且清晰无误。
李毅瞇起鹰眼,凝神观看,半晌后才赞叹的道:「好俊俏的人,这么个好看的人我铁定没见过。」不然他一定会记得。
萧天磊的脸色更阴沉了。
苏其力担忧的道:「此次计画如此秘密,不许有丝毫差池,丁浩擅自带人回来,恐怕计画会生变。」
萧天磊冷冷的道:「为了国家安危,只好灭口了。」
陈柏轩跟李毅倒抽二口凉气,元帅为了任务,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不由得为马背上的人担起心来。
丁浩跟舞雪在离他们十尺远的地方下了马。
他一看到元帅眼中的肃杀之气,心下不由得凉了半截,他拉住急欲冲向前去的舞雪道:「别去,妳看不出来他正在生气吗?」
舞雪甩开丁浩的手,不依的道:「我好不容易才能看到他,你现在就叫我走?想都别想。」
她开心的奔向前面那位记忆中挺拔、俊朗的姊夫。他没变,他还是跟五年前一样,一身铠甲军装罩住他颀长健壮的身躯,于狂风中更显手姿飒爽。
「小心!」丁浩大喝一声,急奔向前,将舞雪扑倒在地,避过了萧天磊奇袭而来的凌厉掌风。
舞雪无缘无故的被推倒在地,弄得一嘴砂石。还撞痛了鼻子,这下子真的不高兴
了,她挣扎的站了起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怒视着丁浩,「你对我很不满吗?不然为何暗算我?」
最可恶的是,竟然害她在姊夫面前跌了个狗吃屎,这下子什么形象都没了。
丁浩不理会舞雪,径自步向萧天磊等四人,看到萧天磊杀气腾腾的样子,丁浩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舞雪是位姑娘,不然他小命休矣!
「元帅,请手下留情,他不过是属下路过偶遇的一位朋友,请元帅饶他一命。」他一边向萧天磊解释,一边猛向舞雪使眼色,要她快走。
偏偏舞云就是佯装不懂的走向前去,还生气的指着他娇斥道:「丁大哥,你的心肠真坏,说是要带我来见元帅,却又故意陷害我,到底存着什么心?」
丁浩暗暗叫苦,他哪敢存什么心害她,只求她不要害他就阿弥陀怫了。他清清喉咙对舞雪朗声说迶:「小兄弟,这儿没妳的事了,快回去吧:免得老人家担心。」只求她快快离去,他的命才好保住。
舞雪眨眨眼睛。这才发觉到事情不太对劲,怎么姊夫跟他后面的三个人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呢?而且眼中还带有杀气,莫非……他们把她当敌人了?
萧天磊锐利的双眼,正一眨也不眨的拟视着眼前这位跌得灰头土脸做书生打扮的男子。刚才那一掌,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位黑面书生不会武功,因此,对他的敌意减了大半,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道:「丁浩,他是谁?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声音是冰冷而毫无感情的。
丁浩一阵木然,带她来做什么?当然是来找元帅,可是这会儿可不能这么说了,他望向舞雪,祸是她闯出来的。总该由她找个借口吧!
舞雪已经看出来了,丁浩似乎怕别人知道她是姑娘的事,所以也不打算让他为难,反正自己等一下就要走了,不如帮他个忙吧!
她大大方方的朝萧天磊作揖道:「萧元帅。在下姓武单名一个云字,因仰慕萧元帅是一名击退辽兵的大英雄、大豪杰,是以不才拜请丁浩引荐,还请萧元帅多多见谅。」说完又是恭敬的作揖。
她自信这一番说词是既合情又合理,哪知听在萧天磊一行人的耳中却是漏洞百出,使得原本才刚松懈下来的戒心又升了起来。
陈柏轩向前,在萧天磊的耳边低声道:「元帅,不会是刘丞相的爪牙吧:」他们的行踪那么隐密,这书生没理由知道他们会在此停歇。
丁浩白他一眼,怨声说道:「陈将军,敢情你是说丁某与刘丞相有所勾结了?」人是他带来的,陈柏轩这么说,摆明是在怀疑他。
陈柏轩倒也洒脱,他朝丁浩拱手道:「丁浩兄莫要生气,正所谓非常时期,我们不
得不防着点。」
陈柏轩的坦荡,倒令丁浩生不起气来。可不是吗?他们这次的任务关系着大宋的将来,他怎么可以在这个紧要关头随便带人回来?
狠狠的瞪了身边的舞雪一眼,真不知自己当时是中了这丫头的什么邪?
萧天磊剑眉一扬,冷冷的问道:「公子是何方人士?为何知道我等曾在此地?」他们的行程只有皇上跟兵部尚书知道而已,没理由外泄。
才几年不见,姊夫怎么换了个冷冰冰的模样?舞雪心中好生失望,怪萧天磊不该疑心她。「我哪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只不过是刚好看到那位军爷风尘仆仆的样子,有几分像是刚从边关回来的模样,所以跟了他来。如果元帅疑心在下,那在下告辞好了。」免得你又怀疑我,舞雪有些伤心的暗道。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萧天磊越听越怀疑,为免这是刘丞相那些叛臣设下的圈套,萧天磊决定留下眼前这名跌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书生。
「公子既然对我等这般有兴趣,不如与我们同行吧:」他一使眼色,三名副将立刻分立在舞雪的身后及左右,包围住她。
舞雪跟丁浩皆暗叫一声:糟了。
舞雪柳眉紧蹙,自己只跟奶娘说要出来一会儿,如果同他们一起远赴边关,那不急死奶娘才怪,不行,她千万不能答应。
她急忙向萧天磊再作揖道:「萧元帅,在下一介书生,带我同行只怕慢了行程,还是放我回去吧:」
丁浩也连忙挤了进来,求情道:「是啊,元帅,俗语不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何苦拖着一个无用的东西在身边,多添累赘呢?」
舞雪提起右脚,相准丁浩的胫骨,狠狠的踹了下去。这家伙,他以为她是为谁在这里苦苦哀求啊:大不了百接告诉姊夫她就是舞雪,还怕他不放了自己?她是在护着他,怕他受罚啊:竟敢说她是无用的东西,该打!
丁浩忍不住剧痛,哀嚎一声,抱着受创的脚跳到一边去,口中直嚷着:「妳……
:」却是什么话也骂不出来。
舞雪扬起头,摆了个茶壶姿态,一副你奈我如何的模样。
陈柏轩、苏其力跟李毅。何曾看过丁浩这副狼狈模样,三人的嘴角忍不住溢出笑
萧天磊则是一脸深沉,愀然不语的拟视着眼前这名行迹怪异的公子,对他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希望不是昔日的仇家才好。
这些人不是铁做成的吧:不然怎么不知道什么叫做累呢?
舞雪坐在颠簸不平的马背上,捶着可怜兮兮的肩膀,勉强睁着累得快闭上的惺忪双眼,挣扎着不要睡着,以免跌下马背摔断了脖子。
她很不优雅、很用力的「唉:」了一声,希望唤起这些人的知觉,面对疲惫的现实。可是这些人不知是故意没听见,还是根本不知疲累为何物,竟然无动于衷。
无奈的,舞雪再一次辜负柳姨的教导,很不雅观的大叹一声:「唉:」
这下终于有响应了!
「这是妳第二十次大叹〝唉!〞了。」说话的是丁浩,他离舞雪最近,受害也最深。「拜托可不可以换别的方式喊。」
舞雪瞪他一眼,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因为他,她才会在这里受苦。「这不是废话吗?我跟着你们骑了一夜的快马,不累才怪。」
舞雪拉紧身上的披风,以抵御迎面而来的凉风。这披风是她向丁浩抢夺来的,谁救他要害她受这种罪?
丁浩暗暗叫屈,不知道当初是谁苦苦哀求他带她来见萧元帅的?
「你很累?」萧天磊淡然问道。他早看出来这瘦弱的黑面书生禁不起奔汲,但为了避敌人耳目,他们不得不夜晚奔行,白天休息。「等一下到前面的客栈休息吧!」东方渐白,行踪不能太明显。
舞雪忍不住要高声欢呼,看来还是她的姊夫最体贴、最有良心,经此鼓励,她的精神振奋起来了。
他们在离最近的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疲累的舞雪几乎是用滚的下马,吓得站在她身旁的萧天磊立刻一个箭步,急忙扶住他,以免有折断脖子之虞。
「小心点:跌下来可不好玩。」萧天磊粗声说道。这么笨:如果是他的手下,他早就开骂,并且施以魔鬼般的训练了。
他安全的将轻盈的舞雪放回地上,带头走向客栈。这么瘦小,好象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一般,如果他是自己的属下,他一定会好好的磨练他的体魄,他的手下不容许有如此营养不良的人存在,不过幸好他不是。
萧天磊命令舞雪系马,自己则带着四名副将去叫门。
天色尚未全亮,此时正是店小二睡意正酣时。
烦躁的苏其方将门敲得砰砰作响,震得一里外的人都听得见。
一连串的咒骂声从店内传出,店小二跟掌柜带着满腔的怒意开了门,打算大骂这扰
人清梦的混蛋家伙。
一看,是一群杀气腾腾的军爷,立刻把到口的脏话吞了回去,又打躬又作揖的陪笑道:「哦:哦:是几位军爷,请问有什么事?」
陈柏轩望了望仍一片昏暗的店面,简洁粗声的道:「吃饭、住宿。」
「是……是……是。」尽管有满腔的不悦,店小二跟掌柜还是立刻七手八脚的把桌上的椅子搬了下来,归定位。
舞雪系好马之后,立刻快步跟了进去,挤进离萧天磊最近的一个座位,惹来大伙儿一阵白眼。
正替大家点完菜的苏其方第一个不悦的道:「喂:愣小子,你不知道白己的身分啊:」哪有嫌疑犯跟主帅同桌吃饭的道理?
「什么身分?」舞雪装傻道:「不就是一个元帅一个我吗?」
这话把苏其方气得瞪大了眼睛,只差没有当场吐血。
「算了:」萧天磊出口阻止即将开口抗议的人,说:「昨晚大伙儿累了一夜,今早趁机补个眠,天一黑咱们就继续赶路。」并且转头跟李毅说道:「要店家准备三间连在一起的上房,以便照应。」